
公案第一则 <拈花微笑>
【案】世尊昔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
【析】世尊拈花,迦叶微笑。此则公案开启了禅门历史之先河。从此禅宗的第一则公案诞生了。
千百年来,人们对迦叶之笑,想往颇多,神密揣摩,议解多途,莫终一是。实以为迦叶之笑中,含有一层“密义”存在。殊不知:佛法无密,密因人愚。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世尊接下的授印之语,恰是对迦叶微笑的终极答案。同时,也是后世佛法的全部密因所在。
故事还原:世尊如往常一样,习坐于法席上,满山遍野的菩萨,罗汉,以及四众弟子们前来,默然聆听佛的教诲。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有期待,总有收获。然而这法脉,怎么才能够得承传付呢?
晨光中,国王献上一朵大般罗花。世尊未曾开口示法,只是默默地把花拈在手中,以法义之光芒示现大众。此举拈花(法义现显)本然就是佛法,就是开示。但众生愚痴,总是期盼有更多的妙圣之法的存在。寂静,等待。等待着世尊更有别法出现。殊不知:于此当下,法义满满,彻天彻地,可惜无人识。
迦叶于众人中,亦如往日一样的期待。闭目,净心,深深地呼吸,静静地等待,再等待。
世尊拈花示法,一众弟子全然不悟,无奈,缘起法甚深又甚深,唯有等待。
世尊在等待。拈花示众,全是等待。
良久,迦叶不闻佛语,心存疑虑,睁眼再看:世尊拈花示法,历历在现。心中突有省悟,不觉破颜微笑。此笑天地一如,六种震动俱现于空,唯有世尊知道。
世尊于座中,拈花开口道:我有一个正法的眼藏(法义之藏),涅槃妙心(如染不动之心),祂的存在形式是实相无相(法则规律),微妙法门(平等之旋),不立文字(此法无形,无以言表,更非静止。言语之道断在于此,心行之迹灭在于此。正可谓:若言实相,即是一合相。一合相不可说,凡夫之人贪著其事。哎!大家每日要在这里等什么呢?不立文字啊!)教外别传(且看当下:迦叶一笑,虚空中六种震动,可惜,你们未知。只是在言语文字中找,却不会用自己的心来悟,悟就是别传!此乃教外别传之心法。心法无法亦无传,是名为别传。)付嘱摩诃迦叶(今日会中,我于座上拈花,大迦叶见此会意,微微一笑,二心相印,性相一如,法脉当下传承已毕。可惜大众未知啊!)
正可谓:
世尊拈花示人巧。
法门无数愚痴了。
一笑得传意几重。
般若言文谁知晓。
公案第二则 <未曾杀生>
【案】殃崛摩罗因持钵至一长者门,其家妇人正值产难,子母未分。长者曰:“瞿昙弟子,汝为至圣,当有何法能免产难?”殃崛语长者曰:“我乍入道,未知此法。待我回问世尊,却来相报。”及返,具事白佛。佛告殃崛:“汝速去报,言我自从贤圣法来,未曾杀生。”殃崛奉佛语疾往告之。其妇得闻,当时分免。【析】此公案意在表法,如来法义未曾杀生。亦即佛法不坏世间法。世尊如来,即如来者,诸法如义也。本然如此,世法昭昭,哪里无佛!
殃崛摩罗因持钵行乞(为施主积福报),至一长者家门前,长者家妇人正值难产(生子困难),子与母体还未分离(孩子生不出来),长者对殃崛摩罗说:你是佛陀的弟子,你们是圣人,应当有方法能让女人免除难产的痛苦。殃崛摩罗对长者说:我刚刚出家,还不懂您所说的办法,待我回去问问伟大的世尊,看有什么办法,回来再告诉您。殃崛摩罗马上返回佛陀处,具体陈述了此事,世尊告诉殃崛摩罗:你快去回报,就说:我自从贤圣法来,就不曾杀过生。(注意:如来从不杀生。缘起则如。业力当由法则与规律来安排。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无为者,法则规律也。焉能杀生?!)殃崛摩罗奉持佛语,快速反回报告长老。其妇人闻言,当下顺利分娩(生下孩子)。
宇宙生命皆有其自己的法则规律,该让你出生的,你就不可能生不下来。关键是你自己要克服恐惧感。多积善德。人若能放下执着,就一切皆在法则的规范中,理当顺产。
正可谓:
从未杀生岂难产。
子欲离母当分娩。
世尊一语惊天地。
福报广积得善缘。
公案第三则<廓然无圣>
【案】梁武帝问达摩大师:“如何是圣谛第一义?”达摩云:“廓然无圣。”
武帝曰:“对朕者谁?”
达摩云:“不识”
帝不契。
达摩遂渡江至魏。
【析】达摩当年走水路来中土,从广州沿海上岸,拜谒信奉佛教的梁朝武帝时。
梁武帝造寺千余座,恭拜虔诚,自以为功德圆满,当为圣人。却不知功德与福德二不搭界。于是出语即是最高峰。
梁武帝见了达摩大师,即问:“听说您是印度来的高僧,那么,讲讲看:什么才是圣谛第一义呢?”
(注:武帝傲慢,开口即问空。自以为知空,其实恰恰是执着在有在。因为他心中有一个“空”在。可惜未知。)
达摩大师知其傲慢,不懂装懂,直言道:“第一义谛廓然无界,何来凡圣?”
世俗世界,皇权在上,傲慢本是当然。你敢在我面前言“无圣”二字?!于是:
武帝对达摩说:“面对朕~一国之主,就是圣人~的是什么人呢?”
(注:言外之意,面对朕的不就是凡夫俗子吗?朕就是圣人,怎么能说“无圣”呢?)
达摩知其无智,多言无益道:“我不认识你那个圣!”
(注:真觉者,本在清净意根处,净意根不住色相之尘。如何识得朕与非朕?正所谓:无智亦无得,哪有朕不朕!)
武帝不能契会达摩意旨。
达摩知其傲慢无知,不可救药。于是迅速远离无慧之人,免遭破害,遂渡江至魏。终至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只待一个不自欺的人。这是后话。
有诗为证:
达摩义举第一谛。
廓然无圣献武帝。
无奈愚痴少圣知。
对面相识朕非契。
公案第四则 <乞师安心>
【案】师(慧可)自归附达摩大士,而不闻开示,乃立雪断臂以求,大士知为法器,乃曰:“诸佛最初求道,为法忘形。汝今断臂吾前,求亦可在。”乃为师改名慧可。一日,师礼拜后,问教:“诸佛法印,可得闻乎?”
大士曰:“诸佛法印,匪从人得。”
师曰:“我心未安,乞师与安。”
大士曰:“将心来,与汝安。”
师曰:“觅心了不可得。”
大士曰:“我与汝安心竟。”
【析】二祖慧可禅师,当年归附初祖达摩大士,久侍其旁,不闻开示,(注意:此处亦有释迦拈花之妙,你要得到什么呢?)于是立在雪地上,自断其臂以求法脉之传。达摩大士,见状知其是个承接佛法大义之器。于是说:“一切诸佛,在最初求道时,都是为了法义而勇于忘掉色相之形的。你今天能够断臂在我面前,其求法之心鉴见而在。”于是为二祖将先名神光改为慧可。意喻:将来你的智慧是可以直达如来境地的。也就是说:在大乘般若智慧上,你是可塑之人才。
于是,慧可问教:“诸佛的法印(法脉传承),可以得其听闻吗?”
达摩大士说:“诸佛的法印,无形无相,不是可以从其他人的身口意上得。”
(注意:匪从人得,不是要从人之外而得。心外无法,无人无心更无法。法由心生,心灭法灭。离开了人类,无心可得法印。这一点很重要,大乘佛法始终是辩证中道观。)
慧可禅师曰:“我的心不能够安定下来,乞求师父慈悲,为我安下此心。”
(注意:心乃无住,本是活物,若要强安,必然死定。<经>曰:以无住本,立一切法。又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人类若能于清净意根处,如染不择者,即为安住。)
达摩大士曰:“把你的心拿出来,我来为你安住。”
慧可禅师恍惚无措,少倾,曰:“我欲觅心,可却得不到它。”换句话说:我不知道它在哪儿?
达摩大士,当下印可:就是这个找不到的玩艺儿,它就是你的心!
于是达摩大师道:“我现在已然为你安住心完毕了。”
此公案法义颇深,力透纸背。为中土禅宗初祖奠定了法义之基础。
(注:达摩乃印度人,为印度禅宗之二十八祖。慧可乃国人,为中土禅宗初祖。但为记念达摩的历史功绩,立其为中土初祖,以示其功德无量也。)
正所谓:
初祖达摩面壁歌。
二祖雪中安心河。
少林华夏禅锋立。
根净无得自斩魔。
公案第五则 <良马鞭影>
【案】外道问佛:“不问有言,不问无言。”世尊良久。
外道赞叹云:“世尊大慈悲,开我迷云,令我得入。”
外道去后,阿难问佛:“外道有何所证,而言得入?”
佛云:“如世良马,见鞭影而行。”
【析】释迦在世时,有外道前来为难佛,问道:“我不问这个有言,也不问那个无言。你说说怎么道?”
(注:外道愚痴,不知佛是智者,在智者面前斗心机,本身就是徒劳的。)
世尊良久。
(注:伟大的世间尊者,出口无戏言。你想问什么呢?想清楚了再来吧!)
外道见世尊良久无语,知其已答。正所谓:良久无言已作答,不言有答与无答。孤峰久立遭风戏。人去风息各归家。于是外道赞叹道:“世尊真是大慈悲,打散了我执着于有个答案的迷惑之云,让我有机会得入:无智无得亦无所证之性海。”
外道离去后,阿难不解,于是问佛道:“我看世尊您并未说话,外道怎么会有所证到呢?而且还说:由此得入呢?”
(注:阿难愚痴,不懂外道也是有智慧的,只是一时未明,执着有一个固定的答案。经世尊以“良久”之无答无不答之演示,当下顿悟,感恩至言,方有得入之处。阿难慧根不足,因缘不俱,所以未明。)
世尊答阿难曰:“这就象世俗中的良马,看见了鞭影就知道该行了。”
(注:言外之意,你是鞭子已抽在身上,疼都知道了,但却不知道行啊!哎!你可是连个外道都不如啊!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有我,有得,有求。)
有诗言:
外道有言又无言。
释迦无语金刚宣。
良马利根鞭影后。
阿难费解欲得前。
公案第六则 <大士讲经>
【案】梁武帝请傅大士讲<金刚经>,大士便于座上,挥案一下,便下座。武帝愕然。志公问:“陛下还会么?”帝云:“不会。”志公云:“大士讲经竟。”【析】此公案怪异非常,孤鸣特立。傅大士为破梁武帝对语言的执着,特意来讲此无说之金刚之经。
梁武帝请傅大士升座开讲<金刚经>之大义。大士接旨不辞,便于座上,挥案(惊堂木)一下,便下座了。什么也没说。
武帝愕然,不知所以。
志公在一旁问:“陛下!您还懂这个吗?”
梁武帝实诚,直言:“不懂。”
志公道:“大士(觉悟的人)已然讲经完了。”
武帝混然不知所措。
(注:此公案极具冲击力。他颠覆了人们以往对<金刚经>的认知,金刚经到底说了什么?以及这部经到底可说不可说?我们暂且不论。单看傅大士的“挥案一下”,只是为了破执。武帝执着于<金刚经>之大义所在。所以,有请大士(觉者)来讲。然傅大士亦执[说我有法可说者,即为谤佛。]并以“便下座”来展示金刚之法不可说。志公更在一旁敲锣边。责问武帝:“还会吗?”这傅大士到底讲什么了?你就追问他人:会不会?在此处,志公与傅大士二人在唱双簧,忽悠了武帝。武帝愚昧不觉,业障也该如此。但今日读此公案,却有似是而非之嫌。武帝不明,傅大士就真觉了吗?我看未必!纵观<金刚经>无关可说不可说,更无关是不是。若言讲不是,那么,不讲也不是。否则,你上座干什么呢?真正的<金刚经>恰是[非法,非非法]。正可谓:佛说金刚经,即非金刚经,是名金刚经。
说说看,到底讲没讲?
有诗言:
大士淫威惊堂木。
武帝愚痴更糊涂。
志公无聊敲边鼓。
吾辈何言贤圣书。
公案第七则 <风动幡动>
【案】印宗者,法性寺经论师也。六祖初出山时,归宿此寺。一日,印宗讲经,意正浓时,风雨猛动,见其幡动,法师问众:“风动也?幡动也?”一个云风动,一个云幡动,各自相争,就讲主证明。讲主断不得,却请行者(慧能)断。行者云:“不是风动,不是幡动。”讲主云:“是什么物动?”行者云:“仁者自心动。”
闻此言,印宗回席坐位。
是月十五日,普会四众,为行者剃发。
【析】此公案流传甚广,后世街谈巷议者,多有论此者。然终究是错会了祖师之意,误认为六祖主张,风与幡原本没有,只是人心动才产生出来的外相。有唯识宗者,更以“唯识无境”观点,论其只有识无有境。更有二乘行人,曲解佛言,认为既然“心生则法生,心灭则法灭”,那么,风动与幡动皆是自家心动。更有饱读之士,倡言:汝若心不动,何来风幡动?
究其实,这都是人类文明发展所留下的印迹,文明与智慧总要一步一步来。佛法本身就不离世间法。缘起法才是佛法的真正命脉。心为何物,世尊在<楞严经>中为阿难演绎七处征心,了不可得,就是此<公案>的确切答案。真行者不妨读一读开悟的楞严,然后,再读此公案,必将一目了然。
话归正传。
印宗乃法性寺主持,平时讲经论道。世称之为经论师也。
一者,讲经正酣,风雨大作,讲师目见幡动风劲,突然灵机一动,问大众:“诸位仁者,请看一看,这是风在吹动呢?还是幡在自己动呢?”
(注:此种问句,极似<楞严经>中世尊问阿难及大众:此声是鼓面自出呢?是木棰出呢?还是虚空出呢?更或是你的耳朵出呢?亦或是你挥手击棰的动作出呢?……其实,谁都不是,又谁都离不开。这就是大乘佛法的辩证实质。详情参看<楞严经>七处征心,总终归谬。二祖慧可,前面已言:觅心了不可得也。)
于会中,一位学僧主张:是风在吹动幡动。一位学僧高扬:是幡在自动,没有幡,风吹他方,为何不见幡动?
久之,二者相争不下,请讲主评判证明。
讲主无奈,左右分断不下,于是请行者(慧能当年叫卢行者),出来判断。
行者慧能说:“这个即不是风在独立的吹动,也不是幡在自己飘动。”言外之意,是风与幡的关系在动。但由于历史的局限,慧能未曾进一步说明。
讲主闻言,心中一亮,追问道:“那是什么物在主导着它俩动呢?”
行者道:“恰恰是你们仁者的自心在动。”言外之意:汝心不动,谁知风动?幡动?无心何起争?心不动,风幡任动,与我何干?
(注:六祖慧能并未否定风动与幡动,这才是此则公案的关键所在。佛法始终都是辩证关系的不二法门。)
风幡不动心何动。
心外无法要真明。
根尘识鉴心方起。
心无方所哪个行。
公案第八则 <南北二偈>
【案】五祖弘忍大师临迁化时,告众云:“正法难闻,盛会希逢,是你诸人如许多时,在我身边,若有见处,各呈所见,莫记吾语。我与你证明。”时众中有神秀,闻师频训告,遂挥毫于壁,书偈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师见此偈,乃告众曰:“是你诸人,若依此偈修行,而得解脱。”众僧总念此偈。
有一童子,碓房里念此偈。行者(慧能)曰:“念什么?”童子曰:“行者未知,第一座(神秀首座)造偈呈师,大师曰:若依此偈修行,而得解脱。”行者曰:“某甲不识文字,请兄与吾念看,我闻愿生佛会。”有一江洲别驾张日用,为行者高声诵偈。行者却请张日用“与我书偈。某甲有一个拙见。”其张日用与他书偈曰:
身非菩提树,心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有尘埃。
时大师复往观之,挥却了,举颜微笑,亦不赞赏,心自诠胜。
师又去碓坊,便问:“行者不易,行者米还熟也未?”对曰:“米熟久矣,只是未有人簸。”师云:“三更则至。”行者便唱喏。
【析】五祖弘忍大师临迁化前,聚众告示曰:“正法难闻,因其善知识难遇。盛会希逢,因其因缘不俱。你等诸人,今日跟随我己有许多时日,如今在我仍在之时,如果能有个自己的见处,就请各自呈现上来,我自会与你们判断分明。”
此时,大众中有一个叫神秀的,平日为首座,常闻忍大师的训告,于是挥毫于壁上,自信满满地书偈曰: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弘忍大师见此偈,知其心已至静,乃告大众曰:“你等诸人,如果能够依照此偈渐渐修行,将来必得解脱之道。”
于是,寺中大众,每日总要念诵此偈,以示早晚精进。
(注:依教下修行次第讲,能修证到神秀此偈之境界,已然极为希少了。其中”心如明镜台”,已然证到[七识如染~只鉴不择]的镜鉴之地。然终究未能见性。性不在相上,恰在相与相之间的关系上。<经>曰:若见实相无相,即见如来。如来者,关系也。然而这一点,神秀当年还未知,只有慧能悟到了。且看下文。)
时有一童子,于碓房劳作,口中亦念此偈。卢行者闻言,知其己入清净意根之处,然犹未觉了,还缺向上一路之见性。于是问童子:“你在念什么?”
童子回答:“行者你还不知道呀!第一座神秀大师兄造偈呈给师父勘验。师父传言:“若能依此偈境界修行者,将来必得解脱。我今念此偈,也是要解脱。”
闻此言,慧能即知,此不 为真觉知,真觉者,只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禅定解脱只到二关,只是明心,还未见性。见性必须向上一路,重回见山还是山。并于此清净意根处,了了分明,不犯错误。这就是法则规律的殊胜性,与不可思议性。然此种法理法趣,在当年的历史条件下,能知者甚少。
于是行者要童子领其至前院廊下,见到神秀之偈。慧能曰:“我本不识字,请哪位师兄为吾念一念,我也愿意生往到佛法大会中。”
时有一江洲别驾张日用,慈悲向前,高声为行者诵偈。慧能听罢,却要张日用代笔:“与我书偈。我也有一拙见呈上。”
张日用为慧能代笔书曰:
身非菩提树,心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有尘埃。
(注:此乃透关之作,与神秀前偈,二种境界,不可同日而语。且看第一句[身非菩提树],斩钉截铁,菩提不在相上讲。第二句[心镜亦非台],第七识清净意根为镜鉴,镜鉴即是心镜,不入色尘,只有法尘,在此屏幕(心镜)上,驴来驴见,马来马见。此心镜之清净意根本身不涉台事。觅心者,了不可得,焉能觅根耶?第三句[本来无一物],屏幕(心镜)本空,本无自性,焉能实有一物哉!正所谓:以无住本,立一切法。第四句[何处有尘埃],人若至此清净意根处,早已尘埃落定。一切皆在平等性智中存在。岂可分别取舍,再生尘埃舍利,秽垢净土耶?!缘生缘灭,法生法灭,心生心灭,随缘放旷,放旷随缘。<经>曰:缘起法甚深甚深,见缘起如见佛。六祖慧能福德深厚,法脉己俱,当下,五祖弘忍,夜传衣钵,黎明潜送,隐没它乡也。法脉独承,命若悬丝。千古立曹溪啊!这是后话。)
时大师闻言,复往观之,观后,用鞋底擦拭掉了。(太厉害了,不可盲目示人也。)忍大师举颜微笑,但却并不言赞赏语。(国之利器,岂可轻意示人耶?!)但心中自有诠胜结果。
五祖忍大师再次来到碓坊,开口即问:“你为什么不移动,到前面走一走呢?”接下以米试机锋,曰:“行者这米还在熟中吗?”
卢行者回答:“这米已熟了很久了。就等明眼人来过筛了。”
忍大师曰:“三更则至。”言外之意:到时我为你筛。
行者便应诺。
(注:公案到此暂告一段落,有兴趣的可参看<坛经>。)
有诗曰:
举颜微笑自诠花。
慧能一偈度奇葩。
南顿北渐分头语。
性相一如早归家。
公案第九则 <黄梅意旨>
【案】有僧人问:“黄梅意旨何人得?”六祖云:“会佛法者得。”
僧曰:“和尚还得也无?”
六祖云:“我不得。”
僧曰:“和尚为什么不得?”
六祖云:“我不会佛法。”
云大师拈问龙华:“佛法有何过,祖师不肯会?”
龙华云:“向上人分上,合作么生?”
云大师曰:“问上人事如何?”
龙华云:“天反地覆。”
少倾,龙华却问云大师。(注:反问“向上人事如何?”)
云大师云:“一翳不除,出身无路。”
龙华曰:“除得一翳的人,还称得向上人也无?”
云大师曰:“横眠直卧有何妨?”
【析】六祖门下,有一僧人,一日问师曰:“黄梅(五祖)的意旨什么人得到了呢?”
六祖云:“会得佛法者得到其意旨了。”
僧曰:“和尚还得它吗?”六祖云:“我没有得到。”
僧曰:“和尚为什么得不到呢?”
六祖云:“因为我不会佛法。”
(注:佛法本然现成,无关会与不会。六祖自言“不会”者,是针对问僧的心有所得之“会”,而善巧方便所施设的机锋转语。意在破斥问僧的有“会”之执着。佛法现成,不从外得,非清净意根者,无以显明。)
有云大师拈此公案问讯龙华禅师:“佛法有什么过错吗?六祖大师为什么却要不肯会得呢?”
龙华云:“向上一路(觉悟)的人再分上,岂不头上安头,合着还要出生什么呢?”
(注:言外之意,佛法现成,何必再立一“会”耶?以清净意根直鉴当下,就是佛法。)
云大师进一步问:“向上人事是什么样呢?”
龙华云:“天翻地覆。”
(注:若有相貌,就是颠倒了。)
此时,龙华反问云大师:你是如何看待向上人事呢?
云大师答:“一翳(眼疾)不除,欲求出身是没有路的。”
(注:欲求向上一路,先除贪求此路之疾。这就是辩证。学大乘,不识辩证,出身无路。)
龙华进一步问:“除去了一翳(眼疾)之人,还能称得是向上一路之人吗?”
(注:此语笑里藏刀,颇俱杀气。)
云大师反问道:“横眠直卧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注:善哉!两个皆是明白人。正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双赢。)
有诗言:
黄梅意旨会者得。
六祖何须再觅佛。
华对云言向上事。
直卧横眠早过河。
公案第十则 <无行有疑>
【案】神会弟子中,有一名无行僧者。一日有问:“弟子无行见襄阳俊法师及诸法师等,在和尚堂中,共论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以及龙女刹那发心,便成正觉,如是等义,弟子无行于此有疑。”禅会和尚言:“汝见诸法师作何问?”
答曰:“我见品法师问俊法师等:何者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俊法师答:借法师身相,可明此义。何者是法师?若言眼,不是法师。口亦不是法师,乃至耳鼻等,一一检责,皆不是法师。但有假名。求法师终不可得,即空。假缘有故,即色。弟子无行今所疑者,是俊法师作如是解。愿和尚示其要旨。”
神会和尚言:“如法师所论,自作一家道理。若寻经意,即未相应。俊法师所说,乃析物从明空,即不知心境高于须弥。汝今谛听,为汝略说。是心起故,即色。色不可得故,即空。又云:法性妙有故,即色。色妙无(有)故,即空。所以经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又云:见即色。见无可见即空。是以经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无行僧又问:“众生烦恼,无量无边,诸佛如来,菩萨摩诃萨,历劫修行,犹不能得,云何龙女刹那发心,便成正觉?”
和尚言:“发心有顿渐,迷悟有迟疾。若迷即累劫,悟即须臾,此义难知。为汝先作事喻,后明斯义。或可因此而得悟解。譬如綟之丝,其数无量,若合为一绳,置于木上。利剑一斩,一时俱断。丝数虽多,不胜一剑。发菩提心,亦复如是。若遇真正善知识,以巧方便,直示真如,用金刚慧断诸位地烦恼,豁然晓悟,自见法性本来空寂,慧利明了,通达无碍。证此之时,万缘俱绝。恒沙妄念,一时顿尽,无边功德,应时等備。金刚慧发,何得不成!”
僧又问:“见俊法师说:龙女是权,不得为实。若是实者,刹那发心,岂能断得诸位地烦恼?见俊法师作如是说,无行无疑。愿和尚再示。 ”
和尚言:“前引丝喻以明,即合尽见。何乃更疑?华严经云:十信初,发金刚慧,便成正觉。菩提之法,有何次第?若言龙女是权者,法华经云:圆顿不思议教,有何威力?”
【析】此公案没有戏剧性,多在见性之理上对唱。然其所涉法义,尤其重要。此处法义不明,难学大乘,更不知禅师对唱,机锋何在?一切机锋都是权,见性才是实。一如权实者,方为觉。
神会有个弟子比丘,名无行。一日问师:“我见俊法师与其他法师在堂上议论:<心经>之”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以及龙女刹那发心,便成正觉等义,无行我在此处有些疑问。”
(注:<心经>是万经之母,此中”十六字真言”恰是心经的核心。而此核心也就是色与空之间的关系。弄懂了二者之间的关系,全部佛法,也就抓住了总纲。大乘行人,首先要抓纲,纲举目自张。)
神会和尚言:“你见到他们有什么问答呢?”
无行曰:“我见品法师问俊法师:什么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俊法师答:暂借法师的身体作一个比喻,就可以明了此中法义。什么是法师呢?如果只说眼睛的话,那么,这还不是你法师。单说口,也不是你法师。同理,乃至耳鼻等,一一检责下来,皆不是你法师。但却有一个假名法师”在。(注意:此处是关键!这就是佛法的密义所在。有情众生之间的交流,靠的就是语言文字之名相。离开了名相,人类无有文明可言,离开了名相,行者无以为觉。正可谓:佛说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人类本身就生活在法尘的名相当中,人类离开了名相,无法交流与生存。世法本然,如如法尔。若法师没有了名相,我与你如何交流认知呢?)求法师之身,终不可得时,这就是空。空无固定之因,即不是眼,也不是鼻,更不耳……身,但其全体恰是法师。这就是<楞严经>之[本非因缘],也就是无自性之毕竟空。同理观之,假其缘有(眼耳鼻舌身)的和合故,也就是名言之色。无行我今日有疑问的,恰恰是俊法师作以上解释,是正确的吗?希望和尚慈悲,为我解惑,开示其无上要旨。
神会和尚言:“如俊法师所言的议论,自作一家道理。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如果以圣言量之<经>意论之,就是未必相应了。以上俊法师所述观点,乃是世俗分析物体名相,以至极微的明空析法。以此为实,妄作圣解的话,无异于外道极微论者。这不符合释迦本怀。即俊法师还未懂得人类的心(意识)之境界,远远的高过了须弥山。三千大千世界,也是心的施设名相。你今日仔细谛听,待我为你明说。这个<心经>之心,缘起即是色。其色不可得,无自性,就是毕竟空。换个角度说:一切法性之妙有(旋的显现)就是色,同理,色的妙动之旋就是空。这个旋动的空,本身的缘起就是色。同理,受想行识,全部都是如此运作的。”
(注:整部<心经>讲的就是色与空的关系,明白了二者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见到了性。性者,关系也。佛者,缘起也。如来者,法义也。行者若能知色与空的关系,见其缘起之旋,即是见佛。若于当下,亲证[如染不择]的话,即是如来。如来者,诸法如意也。行者若能于此世法本然之中,以意识再现其真实者,是为觉。)
无行又问:“众生烦恼,无量无边,诸佛如来,菩萨摩诃萨,历劫修行,犹不能得。云何龙女刹那发心,便成正觉?”
(注:此乃千古谜题,此关未透者,实乃盲修瞎练也。)
神会和尚言:“一切行者发心时,都是有顿渐之分的,同理,迷与悟也是有迟慢与快疾的。如果是迷重者,累劫不悟的,遍地都是。都是因为,对这个悟即须臾的观点法义,持疑难知,你无行就是这样的愚痴人。先前已为你演绎了事喻,事后你如果明白了其中的法理法趣,或许也就能从此中开悟了。这就象是一綟之丝,其数无量,如果和合成一股粗绳,人力难断,正所谓:剪不断,理还乱。但若置于木上,利剑一斩,一时俱断。一断彻断。丝数虽多,不敌一剑。同理,发菩提心亦复如是。般若慧剑,一断彻断。见性者不在相上见。真正的觉者,是性剑断相,若见实相无相,只鉴其法义名相之关系者,即是见性。如果遇上了真正的善知识,以权巧之方便,直示真实的如来觉性。用金刚经之般若慧剑,力断诸位的次地烦恼之相,即可豁然晓悟,自见法性本来空寂,一切皆是缘起之关系,法则本然,皆无自性。慧利明了,通达无碍。正所谓:以无住本,立一切法。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有差别。行者亲证此时,必是如染不择之时,万缘俱绝。(注意:此处难点。不是断灭绝缘。恰恰是本无自性,没有固定之缘。法性绝缘,但一切缘起,皆不离法性。这就是<楞严经>之[如来密因]。亦即[本非因缘,非自然性]。正所谓:诸法虽生,真如随诸法缘起而生,真如不生。这就是法身。)此时,万缘俱绝,断灭的是恒沙妄想之念。是把恒河妄念,一时顿断尽绝。但此时,无边功德,等量因缘,应时俱备。这就是法身。法身不可孤立无缘。真如此,行者必当金刚慧发,何得不可成就呢?!”
无行僧又问:“我听见俊法师说:龙女是权,不得为实。如果真的是实者的话,那么,一刹那发心,怎么可能断得诸位的次地烦恼呢?我见俊法师,如此解绎龙女权实,心生疑虑。希望和尚慈悲,明确开示于我。”
(注:无行僧此疑甚善。禅宗有言: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这就是禅宗难学之处。不敢至疑,岂有所悟?!他人的名言警句,终究不是自己的。悟要自悟,觉要自觉。此处法义辩证非常,俊法师有对有错,行者若能条理清晰,分辨于此,开悟不是不可能的。且看:龙女本身是权。一切色相皆为权。龙女表法之义,方为实。一切法理法趣皆为实。正所谓:如来者,诸法如义也。龙女刹那发心,本然是实。何以故?法义昭彰也。以法义之实,即般若慧剑,能断一切次第烦恼。一断彻断,这本身就是不可思议。俊法师在此揣摩圣义之可断不可断,本身就是在以妄想之教判,思议那个不可思议之事。殊不知,一切如来之法义,皆是不从人类意志为转移的法则规律。这就是不思议教。)
神会和尚言:“前面我用丝喻开示已然明确,恰恰是符合此处的尽断妄念之见。你为什么还在存疑?你当下应当反省一下自己,我讲的话,你到底是听明白了没有?<华严经>曰:十信初位,发金刚之般若智慧,便可成就正觉位。菩提(觉性)之法,哪里会有次第之说呢?!如果说龙女是权的话,成佛的<法华经>所说的:圆顿不思议之教,又有什么威德之力呢?言外之意:龙女是权是相,龙女是实是义。法师论教时,应先明确了自己要说的名相之法义后,方可论教。否则,一身二名,法义不同,概念迥异。论之无益。徒曾烦恼,误人子弟。
正可谓:
龙女二身性相分。
俊师无明空色昏。
无行质疑生法喜。
神会一语立乾坤。
公案第十一则 <牛头法融>
【案】四祖(道信)在牛头山幽栖寺,见数百僧,并无道气。乃顾问僧曰:“寺中有多少住持?其中有道人不?僧曰:“禅和大相轻。夫出家者,哪个不是道人?”四祖曰:“何者为道人?”僧无对。乃云:“山上有一懒融,身著布裘,见僧不解合掌,此是异人也。禅师自往看。”四祖乃至庵前,过来过去,谓曰:“善男子莫入甚深三昧。”融乃开眼。四祖曰:“汝学为有求?为无求?”我依<法华经>开示悟入,某甲为修道。”四祖曰:“开者开何人?悟者悟何物?”融无对。四祖曰:“西天二十八祖传佛心印,达摩大师至此土,相承有四祖,汝还知不?”融瞥闻此语,乃曰:“融每常望双峰山顶礼,恨未得亲往面谒。”四祖曰:“欲识四祖,即吾身是。”融便起,接足礼曰:“师因何降此?”祖曰:“特来相访。”又曰:“别更有住处不?”融用手指于庵后,曰:“更有庵在。”遂引四祖到庵所。师遂见虎狼绕庵,糜鹿纵横四畔。师乃双手作怕势,云:“虫!”融曰:“师犹有这个在?”祖曰:“适来见什么?”融于言下虽承玄旨,而无有对。
师于是为说法要。曰:“夫百千妙门,同归方寸。恒沙妙德,尽在心源。一切定门,一切慧门,悉自俱足。神通妙用,并在汝心。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果报,本来自有。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无缺少,与佛无殊,更无别法,可得成佛。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停心,莫起贪嗔痴,莫怀愁虑,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快乐无忧,故名为佛。”
融问:“心既具足,何者是心?何者是佛?”
师曰:“非心不问心,问心非不心。”
又问:“既不许观行,于境起时如何对治?”
师曰:“境缘无好丑,好丑在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妄心既不起,真心任遍知。随心自在,复无始终。则名常住法身。无有变易。吾从先师璨和尚处传得顿悟法门,今付于汝。汝今谛受,以酬吾道。但住此山,从汝向外更有五人相继不绝也。善自保护,吾当去矣。”师于言下顿荡微瑕,永亡眹兆。自是灵怪鬼神供须无地。以此详鉴,足见如来密旨,岂修证以能齐?祖胤玄门,安寂静之可趣?言亡理契,顾玄要以云泥。静虑还源,望禅枢而楚越矣。
【析】四祖道信大师于牛头山访道,进入幽栖寺,见其数百人之道场中,没有一个有道气者,不觉有些失望。于是回顾左右,寻问僧人,曰:“寺中有多少主持呀?其中还有个得道者吗?”
僧曰:“和尚太轻慢人了。这里的出家之人,哪个不是得道者呢?!”
四祖反问:“什么是道人?”
此僧回答不了。于是说:“山上有一个懒融,即不读经也不念佛,平日身着一布衣,见僧人来,也不合掌,很没礼貌,应该是个异类人,禅师可自往看看,是否,是你要找的道人。”
四祖于是进山,乃至庵前。围绕庵舍,走过来,走过去,见懒融不理,就自问道:“善男子呀!切不可进入甚深的三昧中。”融闻言,乃睁眼。
四祖曰:“你在此修学是有求呢?还是无求呢?”
融曰:“我依<法华经>的开示悟入,自为修道。”
四祖曰:“开者开何人?悟者悟何物?”法融无法对答。
四祖曰:“西天二十八祖达摩东入中土传佛法印,相承至今,己有四祖,这事你可知道否?”
法融瞥着眼睛,听完此句话,于是说:“法融我每日常常眼望双峰山顶礼,恨自己未能亲往见其四祖大师一面啊!”
四祖曰:“要识得四祖,当下,我就是呀!”
融便站起,恭敬地施以接足之礼,曰:“祖师是什么原因下降于此荒野之地呢?”
四祖曰:“我是特来拜访您的呀!”接下问:“还有别处安身吗?”
融以手指于庵后,曰:“还有一个庵在那儿!”于是,引四祖到庵所,四祖见其虎狼围绕庵行卧,并且糜鹿纵横在四周围,万物详和安逸,仿佛野生动物园。四祖举两手作出一个害怕姿势,云:“大虫!”
融曰:“师还有这个恐惧吗?”
师曰:“刚才你见到我什么了?”
(注:事情到此,一切皆停留在”相状”上,包括此”怕势”,而那个后面作主的你还未曾知晓呀!)
融于四祖此问之言下,稍有所悟,虽承玄旨,但却无言以对。
四祖知其是法器,于是,为说法要,曰:“一切百千妙门,同归于一个方寸(大脑~意识),象恒河之沙一样数量的微妙功德,全部都在一个心上。一切的定门(四禅八定,三十三天),一切的慧门(包括悉知悉会),全部都是本自俱足的,无有缺少。所谓的神通妙用,一切皆在你的心中。烦恼与业障,皆无自性,本来就是空寂的。凡夫愚痴,妄执为实有。一切果报,皆因前业所生,本来自有。即没有一个实有的三界可以出离,更没有一个实际的菩提让你索取。人类与非人类,一切众生性相平等,大道虚旷,廓然无圣,绝思绝虑,本不作意。正所谓: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有差别。人类恰恰是在清净意根处,有差别,无分别。以无住本,立一切法。如是之法,无作无舍,无得无失,本然自足,你今天已然得到了,更无缺少什么。此时,你与佛本际无二无别。由此当知:更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成佛了。由此,理应当知:修行本身就是一个骗局。诸佛菩萨,空拳示儿,黄叶止啼,哄你玩儿呢!你如今,只管任心自在,于清净意根上,驴来驴见,马来马见,如如一鉴,性相一如。千万不要再作观行,即所谓的作功夫,但也不可停心住念,否则,断灭于此,永无觉醒之日。平日生活中,莫起贪嗔痴慢疑,莫怀有忧愁疑虑,任心于净意根上,荡荡无碍,纵横方便,权巧于性相之中,于性鉴与镜鉴之一如相中,了了分明,任意自在,不作诸善之想,不涉诸恶之念,行住坐卧,触目皆缘,总是如来法义之妙用,快乐悠哉!这就叫作佛!”
(注:善哉!无与伦比!伟大的四祖道信大师,在一千多年前,就早已把此理阐述清楚了。可惜呀!至今教下少人知,更无人信。)
融问:“心既然是本己俱足的,何者是俱足之心?何者又是原本之佛呢?”
四祖大师曰:“非心不问心,问心非不心。”换个角度说:你问我的,就是心。人类离开了心,就无法生存了。活着就是心。有意识在,就是心在。
融又问:“既然不许观行,那么,遇境缘起之时,如何对治呢?”
四祖曰:“境界缘起之时,本然就没有一个好与丑的分别。法法平等,无有高下。一切好坏,美丑,皆是自心分别的产物。你的心如果不强加它一个取舍之名相的话,妄想之情念又何从生起呢?妄心如果不起的话,那么,清净意根上,时时刻刻皆是原始之真心,即无分别之心,亦即是平等性智之心。此种清净意根心,就是真心,此心驴见马见,随缘任遍,知驴知马,知不再知,(注意:若再立知,即是无明之本了。)此时行者,随其真心自由自在,复无始终,这就叫作常住法身。正所谓:诸法虽生,真如(真心)随诸法而生,真如不生,即真心不再立知,这就是法身。千古已然如此,无有变异之时。我从先师三祖曾璨和尚处,得此顿悟法门,今日传付于你。你要仔细谛受,好生护持,以酬吾之大道。你只管住于此山中,从你向外更有五人相继不绝也。(注意:此处五人者,乃五根也。喻其五根向外,心在身内,内外一如,相续不断,绵绵不绝。知缘起如见佛也。<经>曰: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此之谓也。)你要善自护持。我这就离开了。”四祖大师于言语当下,顿荡微瑕,扫除了一切障碍,永远消亡了一切障道之迹象。自是灵怪鬼神们,也是供须无地,没有存在的基础了。后世行者,如果以此为详鉴,即性相一如之鉴,亦即清净意根之鉴,当下即可足见其如来密旨,亦即<楞严经>之如来密因之旨。难道是有为有得之修证所能比齐的吗?!祖胤玄门,难道是守着一个寂静就可以趣向的吗?言语虽亡,理义须契,否则,也就是首顾玄要却讲的全是泥丸。静虑亦需要源头,切莫死寂,否则,希望禅的疏通发达,却迎来了楚越之争了。
(注:法融是四祖道信之旁枝,历史上往往被人忽略了。当年四祖度化法融是很有代表意义的,史称:四祖来前百鸟衔花,百兽围绕,四祖去后,山河依旧,日月宁静。为什么呢?)
有诗言:
心如源旨万千门。
性空方寸日月魂。
法融坐忘生缘巧。
道信前来弃鬼神。
公案第十二则 <怀让磨砖>
【案】怀让禅师受嵩山安和尚启发,直诣曹溪参六祖。六祖问:“什么处来?”
怀让曰:“嵩山来。”
祖曰:“什么物恁么来?”
让曰:“说似一物即不中。”
祖曰:“还可修证否?”
让曰:“修证即不无,污染即不得。”
祖曰:“只此不污染,诸佛之所护念。汝即如是,吾亦如是。西天般若多罗谶汝足下,出一马驹踏杀天下人,并在汝心,不须速说。”师豁然契会,执侍左右,一十五载。唐先天二年,始往衡岳,居般若寺。开元中,有沙门道一(马祖道一),住传法院,常日坐禅。师知是法器,往问曰:“大德坐禅为什么?”
道一曰:“图作佛。”
让禅师乃取一砖,于彼庵前石上磨。
一曰:“磨砖作么?”
师曰:“磨作镜。”
一曰:“磨砖岂得成镜耶?”
师曰:“磨砖即不成镜,坐禅岂得成佛耶?”
一曰:“如何即是?”
师曰:“如牛驾車,車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
道一无对。
师又曰:“汝为学坐禅,为学坐佛?若学作禅,禅非坐卧。若学作佛,佛非定相。于无住法,不应取舍。汝若坐佛,即是杀佛。若执坐相,非达其理。”
道一闻示诲,如饮醍醐,礼拜问曰:“如何用心,即合无相三昧?”
师曰:“汝学心地法门如下种子,我说法要譬彼天泽。汝缘合故当见其道。”
道一又问:“道非色相,云何能见?”
师曰:“心地法眼能见乎道,无相三昧亦复然矣。”
一曰:“有成坏否?”
师曰:“若以成坏聚散而见道者,非见道也。听吾偈曰:
心地含诸种,遇泽悉皆萌。
三昧华无相,何坏复何成?
道一蒙此开悟,心意超然,侍奉十秋,日益玄奥。
【析】初,怀让与同学拜谒嵩山安和尚,和尚见其大气,启发他拜谒六祖。怀让乃直诣曹溪参拜六祖。
六祖一见即问:“什么地方来呀!”
怀让直白直言:“嵩山来。”
(注:古人禅机不是随意滥答的。问在答处,答在问处。懂则历然,不懂放下。)
六祖曰:“什么物恁么来?”
怀让曰:“说似一物即不中。”
(注:阿那个无形无相,无言无说,非一切相,又不离一切相,强名之曰:性。性乃不可言说,只可悟即。世称开悟者,是也。)
祖曰:“还可修证否?”
(注:古人勘验,直问直答,不藏不玄,只是看你懂不懂。今人不然,自己不懂,还要勘验他人。为了掩盖自己的不懂,于是大搞玄而又玄之事。什么木马嘶鸣,铁牛放屁之类,自己糊涂,还想验证他人的明白。呜呼哀哉!)
怀让直言,曰:“修证即不无,污染即不得。”
(注:笔者认为,此处怀让禅师所表述的境界,恰恰是清净意根之处。有人质疑,说是真如法性。非也!若是法性,不应有修有证。怀让曰:“修证亦不无”,实乃清净意根也。何以故?因其清净意根”污染亦不得”也。<经>曰:以无住本,立一切法。此之谓也。)
六祖曰:“只此不污染(清净意根)者,一切诸佛菩萨皆所护念。你的净意根是这样,我的净意根也是这样。当年释迦于菩提树下证到的”众生皆有”也就是这个清净意根。西天般若多罗谶语:在你的足下出一匹马驹踏杀天下人。(注意:法义之谶,法则之谶,非人为意测之谶。禅宗法脉始终不涉神通咒术之谶。)以上这些并存在你的心中,不可马上说出。”
怀让闻言,豁然契会,执持六祖左右,一十五载。
唐先天二年,始往衡岳,居般若寺。开元中,有一个沙门叫道一的,住在传法院内。平日里只是坐禅。怀让大师,见其是个法器,于是往问曰:“大德每日在这里坐禅,图个什么?”
道一曰:“只图作佛。”
师于是,取一砖,来彼庵前,捡一巨石上磨来磨去。故弄声响。
道一见曰:“大师磨砖欲作什么?”
师觉机缘已熟,即曰:“磨做镜子。”
道一不解曰:“磨砖怎么可以做镜子呢?太荒唐了吧!”
怀让大师机锋亮剑,道:“磨砖既然不可做镜,那么,坐禅就能成佛吗?!”
(注:正所谓,一剑封喉!道一闻此,犹如雄狮一声大吼。方知自己往昔坐禅求佛,枉费功夫。)
道一再问:“怎样作才是呢?”
让师慈悲,开导于他,曰:“如同你驾使牛車,車不走了,你是打牛呢?你是打車呢?”
道一无言以对。一头雾水。
(注:参禅者,最忌这一头雾水,不知道参与被参者,二者之间的逻辑关系,盲目瞎参,到头来,自欺欺人。就如后世的参话头,参来参去,谁也不知道参的是什么,只管瞎参下去,千百年来,没看见一个是在”话头”开悟的。)
让禅师老婆心切,又曰:“你是要学坐禅呢?还是要学坐佛?如果是学坐禅,那么,禅根本不在坐卧上。(注意:就象见性,不在相上一样。)如果你要学坐佛,佛不是定相,与坐定毫不搭界。应当于无住法不再取舍。<经>曰:以无住本,立一切法。你如果坚持坐佛,那就是不懂装懂,实则在杀佛。如果你执着一个坐相,就无法达到诸佛法义之理趣。”
道一闻让大师此番开示教诲,心中畅然,如饮醍醐,于是礼拜怀让大师,进一步曰:“如何用心才能符合无相三昧呢?”
让师曰:“你学习心地法门,就犹如播下种子,我说此法要,就犹如那天上雨露之泽,你的缘一成熟时,自然得见其道。”
道一又问:“道不是色相,怎么可以见到呢?”
让师曰:“心地境界的法眼,即清净意根是能够见道(法则规律)的。同理,无相三昧也就是在这个清净意根处方能显现与演绎出来的境界。”
(注:严格意义上说,以无住本立一切法,就是无相三昧的境界。<金刚经>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本身就是金刚三昧。见此三昧,即见缘起,见缘起,即见道。见道即是见法则规律。<经>曰:缘起法甚深甚深,见缘起如见佛。此缘起,就是法则,就是规律。就是旋,也就是佛。如此深刻的法理法趣,一千多年前,怀让与道一就已然对唱出来了。可惜,后世凡愚,时至今日,却少有人知。悲兮!)
道一曰:“还有成坏,生灭否?”
让师曰:“如果是以成坏,生灭见道者,即已然不明白:道是法则规律,岂可成坏生灭耶?由此,不能见道也。你注意谛听,我以偈告诉你:
心地含诸种,遇泽悉皆萌。
三昧华无相,何坏复何成?
(注:心地如来藏中,容含恒沙种子,适逢缘起(佛)的雨露恩泽,即当萌发生长。三昧(清净意根)中,诸华无相(只存法义),此时此处,皆以无住本立一切法。法尘无色相,若见诸相无相,得见如来。如来者,法义也。诸法如义,就是如来,就是佛。人类若能于此清净意根处,如染不择,任运逢缘,不取不舍,即是如如佛。又有什么坏与成呢?一切皆在法则(性)规律(佛)中,无始无终地旋动着。这就是古代禅师给我们后人,留下的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道一蒙旨开悟,心意超然,侍奉十个春秋,日益玄奥。
有诗言:
六祖怀让一脉求。
马踏天下意何究。
磨砖至镜无厘曲。
坐禅成佛更堪忧。
公案第十三则 <神会和尚>
【案】一僧名神会,南阳人也,至漕溪山礼拜,问言:“和尚坐禅,见不见?”大师起,把打神会三下,却问神会:“吾打汝痛不痛?”神会答言:“亦痛亦不痛。”六祖言:“吾亦见亦不见。”神会又问大师:“何以亦见亦不见?”大师言:“吾亦见(者),常见自过患,故云亦见;亦不见者,不见天地人过罪,所以亦见亦不见也。汝亦痛亦不痛如何?”神会答曰:“若不痛,即同无情木石,若痛即同凡夫,即起于恨。”大师言:“神会,向前见不见是两边,痛不痛是生灭。汝自性且不见,敢来弄人!”【析】有一名小僧,南阳人,名叫神会,来到曹溪拜谒六祖,问曰:“和尚坐禅,是有见还是无见?”
六祖站起来,上前打神会小僧三下,曰:“我打你,疼还是不疼?”
神会曰:“亦疼亦不疼。”
六祖曰:“我也是亦见,亦不见。”
神会曰:“和尚何以见又不见呢?”
六祖曰:“我亦见者,常见自己的(有为)之过患,<经>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所以,言亦见。我不见者,不见天地人之过错,因其无为,所以无对错,<经>曰: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所以,我说亦见亦不见。你的亦疼亦不疼,是什么情况呢?讲讲看!”
神会曰:“如果说不疼即同木石,如果说疼就是凡夫,就会产生嗔恨心。”
(注:神会在这里把疼与不疼二分了。与前面六祖的有为与无为之比,二者不可同日而语。六祖讲的是色与空的关系,神会说的是色与色的关系,二者性质不同。)
六祖曰:“神会!仔细谛听!刚才讲的见不见是二边对峙之见,疼与不疼是生灭二见,二者皆为相上边见范畴。你是本己俱足的法性(真如之性)不能自见,就胆敢跑到我这里来糊弄人?!”
(注:此则公案,非常短小,但极具代表性,所以流传很广。今日顺手拈来,只为强调,六祖所言的角度有为与无为,不同于神会的相上对峙。六祖讲的是<心经>中的色与空的关系。即性相一如的不二法门。这一点,至关重要。)
有诗言:
有见无见性相重。
有疼无疼二分蒙。
六祖慈悲揭法要。
神会无遮南北行。
公案第十四则 <即心非心>
【案】僧问和尚:“为什么说:即心即佛。”马大师云:“为止小儿啼。”
僧云:“啼止时如何?”
师云:“非心非佛。”
僧云:“除此二种,人来如何指示?”
师云:“向伊道:不是物。”
僧云:“忽遇其中,人来时如何?”
师云:“且教伊体会大道。”
僧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云:“即今是什么意?”
庞居士问:“如水无筋骨,能胜万斛舟。此理如何?”
师云:“这里无水亦无舟,说什么筋骨?”
一日,师上堂良久,百丈收却面前席,师便下堂。
百丈问:“如何是佛法旨趣?”
师云:“正是你放身命处。”
师问百丈:“汝以何法示人?”
百丈竖起拂子。
师云:“只这个,为当别有。”
百丈抛拂子。
有一僧行脚回,于师前画个圆相,就上礼拜了,立。
师云:“汝莫欲作佛否?”
僧云:“某甲不解捏目。”
师云:“吾不如汝。”
小师无对。
【析】有来僧问马祖:“和尚为什么要说:即心即佛呢?”言外之意,若如此,岂不人人有心,人人是佛吗?
师云:“为了止息小孩子的啼哭。”意为:大家都在争着吵着要成佛,要做佛。我说出来,给他们个定义丸。坚定”孩子们”的向上求学之心。只是个空拳示儿的方便。
僧云:“啼哭止息后怎么办?”
师云:“非心非佛。”说佛说心,因你有一个”求佛”,”成佛”的病症在,所以,我给你一济”即心即佛”之心灵鸡汤,此汤亦药,专治你的”成”与”得”之病症。病已去,儿不啼,我这药也就没用了。没用时,自然亡掉。所以说:不是心亦不是佛。
僧又问:“除了以上这二种‘即心与非心’外,有人来求道,将如何指示呢?”
师云:“向他讲:不是物。”言外之意:那就不是相上所能见的了。<经>曰:若见实相无相,即见如来。如来者,诸法如义也。如义之法,即是法则规律也。此种规律不在即心非心之二边上,更不在物色之相上,然而却不离物相与即非。正所谓:佛说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真正的世界,恰是即与非性相一如的世界,也就是不二法门之名相世界。可惜,这一点千百年来,至今少有人真懂,更无人信。然而,一千多年前,马祖大师,已然把它明示了出来。
僧问:“忽遇其中,人来时怎么办?”
师云:“你可以直接教他体会这个大道的规律性。”
僧又问:“什么是西来意?”
(注:西意无意,本无方所,岂有来去。哪个又不是呢?)
师反问云:“当今这是什么意?”
(注:此意如来,法尔如是,何须方所来去耶?)
这时,庞居士有问:“如水无筋骨,能胜万斛舟。此理如何?”
(注:庞居士,世智辩聪,卖弄机巧,以水喻性,言之:水可载舟,性可载万物。殊不知:理则是然,但比喻失当。遇马大师斥责。)
师云:“我这里没有水,也没有舟。说什么筋骨呢?!”
(注:水与舟可二分。性与相不可分。庞居士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拿出来”筋骨”二字,自以为是证量了。殊不知,到马大师这里,根本就不关筋骨事。正所谓:我此法门,唯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筋骨与舟与水皆是相上比。此比与觉性无关。)
一天,马大师上堂良久。百丈禅师见此,收却面前席具。马大师也就下座了。
百丈问:“什么是佛法的旨趣?”
师云:“就是你这个安置身命的自心处。”
(注:佛法的旨趣,就在于心。心生则法生。离开了心,没有一个孤立存在的佛法旨趣。)
师问百丈:“你是以什么法示人的呢?”
百丈竖起拂子。
(注:以物示法,掸去一切浮尘。)
师云:“只有这一边吗?应当另有一边呀!”
百丈抛弃拂子。
(注:善哉!真乃伟丈夫也!举放自如。正所谓:虎父无犬子。)
有僧行脚归来,似有所得,在马大师面前画一圆相,于是就在圆上礼拜后,站立其中。言外之意:我已圆满成就了。
师见状云:“你不是要做佛吧!”
归僧云:“我可不懂那些个捏目见毕的玩艺儿。”言外之意:我本自圆,还需要成吗?!
马大师云:“我不如你呀!”
归僧无言以对。
(注:佛法本身是不二法门,此小僧行脚有得,得一个“空”字在手,误以为本自俱足,早已圆满,也就无需再修了。回来后,要度化自己的师父。殊不知,马大师谦虚,自愧不如他。何以故?因为我这里没有一个”空”是可得的。)
有诗言:
即心非心总是边。
水可载舟即为贤。
禅拂举放皆佛旨。
圆相归僧颠倒颠。
公案第十五则 <庞蕴无侣>
【案】唐贞元初。庞蕴谒石头。乃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
石头以手掩其口。
庞蕴豁然有省。
后与丹霞为友。
一日石头问曰。见老僧以来。日用事作么生。
庞居士曰。若问日用事。即无开口处。
乃呈偈曰。
日用事无别。惟吾自偶谐。
头头非取舍。处处没张乖。
朱紫谁为号。丘山绝点埃。
神通并妙用。运水及搬柴。
石头然之。后参马祖。
问曰。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
祖曰。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
居士于言下顿领玄旨。写下”十方同聚会,个个学无为。此是选佛场,心空及第归。”
【析】唐朝,贞元初。有居士名庞蕴,参谒石头和尚。
庞问:“不与万法为伴侣者,是个什么人?”
石头忙以手捂住其口。
(注:不要乱说。不懂装懂,将造口业。哪个东西不与万物为侣呢?懂是不懂,你就敢说?!)
庞居士豁然有省。意即明白了一点点。后来他与丹霞禅师成为了好朋友。
(注:丹霞也是个特立独行的禅悟者,后面将讲其”烧木佛取暖”的公案。)
一日,石头问庞居士:“自从见到我以后,你的日用事是怎么做的?”
庞曰:“如果要问日用之事,也就没有了开口之处。”言外之意:说似一物即不中了。于是,呈上了一首偈子。
日用事无别,惟吾自偶谐。
头头非取舍,处处没张乖。
朱紫为谁号,丘山绝点埃。
神通并妙用,运水与搬柴。
石头和尚闻之,知其已入二关,首肯然之。
后庞居士又参谒马祖。
问曰:“不与万物为伴侣者,是什么人?”
马祖曰:“待到你能够一口吸尽西江水时,我就给你说明白。”
(注:此言甚佳。绵中有针。粗心读者,极易擦肩而过。”吸尽”二字应别有意趣。西江之水,若名喝,岂有尽时。若为”吸”,则取其精华神性也。此处,唯”性”可言”吸尽”也。何以故?性无方所,更无大小。于一毫端,尽转大法轮也。正所谓:西江之水性,一口得饮尽。此之谓也。)
庞居士于言下,顿领玄旨。于是写下一偈:
十方同聚会,个个学无为。
此是选佛场,心空及第归。
(注:十方国土里的众生们共同相聚在一起,为了什么呢?个个都是要走向无为的。种子刹那,因果刹那,生死亦刹那。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恰恰是这个[聚会之所],也就是选佛的道场。谁最终是佛呢?这个判官,恰恰是无为的法则。是这个无为的法则规律,根据你的个人业力,判断决定着你的圣果是否已然成熟了。而作为每一个体的修行者来说,心如虚空之性,与次第归来之境,本然就是性相一如的不二法门。)
有诗言:
居士伴侣欲何求。
捂嘴石头莫道酬。
缘逢马祖一合相。
聚会心空次第休。
公案第十六则 <石头路滑>
【案】邓隐峰辞师。师云:“什么处去?”对云:“石头去。”师云:“石头路滑。”对云:“竿木随身,逢场作戏。”便去,才到石头,即绕禅床一匝,振锡一声,问:“是何宗旨?”石头云:“苍天,苍天!”隐峰无语,即回,举似于师。师云:“汝便去,见他道苍天,汝便嘘嘘。”隐峰又去石头,一依前问,是何宗旨?石头乃嘘嘘。隐峰又无语归来。师云:“向汝道石头路滑。”【析】邓隐峰辞行马祖大师。
师云:“欲什么处去?”
峰云:“石头处去。”
师云:“石头可路滑呀!”
峰云:“竿木随身,逢扬作戏。”
(注:初发心菩萨,志趣高昂,心气傲然,多行脚,多碰钉子,是件好事。)
于是便去,才到石头处,并不礼拜,即绕禅床一匝,振锡一声,高声问:“这是什么宗旨?”
(注:人若傲慢,天也救不了你。)
石头见状即云:“苍天啊!苍天啊!”
(注:看你有啥办法!)
隐峰闻之无语以对。于是回来,举似于马祖大师。
师云:“你再去,若见他再道苍天,你就嘘嘘他。”
(注:隐峰这水平,只会学人语。不懂就回家问家长,也敢说:竿木随身,逢场作戏?看来,虚狂无知者,古已有之。)
隐峰又去石头处,一样依着前次的样子,高声唱:“这是什么宗旨?”
(注:不折不扣的傻小子。马大师这是故意教他,好让石头教训他。否则,后学傲慢,无可救药。)
石头见状,好小子,你又来这套,老虎嘴里敢拨牙?就你这样子?!于是,石头便嘘嘘了他。
隐峰又无语归来。具学于马大师。
师云:“告诉你石头路滑嘛!”
(注:初发心菩萨,理应敬重前辈,虚心求教,多于老菩萨们学习一些法理法趣,增长自己的见谛。切不可,刚得一知半解,就傲慢无边,声言:竿木随身,就要:逢场作戏?!)
有诗言:
苍天一语隐峰悬。
逢场作戏为哪般。
石头嘘嘘又无语。
竿木随身颠倒颠。
公案第十七则 <百丈不昧>
【案】百丈和尚凡参次,有一老人,常随众听法,众人退,老人亦退。忽一日不退,师遂问:“面前立者,复是何人?”老人云:“诺!某甲非人也。于过去迦叶佛时,曾住此山,因学人问:‘大修行底人还落因果也无?’某甲对云:'不落因果。’五百生堕野狐身。今请和尚代一转语,贵脱野狐。”遂问:“大修行底人还落因果也无?”师云:“不昧因果。”老人于言下大悟。【析】百丈和尚凡是上堂开示,必有一位老人,于座下随大众一齐听法。众人退下时,他也退下。忽然有一日,众人已退,老人未退。
百丈于是问:“在面前站立者,你是何人?有什么事要问吗?”
老人云:“哦!我乃不是人!在那遥远的过去,迦叶佛在世时,我曾住在此山中。因为有学人问我:“有德行的修行人,还在因果中吗?”我当时开示他:“不在因果中。”因此,我至今已然五百世生死在野孤身中,不得转身。今日乞请和尚慈悲,代我下一转语,让我解脱这个野狐之身的束缚。随您转世,传播正信佛法。”
百丈庄严,示意他来提问,随即代答,以脱狐(狐疑)身。
老人于座下,大声问:“有德行的人,还在因果中轮回吗?”
百丈禅师斩钉截铁地开示:“不昧因果!”
(注:昧者,糊涂也。不昧就是指不糊涂。即不再落与不落之关系中,狐疑不定了。此案中的野狐身,喻指狐疑之贪。贪嗔痴慢疑,五毒之一,就是狐疑。不敢净意根之信,总在二边上执疑不定,是落?是非落,狐疑不定。永在狐(疑)之身。)
老人闻此”不昧”二字,言下彻悟本元。于清净意根上,了了分明,何昧之有?!
(注:此公案喻意颇深。充分显示出人类意识在此解脱中的重要意义。老人因狐疑不解因果二字之内含,以野狐之身,五百世不得解脱,今得百丈一句”不昧因果”,了了分明,尽脱孤(疑)之身。善哉!此种意识在解脱之中的殊胜作用,昭然若揭,历历在目。正可谓:以意识再现真实者,是为觉。)
有诗言:
百丈不昧镜鉴中。
老人狐疑不落功。
春秋已然五百世。
一言转语任凭风。
公案第十八则 <马祖三驾>
【案】史称马祖门下有三员大将,即西堂智藏,百丈怀海,南泉普愿。可谓三驾马車。一夕三士随侍马祖玩月次,祖曰:“正恁么时如何?”西堂云:“正好供养。”百丈云:“正好修行。”南泉拂袖便去。
祖云:“经入藏,禅归海,唯有普愿独超物外。”
马祖上堂,大众云集,方升座良久,百丈禅师乃卷却面前礼拜席,祖便下堂。
百丈师再参马祖。祖见师来,取禅床角头拂子竖起。
师云:“即此用,离此用。”
祖挂拂子于旧处。
师良久。
祖云:“你己后开两片皮将何为人?”
师遂取拂子竖起。
祖云:“即此用,离此用。”
师挂拂子于旧处。
祖便喝师,直得三日耳聋。
自此雷音将震,檀信请于洪州新吳界,住大雄山。以居处岩峦峻极,故号之百丈。参玄之宾,四方麋至,即有沩山,黄檗当其首。
一日上堂,师谓众曰:“佛法不是小事,老僧昔再参马祖,被大师一喝,直得三日耳聋,眼暗。”
时,席中有黄檗,闻举不觉吐舌。
百丈师云:“子已后莫承嗣马祖去?”
黄檗云:“不然。今日因师举得见马祖大机大用,然且不识马祖。若嗣马祖,已后丧我儿孙。”
师云:“如是!如是!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子甚有超师之作。”
有僧问西堂智藏云:“有问有答不问不答时如何?”
西堂云:“怕烂却作么?”
师闻举,乃云:“从来疑这个老兄。”
僧云:“请和尚道。”
师云:“一合相不可得。”
【析】马祖大师门下有三员大将:西堂智藏,百丈怀海,南泉普愿。三人并驾齐趋,可谓马祖的三驾马车。
一天晚上,三位大士随侍马祖大师赏月归来,马祖似有所思,问:“就在那个时刻,你们应该怎么做呢?”
西堂站出来,先说:“正好是做供养的时刻。”
百丈答:“正好是修行的时刻。”
南泉拂袖而去。
(注:三人正好处于三处次地。一者,西堂智藏,乃属初学菩萨,相上说法,按照教课书上的文字做,恰好供养。属见山还是山之次第。二者,百丈怀海,离开了文字,精进修行,祈盼亲证真如实相。却不知修行本身就是一个骗局。那实相与月光何时远离过你。此种求空之次第,属于第二关,见山不是山。三者,南泉,山水日月何曾有变,因缘或缺,本际如如,何须供养?岂可言修?一昧玩月,与山水而不见,悲兮!南泉于此,拂袖而去。)
马祖见状,慨叹云:“经典文句归于西堂智藏,禅峰境界空于百丈怀海,只有南泉普愿已然达到了独超物外,洒洒脱脱的境界。”
一日,马祖大师上堂,大众云集,方才升座良久,百丈禅师就卷起了面前的拜席(告辞不用听了)。
马祖于是下了堂。
百丈禅师再参马祖。马祖见其来,便取禅床角头上挂着的拂子,竖立着。
(注:此乃表法,禅门里事,这是什么?)
百丈云:“就是这个相在起用,但若觉性又要离开此种用相的束缚。”
马祖闻言,挂拂子于原来处。
百丈禅师良久。
(注:莫道无语时,其声响如雷。)
少倾,马祖云:“你今后开启这两片嘴唇,将如何度化他人呢?”
师于是上前,取其拂子竖在胸前。
马祖云:“就是这样用,但不可执着于它。”
百丈禅师上前挂拂子于马祖床头。
马祖突然狮子发威,大喝一声,声震乾坤,直震得百丈三日耳聋,听不得它声也。
(注:这是修行者的丹田之气,亦是修行者的功夫境界,意喻警示,意根上的觉悟,同时,也需要前五根的附衬。光知道即此用,离此用,还不够。关键在起用。喝而不聋,亦不惧,方是真功夫。)
从此以后百丈禅师雷音将震,法席大盛,信众云集,请住于洪州大雄山。以其居处岩峦峻极,故称为:百丈也。其时,参玄之宾客,犹如四方麋鹿一样聚集在此处。其中较为著名的有伪山与黄檗二人。
一日,师聚众开示云:“佛法不是小事情,当年我在马祖门下参学,被其一喝,直震得我三日耳聋,一眼昏暗。
(注:此乃筏喻,不可就实。参禅者,欲要觉悟,与喝不喝,聋不聋,有没有觉受,毫不搭界。真觉者,不会停留在此,更不会于此处枉费心机。后世有人认为:经历恐吓后的那一刻”楞”住之定境,就是空,就是性。纯属伪悟滥言,不懂装懂。不可取,应远离。)
此时,黄檗闻师举示,不觉吐舌,这么恐怖呀!
师见状,知其有疑,故问云:“你以后不愿意承嗣马祖的衣钵吗?”
黄檗云:“不是这样的。今日听您所举示马祖的大机大用,我还未能认识真正的马祖,如果冒然承嗣马祖,必然会丧失我的儿孙。”
(注:只凭你刚才举似的事相上,我还看不到他的见谛所在。况且,觉性不在相上,与声大声小,耳聋与不聋无关。如果他光停留在前五根的受用上,与觉性无关。何谈承嗣二字呢?善哉!此人虽狂傲,但却是个伟丈夫也。)
百丈闻言,赞叹道:“正是这样!正是这样!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你己具有超越师父之作为。”
(注:古代禅师追求的是清净如水的心鉴之镜。为法忘躯,只求见性,不论禅定解脱也。更何谈名闻利养耶?!正可谓:只存法义,不涉世俗。)
有僧问西堂智藏禅师:“有问就答,不问就不答时怎么办?”
(注:此乃随缘。佛法本身就是缘起法,答与不答,应缘赴机,何必玄言密语耶?)
西堂云:“怕烂却作么?”
(注:烂什么?烂的主语是谁?谁在怕烂?缘起法何烂之有?见缘起如见佛!)
百丈禅师闻此举,乃云:“从来疑这个老兄。”言外之意:如此教诲弟子,误人子弟呀!
僧云:“请和尚道。”
师云:“一合相不可得。”言外之意:凡夫之人,不应该去谈论真如实相问题。实相无相,不可得,只可悟。六道之中,只有人道具有悟性。但悟不在色相上,所以才说:言语到这里就道路断掉了。心行在这里,一切色相之印迹也自然灭掉了。正所谓:以无住本,立一切法,就是悟觉。
有诗言:
马祖一喝三日聋。
黄檗超然减师蒙。
从来百丈疑兄炫。
一合无我相重重。
公案第十九则 <石头点眼>
【案】长髭旷禅师,初往曹溪礼祖塔,回参石头。石头问:“什么处来?”师曰:“岭南来。”石头曰:“岭头一尊功德,成就也未?”师曰:“成就久矣,只欠点眼在。”石头曰:“莫要点眼吗?”师曰:“请便!”石头乃翘一足。师乃礼拜。石头曰:“汝见什么道理便礼拜?”师曰:“据某甲所见,如红炉上一点雪。”后时玄觉闻云:“且道长髭具眼只对?不具眼只对?若具眼,为什么请石头点眼?若不具,又道成就久矣。且作么生商量?”法灯代云:“和尚可谓眼昏。”
【析】长髭旷禅师,开始前往曹溪礼拜六祖塔。归来时,参谒了石头禅师。
石头问:“什么处来呀?”
旷师曰:“从岭南来。”
石头曰:“岭头上有一尊功德佛,成就了吗?”
(注:此乃勘验语。既然你从圣地来,那么,见到圣者了吗?言外之意:你懂得其中殊胜的原因吗?只是对圣地成就的主语内含,了解得清清楚楚者,才是真正的觉者。否则,难免是油嘴滑舌的禅和子。)
旷师曰:“成就很久了,只是还需要点眼的人来,补充圆满他。”
(注:此人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也。)
石头曰:“真的需要点眼吗?”言外之意,我可以试试呀!
旷师曰:“请您方便。”即你可以来试试。
石头于是翘起了一条腿,这就是”点眼”。
(注:一尊已然成就的佛,如果还需要点眼的话,就是一尊伪佛,废佛,半残品。禅师超脱,面对这样的佛,随意抬举一只腿,也就是点眼了。古禅师针砭时弊一针见血。原来你见的是一尊伪佛呀!又是一个禅嘴子。)
旷禅师闻言便拜。
石头曰:“你见到什么道理了?就这样礼拜。”
旷师云:“据我所见的道理,也就是我的理解:您这一只腿,也就象那红炉上的一点雪,永远是不可能把捉的。”言外之意:点眼者,刹那变幻,见之则亡,焉有眼在!若有即是瞎点,若无举手投足,哪个不是呢?表法而己。您老即丹青高手,脚点之专家。难怪马祖大师言:石头路滑!
(注:旷禅师与石头和尚,都是明白人,二人施障,互逗禅机。实无对错与胜负可言。古人参禅,只为明白。不似今人,斗狠求胜,恶心相向,却与道远矣。)
后时,玄觉禅师闻此公案,云:“且道长髭是具备点眼的本事呢?还是不具备点眼的本事呢?如果具备,何必再请石头点眼呢?如果不具备,何言成就已久了呢?这到底应当如何判断认知呢?”
(注:玄觉无事生非,故作多情,瞎问一气,旷禅师与石头和尚,二人棋逢对手,互逗机锋。勘验之中,尽透着见谛与乐趣。世言:兵不厌诈,成就久矣,还需要点眼吗?若非要点眼,只手不成,圣人不作伪事。脚却可以,凡夫颠倒用事,自由脚来。此二人一来一往,平局,双赢。正可谓:红炉上一点雪,焉可把捉耶?只为表法,勘验也。切莫做实想。)
又有法灯者,代云:“和尚可谓眼昏。”
(注:说谁呢?自己若眼昏,看什么都是不清楚的。或许,法灯说的不是石头,而是玄觉吧?作者自己未明言,我们也不猜测。公案以觉悟明光为准则,凡参者,依义不依语,依智不依识,依了义之大乘,不依不了义之二乘说。最后,依法不依人。不管其名家或大德者,一概参破之。宗门有言: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
有诗言:
长髭岭头一尊佛。
只欠点眼莫过河。
石头足翘非常语。
谁曾见过海无波。
公案第二十则 <鲁祖宝冠>
【案】鲁祖者,马祖道一之法嗣,池州鲁祖山宝云禅师。僧问:“如何是诸佛师?”师曰:“头上有宝冠者不是。”僧云:“如何即是?”师曰:“头上无宝冠。”师寻常见僧来便面壁。南泉闻云:“我寻常向僧道:‘向佛未出世时会取’,尚不得一个半个,他恁么地,驴年去。”
后时,玄觉闻此案,云:“南泉此语为复唱和语?不肯语?”
又有保福问长庆:“只如鲁祖节文在什么处?被南泉恁么道?”长庆云:“退己让于人,万中无一个。”
再后,罗山见闻,云:“陈老师当时若见,背上与五火抄。何故如此?为伊解放不解收。”
玄沙闻后,亦云:“我当时若见,也与五火抄。”
云居锡后闻”火抄案”,亦云:“罗山玄沙总恁么道,为复一般?别有道理?若择得出,许上座佛法有去处。”
【析】此公案无难,但流传中,多有后人参与进来,一波三折,趣味颇浓,值得一参。
鲁祖乃马祖之法嗣,池州宝云禅师也。
有来僧问:“什么人是诸佛的师父?”
师云:“头上有宝冠的不是。”
(注:来僧之语刁蛮,无师无来处,有师何作师?非透脱者无以答。宝云禅师智者逢缘,以否定之语答。鲁迅当年指导学生写作时说过:文章怎样作,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应当作什么……,于是他一口气例出十几个不可学。同理,古人鲁祖也如是。佛师我不知,但我知凡有名相宝冠者,皆不是。善哉!真乃善知识也。)
僧又问:“如何即是?”
师云:“头上无宝冠。”
(注:佛师无名无相,无来无去,缘起即佛。阿那个堪作佛师?头上没有任何名相者就是佛师!此乃觉者言。)
师寻常见僧来,便面壁。
(注:欲学达摩,徒有过。达摩无奈,等慧可。有僧不度,图面壁。宝冠不碍,我过河。此人解行分开了,恰恰是宗通,理悟,说却不通。即行不畅。面壁只是像,学之无益。佛法是运用的,否则,将成死法,死佛。真佛无师,因其没有一个实有的佛存在。佛是法则,法则无师,不舍万物。缘起之时,万法即师。正所谓:万法归一,一归师处,师本万法。)
南泉闻案后,云:“我平常总向弟子们讲:“要向佛还未出世时会取”,况且得不到一个半个的,他就那样子的见谛,驴年马月呀!”言外之意:没有希望了。
(注:南泉所指的”恁么地”,是指宝冠呢?还是指面壁呢?笔者认为,贯穿前后语言的逻辑,应指”面壁”。南泉对其没有”说通”功用的死寂面壁,持否定态度。认为如此下去,猴年马月呀!)
后来,玄觉禅师闻此公案,对南泉的态度提出了不同的设想,即南泉此语是赞成鲁祖的唱和呢?还是不肯的批评呢?
又后,保福闻此案,对长庆说:“谁知道鲁祖的关节点在什么地方吗?竟然被南泉大师那么指斥?”长庆答:“退却自我的意识,把方便让于他人去表现,一万个人中也找不出一个啊!”
(注:长庆盛赞鲁祖之高风亮节。不与世俗争你我,只存法义面壁来。宝冠无时真龙现,本俱寻常盐米柴。)
再后,罗山禅师云:“陈老师我当时如果看见(面壁),背上给他五火钳子。为什么这么说呢?只为伊(鲁祖)懂得放,却不懂得收。”言外之意:只晓宗通,不会说道。无法缘起功用。
玄沙闻罗山之评后,亦云:“我当时如果见到了,也给他五火钳子。”
(注:打谁呀!打鲁祖?打南泉?若为鲁祖,前人己打,你又何必再打?步他人之后尘。若打南泉,当有详解,否则,他人岂知南泉之错处?)
又后,云居锡禅师点评道:“罗山与玄沙为什么都是那样的说法,难道只是一般的评论吗?还是别有一番深刻道理呢?如果有人择拣得出东西来,方可许你在佛法上有个去处。”言外之意:如果分辨不出子丑寅卯,即不是个明白人。
此则公案很短,主语只有三句话。前两句问答,后一句面壁。却引出一系列的名人评价。由此可知,佛法的义理,在公案中,显得尤其重要。
有诗言:
宝冠寻常图面壁。
向佛未出意何期。
罗山火抄权收放。
锡师点评亦称奇。
公案第二十一则 <斩猫示道>
【案】南泉一日,东西两堂争猫儿,南泉见,遂提起云:“道得即不斩。”众无对,泉斩猫儿为两段。后赵州外事归来,南泉复举前话,勘问赵州。州闻后,便脱草鞋,于头上戴出。南泉慨叹云:“子若在,恰救得猫儿。”
一日,赵州问南泉:“如何是道?”泉云:“平常心是。”州云:“还可趣向否?”泉云:“拟向即乖。”州云:“不拟争知是道?”泉云:“道不属知不知,知是妄觉,不知是无记。若真达不疑之道,犹如太虚,廓然荡豁,岂可强是非也!”州于言下,顿悟玄旨,心如朗月。
【析】一日,南泉见两堂弟子在为一只猫,争执不下,遂上前提起云:“你们哪一个道得上来,就不斩它了,若道不得即斩。”
两堂愚痴,没有一个道得的。于是,南泉斩猫为二段。
(注:南泉原想勘验一子弟子们对阿那个有多少理解与觉悟,谁成想却成就了杀生之罪。)
过后,赵州外事归回。南泉又举出前话,勘验赵州。赵州闻言,便脱草鞋,于头顶上戴着出去了。
(注:赵州深知,阿那个无法言语道出,和尚你让大家道出,这本身就是本未倒置啊!这鞋要穿在脑顶上,合适吗?)
南泉见状,慨叹云:“当时,你要在,恰恰救得了猫儿。”
(注:我是在勘验他们呀!谁成想:一群废物!哎!子不教父之过也。)
一日,赵州问南泉:“什么是道呢?”
南泉云:“平常之心就是道。”
赵州云:“还可以有趣向的选择吗?”
南泉云:“若有拟向就背离道了。”
赵州云:“不拟向,又怎么能够知道那些是道呢?”
南泉云:“道本身就不在属于知与不知的范畴,知是一种妄想觉受,不知是无记,没有功德之用。如果你能真正达到不再迟疑大道的话,就会犹如虚空一样,廓然荡豁,怎么可以强加之一个是与非呢?!”
赵州闻此,言下顿悟玄旨,心如明朗的月亮。
(注:此公案由南泉与赵州师徒俩的二个不同的小公案,笔者信手拈来,合成一体,只为法义之流畅。前有斩猫,后有示道。法义融融,警示后人。)
有诗言:
南泉斩猫道不得。
赵州鞋顶恰过河。
有言示道趣乖客。
无我平常水运波。
公案第二十二则 <苍天冤苦>
【案】浮怀和尚,马祖道一法嗣。时有凌行婆,前来礼拜浮怀禅师。师与坐吃茶。行婆乃问云:“尽力道不得的句,还吩咐阿谁?”师云:“浮怀无剩语。”婆云:“某甲不恁么道。”师遂举前语问婆,婆敛手哭云:“苍天中间更有冤苦。”师无语。婆云:“语不知偏正,理不识倒邪,为人即祸生也。”
后,有僧举似南泉,南泉云:“苦哉浮杯,逢见行婆摧折。”
婆后闻南泉恁道,笑云:“王先生犹少机关在。”
有幽州澄一禅客,逢见行婆,乃问云:“怎生南泉恁道,缺少机关在?”婆乃哭云:“可悲可痛。”禅客罔措,婆乃问云:“会么?”禅客合掌而退。婆云:“倚死禅和,如麻似粟。”
后澄一禅客举似赵州,赵州云:“我若见这臭老婆,问教口哑却。”澄一问赵州云:“末审和尚怎生问他?”赵州以棒打云:“似这个倚死汉,不打待几时?”连打数棒。
婆又闻赵州恁道,云:“赵州自合吃婆手里棒。”
后有僧举似赵州,赵州又云:“可悲可痛。”
婆子闻赵州此语,合掌叹云:“赵州眼光光明,照破四天下也。”
后赵州教僧问婆云:“怎生是赵州眼?”婆乃竖起拳头。赵州闻,乃作一颂,送凌行婆云:
当机直面提,直面当机疾。
报尔凌行婆,哭声何得失。
婆以颂答赵州云:
哭声师已晓,己晓复谁知。
当时摩竭国,几丧目前机。
【析】浮杯和尚是马祖道一禅师的法嗣。时有凌行婆子,前来礼拜浮杯禅师。师赐其座,与之吃茶。
行婆乃问云:“尽力道不得的句,还吩咐给谁?”
(注:这是一句无厘语,既然”道不得”的,又何必”吩咐”他人?就象你对一位女士讲:“请问:你没结婚的老公是谁呀?”,笔者当时若在,即会问婆子,吩咐且置,何为道不得?也省了后人,诸多的是非与啰嗦。)
师云:“浮杯无剩语。”
(注:我这里不存你这样无厘头式的废话。一语夺三寸,直击要害。)
婆云:“我可不象你这样认为。”
师便用前语”尽力道不得的句,还吩咐阿谁?”问婆子。
婆子敛手哭云:“苍天中间更有冤苦。”
(注:善哉!原来婆子是大手笔,只为勘验浮杯而来。本来无一事,庸人自饶之,正所谓:苍天冤苦啊!)
浮杯禅师无语可对。
婆子开示浮杯云:“语不知偏正,理不识倒邪,为人做师,枉言度化,即是败坏他家男女之祸生也。”
(注:由此可见,不懂装懂,妄言度化人者,古己有之。祸生至今也。)
后来,有僧人把此案举似南泉,南泉戏云:“太苦了呀!浮杯!你碰上了行婆,不遭其折杀,等什么呢?”
婆子事后听说南泉这么评价她,笑着说:“王老师就是太死板,少了一些权巧与方便。”
时有一禅客,幽州人士,名叫澄一,无事生非,行脚遇见婆子,于是问:“为什么你要说:南泉那么道了,就是还缺少机关呢?”
婆子见问,乃哭云:“苍天可悲,法脉当痛啊!”
禅客见状,不知所措。
婆乃问云:“会么?”言外之意:我在哭你那,不求见谛,如此行脚,南来北往的搬弄是非,可悲可痛啊!
禅客自知不会,恭敬合掌而退下。
婆子云:“象这样,依死句参行的禅和子,象麻与粟一样,不可计数。可悲可叹啊!”
后澄一禅客行脚至赵州处,举似赵州。赵州云:“我如果见到这臭婆子,管叫她哑口无言。”
(注:赵州此处怜惜老婆子,嫌其多嘴。修行者悟迷在己,在心参悟觉,不在脚行远近,更不在口说多少。)
澄一禅客自己不悟,只好行脚打探,总希望从他人口中得到一些密义。于是,追问赵州:“不知道和尚将如何问婆子呢?”
赵州知其不悟,想在这里讨个便宜,捡个密义,殊不知佛法无密,只在己悟,于是以棒打云:“这象你这样依赖他人口中的死句讨活的瞎眼汉,我现不打醒你,还要等待几时呢?”连打数棒,赶出院门。
事后,婆子闻赵州那样评论自己,亦云:“赵州和尚也应该吃一吃我手中之棒。”言外之意:对待后生,不可只会打,还应得其喻。以言语示其来僧,帮助其寻找到一个悟处。否则,法脉就断了。
又后,另有僧举似赵州。赵州亦慨叹:“婆子之心如苍天一样,恰可悲心彻满,但缘起之现状,又是悲心可痛,老婆心切啊!”
婆子闻赵州语,知赵州读懂了自己,恭敬地合掌而慨叹:“赵州眼光,光明彻遍,照破了四方天下也。”
后赵州亦使学僧前去问婆子,云:“什么是赵州眼?”
婆子闻言,乃竖起拳头。
(注:赵州之眼是为拳,扫荡禅门学口玄,参行有悟当呈句。见谛几番唱和间。)
赵州闻后,乃作一颂偈,赠凌行婆,堪称佳句。云:
当机直面提,直面当机疾。
报尔凌行婆,哭声何得失。
(注:佛法无多子,只要你契机。当机须直面,直面恰当机。哭声缘何有,婆子承大机。)
婆子亦以颂谢答之。云:
哭声师己晓,已晓复谁知。
当时摩竭国,几丧目前机。
(注:我的”哭声”,内含的得失,师虽已然知晓,然而就是这一”己晓”的境界,古往今来,又有几人知晓了呢?想一想当年的圣善之国(古印度)吧,几乎已然丧尽了这种于目前之当下契入的机锋转语了。行脚者,如麻似粟,契入者,寥若晨星。所以我才说:苍天中间更有冤苦!)
有诗言:
浮杯剩语奈何出。
婆子哭天冤苦殊。
南泉顾怜机关少。
赵州一颂四门疏。
公案第二十三则 <丹霞天然>
【案】丹霞天然禅师,不知何许人也。初习儒学,将入长安应举,方宿于逆旅,忽梦白光满室,占者曰:解空之祥也。偶一禅客问曰:“仁者何往?”曰:“选官去。”禅客曰:“选官何如选佛?”曰:“选佛当往何所?”禅客曰:“今江西马大师出世,是选佛之场,仁者可往。”遂直造江西,才见马大师,以手托幞头额。马顾视良久曰:“南岳石头是汝师也。”遂抵南岳,还以前意投之。石头曰:“著槽厂去。”师礼谢。入行者房,随次执爨,役凡三年。忽一日,石头告众曰:“来日铲佛殿前草。”至来日,大众诸童行,各备锹镬铲草。独丹霞以盆盛水净头于和尚前胡跪。石头见而笑之,便与剃发。又为师说戒法,师乃掩耳而出。
便往江西,再谒马师。未参礼,便入僧堂,内骑圣僧颈而坐。时大众惊愕。遽报马祖师。马躬入堂视之曰:“我子天然。”师便下地礼拜曰:“谢师赐法号。”因名天然。马师问:“从什么处来?”丹霞云:“石头。”马云:“石头路滑,还跹倒汝么?”霞曰:“若跹倒,即不来。”乃仗锡观方,居天台华峰顶三年。唐元和中,于慧林寺遇天大寒,师取木佛焚之。人或讥之。师曰:“吾烧取舍利。”人曰:“木头何有?”师曰:“若尔者,何责我乎?”
师一日,谒忠国师,先问侍者:“国师在否?”曰:“在即在,不见客。”师曰:“太深远生。”曰:“佛眼亦觑不见。”师曰:“龙生龙子,凤生凤儿。”国师睡起,侍者以告。国师乃鞭侍者二十棒遣出。后丹霞闻之,乃云:“不谬为南阳国师。”至明日,却往礼拜。见国师,便展坐具。国师云:“不用不用。”丹霞师退步,国师云:“如是如是。”丹霞师却进前,国师云:“不是不是。”丹霞师绕国师一匝便出。国师云:“去圣时遥,人多懈怠。三十年后觅此汉也还难得。”
丹霞师访庞居士,见女子取菜次。丹霞师云:“居士在否?”女子放下篮子敛手而立。丹霞又云:“居士在否?”女子便提篮子去。
有僧到参,于山下见师,乃问:“丹霞向什么处去?”师指山曰:“青黯黯处。”僧问:“莫只这个便是么?”师曰:“真狮子儿,拨便转。”少倾,师问僧:“什么处宿?”僧云:“山下宿。”师曰:“什么处吃饭?”僧曰:“山下吃饭。”师曰:“将饭与阇黎吃底人还具眼也无?”僧无对。
【析】邓州丹霞天然禅师,生平不详。初习儒家学说,欲往长安应举,考取功名利禄,行途住宿,夜梦白光充满了房屋,请占卜者言:此是解空之详兆也。一禅客问:“仁者要去哪里?”丹霞曰:“进考选官去。”禅客对他说:“你选官不如去选佛。”
(注:白光充满,喻意解空无碍,净根圆融本俱。世俗称:大器善根之才。百年难遇。)
丹霞曰:“选佛应当到哪里去?”禅客曰:“今江西马大师出世,就是选佛之道场,仁者可前往。”于是丹霞就直造江西,见到马大师,便以手托幞头额。马祖顾视其良久,曰:“南岳的石头才是你的师父。”
(注:丹霞身世必不一般,初露锋芒,就己显示无证无修之大器也。马祖深知,此种大器非常难得,需石头禅师方可修理之。由此,直向石头处。)
遽抵至南岳后,依然是以手托幞头额。石头见此,直接曰:“到槽厂去劳作吧!”丹霞谢过师,即入行者房住下。随其日常作务,一下就服役了三年。
(注:只消习气,未学东西。丹霞本然自悟,无须再学。悟后方修,也就是消掉习气了。)
忽有一日,石头对大众讲:“明天铲佛殿前草。”到了第二天,大众及诸童子们全部都拿上锹锄头等工具,准备除草。唯丹霞一人,以盆水净头后,胡跪师前。石头见而笑之,果子熟了。于是为其剃发,收入门下。接下为其开示戒律,丹霞一闻,掩双耳而出。便往江西,再谒马祖大师。
至马祖处,并未参礼,便入僧堂,向内骑在前辈圣僧像的脖子上坐着,行为怪异,一时,大众惊愕。遽报告马祖大师。大师躬身入堂,视之内骑圣像之上,乃曰:“我子天然也。”丹霞闻言,即下地礼拜曰:“感谢家师赐我法号。”从此即名天然禅师。
(注:禅宗法脉,只传相契之人。一切色相,若稍有执,即为障碍。丹霞者,乃天然佛子也。唯存见性,不涉世俗相染。)
马祖问:“从哪里来?”
丹霞曰:“石头和尚处来。”
马祖云:“石头路滑,还跶倒汝么?”
丹霞曰:“若跶倒,即不来。”
(注:言外之意,石头拿不住我。要是拿住了,我就不到你这里了。)
后丹霞乃仗锡游览观方,居天台华顶峰三年。唐元和中,于慧林寺中时,遇天寒地冻,丹霞取木佛焚之取暖。有人讥讽他,责其毁戒。丹霞却曰:“吾要烧取舍利。”其人曰:“木头里何来舍利?”丹霞曰:“木头既然没有舍利,那你为什么要责备我烧木头呢?”
(注:丹霞属于另类,很少有如此大根器之人。后人读此公案,只可学其精神,气质,但不可学其方法。何以故?觉性本身不在相上。只有大修行人,才可作到:不昧因果!)
丹霞一日,拜谒忠国师,到时,先问其侍者:“国师在否?”侍者曰:“在即在,但不见客。”丹霞曰:“太显得生份了吧!”言外之意:何必摆这种大架子呢?真修行者是不会在这里装模作样的。侍者曰:“就是佛眼也是觑观不到国师真相的。”丹霞曰:“是龙就会生出龙子,如果是凤,则只会生下凤儿。”言外之意:我看到你,也就是看见国师了。
国师睡醒后,侍者以告丹霞来访之事。国师知来者不凡,责怪侍者,乃鞭打二十遣出。
事后,丹霞闻之,乃云:“真不愧为南阳国师也。”
第二天,丹霞又前往拜谒。见国师后,便展开坐具。准确以礼相待。
国师云:“不用了!不用了!”
(注:明白人相见,何须太多的礼节呢?)
丹霞退后了一步,立。
国师云:“正是这样!正是这样!”
(注:真行者当以谦虚为准则。禅师有言:退步原来是向前。)
丹霞闻言,于是又向前进一步。
国师云:“不对呀!不对呀!”
(注:到底是个什么呢?阿那个性相一如,无二无别,哪来的是与不是,这等闲家伙!)
丹霞洒脱,无遮无碍,于是绕国师禅床一匝,转身离去了。
国师慨叹云:“离开圣贤时代太久了,现在的人多是懈怠,不肯精进,即使是再过三十年,再寻找丹霞禅师这样见谛的人,也很难得啊!”
后丹霞师访庞居士,见一女子取菜归来,师云:“居士在否?”
女子放下篮子敛手而立。
(注:找什么?站着的,不是吗?!)
丹霞再问:“居士在否?”
(注:哎!你不是呀!别以为蚂蚁石头皆是佛。法法不相到,我只问”居士”在否?你不要在这里挡路。)
女子提篮子离去。
有诗言:
选佛丹霞幞头托。
铲草殿前净水和。
国师智语三关过。
居士无言道非辙。
公案第二十四则 <扬眉动目>
【案】潮州大颠和尚,初参石头。石头问师云:“那个是汝心?”师云:“言语者是。”便被石头喝出。经旬日,师却问曰:“前者即不是,除此外何者是心?”石头云:“除却扬眉动目将心来!”师曰:“无心可将来。”石头云:“原来有心,何言无心?无心尽同谤。”师言下大悟。异日侍立次,石头问曰:“汝是参禅僧,是州县白蹋僧?”师曰:“是参禅僧。”石头曰:“何者是禅?”师曰:“扬眉动目。”石头曰:“除扬眉动目外,将你本来面目呈看。”师曰:“请和尚除杨眉动目外鉴某甲。”石头曰:“我除竟。”师曰:“将呈和尚了也。”石头曰:“汝既将呈,我心如何?”师曰:“不异和尚。”石头曰:“不关汝事。”师曰:“本无物。”石头曰:“汝亦无物。”师曰:“既无物,即真物。”石头曰:“真物不可得,汝心见量意旨如此,也大须护持。”
师后辞,往潮州买山隐居,学者四集。
师上堂示众曰:“夫学道人须识自家本心,将心相示,方可见道。多见时辈,只认扬眉动目,一语一默,蓦头印可,以为心要,此实未了。吾今为汝诸人,分明说出,各须听受。但除却一切妄运想念见量,即汝真心。此心怀尘境及守认静默时,全无交涉。即心是佛,不待修治。何以故?应机随照,冷冷自用。穷其用处,了不可得,唤作妙用,乃是本心。大须护持,不可容易。”
众中有僧问:“其中人相见时如何?”
师云:“早不其中也。”
僧又问:“其中者如何?”
师曰:“不作个问。”
又有问:“苦海波深,以何为船筏?”
师曰:“以木为船筏。”
又曰:“恁么即得渡也?”
师曰:“盲者依前盲,哑者依前哑。”
【析】大颠和尚乃潮州人。初参石头,石头即问师曰:“什么是你的心呀?”
师曰:“能言语者就是我的心。”大颠和尚刚说完此语,就被石头喝斥出去了。
(注:颠和尚哪里错了?石头为什么喝斥他呢?正所谓:心无方所,说似一物即不中。即此物,离此物者为心。)
后经数日,师又去问石头:“前者既然不是,那么,除此外,什么才是心呢?”
石头曰:“除去了扬眉动目后,将心拿出来!”
师曰:“没有一个心,是可以拿出来的。”言外之意:心本不是物,何言拿举?
石头曰:“元来有心,何言无心?无心论者,就是诽谤。”
师言下大悟。
(注:悟什么?元来有心,是什么?此处”心”的概念内涵是什么?概念不统一,一男一女二个人,是娶?是嫁?缘自谁说呢?)
一日,侍立石头旁。石头问曰:“你是参禅僧呢?还是州县里的白蹋混饭僧呢?”
师曰:“我是参禅僧。”
石头曰:“什么是禅?”
师曰:“扬眉动目。”
(注:触目菩提。随缘觉性。以意识再现真识也。)
石头曰:“除却扬眉动目外,将你的本来面目呈上来看。”
(注:本来面目即清净意根也!众生皆有,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若离妄想,一切智,自然智,无师智,全部于净意根处展现无遗。)
师曰:“请和尚您除去扬眉动目(驴见马见)外镜鉴给我看看。”
(注:镜鉴就是”七识如染~只鉴不择”之清净意根之功德相。)
石头曰:“我已除毕!”
(注:镜鉴皆是当下!)
师曰:“我也将此呈上和尚了也。”言外之意:你怎么就看不到”我亦除竟”呢?!
石头曰:“你既然己经呈出,那么,我的心如何呢?”
师曰:“我的心不异于和尚。”言外之意:你我二心无二无别。同为镜鉴。同归各自的清净意根,并于清净意根处,契入如来之性鉴,并于此之”非量”之当下,性相一如,不二法门。
石头曰:“不关你的事。”
师曰:“本来无一物。”
(注:清净意根中,无关你事,同理,本来也没有任何物。但却不碍任何逢缘之物,正所谓:驴来驴见,马来马见。)
石头曰:“你也跟我一样:本来无一物。”
师曰:“既然无物,这恰恰是真物。”
(注:真物无物,若见真物无物者,即见如来。如来者,诸法如义也。)
石头曰:“真物(如来)不可得,你的清净意根之心,其见量(非量)意旨(任运逢缘)如此,无遮无障,豁然荡廓,了了分明,也是要大力护持啊!”
(注:机锋鉴此,圣劣昭然,石头和尚赞叹嘱咐大颠和尚。正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旗鼓相当,皆是觉者。)
师后辞往潮州灵山隐居,学者四集。
一日,师上堂开示大众曰:“学道之人需要识自家之本心,(注意:本心就是清净意根之心。)将自己的心相展示出来,(注意:即以意识再现真实之时。)方才可能见道。当下,只见时辈们唯自认识这扬眉动目,或一语一默,就蓦头印可,以为心要了。此种实在是未了之徒。我今天为你们明确的开示说出吧!各自皆须仔细听受!谛听!谛听!只管无条件的除却一切妄想运作之念的见解与思量,(注意:即知幻离幻。)这就是你的真心。(注意:离幻即觉。清净意根就是真心。)此种净意根之心,与怀存尘色之境,以及认守静默之禅定,全无交涉。此清净意根之心就是佛,不须等待什么修行。(注意:到这里,修行本身是一个骗局。空拳示儿,黄叶止啼。无奈的权巧施设也。)为什么这么说呢?净意根之镜鉴,应机随照,驴见马见,冷冷自用,风过疏竹,雁荡长空,水流无痕也。众生皆有的净意根,只可自用,不可他觉。然而,人类穷究其用处,了不可得。此意根无形无相,不可把握,只可意会。由此,唤其为:妙用。此清净意根之妙用,就是诸仁者之本心。各人自有,不待他求。非常需要各自的悉心护持,不可认为容易取得啊!”
(注:禅宗自达摩带来东土后,一直是法脉独传,直指本清净意根之心。但古人的不许明说之遗训,阻碍了自身的发展。以至后世,渐行渐远,慢慢淡化,忘记了清净意根的作用。有关清净意根的阐释,参看<法华经>即是。)
有僧问:“其中人相见时如何?”师曰:“早不其中了。”
(注:问僧未懂,怯语相问。清净意根本不见色染之相。法尘无美丑,所以称其为”非量”。问僧不知其究竟,问镜鉴中人相见时,本身就是个伪命题。所以,大颠和尚道:你问的问题,是色尘,早不在清净意根之镜鉴中了。)
僧又问:“其中者如何呢?”
(注:此僧不懂还要装懂,镜鉴中哪里还有个”者”呢?驴见马见,不来不现。谁是那个”者”呢?正所谓:本非因缘,非自然性也。)
师曰:“不要在这上面问。”言外之意:镜子之鉴中,不存在一个”者”的问题。正所谓:缘起法甚深甚深,见缘起如见佛。
又有僧问:“苦海波深,以何为船筏?”
师曰:“以木为船筏。”
(注:木者,木纳也。意喻质朴。本份。人生之苦海皆是世智辩聪闹的。只有本份质朴者,方可渡过苦海。木者,法住法位。木纳者,法则规律也。参禅者,一生中最重要的是:只作本份事。)
僧又曰:“就那样即可得渡吗?”
师曰:“盲者依前世的业力而盲,哑者依前世的业力而哑。”
(注: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前世有什么业,今生得什么果。正所谓:菩萨害怕因,凡夫却怕果。你不种好因,焉能得好果。)
有诗言:
扬眉动目哪个亲。
如染七识意根心。
怀尘守静无交涉。
苦海木筏自为因。
公案第二十五则 <黄檗笠子>
【案】黄檗希运禅师,闽人也。自幼于本州黄檗山出家,后游学京师。因人启发,乃往参百丈,问曰:“从上宗乘,如何指示?”百丈良久。师云:“不可教后人断绝去也。”百丈云:“将谓汝是个人。”乃起入方丈。师随后入,云:“某甲特来。”百丈云:“若尔,则他后不得辜负吾。”一日,百丈问师:“什么处来?”师曰:“大雄山下采菌子来。”百丈云:“还见大虫么?”师便作虎声。百丈拈斧作斫势,师即打百丈一掴,百丈吟吟大笑便归。后上堂谓众曰:“大雄山下有一大虫,汝等诸人也须好看。百丈老汉今日亲遭一口。”
黄檗在南泉处时,普请择菜,南泉问:“什么处去?”师曰:“择菜去。”南泉曰:“将什么择?”师举起刀子。南泉曰:“只解作宾,不解作主。”师扣三下。
一日,南泉谓师曰:“老僧偶述牧牛歌,请长老和。”师云:“某甲自有师在。”师辞,南泉门送,提起师笠子云:“长老身材勿量大,笠子太小生。”师云:“虽然如此,大千世界总在里许。”南泉云:“王老师聻。”师便戴笠子而去。后居洪州大安寺,海众奔凑。自尔,黄檗门风盛于江表矣。
一日上堂,大众云集,乃曰:“汝等诸人欲何所求?”因以棒趁散云:“尽是吃酒糟汉,恁么行脚,取笑于人。……汝等既称行脚,亦须著些精神好。还知道大唐国内无禅师么?”
时有一僧出问云:“诸方尊宿尽聚众开化,为什么道无禅师?”
师云:“不道无禅,只道无师。阇黎不见马大师下有八十四人坐道场,得马师正眼者,止三二人。庐山和尚是其一人。夫出家人须有从上来事分,且如四祖下,牛头融大师横说竖说,犹未知向上关棙子,有此眼脑,方辨得邪正宗党。且当人事实,不能体会得,但知学言语念向皮袋里安著,到处称我会禅,还替得汝生死么?轻忽老宿,入地狱如箭,……莫容易事,持片衣口食,空过一生。明眼人笑汝,久后总被俗汉算将去在。宜自看远近是阿谁面上事。若会,即便会。若不会,即教去。”
有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便打。自余施设,皆被上机,中下之流,莫窥涯矣。
【析】黄檗希运禅师,闽人也。自幼于本洲内黄檗山出家。后游学京师,因人启发,乃往参百丈禅师。
初至,即问:“向上宗乘,如何指示?”
百丈良久。
(注:此时无声胜有声。)
师云:“不可教后人断绝去也。”
(注:黄檗悲心,心怀度世之责。善哉!)
百丈见此心怀大器,云:“正可称得你还是个人才。”
乃起坐,归入方丈。黄檗禅师随后跟入,云:“我这是特意而来。”言外之意:有话要说。
百丈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日后你可不得辜负了吾对你希望。”
于是,百丈问师:“什么处来?”
黄檗禅师曰:“大雄山下采菌子来。”
(注:禅师机锋对唱,言语间容含着丰富的法理法趣。正所谓:一切智者,皆从譬喻中得悟。真行者,参公案时,应有个自己的入处。)
百丈曰:“还见大虫么?”
师便作虎啸声。百丈作出拈斧斫砍势。师随手又打百丈一掴。百丈会意,哈哈大笑,便归座。
后上堂谓众曰:“大雄山下有一大虫,汝等之人,亦要仔细看好。我百丈老汉今日亲遭一口。”
(注:古人慈悲,心底纯净,见贤思齐,见后学勉励之。百丈意在举荐黄檗,要大家都来认识善知识。善知识难遇,不可错过。)
黄檗禅师于南泉处。一日,普请择菜,南泉问:“什么处去?”
师曰:“择菜去。”
(注:真禅行者,缘来不拒,不拣不择。真学者,处处方圆无碍。)
南泉曰:“将什么择?”
师举起刀子。
(注:择者,了别也。了别个什么?杀无赦!)
南泉曰:“你还处在:只解作宾客,不解作主人的境界中。”
师扣三下。
(注:喻意”六七八识一合运作”,法报化三身本是一身,还分什么宾主耶?!善哉!黄檗禅师,真大法器也!)
一日,南泉谓师曰:“老僧偶述牧牛歌,请长老和。”
(注:此处暗喻,南泉惜才,欲收门下。)
黄檗禅师曰:“我已有师父在。”
(注:释迦者,本然之师,何须你再!)
师辞,南泉送至门口,提起黄檗笠子,曰:“长老身材广大得没有度量之边界,但这笠子太小了一点吧!”言外之意:大善知识,应该入世度人啊!
师曰:“虽然笠子小了点,但大千世界全在里面装着!”
南泉曰:“我王老师呢!”
师闻语,便头戴笠子洒然而去。
后居洪州大安寺,海众奔凑,法席大盛。从此,黄檗门风盛于江表。
一日上堂,大众云集,乃曰:“你等诸人欲何所求?”于是用棒子打散了众人,云:“都是一些吃酒糟的糊涂汉,就象你们这样的行脚,岂不取笑于人!只选择那些个八百或一千人的大道场,跑来跑去,不可只是图个热闹呀!当年老汉我行脚时,或遇上草根下坐着一个修行者,便从头顶上一锥,看他有没有反应,他若知道痛痒了,便可以布袋盛上米供养他。古时人修行苦啊!如果其中都是你们这些饭袋子,如此容易的跑来跑去,问这问那,得个一知半解,就以为得道了,哪里还有我今日这样的场面呢?你等既然自称要行脚,也应打起精神来方好。还懂得大唐国里,根本上就没有个禅师吗?”
时有一僧,站出云:“诸方尊宿大德们都在聚众开化四方,你为什么说:没有个禅师呢?”
师云:“不是说没有禅,只是说没有懂禅的人才了。(注意:古时只有善知识,才能称师。)阇黎难道看不见马大师门下有八十四人坐道场,其中,真得道的也只有二三个吧!你们这些出家人,应该从上着眼修学本分事,不然,就象四祖门下牛头法融大师横说竖说,还犹未知道向上的机关所在呢!只有得此向上机关的眼脑者,才能够分辨得出邪正,宗党来。否则,学道一世,终究是个糊涂車子。(注意:笔者认为,此处的”关棙子”,就是清净意根,只有亲证到了净意根,方可邪正宗党,了了分明。否则,你我,凡圣,是非不断,障碍悟道。)况且,行脚中,当人事实,分辨体会不得,只会游学一些言语花巧的机锋连语,向自己皮袋子里装,遇事也不知其功用,却要到处称禅和子,我会禅,这能替得了,你们各自的生死吗?傲慢地轻视忽略了老宿修行者,下地狱如箭啊!达你们一入门来,我就知道你们,各各心怀贪求,欲得一宝。我这里没有任何宝贝!还懂得这些吗?赶快努力吧!莫把修行当作容易之事,持衣托钵到处行脚,最终空过一生。让明眼人会笑你的,将来总是会让世俗人算计了去。你们各自看看自己的面孔上,远近都是阿谁的事?如果会了,也就是觉悟了。如果不会,我也没办法。大家散去吧!”
(注:善哉!觉者不凡!黄檗禅师,洋洋洒洒,犹如当下之政府报告,详细而全面。然究其根本就是三个字:关棙子。也就是<法华经>所说的[清净意根]。所谓成佛的法华,其中密义,就在清净意根上。这一点,从初祖达摩所带来的<楞伽经>中,可以得到佐证。)
后有僧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便打。
自此其它的一切施设,皆为上根机者,中下根机者,莫窥其涯泮矣。
(注:禅宗在唐盛以前,皆是单刀直指,后机锋滥施,行脚无忌,宋后,几无真觉者。悲兮!)
有诗言:
黄檗宗乘照大千。
大雄山下采菌闲。
盛唐殿内无禅子。
龙象高台亦方圆。
公案第二十六则 <庞翁幞头>
【案】丹霞一日又访居士云。昨日相见何似今日。居士云。如法举昨日事。与汝著个宗眼。
霞云。只如宗眼还著得庞翁么。
居士云。我在汝眼里。
霞云。某甲眼窄。向何处著翁。
居士云。是眼何窄。是身何安。
霞不顾。
居士云。更道一转便得此语全。
霞亦不对。
居士云。就中这一句无人道得。
一日居士向丹霞前叉手立。少时却出去。
霞不顾。
居士却来坐。
霞却向居士前叉手立。少时便入方丈。
居士云。汝入我出。未有事在。
霞云。这老翁出出入入有甚了期。
居士云。却无些子慈悲心。
霞云。引得这汉到这田地。
居士云。把什么引。
霞乃拈起居士幞头云。却似一个老师僧。
居士却将幞头安霞头上云。一似少年俗人。
霞应喏三声。
居士云。犹有昔时气息在。
霞乃抛下幞头云。大似一个乌纱巾。
居士乃应喏三声。
霞云。昔时气息争忘得。
居士弹指三下云。动天动地。
一日丹霞见居士来便作走势。
居士云。犹是抛身势。怎生是频呻势。
霞便坐。
居士乃向前以拄杖划地作七字。
霞于下面书个一字。
居士云。因七见一。见一忘七。
霞云。这里著语。
居士乃哭三声而去。
一日居士与丹霞出行。见江水澄碧。
居士指水云。得恁么也还辨不出。
霞云。的个辨不出。
居士以手斛水泼霞三遍。
霞云。莫恁么莫恁么。却以水泼居士。
居士云。当恁么时堪作个什么。
霞云。无外物。
居士云。得便宜人少得便宜人少。
霞无对。
居士云。谁不落便宜。
【析】丹霞一日,再访庞居士,云:“昨天相见多么的象是今天啊!”
居士云:“你把昨日之事,原本的讲来,我这里给你把一把脉。”
(注:古人机锋唱对,幽默风趣,看似闲言琐句,字字透着见谛。正所谓:凡善知识只讲本份事。)
霞云:“只是这个宗眼,还留在你庞翁的眼里吗?”
(注:言外之意:宗眼本是沙也。金屑虽好,在眼也是病啊!)
居士云:“我在你眼里。”
(注:庞翁刁滑,欲陷丹霞于不义。那我这沙子就在你眼里。)
霞云:“慢着!我眼睛小,藏不下你。”
居士云:“这眼睛要真是小的话,那你的身体如何安适呢?”
霞不顾。
(注:不与你逗贫嘴了。)
居士又云:“再道一句转语出来,此语就完整周全了。”
霞亦不对。
(注:我不上你当!)
居士又挑逗,云:“就这一句,还无人道得出来。”
(注:庞居士语刁意滑,若不是明眼人,总会落井堕坑的。丹霞无对,不随其转,看你有啥伎俩。)
一日,居士于丹霞前叉手立,少时,却出去。
霞不顾。
(注:我让你自导自演,眼目掐怪。自己玩吧!)
居士却来坐下了。
丹霞却向居士叉手立,少时,便入方丈。
(注:我如法炮制,看你如何再说。)
居士云:“你入方丈,我出寺门,各自归家,无有事在。”
丹霞云:“这老头,出出进进的,有什么了期呢?”
(注:生死事大,证悟最要,你忙忙碌碌瞎跑个什么?)
居士责怪云:“这和尚,没有一点慈悲心。”言外之意:我这不是前来,等你开示嘛!
(注:哎!这老头谁敢给你开示呀!)
丹霞云:“是谁引得这老汉,如今到了这步田地?”
居士云:“拿什么做为引呢?”
丹霞乃拿起居士的幞头(古代男人的头巾),云:“这就像一个老年的师僧。”
居士却将幞头戴在丹霞头上,云:“多似一个少年的俗人。”
丹霞应喏三声。
居士云:“犹有当年的气息在。”
丹霞乃抛下幞头,云:“也就是一个乌纱巾。”
居士乃应喏三声。
丹霞云:“昨日的气息怎可忘掉呢?!”
居士弹指三下,云:“动天动地。”
(注:禅师禅机相戏,机锋转语间,惊天动地,全在于其见谛的指天指地,唯我独尊。字字在玄不执玄,唯理是义。这就是公案的生命力之所在。)
一日,丹霞见居士来,便作走势。
居士云:“还是那个躲避的身势,什么才是频频呻吟之势呢?”
霞便坐下来。
居士乃向前,以柱仗划地作[七]字。
丹霞站起,于其字下,书个[一]字。
(注:古人证悟清净意根之后,皆不明说,唯恐后人,懈怠贪婪,只图便宜,一味捡得剩语后,不再努力精进,枉费慧命。所以,禅师明白后,机锋勘验,但不明指,皆以暗示喻之。请看:庞居士是大家,遇明眼人,不说瞎话,直指净意根[七]。丹霞乃将相风度,杀活自如者也。天若冷,木佛亦烧。若遇知音,何不倾禳相助。于是,于居士之七字下,书写出[一],万相归一。一以贯之。彻天彻地,六种震动全在其[一]中。正所谓:性相一如,不二法门者是也。善哉!丹霞与庞翁也!真乃伟丈夫也!)
庞居士云:“因为有[七],所以见[一],见到一(关系)后,自然就忘掉七(如染之相)。”言外之意:剩下的就是缘起之中的功德相了。
(注:<经>曰:缘起法甚深甚深,见缘起如见佛。缘起者,关系也。知关系当下彻悟本元。亦即是丹霞与庞翁之一与七的关系。大唐盛世,开明解放,人的意识不受束缚。二位大德老宿,恰恰是以意识再现真实的大手笔。)
丹霞云:“大德!还要在这里著笔著语吗?”
庞居士乃哭三声而去。
(注:千年禅行者背负着历史的包袱沉重啊!连丹霞与庞居士这样的大家,也越不过历史的枷锁。人都是在法则中行进。谁也不能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如今,时代不同了。人类已然进入信息时代,笔者认为:可从直说了。再不直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了。这就是宋代以后,为什么少有觉者的原因。现代人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悟些什么?!)
一日,居士与丹霞出行,见到江水清彻澄碧。
居士指水云:“到达这样了,还是分辨不清楚。”
丹霞云:“哪个辨不清?”
居士以手斛水泼丹霞三遍。
(注:法报化三家全在这里,哪个分得清楚!)
丹霞云:“不是这么说!不是这么说!”亦以水泼居士。
(注:一合相不可说,又何必非要说清楚呢?!)
居士云:“当恁么时,堪作个什么?”
(注:正当亲证清净意根之时,应当做些什么呢?)
丹霞云:“没有外物。”
(注:净意根不触外尘。没有外物。意即唯识宗所讲的”唯识无境”就是这个境界。盛唐时期,中国禅宗的证悟大德们,早已把其熟练的运用在机锋对唱中了。所以,笔者认为:唯识中观禅,是一体三面。)
居士云:“得到便宜的人很少!得到便宜的人很少!”
(注:庞翁无事生非,故弄玄虚,因果自有法则,何言便宜可得耶?!人一老就好卖弄风骚,偏偏正语要反说,频频感慨道:得便宜的少!事实上,何止于少,面对因果法则,哪个能够占上便宜呢?这糟老头,心眼子不好使,欲陷丹霞于泥塘里。)
丹霞无对。
(注:挖你的坑,与我无关。我不随你的步调走。)
居士无奈。自语云:“这世界,有谁不落在便宜的坑里呢?!”
(注:此乃警世明言。纵观古今,如麻似粟的禅和子们,东参西访的,有几个不是在找便宜呢?!)
有诗言:
机锋对唱字字真。
丹霞出语化佛身。
庞翁戏曲菩提佑。
目落方圆恰意根。
公案第二十七则 <沩山牯牛>
【案】潭州沩山灵祐禅师,福州长溪人。姓赵氏,二十三岁游江西,参百丈大智禅师。一日待立,百丈问:“谁?”师曰:“灵佑。”百丈云:“汝拔炉中有火否?”师拨云:“无火。”百丈躬起深拨,得少火。举以示之云:“此不是火?”师发悟礼谢,陈其所解。百丈曰:“此乃暂时岐路耳。经云:‘欲见佛性,当观时节因缘,时节既至,如迷忍悟,如忘勿忆,方省己物不从他得。’故祖师云:悟了同未悟,无心亦无法。只是无虚妄凡圣等心,本来心法元自备足。汝今既尔,善自护持。”时司马头陀自湖南来,百丈谓之曰:“老僧欲沩山可乎?”头陀云:“沩山奇绝,可聚千五百众,然非和尚所住。”百丈云:“何也?”头陀云:“和尚是骨人,彼是肉山。设居之,徒不盈千。”百丈云:“吾众中莫有人住得否?”头陀云:“待历观之。”百丈乃令侍者唤第一座来,问云:“此人如何?”头陀今:謦咳一声,行数步,对云:“此人不可。”又令唤典座灵佑来,头陀云:“此正是沩山主也。”
百丈是夜召师入室,嘱云:“吾化缘在此,沩山胜境,汝当居之,嗣续吾宗,广度后学。”
时华林第一座闻之,曰:“某甲忝居上首,祐公何得主持?”
百丈云:“若能对众,下得一语出格,当与主持。”即指净瓶问云:“不得唤作净瓶,汝唤作什么?”华林云:“不可唤作木揬也?”百丈不肯。乃问师,师踢倒净。百丈笑云:“第一座输却山子也。”
遂遣师往沩山。是山峭绝,夐无人烟。师猿猱为伍,橡栗充食,山下居民,稍稍知之,率众共营梵宇。连帅李景让奏号国庆寺,相国裴公休尝咨玄奥,繇是天下禅学若辐凑焉。
一日师上堂示众云:“夫道人之心,质直无伪,无背无面,无诈妄心行。一切时中视听寻常,更无委曲,亦不闭眼塞耳。但情不附物即得。从上诸圣,只是说浊边过患,若无如许多恶觉情见想习之事,譬如秋水澄渟,清净无为,淡泞无碍。唤他作道人,亦名无事之人。”
时有僧人问:“顿悟之人更有修否?”
师云:“若真悟得本,他自知时,修与不修,是两头语。如今初心虽从缘得,一念顿悟自理,犹有无始旷劫习气未能顿净,须教渠净除现业流识,即是修也。不道别有法教渠修行趣向。从闻从理,闻理深妙。心自圆明,不居惑地。纵有百千妙义抑扬当时,此乃得座披衣自解做活计。以要言之,则实际理地不受一尘,万行门内不舍一法。若也单刀趣入,则凡圣情尽,体露真常,理事不二,即如如佛。”
仰山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云:“大好灯笼。”
仰山云:“莫只这个便是吗?”
师云:“这个是什么?”
仰山云:“大好灯笼。”
师云:“果然不识?”
一日,师谓众云:“如许多人,只得大机,不得大用。”
仰山举此语问山下庵主云:“和尚恁么道,意旨如何?”庵主云:“更举看。”仰山拟万丈举,被庵主踢倒。归举似师。师大笑。
一日,普请摘茶,师谓仰山云:“终日摘茶,只闻子声,不见子形,请现本形相见。”仰山撼茶树。师云:“子只得其用,不得其体。”仰山云:“未审和尚如何?”师良久。仰山云:“和尚只得其体,不得其用。”师云:“放你二十棒。”
师过净瓶与仰山,仰山拟接,师却缩手云:“是什么?”
仰山云:“和尚还见个什么?”
师云:“若恁么,何用更就吾觅?”
仰山云:“虽然如此,仁义道中与和尚提瓶挈水,亦是本分事。”
师乃过净瓶与仰山。
一日,师上堂示众云:“老僧百年后,向山下作一水牯牛,左胁书五字:沩山僧某甲,此时唤作沩山僧,又是水牯牛。唤作水牯牛,又云沩山僧。唤作什么即得。”
【析】潭州沩山灵祐禅师。福州长溪人,姓赵氏。二十三岁游江西,参百丈禅师。一日侍立,百丈问:“谁?”师答:“灵祐。”百丈云:“你去看看炉中还有火吗?”师拨火不见,云:“没有。”百丈不信,起身深拨,取出少量火,举示沩山云:“这不是火吗?”沩山师从此中发悟,礼谢百丈,并陈述其悟处。百丈曰:“你这都是暂时的歧路风景,不可执着,误以为实。<经>中明言:[欲见佛性,当观时节因缘。时节既至,如迷忽悟,如忘忽忆,方省己物不从他得。]所以前辈祖师们也曾明言:悟了就如同未悟,因其无心也没有一个悟了的法,<经>曰:无智亦无得。正所谓:鼻子大头总朝下,原来尼姑是女人。没有一个另外实有的[悟],让你有所得。悟的境界,就是没有虚妄凡圣等分别之心,本来心法上,众生平等,本自具足。你今天既然已经知晓,就要善自护持好这颗本不作义,无有分别的清净意根之心。只有他才不会被[暂时歧路]所障道,<经>曰:以无住本,立一切法。此之谓也。”
时司马头陀自湖南来,百丈谓之曰:“你看老僧我欲往沩山久住如何?”
头陀云:“沩山险峻奇绝,可以聚集一千五百人众,但是不适合和尚所住持。”
百丈云:“为什么呢?”
头陀云:“和尚是骨质之人,沩山是肉质之山,若和尚居之,则其弟子过不了千人。”
百丈云:“你看我这坐下,有谁可以住持吗?”
头陀云:“叫出来看看。”
百丈让侍者叫出来首座华林和尚,问云:“此人怎么样?”
头陀令其咳嗽了一声,又走了两步,对百丈说:“此人不行。”
百丈又令叫典座灵祐出来。
头陀一见,云:“此人正是沩山的主人。”
(注:人有命相,事物更有法则规律之命脉。人类不可改变法则,只有认知与顺应法则。大修行人,就是一些把握法则并服从与贯彻法则者。)
百丈深夜召灵祐禅师入方丈室,嘱咐云:“我的化缘就在此地。沩山是个圣人出现的地方,你可以到哪里做主持。嗣续我的法脉宗门,广度有缘之人,接济后学,勿令我法断绝。”
时华林首座闻之,心中不快,云:“我乃是上座,祐公在我下,如何可得沩山之住持呢?”
百丈云:“你若能面对大众,下得一句有见谛之语,就让你去做住持。”于是,百丈指净瓶云:“不得唤作净瓶,你唤它作什么?”
华林云:“不可以叫它为木柄也!”
百丈不肯。乃问灵祐:唤作什么?
灵祐上前,一脚踢倒净瓶。
(注:净瓶非静是非坑。不是木柄首座争。灵祐岂随无明举。一脚踢开沩山生。)
百丈笑云:“第一座输却山子也。”
遂遣派灵祐禅师前往沩山。此山峭绝险峻,敻无人烟,师以猿猱为伍,橡粟为食。山下居民稍稍知之,率众帮忙,共营梵宇。后相国裴公休经常前来咨询法义之玄奥,繇是天下禅学会集之处,犹如辐凑焉。
一日,师上堂示众云:“夫道人之心,质直无伪,无背无面,无诈妄心行,(注意:此处恰是对清净意根的最佳陈述。笔者认为,初期禅师们都是直指人心,即第七识清净意根之心,由于历史的局限,当时人们还未能普遍认知到第七识净意根的重要性,以及古代禅师都是刻守”不许明说”之遗训。于是在直指人心与不可明说之间,就产生于所谓的机锋对唱,明言明亮,或称”阿那个”,实则暗指第七识清净意根也。参看<法华经>可知详细。)一切时中视听寻常,(注意:清净意根本不作意,驴来驴见,马来马见,恰是视听平常,以平等性智,观一切法,无住为本。<经>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者是也。)更无委曲,驴见马见绝不走样。但也不闭眼塞耳,即不断灭,(注意:后代孽子声言”打死六七识”者,皆属外道邪说。)只要是情不附物即可。意即遇事不要执着,更不可以色相境界为实有,一切法皆无自性是佛法的核心思想。从上诸圣,只是在二谛上讲一些浊边之过患之事,目的就是要你”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远离一切浊边过患,如果没有了这许多的恶习觉受之情见想习的束缚与干挠,此清净意根之心,本然镜鉴,如秋水澄渟,净然无为,淡泞无碍,任运如如。唤他作道人,唤他作意根,总之,就是一个清净意根的本不作意的无事闲人。”
(注:古人对净意根的描述,从来都是直指,但又暗喻,从不明说的。原因,是明说,来得容易,往往会断他人慧根。今人不然,物欲横流,色染缠身,你再不明说,佛法就会灭掉了。看看当下的现状吧!凡明眼人,自会有个答案。)真行者,当从闻入理,闻实际理谛之深妙,其中清净意根之心圆明妙觉,本不作意,所以不居惑地。正所谓:居一切时,不起妄念,于诸妄心亦不息灭,住妄想境不加了知,于无了知不辨真实。纵然有百千妙义抑扬生灭于当时,此清净意根之心亦不动摇,此乃行者得座披衣静心默照之活计。此种活计方便得悟,自我解脱。如上以概要总结之为:实际理地不著一尘,万行门内不舍一法。此乃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也。行者如果于此清净意根之处,单刀直入,则将如染不择,凡圣情尽,体露真常,只存法义,不涉世俗,理事不二,性相一如,这就是如如佛啊!”
(注:古代开悟大师们,面对学子皆是直指意根,令其彻悟本性,不似后人曲媚邀功,贪图名闻利养,故弄玄虚,把一个”大道至简”,搞得复杂多密。)
一日,仰山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云:“大好灯笼。”
(注:西来无别意,但净意根举。仰目遇佳节,大好灯笼语。笔者写此公案时,恰是九九登高日。红墙绿瓦,灯笼高挂也。香山枫叶举目以待也。)
仰山云:“难道就这个灯笼便是西来意吗?”
(注:世人愚痴,总想得到个殊胜无比的西来意。)
师云:“这个是什么?”
(注:古人逗禅机,丝丝入扣,不斗贫嘴,更无恶语。沩山反问,意在唤起仰山净虑一下”这个”与西来意有什么不同?参透了二者之间的关系,你也就开悟了。佛法无多子。大道至简,唯嫌拣择。)
仰山云:“大好灯笼。”
(注:又是一个不懂装懂的卖蒙汉!)
师云:“果然不认识。”
(注:从古至今,有几人真懂西来无意,当下本真呢?!)
一日,师对众人开示:“有许多人只得到了大机,不得大用。”言外之意:还是边见,大机与大用,若分开,皆是二头语。不究竟。
仰山把此句学与山下庵主,问云:“和尚恁么道,到底意旨是什么呢?”
庵主刁钻幽默,云:“说来看看。”
仰山于是再举了一次沩山开示。结果被庵主一脚(得大用!)踢倒在地。仰山归来举似沩山,师闻大笑。太好玩了。
一日摘茶,师谓仰山曰:“终日摘茶,只听到你的声音,看不见你的身形,请展示一下你的本来面目。”仰山闻之,上前撼动茶树。
师云:“你只知道用,却不知道体。”
仰山云:“不知道和尚是怎样认为的?”师良久。无语。
仰山云:“和尚只得体,不得其用。”
师云:“放过你二十棒。”
(注:今日我饶了你吧。嗔语中透出来的是肯定意。)
一日,师递净瓶与仰山,仰山欲接,师却缩回了手,云:“是什么?”
(注:古人机锋对唱,全是表法。净瓶有喻意,勘验你知不知。)
仰山云:“和尚还在见个什么呢?”
(注:仰山是老参,久经沙场。深知沩山语是个”坑”,陷你堕落。于是,反问:你在坑中看见了什么?要知究竟,你还是自己下去吧!)
师云:“若真是那样的(师知徒已悟),何必还要我来帮助你呢?!”
(注:古时,师徒间只为开悟见性。见性后,更当别立道场,弘扬本宗。)
仰山云:“虽然道理是这样的,但在仁义理智信之道中,并不仿碍弟子与和尚提瓶挈水。这本身就是做弟子的本份事。”
师乃递净瓶与仰山。
(注:法脉相承,于清净意根上,二人得见。后世传承的沩仰宗,就是师徒二人的大手笔。)
一日,师上堂示众,云:“老僧百年后,到山下做一头水牯牛去,左胁书写五个字[沩山僧某甲],此时唤作沩山僧,又是水牯牛。唤作水牯牛,又云沩山僧。唤作什么即圆满了呢?”
(注:证悟禅师言语间,处处表法,事事菩提。水牯牛喻性,沩山僧喻相,性相一如,岂可二名?禅师老婆心切,时时处处提点后生,沩山僧与水牯牛是一,不是二啊!后有云居禅师代云:“师无异名”者,此之谓也。)
有诗言:
沩山牯牛不二求。
踢倒净瓶是非休。
摘茶莫道凡情尽。
体露真常色悠悠。
公案第二十八则 <赵州掠彴>
【案】赵州从谂禅师,曹州郝乡人也。未纳戒,便抵池阳参南泉,南泉偃息而问曰:“近离什么处?”师曰:“近离瑞象。”泉曰:“还见立瑞像么?”师曰:“不见立瑞像,只见卧如来。”泉曰:“汝是有主沙弥,无主沙弥?”师曰:“有主沙弥。”泉曰:“主在什么处?”师曰:“仲冬严寒,伏惟和尚尊体万福。”南泉器之而许入室。异日,师问南泉:“如何是道?”南泉曰:“平常心是道。”师曰:“还可趣向否?”南泉曰:“拟向即乖。”师曰:“不拟时,如何知是道。”南泉曰:“道不属知不知,知是忘觉,不知是无记。若是真达不疑之道,犹如太虚廓然虚豁。岂可强是非耶?”师言下悟理,乃往嵩岳琉璃坛纳戒,却返南泉。
后师作火头,一日,闭却门,烧满屋烟,叫云:“救火!救火!”时大众俱到。师云:“道得即开门。”众皆无对。南泉将钥匙于窗间过与师。师便开门。
又到黄檗。黄檗见来,便闭方丈门。师乃把火于法堂内叫云:“救火!救火!”黄檗开门,提住师云:“道!道!”师云:“贼过后张弓。”
师自此道化被于北地。众请住赵州观音寺,一日,上堂示众云:“如明珠在掌,胡来胡现,汉来汉现。老僧把一枝草为丈六金身用,把丈六金身为一枝草用。佛是烦恼,烦恼是佛。”时有僧问:“未审佛是谁家烦恼?”师云:“与一切人烦恼。”僧问:“如何免得?”师云:“用免作么?”
一日,师扫地,有人问云:“和尚是善知识,为什么有尘?”师曰:“外来。”又僧问:“清净伽蓝为什么有尘?”师云:“又一点儿。”
有人与师游园,见兔子惊走。问云:“和尚是大善知识,为什么兔子见惊?”师云:“为老僧好杀。”
师院有古幢被风吹折,僧问:“陀罗尼幡子,作凡去?作圣去?”师云:“也不作凡,亦不作圣。”僧云:“毕竟作什么?”师云:“落地去也。”
师敲火问僧云:“老僧唤作火,汝唤作什么?”僧无语。师云:“不识玄旨,徒劳念静。”
僧问:“如何是佛?”师云:“殿里底。”僧云:“殿里者岂不是泥龛塑像?”师云:“是。”僧云:“如何是佛?”师云:“殿里底。”僧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云:“吃粥了未?”僧云:“吃粥了。”师云:“洗钵去。”其僧忽然省悟。
僧问:“久响赵州石桥,到来只见掠彴。”师云:“汝只见掠彴,不见赵州桥。”僧云:“如何是赵州桥?”师云:“度驴度马。”僧云:“如何是掠彴?”师云:“个个度人。”
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下禅床,立。僧云:“莫即这个便是否?”师云:“老僧未有语在。”
师问菜头:“今日吃生菜熟菜?”菜头拈起呈之。师云:“知恩者少,负恩者多。”
僧问:“空劫中还有人修行也无?”师云:“汝唤什么作空劫?”僧云:“无一物是。”师云:“者个始称得修行,唤什么作空劫?”僧无对语。
僧问:“如何是玄中玄?”
师云:“汝玄来多少时耶?”僧云:“玄之久矣。”师云:“阇黎若不遇老僧,几被玄杀。”
僧问:“万法归一,一归何所?”师云:“老僧在青州作一领布衫重七斤。”
僧问:“如何是赵州一句?”师云:“老僧半句也无。”僧云:“岂无和尚在?”师云:“老僧不是一句。”
僧问:“如何是出家?”师云:“不履高名,不求苟得。”僧问:“澄澄绝点时如何?”师云:“这里不著客作汉。”
僧问:“如何是祖师意?”师乃敲床脚。僧云:“只这莫便是若?”师云:“是即脱取去。”
僧问:“大善知识为什么入地狱?”师云:“若不入,阿谁教化汝?”
一日,真定帅王公,携诸子入院,师坐禅床,云:“大王会吗?”
王云:“不得契会。”
师云:“自幼出家今身体己衰老,见到客人来了,连下禅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公尤加礼重。
翌日,令客将传语,师下禅床受之。
少倾,侍者不明,问云:“和尚见大王来,不下禅床,今日将军来,为什么却下禅床?”
师云:“这里的道理不是你所能知道的。第一等求法之人,要在禅床上接引。中等公干人员,要按世俗法,下床礼待。末等世俗好友,要到三门外接。”
【折】赵州从谂禅师,曹州郝乡人也。还没有受戒时,就到池阳参拜南泉。当时,南泉正休息,躺着问他:“最近从哪里来呀?”
赵州禅师云:“最近远离开了瑞像。”
(注:禅行者相见,不论凡圣,不看老少,一律平等相待,只存法义,不涉世俗。南泉偃息,亦在表法,勘验赵州眼中是世俗,还是法义?如然不俗,皆在法义上着眼。)
泉曰:“还见立瑞像吗?”
(注:行禅者,有个”不见”在,依然是个边。)
师曰:“没看见立着的瑞像,只看见了一尊卧着的如来。”
(注:出语不落边,皆在正悟之中道上。)
泉曰:“你是有主沙弥,还是无主沙弥。”
(注:又是一轮勘验。)
师曰:“我是有主人的沙弥。”
泉曰:“主人在什么处?”
师曰:“我的主人就是仲冬严寒,伏惟和尚尊体万福的当下之存在。”
(注:存在就有其合理性,一切皆在其法则规律之中。)
南泉闻语,深器之,许其入室侍之。异日,赵州问南泉:“什么是道呢?”
南泉曰:“平常平等的清净意根之心就是道。”
(注:道于心显,无心不言道。人类于[六七八识一合运作]时,只有第七识清净意根处,以”非量”显道。何以故?此量为知,现量无计,只有非量廓然无际,恰恰是以无住本立一切法时。<金刚经>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者是也。)
师曰:“还可以趋向寻觅吗?”言外之意:你这个净意根~大道~我可以找到,把握它吗?
泉曰:“不可以!找到了,就不是了。即己偏离了大道。”
(注:道是不可以找到的。在这里,修行本身将是一个骗局。它只是用来勘验学者,是否明白什么是道的,一种权巧与方便。)
师曰:“不拟~不找不修~怎么可以知道它是道呢?”
南泉直言:“道不属知与不知,知是妄觉,不知是无记。知与不知皆是二头语。皆不可取,应远离。如果行者能够真正达到从此不再怀疑清净意根的功德力是不可思议的。也就会象虚空一样的廓然虚豁,广大无边,这也就是清净意根上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境界,即教下所言的”心生则法生,心灭则法灭”,还用什么强行安立出一个是,一个非吗?”
(注:清净意根处,无是非,无好坏,无凡圣,亦无美丑……,一切稍然若示,法本如如,缘起当下,以无位本,立一切法,此之谓也。)
赵州禅师于言下顿悟玄旨,于是前往嵩岳琉璃坛受了戒,接下,又返回南泉门下。
后师作火头。一日,闭上门故意烧得满屋子烟,接下,大喊:“救火呀!救火呀!”
(注:赵州搞怪,烟是自己生的,却喊他人来救火?可行吗?可惜,世人多有不明究理而上当者。)
大众俱到,前来救火。
赵州却云:“道得即开门。”
(注:道什么呀?道出这着火与救火的因果关系呀!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你要不开门,如何救?)
众闻言,皆无对。
南泉走来,将钥匙由窗户间递给了赵州。
赵州打开了门,火也灭掉了。
(注:解铃还须系铃人。要灭烦恼之火,因前了解烦恼之因,从因上下手,才是正解。否则,于因门之外,如何下手。南泉是证道之人,直接把灭火的钥匙递给了点火的赵州。公案本不难,别让老和尚的舌头给瞒了。)
后访黄檗。黄檗见其来,便闭却方丈门。
师于是举火于法堂内叫云:“救火呀!救火呀!”
黄檗开门,一把抓住赵州,云:“道!道!”言外之意:什么是救火?
师云:“贼己过,后张弓。”
(注:禅师机锋相对,自有文章要作。我们今日读之,理解则可,不可叫真,凡寻根求源者,必被文字所害。参公案的目的,是启发你的觉性。如果你能从中得悟,公案主人公到底讲了什么,本身并不重要。见桃花开悟的禅师与桃花本身没有一个必然的联系。但他却通过桃花证道了。学习参研公案也就是这个道理。)
师一日,上堂示众云:“如同明珠在手中,胡来显示出胡,汉来显示出汉,这就象人类的清净意根之镜鉴一样,驴来驴现,马来马现。老僧我把一支草作丈六金身用,同理,把丈六金身做一支草用,二者原是一体二面。烦恼与菩提也就是这个道理。烦恼就是佛,佛也就是烦恼。是一不是二,切莫二分观之。”
时有僧问:“没有明白,佛是谁家的烦恼呢?”
师云:“是一切人家的烦恼。”
(注:烦恼本身的无自性就是佛,当一切人的烦恼全部都没有一个自性之时,这种状态或称境界就是佛。而这个佛,或称这种状态,无时不刻,不在我的生活的世间体现,只是凡夫愚痴,不能明晓罢了。这个深层次的法理法趣,只有禅师们悟到了,并把它阐释了出来。可惜,千百年来,却少有人真知。)
僧问:“如何免得?”
师云:“用免去干什么?”
(注:问僧愚痴,什么都不懂,面对无自性,怎么个免除法?无明来了,你要削除它吗?这样,可行吗?当你消除无明之时,本然就是无明。自己消灭自己,结果胜利的还是自已。正所谓:欲除烦恼徒增幻,趋向真如亦是邪。妄想用修持来亲证真如者,无异于离幻即幻的方便说。历史上,只有那些不懂真如者,方才指导他人去证取真如。这就是典型的概念关。此问僧,不懂烦恼无自性,这个佛的概念。换个角度说:无自性即佛。)
一日,师扫地,有人问云:“和尚既然是个大善知识,为什么会惹尘埃呢?”
(注:凡善知识皆是清净意根的把持者,人类修行只有在清净意根处,才能实践一切善知识的不犯错误。何以故?当下契入法则规律者,即是毫不走样的如是者。如是者,无从再犯错误。这就是佛法的不可思议之处。)
师曰:“外来的。”言外之意:非本有。换个角度说:只有清净意根上,本来无一物。
又一僧问:“清净伽蓝为什么有尘?”
师云:“这不!又来一点尘!”
(注:此僧未懂,缘起即尘。见缘起如见佛。亦即见尘之无自性,就是见佛。缘起之外,无有他佛。欲在尘外找伽蓝,犹如在虚空之外找真如一样,不可思议。何以故?伪命题也!龟毛兔角,石女生娃也。)
有僧与师一起游园,见到兔子受惊吓而跑,问云:“和尚是大善知识,为什么兔子见了,反而受惊?”
师云:“因为老僧我喜欢杀生。”
(注:凡是生而不住者,自视为杀。此乃筏谕也。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
师院中,有一古幡,被风吹折,有僧问:“陀罗尼幢子作凡去,作圣去?”
师云:“也不作凡,也不作圣。”
(注:凡圣是二头语。无为者,本不作意,即无凡圣之妄想计著。<经>曰: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僧云:“毕竟到哪里去了呢?”
师云:“落地上了。”
(注:赵州是公认的觉者,觉者必能够以意识再现出真实来。也就是所谓的实话实说。人类所谓的实话实说,也就是指清净意根上的不走样。)
一日,师敲火问僧曰:“老僧唤作火,汝唤作什么?”
僧无语。
师云:“不识玄旨,徒劳念静。”
(注:禅宗玄旨,就是见性。不见性,坐禅无用。最终只是坐定,与觉性无关。所谓的定中生慧,依然是指清净意根境界中的无住之本,舍此无他慧。即使是三十三天,也只是净意根上的前尘影事,与后天妄想之间的和合关系的产物。同样是有为法范畴,本无自性,同样是:本非因缘,非自然性。所以,佛法的全部玄旨,就是人类清净意根上的:以无住本立一切法。严格意义上讲,凡偏离了这一玄旨的,皆不是佛法。)
僧问:“什么是佛?”
师云:“大殿里的就是佛。”
僧云:“大殿中不都是泥龛塑像吗?”
师云:“是啊!”
僧又问:“什么是佛?”
师再云:“殿里的就是!”
(注:僧二问,师再答,皆是”殿里底”三个字,这里有什么玄机吗?换句话说:其中玄旨是什么?三祖曰:“大道至简,唯嫌拣择”。人们所能认知讯问的佛,必是二谛世俗之佛,也就是”殿里底”。真正的佛,无形无相,不可说,岂可问?凡欲问,必然殿里底。难怪赵州云:佛之一字,吾不忍闻。)
僧问:“如何是学人自己?”
师云:“吃粥了吗?”僧云:“吃粥了。”
师云:“洗钵去。”
(注:这本身就是你自己,还到处寻找什么呢?!)
其僧闻言,忽有醒悟。
有僧来问:“久响的名声,都说是赵州桥,到来一看,原来就是个掠彴。即独木桥呀!”
师云:“你只能够见到独木桥,你见不到赵州桥。”
(注:人若清净意根被障,六识缘起,染污不实,必然分别取舍,以至于先入为主。此人心存胜负之念,问语中加杂了挑衅的味道,己无中道法则可言。其言扭曲事实,不可取,应远离。真正的参禅者,应该是:只存法义,不涉世俗。)
僧云:“如何是赵州桥?”
师云:“度驴度马。”
(注:一切智者,皆以譬喻得悟。此处赵州桥意喻清净意根在人类觉悟过程中的作用。即度驴过往八识种子之库,又度马进入六识意识之田。而此七识只是个桥粱作用。度驴度马本身就是驴见马见之镜鉴之性。所以,笔者认为,此公案暗喻清净意根的殊胜功德。只不过古人不许明说,故假赵州之口得以示现。)
僧云:“如何是掠彴呢?”
师云:“个个度人。”
(注:佛者,乃觉悟的人,应属掠彴。如者,法则规律也,当属石桥。二者一如,方是赵州桥。然而此处深层意旨,少有人懂。后有禅师云居锡云:赵州到底是赞成石桥呢?还是赞成掠彴呢?)
僧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下禅床,立。
僧云:“难道这个就是西来意?”
师云:“老僧未有语在说呀!”
(注:西来无意,若有来去,即不再是如来之意。这个机锋,常见于各家公案中,然真觉者,所答皆是同一个”月亮”。否则,将是伪悟。)
师问菜头:“今日吃生菜熟菜?”
菜头拈起呈之。
师云:“知恩者少,负恩者多。”
(注:菜头天天作菜,吃菜。此喻佛性时时在身边,你本即是佛性之显现,但却因缘时节不聚,菜头只知相,不识性,错过了一句转语的机会。可惜了。)
僧问:“空劫中还有人在修行吗?”
师云:“你唤什么为空劫呢?”
(注:机锋对唱时,首先要过”概念关”。如果对唱二人在概念内涵上不能统一共许的话,说三道四的再热闹,也就是个关公战秦雄的玩艺儿。)
僧云:“无一物者,就是。”
师云:“你说的这个始称得上是修行,说说什么是空劫?”
问僧无语以答。
(注:这是典型的”概念关”,问僧连他所问的空劫的概念都不清楚,就问空劫后面的事情。)
僧问:“如何是玄中玄?”
师云:“你玄来这个问题有多久了?”
僧云:“玄之很久了。”
师云:“阇黎你如果不是遇上了我,几乎要被这个”玄”把你杀死了。”
(注:古往今来,有多少禅和子们,行脚参访了一生,也不得正解,皆是被这个”玄”字杀害了,而不自知。悲兮!赵州和尚老婆心切,白话真言了出来,然而,事至如今,什么参活头,证真如,作功夫,灭意识,主张一念不生者,……层层叠叠,勇往直前。谁又能拦得住呢?究其根源,即是一个”贪”字在作怪。行者若能心地纯朴,塌塌实实地把持,护念自己的清净意根,这一切都将迎刃而解。参看<法华经>释迦对清净意根有明确阐释。)
僧问:“万法归一,一归何所?”
(注:这里存在一个”概念关”。即什么是”一”。换个角度讲,”一”的概念内涵是什么?)
师云:“老僧在青州作得一领布衫重七斤。”言外之意:这个”一”就归在”七”上。<经>曰:心生法生。一只有在七上,换个角度说:人类必须在清净意根的”七”上,方可契入”一”,即以无住本立一切法。否则,有得有住,有证有求的皆与觉性背道而驰,势得其返。
(注:<经>曰: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此语喻意颇深,戏解如下:老僧我正好在清静的州府上,制作了一领平民的衣衫,关键机关是它恰恰显示出”七识镜鉴”的金贵之处。赵州和尚机锋中隐藏着”如来密义”。公案无解,只为你觉。笔者无聊,闲来一戏,惹大家齿笑也。)
僧问:“如何是赵州一句?”
师云:“老僧半句也无。”
(注:若有,就著相了。)
僧云:“岂无和尚在?”
师云:“老僧不是一句。”
(注:觉者无量,岂可句逗言之?!)
僧问:“如何是出家?”
师云:“不履高名,不求苟得。”
(注:证得清净意根,镜鉴如如,自然出家。)
僧问:“澄澄绝点时如何?”
师云:“这里不著客作汉。”
(注:行者于清净意根处,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哪里还留得下这些”绝点”的痴汉呢?!)
僧问:“如何是祖师意?”
师乃敲禅床脚。
僧问:“就这个便是祖师意吗?”
师云:“是你就拿走吧!”
(注:来僧不懂,以为”西来意”实有一物,赵州示喻,他却未能得悟。悲兮!)
僧问:“如何是毗卢圆相?”
师云:“老僧自幼出家,不曾眼花。”
(注:哪里不是圆相?!法法皆如,不二法门。)
僧云:“为什么不普度于人?”
师云:“希望你时常得见圆相。”
(注:禅师有言”哪个不精?”,因你愚痴而不见也。东奔西跑,南参北访的错过一生好时光。可悲可叹!)
僧问:“和尚还入地狱否?”
师云:“老僧不曾上入。”言外之意:何来下入。是你不知,方生下入也!
(注:古往今来,这种垃圾人到处皆有。<经>曰:远离无慧之人。)
僧问:“大善知识为什么入地狱?”
师云:“我若不入,谁来教化你!”
(注:善哉!赵州者,真乃伟丈夫也!)
一日,真定帅王公,携诸子入院,师坐禅床,云:“大王会吗?”
(注:缘生无我,相契入机,方是真谈,真传,你懂了吗?)
王云:“不得契会。”
师云:“自幼出家今身体己衰老,见到客人来了,连下禅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注:禅床接贵人,不会恰净根。若识如来者,凡圣等一身。)
王公尤加礼重。
翌日,令客将传语,师下禅床受之。
(注:传语世俗床下接,莫使机锋落地邪。赵州待客随缘举,觉者离言是非歇。)
少倾,侍者不明,问云:“和尚见大王来,不下禅床,今日将军来,为什么却下禅床?”
师云:“这里的道理不是你所能知道的。第一等求法之人,要在禅床上接引。中等公干人员,要按世俗法,下床礼待。末等世俗好友,要到三门外接。”
(注:此三等,法报化一如事相也。禅者无碍,随缘放旷。世俗分别,谈胜论负,全然远离了觉性。不可取,应远离。)
有诗言:
赵州古佛眼未瞎。
月映荷塘影照纱。
不识玄旨徒劳静。
本无一物被玄杀。
公案第二十九则 <仰山高低>
【案】袁州仰山慧寂禅师,韶州怀化人也。初谒耽源,已悟玄旨,后参沩山,遂升堂奥。灵祐问:“汝是有主沙弥无主沙弥?”师曰:“有主。”祐曰:“在什么处?”师从西过东立。灵祐知是异人,便垂开示。一日,慧寂问:“如何是真佛住处?”祐曰:“以思无思之妙,返思灵焰之无穷,思尽还源,性相常住,事理不二,真佛如如。”师于言下顿悟。自此持侍。
一日,访石室,云:“佛之与道相去几何?”石室云:“道如展手,佛似握拳。”师乃辞石室。室门送,召云:“子莫一向去,已后却来我边。”
师于纸上画一圆相,注云:思而知之落第二头,不思而知落第三首。一日,随沩山开田。师问云:“这头得恁么低,那头得恁么高?”祐云:“水能平物,但以水平。”师曰:“水也无平,和尚但高处高平,低处低平。”祐然之。
沩山上座,举起拂子曰:“若人作得道理,即与之。”师曰:“某甲作得道理,还得否?”上座曰:“但作得道理便得。”师乃掣拂子将去。
师盘桓沩山前后十五载,暨受沩山密印,领众住王莽山,缘化未契,迁止仰山,学徒臻萃。
师见僧来,竖起拂子,其僧便喝。师曰:“喝即不无,且道老僧过在什么处?”僧曰:“和尚不合将境示人。”师乃打之。
师见香严,乃问云:“师弟近日见处如何?”香严云:“某甲卒说不得。”乃有偈云:
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贪始是贫,去年贫尤卓锥之地,今年贫锥也无。
师曰:“汝只得如来禅,未得祖师禅。”
沩山封一面镜寄师。师上堂云:“且道是沩山镜仰山镜。有人道得,即不扑破。”众无对。师乃扑破。
僧问:“法身还解说法也无?”师曰:“我说不得,别有一人说得。”僧云:“说的人在什么处?”师推枕子出。沩山闻云:“寂子用剑刃上事。”
僧问:“天堂地狱相去几何?”
师将拄仗画地一画。
僧问:“禅宗顿悟,毕竟入门的意如何?”
师云:“此意极难,若是祖宗门下,上根利智,一闻千悟,得大总持。此根人难得。其有根微智劣,所以古德道,若不安禅静虑,到这里总须茫然。”
僧曰:“除此格外还别有方便令学人得入也无?”
师曰:“别有别无令汝心不安。汝是什么处人?”曰:“幽州人。”师曰:“汝还思彼处否?”曰:“常思。”师曰:“彼处楼台,林苑,人马骈阗,汝反思底还有许多般也无?”僧曰:“某甲到这里一切不见有。”师曰:“汝解犹在境。信位即是,人位即不是。据汝所解,只得一玄。得座披衣,向后自看。”其僧礼谢而去。
【析】袁州仰山慧寂禅师,韶州怀化人也。初学谒拜耽源禅师,已悟玄旨。后又参访沩山,遂升堂奥。
初来,灵祐问曰:“你是有主沙弥,无主沙弥?”
师曰:“有主。”
祐曰:“在什么处?”
师从西走到东,站立着。
(注:言外之意,我自己做自己的主。)
祐知其是异人,便垂开示。
慧寂问:“哪里是真佛的住处?”
灵祐曰:“你要用思虑<无思之妙>,返思灵妙火焰之无穷,此种思虑已尽后,还要还源回来,其中性相常住不坏,事理不二,真佛如如不动。”
(注:行者要善思念,即净虑那个[清净意根之无思,不作意之妙用]功德,并返观思虑清净意根上的”以无住本生一切法”的灵妙之焰,这种灵妙智慧的火陷,无穷无尽,缘生缘灭,思想即六识意识,走到尽头时,最终还要回归源头净意根上,六识意识,只有在清净意根处,方才真正契入性相一如,不二法门,这种性鉴与镜鉴的一如状态,这就是真佛如如,法义如如。舍此,无他佛。)
慧寂禅师于言下顿悟。自此执侍沩山左右。
师参石室,云:“佛与道相距有多远?”
石室云:“道就象伸展出手,佛就如收笼握拳。”
(注:道与佛本然是一,只不过表述过程中,名相与侧重点不同罢了。)
一日,师于纸上画一圆相,注云:“思而知之落第二头,不思而知落第三首。”
(注:此句机锋,奥义颇深,言外之意:什么是第一义首?笔者认为,这个所谓的第一”头首”,即不在思与不思之二边中。正所谓”非法,非非法”者是也。参公案离开了辩证思维逻辑无有是处。)
师随沩山开田,师问曰:“这头得恁么低,那头得恁么高?”
灵祐云:“水能平物,但以水平。”
师云:“水也无法凭空而来,和尚是高处高平,低处低平。”
(注:此种境界,恰恰是清净意根的平等性智。处处皆平,事事皆平。)
灵祐肯定之。
一日,沩山上座举起拂子曰:“如果有人识得出这个道理来,这个即送给他。”
师曰:“我作得这个道理,还能得到吗?”
上座在一旁插嘴,云:“只要作得道理,便可以得到它。”
师乃上前拿取拂子,就出去了。
(注:拿掉你这个惹事生非的玩艺儿,免得生出许多的啰嗦,这个行为就是仰山的道理。)
后师侍奉盘桓沩山前后十五载。深受沩山提点与密印,领众住王莽山,但缘化不契机,又转至仰山,学徒臻萃。
(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才。)
一日,师见僧来,竖起拂子,其僧便喝。
师曰:“喝即不无,且说一说老僧我的过错在什么处?”
僧曰:“和尚不应该用境界来指示他人。”
师乃打之。
(注:来僧不懂装懂,冒似觉悟,哪个不是境?离开了境,性又在哪里?真懂了吗?拂子就是性。一切智者,皆由譬喻所得悟。)
师问香严,云:“师弟近日见处有什么得入处?”
香严云:“我这里一时很难说全面。”于是呈上一偈,云:“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贫尤有立锥之地,贪年贫锥也无。”
(注:求贪弃福也是贪。参看<维摩诘经>,此诗亦有偏空觅苦之嫌。)
师曰:“你只是得到了如来禅,未得祖师禅。”
(注:何为如来禅?如来者,诸法如义。如义之禅,岂有偏苦之嫌。佛法本身就是不二法门,凡二分说法者,皆是伪悟赝品。其实,香严此偈,只到第二关,见山不是山。若作圣解,即为顽空。终究还要向上一路:见山还是山。即以意识再现真实者,是为觉。)
沩山封上一面镜子寄给了仰山。师上堂,拈起镜云:“且说说看:这个是沩山的镜子,还是仰山净意根之境界?如果有人说出了道理,我就不会打碎它。”言外之意:道不出来,我就象南泉斩猫一样,摔碎了它。
一大众愚痴,无对者。
师摔碎镜子。
(注:古人以镜子鉴,譬喻七识之镜鉴。即清净意根之鉴。但却不明说。这是古禅师遗训。明说后,唯恐断了他人之慧命。今人不然,物欲横流,诸业障道,若不明说,焉有人知?你就是说出了,也少有人相信。所以,时代不同了,缘起则说,说之无妨。各人慧命,自己承担,岂受他人说不说之左右耶?!)
僧问:“天堂地狱相距有多远啊?”
师将拄杖画地一画。
(注:天堂地狱本一家,二分何须再自夸。本无觉者皆心幻,若非造恶眼不瞎。)
僧问:“禅宗顿悟法门的毕竟入门的意义是什么?”
师曰:“此意义甚深,极难证得。如果是祖宗门下的上根利智者,一闻千悟,得其大总持。换个说法,就是一悟彻悟。此种根器之人很难得。需有前世因缘的铺垫。否则,一世当中,难以成就。其它,有根微智劣者,针对这种人,前辈大德们有言:如果不经过安禅静虑,坐禅守静,到了这种境界中,也总是感觉茫然无措也。”
僧曰:“除了这些顿悟与渐修外,还有别的方便令初学者得以契入的吗?”
师云:“这个别有别无已然令你的心不安了,你是什么处的人呢?”
僧云:“幽州人。”
师云:“你还思念那里吗?”
僧云:“常思。”
师云:“那里的楼台,林苑,人马骈阗,你现在反思一下,还有多少能记得呢?”
僧云:“我在这里一切都看不见了。”
师云:“你的解悟还停留在物相境界里,信仰的成份还在,人的觉悟可就不是了。根据你的理解情况,也就是说:只能得到一部分玄机。还得继续披衣打坐,继续修养功夫,往后,全靠你自己的自我检查勘验了。”言外之意:如果慧根不俱者,还是需要用修行来积累福德的。否则,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终究是不解决问题的。
(注:佛法始终是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真正的觉者,不在修与不修上著。)
有诗言:
慧寂高低一水平。
沙弥有主四门行。
道得镜鉴无须破。
净虑安禅岂非情。
公案第三十则 <香严威仪>
【案】邓州香严智闲禅师,青州人。厌俗辞亲,观方慕道,依沩山禅会。祐和尚知其法器,欲激发智光。一日谓之曰:“吾不问汝平生学解及经卷册子上记得者,汝未出胞胎未辨东西时本分事试道一句来,吾要记汝。”师懵然无对。沉吟久之,进数语,陈其所解,祐皆不许。师曰:“却请和尚为说。”祐曰:“吾说得是吾之见解,于汝眼目又何益乎?”师遂归堂,遍检所集诸方语句,无一言可将酬对。乃自叹曰:“画饼不可充饥。”于是尽焚之,曰:“此生不学佛法也。且作个长行粥饭僧,免役心神。”遂泣辞沩山而去,抵南阳,睹忠国师遗迹,遂息止焉。一日,因山中芟除草木,以瓦砾击竹作声,俄失笑间,廓然省悟。遽归沐浴焚香遥礼沩山赞云:“和尚大悲,恩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却,何有今日事耶?”于是作一偈,遥寄恩师:“一击妄所知,更不假修治,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处处无踪迹,色声外威仪,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
师上堂云:“道由悟达,不在语言,况见密密堂堂,曾无间隔,不劳心意,暂借回光,日用全功,迷徒自背。”
僧问:“如何是香严境?”
师曰:“花木不滋。”
问:“如何是声外相见一句?”
师曰:“如某甲住香严时,道在什么处?”
僧曰:“恁么时,亦不敢道:有所在。”
师曰:“如幻人心心所法。”
僧问:“不慕诸圣,不重己灵时如何?”
师曰:“万机休罢,千圣不携。”
问:“如何是声前句?”
师曰:“大德未问时即答。”
僧问:“即时如何?”
师曰:“即时问也。”
问:“如何是直截根源佛所印?”
师抛下拄杖撒手而去。
问:“如何是佛法大义?”
师曰:“今年霜降早,荞麦总不收。”
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以手入怀,出拳展开与之。
僧乃跪膝以两手作受势。
师曰:“是什么?”
僧无对。
问:“如何是道?”
师曰:“枯木龙吟。”
僧曰:“学人不会。”
师曰:“骷髅里眼睛。”
问:“离四句,绝百非,请和尚道。”
师曰:“猎师前,不得说本师之戒。”
一日,上堂谓众云:“如人在千尺悬崖,口衔树枝,脚无所蹋,手无所攀,忽有人问:如何是西来意,若开口答,即丧身失命,若不答,又违他所问。当恁么且作么生?”
时有招上座,出曰:“上树时即不问,未上树时如何?”
师笑而已。
师示学众,语多简直。
【析】邓州香严智闲禅师,青州人也。年青时,厌弃俗世,后辞亲人,观方慕道,游历参访,依沩山禅会。灵祐和尚知其是个法器,欲要激发其智慧之光。
一日祐师问:“吾不问你的平生所学的知识,以及背颂的经文佳句,你且把那个未出生前,未起意识分辨时的本份事,试着道出一句,我来给你印证。”
师闻此言,懵然不知如何答对。什么才是未生前的本份事呢?沉吟久之,连说了数语,皆不契机,灵祐始终未能许可他。
师曰:“敬请和尚明言告我。”
祐曰:“我若说出,但是我的见解,与你的眼目没有任何意义。”
(注:古人不主张明说,就是怕误却听者的慧命。<经>曰:一切智者,皆应从譬喻中得悟。此之谓也。)
师遂归堂,翻遍检查自己以往所学习积累的资料,以及诸方大师名人的语录,皆没有一句是对此问的解答。
(注:此时的香严,还属于初发心菩萨,不懂参悟,只会背颂。严格说:学佛路上,还未入门。)
于是,乃叹曰:“画饼不可充饥。”于是尽焚之,曰:“此生不再学佛法了。太累人了。暂且作个行脚的粥僧算了,逍遥山水,免役心神。”
遂哭泣着辞别沩山而去。沩山亦不拦,知其大器,日后自有发挥。师抵南阳,目睹忠国师遗迹,遂息止于此。
一日,于山中除草木,以瓦砾击竹发生其响,顿然领悟,不觉失笑。哎![本非因缘,非自然性]也!由此廓然省悟,桶底脱落,昭昭镜鉴,了了分明。犹如迦叶当年之一笑也。
遽归屋沐浴更衣,焚香遥拜沩山,赞云:“和尚慈悲,恩情超越父母也。父母生身,恩师润源也。父母未生之时,其本份恰恰是[如来密因]也。这所谓的缘起即佛,当时如果对我明说了,哪还有我今日得悟之因缘也!”于是,笔作一偈,遥寄恩师。云:
“一击顿妄一切所知,当下归根,了了分明于见闻之当下,这个[知]不需要任何的修行,本俱己足,无须再次[立知],此种清净意根之屏幕上,缘起动容之时,即是抑扬古道(八识种子)之时,不必一定要堕落入悄然死寂的断灭机锋中。屏幕上的电影,犹如水月无痕,处处也寻觅不到踪迹的。正所谓:竹影扫阶尘不动,月印潭底水无声。然其净意根之功德妙用,恰恰是声色相尘之外的法尘如来如义之大威仪。一切诸佛菩萨,皆以此清净意根处,视为人类缘起之上上之机。正所谓:见缘起如见佛。此之谓也。”
师上堂云:“大道由譬喻之悟,方可通达。不可执著于言说。(注意:但也不可远离言说,否则,二分说法,还是边见!)更何况,当你见到这个屏幕上密密堂堂,不曾再立间隔的法影尘幻,何必再加劳累自己的心力呢?暂时借用一下回光,(注意:此乃方便说,实则,向上一路,转身回归不二法门,这就是千古不可明说的[如来密因],也就是六识回首,回归七识清净意根,人类行者,只有在此”暂借回光”,即镜鉴契入性鉴之性相一如之时,才能日用全部都在功德之相上,从此不再犯错误。)而哪些迷失之徒,自然相背而去。何以故?迷徒者,二分说法也。”
(注:香严此偈喻意颇深,历史上流传甚广。但少有人认识到此偈的譬喻所在。今日,试解之。此乃一家之言。不为定论,只为抛砖。如果今后,由我此”砖”引发出真玉来,也将是一件善举了。)
僧问:“如何是香严境?”
师曰:“花木不滋。”
(注:若我还有个境界匡限着,我这种田地上,其花草树木,也不会滋润生长的。正所谓:以无住本,立一切法。方是我的境界。而这种境界,人类只能于清净意根处,才能契会。)
僧问:“什么是声色之外的相见,和尚来说出一句?”
师曰:“这就犹如我还没有住在香严这个地方时,大道在什么处一样!”
(注:道无方所,亦无前后,道是法则关系之境界。无关分别取舍之事。若见大道,当归清净意根处。若能以意识再现真实者,是为得道。)
僧问:“什么是声前的一句?”
师曰:“大德未问时已答过了。”
(注:机锋对唱,问答相当。声前之问,必是问前己答之声。妙哉!)
僧问:“当下如何?”
师曰:“当下问也!”言外之意:有问有答,不问不答。正所谓:医不扣门。
僧问:“什么是直截根源佛所印?”
师抛下拄仗,撒手而去。
(注:佛之所印,唯有缘起也。直截根源者,即是[众生皆有]之清净意根也。换个角度讲:以无住本,立一切法,就是直截根源佛之所印。)
问:“什么是佛法大义?”
师曰:“今年霜降早,荞麦总不收。”
(注:大义岂可从言说上寻求?正所谓:大义从心发,于心不可得,成就一切义,无古亦无今。义若不熟,只有言说,犹如霜降太早,荞麦就不可能丰收了。)
僧问:“什么是西来意呢?”
师以手入怀,出拳展开与之。
(注:西来之意,本无来去,如法如义者,拳卷掌开,就是如义。)
僧乃跪膝以两手作受势。
师曰:“是什么?”
僧无对。
(注:来僧行脚,只知其相,不懂其义,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可惜了,只是学来的。)
僧问:“什么是道?”
师曰:“枯木龙吟。”
(注:当你听到枯木中响出了龙的吟唱声,你就找到道了。此处与”一口饮尽西江水”,有异曲同工之妙。言外之意:道不在知与不知,是与不是上,只要是在寻找,就离道更远了。来僧就在找。)
僧曰:“学人不会。”
师曰:“骷髅里的眼睛,能看见什么呢?”
(注:不识本心,学法无益。莫作骷髅里的眼睛。)
问:“离四句,绝百非,请和尚道。”
师曰:“站在猎人的面前,不可以宣讲本师的不杀生好戒律。”
(注:面对猎人讲杀生之戒,可行吗?让和尚讲离四句,绝百非,这可行吗?!既然离句绝非了,还讲什么杀生的对与错呢?!)
一日,师上堂谓众曰:“如果有人于千尺悬崖上,口咬着树枝,脚没有个蹋处,手又无所攀缘,此时,忽然有人来问:如何是西来意?如果你开了口,必然要摔个粉身碎骨。如果你不答话,又有违其人所问,正当这时,应该如何办呢?”
时有招上座,出来曰:“上树时且不问,未上树的时候应当是什么样子呢?”
师笑而已。
(注:香严搞怪,编排故事。如相声大师,侯宝林所说:我爬上去了,你一关电门,我摔下来了。笑一笑可也。哄小孩子玩罢了。不可认真。凡妄言一合相,西来意者,没有不摔死的。)
师问来僧:“什么处来?”
管曰:“沩山来。”
师曰:“和尚近日有何言句?”
僧曰:“有人问:如何是西来意?和尚竖起佛子。”
(注:本然在此,随手可触,何必西来耶?)
师闻举,乃曰:“你们当中,各位兄弟间,哪一个会得沩山和尚的意旨?”
有僧曰:“我们当中商量认为:这就是即拂子之色,明心附物而显理。”
师曰:“会就是真会,不会就不要装会,你在这里找个什么死急呢?”言外之意:找死,何必太着急呢?!
(注:此僧是典型的不懂装懂者,后世禅和子,如此参禅者,俯拾皆是。找死,还嫌太慢。)
僧却反问:“师意如何呢?”
师还举拂子。
(注:无二无别。懂就是懂,不懂再参。)
师凡开示学子,语多简直。佛法无多子,只示净意根。缘生无所住,如义处处真。
有诗言:
香严上树一奇葩。
口若悬河早道家。
莫言急死禅和子。
崖上崖下眼非瞎。
公案第三十一则 <径山霜雪>
【案】杭州径山洪湮禅师,吴兴人也。初谒云岩,机缘未契,后造沩山,蒙滞顿除。遭唐会昌沙汰,众皆悲惋。径山曰:“大丈夫钟此厄会,岂非命也?何乃效儿女子乎?”大中初,复沙门相。还帮乡西峰院。咸通六年,上径山。于法即沩山之嗣。僧问:“掩息如灰时如何?”
师曰:“犹是时人功干。”
僧曰:“干后如何?”
师曰:“耕人田不种。”
僧曰:“毕竟如何?”
师曰:“禾熟不临场。”
僧问:“龙门不假风雷势便透得者如何?”
师曰:“犹是一品二品。”
僧曰:“此即是阶级向上事如何?”
师曰:“吾不知有汝龙门。”
问:“如霜如雪时如何?”
师曰:“犹是污染。”
曰:“不污染时如何?”
师曰:“不同色。”
许州全明上座,先问石霜,云:“一毫穿众穴时如何?”
石霜云:“直须万年后。”
曰:“万年后如何?”
石霜云:“登科任汝登科,拔萃任汝拔萃。”
上座后问师云:“一毫穿众穴时如何?”
师曰:“光靴任汝光靴,结果任汝结果。”
问:“如何是长?”
师曰:“千圣不能量。”
曰:“如何是短?”
师曰:“蟭螟眼里著不满。”
其僧不肯,便去,举似石霜。
霜云:“只为太近实头。”
僧问:“如何是长?”
霜云:“不屈曲。”
曰:“如何是短?”
霜曰:“双陆盘中不喝彩。”
佛日长老访师,师问曰:“伏承长老独化一方,何以荐游峰顶?”
佛日云:“朗月当空,挂冰霜不自寒。”
师云:“莫是长老家风否?”
佛日云:“峭峙万重关,于中含宝月。”
师云:“此犹是文言,作莫生是长老家风?”
云:“今日赖遇佛日。”
佛日却问师云:“隐密全真时,人知有道不得,太省无辜时,人知有道得,于此二途犹是时人升降处,未审长老,亲道自道如何道?”
师曰:“我家道外无个道。”
佛日云:“如来路上无私曲,便请玄音和一场。”
师曰:“任汝二轮更互照,碧潭云外不相关。”
佛日云:“为报白头无限众,此回年少不归乡。”
师曰:“老少同轮无向背,我家玄路勿参差。”
佛日云:“一言定天下,四句为谁留?”
师云:“汝言有三四,我道其中一也无。”
师因有偈曰:
东西不相顾,南北与谁留?
汝即言三四,我即一也无。
【析】杭州径山洪湮禅师,吴兴人也。初参谒云岩和尚,机缘未契。后造访沩山,蒙滞顿除,茅塞大开。后遭唐”会昌之难”,沙汰佛毁,众人皆感悲惋。独洪湮曰:“大丈夫遇此厄运,难道不也是命运吗?何必哀愁,象乡村女子一样的没了出息。”
后经大中初期,回复沙门之相,回归帮乡之西峰院,其法为沩山之嗣。
僧问:“闭息坐禅身死如灰的境界怎么样?”
师云:“这还是世俗之人的当下有求有得的功夫境界。”
僧问:“到此境界后怎样?”
师云:“这就象一个农耕之人不再下种一样,不会再有收成希望了。”
僧问:“毕竟结果是什么呢?”
师云:“禾熟己久,人不临场,何言收获呢?”
(注:此僧未明,问来问去,皆是心外求法。殊不知,法义如如,禾熟已久,若无法眼,必然不识。己若不识,诸佛到场,也是无奈。六祖云:不识本心,学法无益。此之谓也。)
有僧问:“龙门不用借助风雷之势力,便可以透得无碍者,是什么境界呢?”
师云:“还是在一品二品的分别取舍当中,跳不出来。”
(注:教下总以为功夫到家,三十三天行走无碍,就是觉悟了,殊不知,即使是四禅八定,也就是觉前的导引方便而己。觉不在相上,若真透得出,何来阶级次第耶?!禅师有言:哪里无佛!)
僧又问:“此即是阶级向上事如何呢?”
师云:“我这里不知道还有个你们的龙门存在!”
又问:“如霜如雪时如何?”
师云:“还是污染。”
(注:离幻亦是幻,要想不幻,远离是与不是。)
问:“不污染时如何?”
师云:“不同色的百花齐放。”
(注:法尔如是,世法本然,何来染与不染之分别耶?)
许州有个全明上座,先问石霜:“一毫之发,穿过众穴时如何呢?”
石霜云:“等到一万年以后,再来谈吧!”
上座又云:“万年以后怎么样呢?”
石霜云:“该登科的登科,该拔萃的拔萃。”
(注:因果历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全明上座后问师云:“一毫穿众穴时如何?”
师曰:“光脚的任你光脚,穿靴的任你穿靴,结果本然。”
(注:一毫穿千穴,依然未出相染范畴。笔者无聊,书写至此,也来戏唱一和,二个字:瞎穿!)
问:“如何是长?”
师曰:“千圣也不能丈量。”
又问:“什么是短?”
师云:“蟭螟眼睛极小,但是也著不满者,是为短。”
其僧不肯经山,便离去,后举似石霜。
石霜云:“只因为跟你讲得太直白真实了。”
(注:佛法难,难在真实很难讲,直讲了,没人能听懂,这是一个千古悲剧。六祖说”不识本心,学法无益”,大家就认为六祖指的是”真如”,你告诉他,是清净意根,他也不信。殊不知,真如无心,诸法如义,恰恰是清净意根之心。即如染不择之心。即以无住本,立一切法之心。也就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舍此无他心。)
僧问:“如何是短?”
霜云:“双陆盘中不喝彩。”
(注:凡是还可以再次分隔的物件,就不算短。即不值得贺彩。)
佛日长老访师。
师云:承蒙长老千辛万苦独化一方,是以什么意旨荐游法义之峰顶的呢?”
佛日云:“朗月当空照耀,大地上树挂冰霜,月亦无寒。”
师云:“难道说,这就是长老的家风否?”
佛日云:“峭峙万重关,于中含宝月。”
(注:言外之意,山河大地哪里都是我的家风。)
师云:“你这里卖弄的都是文言词令,说说你自己的家风是什么?”
佛日云:“今日赖遇佛日。”
(注:当下教界,尽是这样卖弄风骚的玩艺儿。捡几句前人剩语,加上几字名言警句,到处卖蒙,吓唬初学者。)
佛日却问师,云:“隐密全真时,人知有道不得的密义。太省浅薄无辜时,人知晓有道得的法理法趣,于此二种义趣之途,还是时人的升降高低优劣的分别之处。不知道和尚您亲道自道如何道?”
师云:“我家道处,无这些闲家活。”
(注:修学佛法的目的,就是要明心见性。搞这些华拳绣腿干什么?!)
佛日云:“如来法义之路上,哪里还有个人之我呢?敬请和尚妙声佳言的和唱一曲吧!”
师云:“任凭日月二轮交相互照,碧潭秋波与云外朗月毫不相关。”
(注:一切色相变幻无穷,但性与相的关系永恒不变。)
佛日云:“为报白头无限众,此回年少不归乡。”
(注:菩萨行者,岂有定处。)
师云:“老少同轮无向背,我家玄路勿参差。”
(注:万象更新,日月无差。)
佛日云:“一言定天下,四句为谁留?”
师云:“汝言有三四,我道其中一也无。”
(注:见性不在相上。六祖言:我此方门,只求见性,不论禅定解脱。凡见性者,不论三四与非三四。<经>曰:非法,非非法。)
有诗言:
东西不相见。
南北与谁留。
若言三四句。
我即一不求。
公案第三十二则 <华山俱胝>
【案】婺州金华山俱胝和尚。初住庵,有尼名实际到庵,戴笠子执锡,绕师三匝,云:“道得即拈下笠子。”三问,师皆无对。尼便去。师曰:“日势稍晚,且留一宿。”尼曰:“道得即宿。”师又无对。尼去后,叹曰:“我虽处丈夫之形,而无丈夫之气。”拟弃庵,往诸方参寻。其夜山神告曰:“不须离此山,将有大菩萨来为和尚说法也。”果旬日,天龙和尚到庵,师乃迎礼。具陈前事。天龙树一指而示之,师当下大悟。自此,凡有参学僧到,师唯举一指,无别提唱。有一童子于外被人诘曰:“和尚做何法要?”童子竖起指头。归而举似师,师以刀断其指头。童子叫唤走出,师召一声,童子回首,师却竖起指头。童子豁然领解。师将顺世,谓众曰:“吾得天龙一指头禅,一生用不尽。”言讫示灭。【析】婺州金华山俱胝和尚,初住庵时,遇有一名尼姑,名叫实际(即一合相)的来到庵前,头戴斗笠,执着锡杖,逢人不礼,绕师三圈,云:“道得了,我就拈下斗笠,行见面礼。道不得,就别怪我无礼了。”此语连说三遍,师皆无言以对。
(注:此尼怪异,来路不凡。女身却有丈夫之气。谁敢道得呀!<经>曰:一合相不可说,凡夫之人贪著其事。你想让和尚说什么呢?关键是你自已到底明白了没有。人在问问题之前,首先应该知道自己要问的问题是什么?切不可问石女几时生娃好呢?南泉当年就道得,道不得的,把猫杀了。造孽啊!)
尼于是便要离去。师曰:“天色己晚,且留一宿,天亮再行,也是方便。”
尼曰:“道得了,我就留一宿,道不得,我必须走。<经>曰:远离无慧之人。”
师还是无言以对。
(注:问什么,我都不清楚,道也是瞎道。如果我往地上吐口痰,你说得清楚,是圣言量,还是口水呢?)
比丘尼走后,俱胝慨叹曰:“我虽然是个丈夫身,但却没有一个丈夫气。让个女尼问得无话可说了。”
于是,拟弃庵行脚参访诸方了。其夜间,忽生一梦,梦中山神指示道:“不要离开此山,将有大菩萨来为和尚说法救度之。”
果然如此,数日后,天龙禅师路过此庵,师乃迎接礼拜,具陈前事,天龙禅师乃明眼之人,闻后即知此尼乃问第一谛之事,一谛离言,本无可说,不说俱胝不懂,还是糊涂,枉过一生,于是竖起来一指以示之。
(注:一谛不可说,只可悟。我以一指譬喻之,犹如当年赵州把鞋戴在脑顶上。你自己参悟吧!)
师于此,当下彻悟本元。从此凡有参学者来问,师皆以一指示之。更无其他提唱之言。
(注:我以一指总括性相一如,不二法门。你问什么,也跑不出我的手指之心。)
师有一童子,在寺外,被他人所发难,云:“你家和尚平时说什么法呀!”
童子竖起指头。
归来举似师。师以刀断其指头。言外之意:我竖一指,只是表法,但与指头本身毫无关系。
童子疼痛,唤叫而出,师召一声,童子回首,师却竖起了自己的指头。
童子见状,豁然领悟。
(注:悟什么了?你有指得悟,我无指也悟。原来悟不在指头上。但却在此一鉴上。即见指见无,唯此一鉴。道得道不得者,也唯有此鉴。其实,拈花微笑,也是谨此一鉴。)
师将涅槃顺世时,谓大众云:“我自从得天龙和尚一指头禅后,一生此鉴用不尽也。驴来驴见,马来马见,缘起即鉴。缘灭则断。”
言讫示灭。此生圆满。
有诗言:
金华俱胝一指禅。
落目离言自为贤。
女尼天龙乾坤举。
童子蒙学亦柱然。
公案第三十三则 <义玄三句>
【案】镇州临济义玄禅师,曹州南华人也。姓邢氏。幼负出尘之志,及一语发进具,便慕禅宗。初在黄檗随众参侍,时堂中第一座勉令问话。师乃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黄檗便打。
如是三问三遭打。遂告辞第一座,云:“早承激劝问话,唯蒙和尚赐棒。所恨愚鲁,且往诸方行脚去在。”座遂告黄檗云:“义玄虽是后生,却甚奇特,来辞时,愿和尚更垂提诱。”
来日,师辞黄檗,黄檗指往大愚,师遂参大愚。愚问曰:“什么处来?”曰:“黄檗来。”愚曰:“黄檗有何言教?”曰:“义玄亲问佛法的的意,蒙和尚便打。如是三问,三遭被打,不知过在什么处?”愚曰:“黄檗恁么老婆,为汝得彻困,犹觅过在。”师于言下大悟,云:“元来黄檗佛法无多子。”大愚掐住云:“者尿床鬼子,适来又道不会。如今却道黄檗佛法无多子,你见个什么道理?速道!速道!”师于大愚肋下筑三拳。大愚托开云:“汝师黄檗非干我事。”师辞大愚,却回黄檗。黄檗云:“汝回太速生。”师云:秪为老婆心切,便人事了。”侍立次。黄檗云:“大愚有何言句?”师遂举前话。黄檗云:“这大愚老汉,待见,痛与一顿。”师云:“说什么待见,即今便与。”随后便打黄檗一掌。黄檗云:“这疯颠汉却来这里捋虎须。”师便喝。黄檗云:“侍者引这疯汉参堂去。”
师一日,与黄檗赴普请,师在后行,黄檗回首见师空手,乃问:“钁头在什么处”师云:“有人将去了也。”黄檗云:“近来共商量个事。”师便近前。黄檗将钁钁地,云:“我这个,天下人拈掇不起。”师就手掣得,竖起云:“为什么却在某甲手里?”黄檗云:“今日更有人普请,我更不著去也。”便归院。
黄檗一日,普请锄茶园,黄檗后至。师问讯,按鑺而立。黄檗曰:“莫是困耶?”师曰:“才钁地,何言困?”黄檗举拄仗便打。师接杖,推倒和尚。黄檗呼:“维那!维那!拽起我来。”维那扶起曰:“和尚怎容得这疯颠汉无礼?”黄檗却打维那。师自钁地,云:“诸方即火葬,我这里活埋。”
师一日,在黄檗僧堂里睡,黄檗入来,以拄仗于床边敲三下。师举首,见是和尚,却睡。黄檗打席三下,去往上间,见首座坐禅,乃云:“下间后生却坐禅,汝这里妄想作什么?”首座云:“这老汉患疯耶?”黄檗打板头一下,便出去。
师与黄檗栽杉,黄檗曰:“深山里栽许多树作么?”师曰:“一与后人作古记,二与山门作标榜。”道了,以钁头打地三下。黄檗云:“虽然如是,子己吃我棒了也。”师又以钁头打地三下,作嘘嘘声。黄檗云:“吾宗到汝,此记方出。”
师因半夏上黄檗山,见和尚看经。师曰:“我将谓是个人,元来是唵黑豆老和尚。”住数日,乃辞去。黄檗曰:“汝破夏来,不终夏去。”师曰:“某甲暂来礼拜和尚。”黄檗遂打趁令去。师行数里,疑此事,却回终夏。
师一日,辞黄檗,黄檗曰:“什么处去?”师曰”不是河南即河北去。”黄檗拈起拄仗便打。师捉住拄仗曰:“这老汉莫盲伽瞎棒,已后错打人在。”黄檗遂唤侍者把将几案禅板来。师曰:“侍者把火来。”黄檗曰:“不然子但将去,已后坐断天下人舌头在。”师即发去。
师到熊耳塔头,塔主问:“先礼佛,先礼祖?”师曰:“祖佛俱不礼。”塔主曰:“祖佛与长老有什么冤家俱不礼?”师便拂袖而出。
师后还乡党,俯徇赵人之请,住于城南临济禅苑,学侣奔凑。一日,上堂示众云:“汝等诸人,奇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常向汝诸人面门出入,未证据者看看。”时有僧问:“如何是无位真人?”师下禅床把住云:“道!道!”僧拟议。师托开云:“无位真人是什么干屎橛?”便归方丈。
麻谷到参,敷坐具,问:“十二面观音阿那面正?”师下绳床,一手收坐具,一手掐麻谷云:“十二面观音向什么处去也?”麻谷转身欲坐绳床,师拈拄仗便打。麻谷接却,相捉入方丈。
师上堂示众云:“大众,夫为法者,不避丧身失命。我于黄檗先师处三度问佛法的的大意,三度蒙他赐棒,如蒿枝拂著相似。如今更思一顿,谁为我下手得?”时有僧出,云:“某甲行得。”师拈棒与他,其僧拟接,师便打。
有僧问:“如何是第一句?”
师曰:“三要印开朱点窄,未容拟议主宾分。”
曰:“如何是第二句?”
师曰:“妙解头容无著问,沤和争贫截流机。”
曰:“如何是第三句?”
师曰:“看取棚头弄傀儡,抽牵全藉里边人。”
师又叹曰:“夫一句语,须具三玄门,一玄门须具三要,有权有用,汝等诸人作么生会?”
唐咸通七年丙戌四月十日,师将示寂,上堂云:“吾灭后,不得灭却吾正法眼藏。”
三圣出云:“怎敢灭却和尚正法眼藏?”
师云:“已后有人问你,向他道什么?”
三圣便喝。
师云:“谁知吾正法眼藏,向这瞎驴边灭却。”乃有颂曰:“尚流不止问如何,真照无边说似他,离相离名人不禀,吹毛用了急还磨。”颂毕坐逝。
【析】镇州临济义玄禅师,曹州南华人也。姓邢氏。幼年即有出离红尘之志,到了落发出家后,便是仰慕禅宗。初在黄檗门下,随众参侍。时有第一座勉励大家出来问话,以利和尚提点。
义玄乃问:“什么是祖师西来的意呢?”
黄檗闻言便打。
如是义玄三次发问,三次被打。于是告辞第一座云:“我是承蒙你的激劝之言,方蒙和尚频频赐棒。自恨愚痴鲁沌,不堪此处,且往诸方他处行脚去了。”
第一座乃知此僧根利,将来必是可造之材。于是告诉黄檗:“义玄虽然是个后生,却甚奇特,难得人才,如果他来辞行时,希望和尚更加垂慈提点一下,给他个方便入处。”
来日,师辞黄檗,黄檗指示他往大愚禅师处参谒。师遂参访大愚。
愚问曰:“什么处来?”
师曰:“黄檗来。”
愚曰:“黄檗有何言教?”
曰:“义玄亲问佛法究竟的意是什么?蒙和尚只管是打。我如此三次问,却遭三次打。不知道我到底错在什么处?”
愚曰:“黄檗太老婆心切了,为你说得多么究竟啊!你还跑这来问有什么过错?”言外之意:你的落处,自己还不知道吗?
(注:义玄此时还未悟到:西来本无意,烦劳汝瞎觅。本是性相一如,何必寻密迹。)
师于言下大悟。如梦初醒,脱口而呼,云:“原来黄檗佛法没什么其他的。”
大愚下座,掐住义玄曰:“你这个尿床鬼子,刚才还道不会,如今却言黄檗佛法没什么其他的,你在这里见到了什么道理?即你悟到了什么法义?快说!快说!”
(注:西来意不可说,凡夫之人贪著其事。而悟到西来意者,焉能可说耶?!)
于是,义玄禅师于大愚肋下筑了三拳,以示:法报化三身乃一身,缘起之时,随缘即用就是了。岂可再添是非也。大愚禅师托开义玄,云:“你的师父是黄檗,不关我的事。”
师辞大愚,却回黄檗处。
黄檗云:“你怎么回来这么快啊?”
师云:“只因其老婆心切,完事就赶回来了。”说完侍立在一旁。
黄檗云:“大愚和尚有什么言句了吗?”
师遂举前话。
黄檗云:“这个大愚老汉呀!待我看见他,痛打他一顿。”
师云:“说什么待见到呢?我这就先打了。”于是打了黄檗一掌。
黄檗笑云:“这疯颠老汉,敢来我这里捋虎须?”
师便大喝。
(注:历史上临济之喝,充分体现的是义玄禅师的个人风格。凡事情发展到一个关节处,师便喜欢大喝一声,作为了结。这一喝,当一喝使,不当一喝使,当不当一喝使,又当又不当一喝使,随意而为,没有定义。后世愚痴,妄加揣摩,认喝为玄,滥学滥用。流行一种喝风,毁佛久矣。初学者,不可不察。否则,尽是拾古人牙慧,嚥前人之口水,与法何盖哉?!)
黄檗云:“侍者!引这个疯颠汉子到参堂醒悟去!”
师一日,与黄檗赴普请,师在后行,黄檗回首见师空手,乃问:“钁头在哪里呢?”
师云:“有人拿去了。”
黄檗云:“近前来,我与你商量个事。”
(注:真正的开悟禅师,大多言语幽默,于譬喻当中直言本性。即在意识的当下,即可再现其真实。否则,无觉或伪觉。这不,黄檗叫临济走近点,商量一下什么是第一义谛的问题。省得你以后瞎喝滥喝。)
师便进前。
黄檗将鑊钁在地上,云:“我这个,天下人拈掇不起。”
师就手拿得,竖起云:“为什么却在某甲手里。”
(注:临济掉在黄檗挖好的井里却不知,还自鸣得意道:你的天下人拈不起,怎么却拿在我手里了。殊不知,此物本已俱足,何来你我之分。)
黄檗得意道:“今日有人替我普请了,我就不用再做了。”于是回院去。
(注:黄檗老道,更胜一畴,耍了晚辈临济一回。)
黄檗一日普请锄茶园,黄檗后至,师问讯,按钁而立。
黄檗曰:“难道是困了吗?”
师曰:“才开始锄地,怎么能就困呢?”
黄檗举拄仗便打。师接棒,推倒和尚。
黄檗呼:“维那!维那!拽我起来。”
维那拽扶起,曰:“和尚怎容得这个疯汉如此无礼呢?”
黄檗却打维那。
(注:打你个不开眼的痴汉。他那个哪里是无礼,明明是机锋锐利呀!)
师自钁地,云:“诸方大德们个个皆是火葬,只我这里是活埋。”
(注:事物还未灭掉之前,就先把它消灭了。正所谓:菩萨畏因,凡夫畏果。真行者,要在灭因上下功夫。)
师一日,在黄檗僧堂中大睡。黄檗入来,以拄仗敲床边三下,师乃回头,见是和尚,翻倒又睡了。黄檗打床席三下,去往上间屋,见首座在坐禅。于是道:“下间那个后生正在坐禅,你在这里打妄想干什么?”
首座云:“这个老头患了疯病吗?明明我这里坐禅,他那里睡觉嘛!”
黄檗闻言,知其不懂,打板头一下,便出去了。
(注:坐禅不在相上,真懂禅者,行住坐卧皆为禅。义玄者,是真行禅也。)
师与黄檗栽杉。黄檗云:“深山中栽这许多树干什么?”
师曰:“一与后人作古记。二与山门作标榜。”说完后,以钁头打地三下。
黄檗云:“虽然如是,子已吃我棒了也。”
师又以钁头打地三下,作嘘嘘声。
(注:临济后学,大有石头前辈之风范。)
黄檗云:“我宗门到你这里,此真得印记者,方才出现。”
(注:古人首肯法脉得承。历史上,真正的法脉之传,皆是无传之传,法义法理的契入透脱,标示着法脉得承。舍此,无他传。)
师因半夏上黄檗山,见和尚看经。师曰:“我看你象是一个禅行者,原来你只是个唵黑豆之字的老和尚呀!”于是,住了数日,就要告辞离去。
黄檗曰:“你破夏才来,何不终夏而去呢?”
师曰:“我乃是暂时来礼拜和尚的。”
(注:本以为你是个大禅师,却原来只是个咬文字的老和尚。)
黄檗遂打他出去。
师行数里,总疑此事,文字当中是否也有真义呢?于是,又回来接着终夏。师一日辞黄檗。黄檗曰:“什么处去?”
师曰:“不是河南就是河北去。”
黄檗拈起拄仗便打。
师捉住拄仗曰:“这老汉莫盲伽瞎棒,已后错打人在。”
黄檗遂唤侍者将几案板拿来,意欲家法伺候了。
师见状,大喊:“侍者把火来。”言外之意:我要烧了这几案板。
黄檗曰:“我不这样作,但由你发展下去,今后还不坐断了天下人的舌头!”
师即发行离去。
师到熊耳塔头,塔主问:“先礼佛,先礼祖?”
师曰:“祖佛俱不礼。”
塔主曰:祖佛与长老有什么冤家俱不礼?”
师便拂袖而去。
(注:语不契机,皆是著相者。殊不知,相上求法,终无究竟之日。)
师后来,还于乡党。受人之请,于城南临济禅苑,学侣奔凑,发扬光大。
一日,师上堂示众,云:“汝等诸人赤肉团上有一位无位真人,常向汝诸人面门出入,未证道者,自行检查一下。”
(注: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此处”无位真人”喻指法性。意指法性之人乃喻为真人。此真人无位,即无方所,更无形象,人类之觉者,唯有于清净意根处,方可亲见。此时,人类的净意根之镜鉴与无位真人之性鉴。性相一如,不二法门。古人有戒律,不许明说。今人有业力,明说也不会。所以说不说自便,本是权巧,何必认真。更不可强作圣解。凡解皆是一家之言,明不明言,本身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何必于此[知]之上,更增[立知]呢?!强制出一人为戒律,本身就是个障道的玩艺儿。禅师有言:打杀了,喂狗吃。)
时有僧人问:“什么是无位真人?”
师便下禅床,把住其僧,云:“快说!快说!”
(注:法性离言说,何来一”快道”?此乃南泉之伎俩,故伎重演了。问僧愚痴,未明生问,临济权巧,方便反激。)
僧刚要强言答之,师便托开,云:“无位真人是个什么干屎橛!”
便归方丈。
(注:干屎橛乃古人方便后,拿来擦拭屁股的小竹片。使完后,河水一洗,凉干了,下次再用。干屎橛喻意:每人不可少,用完皆不著,下次再用时再取。这个不著不离的特性,恰恰适合无位真人。用之则取,不用不留。清净意根亦如此,缘来则举,缘去不留。这里所谓赤肉团上的无位真人,严格上讲,就是清净意根上的”以无住本立一切法”之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正所谓:佛法无多子,何必再密义。缘起即如来,离幻本无异。)
麻谷到参,敷上坐具,即问:“十二面观音,阿哪个是正面?”
师下绳床,一手收坐具,一手掐麻谷云:“十二面观音向哪个地方去了呢?”
麻谷转身拟坐绳床,师拈拄仗便打。
(注:机锋对唱皆是表法。观音之面何来不正?若问观音去所,绳床一坐便是。观音若似你像,我见举手即打。这一切,都是表法,智者当从喻意中得见。)
麻谷接住拄仗,二人相提着步入方丈。
(注:善哉!双赢!二个明白人。)
师上堂示众,云:“大众,凡是为法者,皆不避丧身失命。我于黄檗处三度问佛法最上之大意。三度被和尚赐棒,如同蒿技拂著似的。如今我还想再挨一棒,大众,你们谁为我下得了手?”
时有僧出来,云:“我就下得了手。”
师拈棒与他,其僧刚要接去,师便杖打之。
有僧问:“如何是第一句?”
师曰:“三要印开朱点窄,未容拟议主宾分。”
(注: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古大德机锋对唱时,一切言语,诗词,或者说东道西,看似毫不相关,其实,都是在法义上伸张着一个”正义”。即什么是月亮?以及如何方能见到月亮?参行者,若能解决这个问题,参公案也就通达无碍了。如此,第一要句是什么呢?它告诉你如下的境界:印开三要之性的时侯,你将明晓一切色相之朱点,都是非常邈小的。一切都是不容再立知分别的,当下明明了了分子与分母的关系历历在目。这是一个觉者的境界。所以,古禅师勘验之时,对方刚要思拣拟议之时,举手就打。就是指这个。但若理不通,打也瞎打。喝亦滥喝。禅宗兴盛从这里开始,衰败也从这里开始。辩证关系是一切事物的不二法则。)
僧问:“如何是第二句?”
师曰:“妙解头容无著问,沤争贫截流机。”
(注:一句不觉,二句次之,纵然是诗词妙解,句句堪佳,头头是道,也是逢缘舞戏,过眼云烟,不可著之为实也。否则,易于堕落入截断众流之边见机锋之中。枉然争贫,结果沤和之聚,了无实际。)
僧又问:“如何是第三句?”
师曰:“看取棚头弄傀儡,抽牵全藉里边人。”
(注:当行者对前二句还不能深刻领悟之时,请看这第三句:这世界一切万事万物皆是棚头傀儡,幻生幻灭之影戏罢了,切不可认其为真实。真正的真实恰恰是在事物后面的那个抽牵之人。也就是无位真人。这个真人就是法则规律。换个角度说,就是性相一如的辩证关系。此关系乃不二法门也。)
师又云:“夫一句语里,就应当俱足三玄门,而每一玄门中都必须具备三要,由此可见,人们日常生活,言语交流里,本具三玄与三要,这种有权有用,性相一如的关系法则,你们这些人是怎样体会的呢?”
(注:佛法无多子。若能以意识再现真实者,是为觉。这一点,千古以来,只有少数证悟禅师们了得。但由于历史的局限,禅宗戒律,不许明说。其实,说也说不到,所以,证悟者多以<公案>形式,机锋对唱,或以偈语流传于世。这其间,多有伪悟与扭曲者,非明眼人不得识。)
唐咸通七年丙戌四月十日,师示寂,上堂示众,云:“我走后你们不得灭掉了我的正法眼藏。”
其中大弟子三圣禅师,出众云:“我们怎敢灭掉和尚的正法眼藏?”
师云:“将来有人来问法,你向他讲些什么呢?”
三圣禅师震威一喝!
师曰:“哪成想我的正法眼藏被这头瞎驴的边见早已灭却了。”
言罢,抛拄仗而逝。
(注:悲兮!一生英雄,落得一个孽子继承。)
师逝前,留有一偈在:
尚流不止问如何,真照无边说做他。
离相离名人不禀,吹毛用了急还磨。
(注:生命本是业的呈现。业流不止,行者当问其因果法则,真际之光普照一切无边无界,缘起之说,就是一个”他”。人类只能够在分子身份上面享受分母的恩泽法喜。修行者应当远离相与名的束缚缠绕,真正的无位真人是于此幻化之中毫不禀报认实的。即使是吹毛剑这样锋利者,在用之了急后,也应当研磨待用的。注意:佛法是实践当中的功德相。只有人才需要觉悟。如来本身并不需要觉悟,何以故?因其未曾有迷。这一点,是大乘佛法的核心密义。六祖曰:不识本心,学法无益。此之谓也。又曰:我此法门,唯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
有诗言:
临济逢缘当一喝。
嘘嘘无语奈若何。
速道离言拳三肋。
孽子后生堕落河。
公案第三十四则 <风穴天明>
【案】汝州风穴延沼禅师,余杭人也。自应沩山之悬记,出世聚徒。一日上堂,云:“祖师心印此日全提,去即印住,住即印破。只如不去不住,印即是,不印即是,众中还有道阿者么?”时有卢陂长老问曰:“学人有铁牛之机,请师不搭印。”师曰:“惯钓鲸鲵澄巨浸,却嗟蜗步辗泥沙。”卢陂拟进语,师以拂子蓦口打,乃曰:“记得前语么?”卢陂曰:“记得。”师曰:“试举看。”卢陂欲开口,师又打一拂。师上堂谓众云:“夫参学眼目,临机直须大用见前。莫自拘于小节。设使言前荐得,犹是滞壳迷封。纵然句下精通,未免触途狂见。观汝诸人,从前依他学解,迷味二蹊。而今汝与一齐扫却。个个作大狮子儿,吒呀地哮吼一声,壁立千仞,谁敢正眼觑著?若觑著即瞎却渠眼。”
有僧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师曰:“超然迥出威音外,翘足徒劳赞底沙。”又问:“古曲无音韵,如何和得齐?”师曰:“木鸡啼子夜,刍狗吠天明。”问:“如何是一称南无佛?”师曰:“灯连凤翅当堂照,月影娥眉额面看。”问:“如何是佛?”师曰:“如何不是佛?”问:“未晓玄言,请师直指。”师曰:“家住海门州,扶桑最先照。”问:“朗月当宫时如何?”师曰:“不从天上辊,任向地中埋。”
又有僧问:“如何是佛?”师曰:“嘶风木马缘无绊,背角泥牛痛下鞭。”问:“如何是广慧剑?”师曰:“不斩死汉。”问:“古镜未磨时如何?”师曰:“天魔胆破。”问:“磨后时如何?”师曰:“轩辕无道。”
又有僧问:“朗月当空时如何?”师曰:“不在团天,且居羑里。”问:“矛盾本成双翳病,帝网明珠事若何?”师曰:“为山登九仞,捻土定千钧。”
僧问:“如何是和尚家风?”
师曰:“鹤有九皋难翥翼,马无千里漫追风。”
问:“如何是佛?”师曰:“勿使异人闻。”问:“夏终今日,师意如何?”师曰:“不怜鹅护雪,且喜蜡人冰。”问:“归乡无路时如何?”师曰:“平窥红烂处,畅杀子平生。”问:“摘叶寻枝即不问,如何是直截根源?”师曰:“赴供凌晨入,开堂带雨归。”问:“凡有所问,皆是捏怪,请师直指根源。”师曰:“罕逢穿耳客,多遇刻丹人。”问:“正当恁么时如何?”师曰:“盲龟值木虽优稳,枯木生华物外春。”问:“随缘不变者忽遇知音人时如何?”师曰:“披莎侧笠千峰里,引水绕蔬五老前。”问:“刻舟求不得,当体事如何?”师曰:“大勋不立赏,柴扉草自深。”问:“从上古人印印相契,如何是印底眼?”师曰:“轻嚣道者知机变,拈与沾魂拭泪巾。”问:“祖师心印,请师拂拭。”师曰:“祖月凌空圆圣智,何山松桧不青青。”问:“如何是无为之句?”师曰:“宝烛当轩显,红光烁太虚。”问:“如何是临机一句?”师曰:“因风吹火,用力不多。”问:“素面相呈时如何?”师曰:“拈却盖面帛。”问:“如何是直截一路?”师曰:“直截迂曲。”问:“如何是狮子吼?”师曰:“阿谁要汝野干鸣?”问:“有无俱无去处时如何?”师曰:“三月懒游花下路,一家愁闭雨中门。”问:“语默涉离微,如何通不犯?”师曰:“常忆江南三月里,鹧鸪啼处野花香。”
有僧问:“如何即是?”师曰:“快须断却。”问:“如何是临济下事?”师曰:“桀犬吠尧。”问:“如何是啮镞事?”师曰:“孟浪借辞论马角。”问:“不修定慧,为什么成佛无疑?”师曰:“金鸡专报晓,漆桶黑光生。”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寻山水尽山无尽。”问:“如何是宾中主?”师曰:“入市双瞳瞽。”问:“如何是主中宾?”师曰:“回銮两曜新。”问:“如何是宾中宾?”师曰:“攒眉坐白云。”问:“如何是主中宾主?”师曰:“磨砻三尺刃,待斩不平人。”问:“如何是钁头边意?”师曰:“山前一片青。”
【析】汝州风穴延沼禅师,余杭人也。自以被沩山之悬记印证后,出世聚徒,大振诸方。一日,师上堂示众,云:“祖师们的心心相印,今日全部提点出来大家参看:如果是去,就印证住了。如果是住,就印其破了。只是面对这不去亦不住者,大家参参看:是印证即是,还是不印证即是?众中还有人得道了吗?”
时有卢陂长老问曰:“学人有铁牛之机,请师不搭印。”
(注:长老机锋俊厉,铁牛无动,何须搭印?)
师曰:“惯于钓取鲸鲵之大鱼,没成想,却让蜗牛之步辗压泥沙了。”
卢陂欲要进语,师以拂子打其嘴,乃曰:“记得前面的话吗?”
卢陂曰:“记得。”
师曰:“试举看。”
卢陂欲开口,师又打一拂。
(注:卢陂不觉。前语”铁牛”,今又开口,不打你嘴,让天下人笑我。)
师上堂示众云:“凡是参学者的眼目,临机直须大用现前,不要拘泥于小节,即使言语之前己经荐得证到了,也还是滞壳迷封,未是究竟。即使你句下精通,口若悬河,头头是道,也未免是触途之狂见。观察到你们这些人,以前都是在依靠他人的学解认知,迷味于二边之见中,而如今我给你们一齐全部扫却掉了,个个做个大狮子儿,大吼一声,壁立千仞,谁还最正眼觑著呢?假若他觑著了,即瞎却了他的眼。”
(注:真如不可见。犹如一合相不可得一样。其性相一如的境界,是不可思议的。岂可正眼觑著?)
僧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
师曰:“超然迥出威音外,翘足徒劳赞底沙。”
(注:音外自家曲,徒劳赞阿谁!)
问:“古曲无音韵,如何和得齐?”
师曰:“木鸡啼子夜,刍狗吠天明。”
(注:法住法位。岂可人为之?)
问:“如何是一称南无佛?”
师曰:“灯连凤翅当堂照,月影娥眉额面看。”
(注:镜鉴当容,哪个不美!)
问:“如何是佛?”
师曰:“如何不是佛?!”
(注:剑触封喉!)
问:“未晓玄旨,请师直指。”
师曰:“家住海门洲,扶桑最先照。”
(注:饮水思源,意起究根。六识玄言起于直指清净意根。此乃禅宗密义所在。参看<法华经>即晓。)
问:“朗月当空时如何?”
师曰:“不从天上辊,任向地中埋。”
(注:第一月者,乃乾坤一指,唯我独尊。)
问:“如何是佛?”
师曰:“嘶风木马缘无绊,背角泥牛痛下鞭。”
(注:佛者缘也。缘者,法则规律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问:“如何是广慧剑?”
师曰:“不斩死汉。”
(注:般若慧剑善巧杀活!)
问:“古镜未磨时如何?”
师曰:“天魔胆裂。”
(注:般若智慧无须做作。)
僧曰:“磨后时如何?”
师曰:“轩辕无道。”
(注:彻天彻地,任运无碍。)
僧问:“朗月当空时如何?”
师曰:“不在团天,且居羑里。”
(注:真月不涉天地之相缚。)
问:“矛盾本成双翳病,帝网明珠事如何?”
师曰:“为山登九仞,捻土定千钧。”
(注:不二法门是真对二说的。性相一如,了了分明。)
问:“如何是和尚家风?”
师曰:“鹤有九皋难翥翼,马无千里漫追风。”
(注:谁敢束缚!)
问:“终夏今日,师意如何?”
师曰:“不怜鹅护雪,且喜蜡人冰。”
(注:冬夏各有意,不必再据拟,目落景非一,法由心生起。)
问:“归乡无路时如何?”
师曰:“平窥红烂处,畅杀子平生。”
(注:生死本故乡!)
问:“摘叶寻枝即不问,如何是直截根源?”
师曰:“赴供凌晨人,开堂带雨归。”
(注:平常最直接!)
问:“凡有所问皆是捏怪,请师直指根源。”
师曰:“罕逢穿耳客,多遇刻舟人。”
(注:既然己知捏怪,何必再问刻舟之事耶?!)
问:“正恁么时如何?”
师曰:“盲龟值木虽优稳,枯木生华物外春。”
(注:皆本法则使然者!无须捏怪!)
问:“随缘不变者忽遇知音人时如何?”
师曰:“披莎侧笠千峰里,引水浇蔬五老前。”
(注:本然如此,法尔如是,切莫人为捏怪之。人类于此清净意根处,镜鉴之五老,契入性鉴之不变,恰是不二法门。)
问:“刻舟求不得,当体事如何?”
师曰:“大勋不立赏,柴扉草自深。”
(注:当体无痕,朗照万象。)
僧问:“祖师心印请师拂拭。”
师曰:“祖月凌空圆圣智,何山松桧不青青。”
(注:本然如此,法则之印。青青翠竹无非般若,郁郁黄花皆是菩提。)
问:“如何是无为之句?”
师曰:“宝烛当轩显,红光烁太虚。”
(注:法则本然,光照太虚。今人不识,欲著更迷。)
问:“如何是临机一句?”
师曰:“因风吹火,用力不多。”
(注:应机之变,犹如乘风之舟,借力行驰也。)
问:“如何是直截一路?”
师曰:“直截迂曲。”
(注:大乘佛法的捷径就是直截与迂曲,本无分别。平常心是最好的直截。)
问:“有无俱无去处时如何?”
师曰:“三月懒游花下路,一家愁闭雨中门。”
(注:不见无择,独闭幽门。何必呢?!)
问:“语默涉离微,如何通不犯。”
师曰:“常忆江南三月里,鹧鸪啼处野花香。”
(注:法道自然,四季如安。)
问:“百了千当时如何?”
师曰:“不许夜行,投明须到。”
(注:不变者是!)
问:“无地容身时如何?”
师曰:“熊耳塔开无叩客。”
(注:无有下手处。)
僧问:“如何即是?”
师曰:“快须断却。”
(注:离幻者觉。)
问:“如何是临济下事?”
师曰:“桀犬吠尧。”
(注:孽子滥喝如狗吠。)
问:“如何是啮镞事?”
师曰:“孟浪借辞论马角。”
(注:不语怪力乱神!)
问:“不修定慧为什么成佛无疑?”
师曰:“金鸡专报晓,漆桶黑光生。”
(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曰:“寻山水尽山不尽。”
(注:山无尽山尽,你是寻山?还是见水?先过了”主语关”再说。)
僧问:“如何是宾中主?”
师曰:“入市双瞳瞽。”
(注:主者无迷。了了分明。)
问:“如何是主中宾?”
师曰:“回銮两曜新。”
(注:虎无犬子。)
问:“如何是宾中宾?”
师曰:“攒眉坐白云。”
(注:梦里又结婚。)
问:“如何是主中主?”
师曰:“磨砻三尺刃,待斩不平人。”
(注:法则需要人行持,行者若能于法则中作得了主,即以意识再现真实者,当为主中主。)
问:“如何是钁头边意。”
师曰:“山前一片青。”
(注:锄草当为禾苗青。学佛自为眼界明。)
有诗言:
风穴铁牛印记生。
超然物外看铜铮。
古镜未磨呈利剑。
投明须到是头功。
公案第三十五则 <隐峰倒立>
【案】五台山隐峰禅师,福建人也。姓邓氏。自幼出家,初游马祖之门,而未能睹奥。复来往石头,虽两番不捷。而后于马大师言下契会。师在石头时,问云:“如何得合道去?”石头云:“我亦不合道。”师云:“毕竟如何?”石头云:“汝被这个得多少时耶?”
一日,石头和尚铲草次,师在左侧叉手而立,石头飞铲子向师前,铲一株草,师云:“和尚只铲得这个,不铲得那个。”石头提起铲子,师接得铲子,乃作铲势。石头云:“汝只铲得那个,不解铲得这个。”师无对。
师一日,推土車次,马大师展脚在路上坐,师云:“请师收足。”大师云:“己展不收。”师云:“已进不退。”乃推車碾过。大师脚损归法堂,执斧子云:“适来碾损老僧脚底出来!”师便出于大师前引颈,大师乃置斧。
师到南泉,睹众僧参次,南泉指净瓶云:“铜瓶是境,瓶中有水,不得动著境与老僧将水来。”师便拈净瓶向南泉面前泻,南泉便休。
师后到沩山,于上座头解放衣钵,伪山闻师叔到,先具威仪下堂内。师见来,便倒作睡势,沩山便归方丈,师乃发去。
少间,沩山问侍者:“师叔在否?”对云:“已去也。”沩山云:“去时有什么言语?”对云:“无言语。”沩山云:“莫道无言语,其声大如雷。”
唐元和中,遂入五台,于金刚窟前将示灭。先问众云:“诸方迁化,坐去,卧去,吾尝见之,还有立化也无?”众云:“有也。”师云:“还有倒立者否?”众云:“未尝见有。”师乃倒立而化,亭亭然,其衣顺体。时众议舁就茶毗,屹然不动。远近瞻视,惊欢无已。师有妹为尼,时在彼,乃俯近而咄曰:“老兄畴昔不循法律,死更焚惑于人。”于是以手推之,偾然而踣,遂就阇维,收舍利入塔。
【析】五台山邓隐峰禅师,福建人也。幼年出家,初参马祖大师门下,未能契入目睹奥妙。后往来石头之间,虽两番来往,依然未能捷径。最终于马大师言下契会玄旨。
师当年在石头处,问云:“怎样才能合得道去呢?”
石头云:“我亦不合道。”
(注:道岂有”合”在?合者己二分,隐峰不懂,生发此问。)
师云:“毕竟怎样呢?”
石头云:“你背着这个包袱多久了?”
(注:哪里有毕竟,法尔如是!)
一日,石头和尚铲草时,师在左侧叉手而立,石头飞铲子向师前铲去一株草。
师云:“和尚只铲得这个,不铲得那个。”
石头提起铲子,师接得铲子,乃作铲势(暗喻只有法义,无有法相)。
石头云:“你只铲得那个,不解铲得这个。”
(注:那个何须铲,能铲的只是这个!)
师不解,无言以对。
师一日,推土車行,马大师展开双脚于路上休息。师见云:“请师父收回双脚。”
大师云:“展开了就不会再收回了。”
(注:法义无为,覆水难收。马大师随处勘验自己的弟子们。)
师云:“已进不退!”言外之意:大丈夫行持,岂可半途而废。于是推車碾过。
大师脚损归堂后,持斧子云:“刚才碾伤我脚的站出来!”
师便出,于大师前引颈待罚,马大师见状,置斧归方丈。
师到南泉处参访,见众僧参学时,南泉指净瓶道:“铜瓶是境界,瓶中有水(性),不得动著境界与老僧将水拿出来。”
师便上前,拈起净瓶将水(性)向南泉面前倾泻。言外之意:瓶未动,水在流,看你(性)在何处?
南泉便休。
师后到沩山,于上座头解放宽衣,闲散放松。沩山闻是师叔到来,先整理一下仪容衣貌,便下堂内。师见沩山来,放倒作睡势。沩山便归方丈。师于是起身走了。
少倾,沩山问侍者:“师叔在否?”
对云:“己经走了。”
沩山云:“走时留下什么话了吗?”
对云:“没有言语留下。”
沩山云:“莫道无言语,其声大如雷。”
唐元和中,遂入五台,于金刚窟前欲示灭。先问大众云:“古往今来迁化者,或坐,或卧,我也曾见过一些,不知道还有站着去的吗?”
众人云:“有站着走的。”
师又云:“还有倒立着走的吗?”
众人云:“没有看见过。”
好吧!你们看我来:师于是倒立而化,身体亭亭立然,其衣顺身不乱。时人惊愕。纷纷议论如何茶毗,然其体倒置不倒,远近之人,来往瞻视,无不惊叹。
师有一妹,出家为尼,此时正在彼处,闻知此事,乃俯近师耳而责怪云:“老兄平日里就不守规矩,蔑视法则,到死时,还要惑乱于人。”责完,以手推之,偾然而踣。遂就阇维,收舍利入塔。
有诗言:
隐峰不露参二头。
石头马祖几番游。
若道引颈师斧置。
倒立辞缘意何求。
公案第三十六则 <山尼了然>
【案】筠州末山尼了然。前高安大愚禅师法嗣。有灌溪闲和尚游方时,到山前先云:“若相当即住,不然则推倒禅床。”乃入堂内。了然禅师遣侍者,问:“上座今日离何处?”
溪闲云:“为佛法来。”
了然禅师乃升座。
溪闲上参,了然问:“上座游山来,为佛法来?”
溪闲云:“离路口。”
了然云:“何不盖却。”
溪闲无对,始礼拜。
闲问:“如何是末山?”
然云:“不路顶。”
闲云:“如何是末山主?”
然云:“非男非女。”
闲乃喝云:“何不变去?”
然云:“不是神,不是鬼,变个什么?”
溪闲于是伏膺,作园头三载。
有僧到参,了然云:“大褴褛生。”
僧云:“虽然如此,且是狮子儿。”
了然云:“既是狮子儿,为甚被文殊骑?”
僧无对。
有僧问:“如何是古佛心?”
了然云:“世界倾坏。”
僧云:“世界为什么倾坏?”
了然云:“宁无我身!”
【析】筠州末山尼了然,前高安大愚禅师法嗣。有灌溪闲和尚游方时,到山前即云:“如果此处法缘相当适合我,就留下来,不然,则推倒禅床。看你如何称禅师?”说完,乃入堂内。
了然禅师闻言派遣侍者前去,问云:“上座今日离何处?”
溪闲云:“我为佛法而来。”
(注:古代禅师行脚,见面即机锋相勘,验其是否在道上。有道则交,无道远离。)
了然禅师闻为法而来,方才升座,以礼待客,接溪闲上参。
了然问:“上座是游山来呢?还是参佛法而来呢?”
溪闲云:“我远离路口而来。”
(注:参禅就是为了明白。远离那些歧途路口。换个角度讲:我为寻找正路而来。)
了然云:“何不盖却!”
(注:不如一棒子打却!出门瞎找个什么呢?)
溪闲无对。不知所以然。于是礼拜。
(注:古代禅和子,个个傲骨骄颜,不对机者,不礼拜。)
溪闲问:“什么是末山呢?”
了然云:“走不到顶!”
(注:此乃法义之峰,焉有顶哉!)
溪闲云:“什么是末山主呢?”
了然云:“不是男也不是女!”言外之意:无有二相。
溪闲大喝云:“为什么不变化了去?”
(注:闲和尚不懂机锋之洞然无二,何变之有?误以为男女名相之变迁。呜呼!根劣失智之人也。)
了然云:“不是神,亦不是鬼,你想要变个什么呢?”
(注:佛法无多子,法理无二般,你想变个什么?)
溪闲于是服膺,在此处作园头三年。
(注:古代参禅不易,若遇善知识点拨有省后,多在身边服务数年。以示感恩之情。)
有僧到参,了然师问:“太破烂了呀!路途中,吃了许多苦吧!”
僧云:“虽然这般狼狈不堪,但却是个狮子儿!”
(注:古禅师以狮子喻般若慧根。言外之意:相虽褴褛,般若慧在。)
了然云:“既然是狮子儿,为什么却被文殊骑呢?”
僧无对。不知所以然。
有僧问:“什么是古佛之心?”
了然云:“古佛之心就是让世界刹那刹那生死变幻。”
僧云:“世界无什么是变幻生死的呢?”
了然云:“因为它宁愿无有自性之我的身相在。”
(注:善哉!了然真善在,峰顶不路焉,若识褴褛相,文殊即狮儿。)
有诗言:
山尼了然逗溪闲。
方离路口顿失言。
非男非女元无相。
园头三载古佛前。
公案第三十七则 <石头露柱>
【案】石头希迁大师,端州高要人也。姓陈氏。母初怀妊,不喜荤一如。师虽在孩子提,不烦保母。既冠,然诺自许。乡洞獠民畏鬼神,多淫祀杀牛酾酒,习以为常。师辄往毁丛祠,夺牛而归。岁盈数十,乡老不能禁。后直造曹溪,六祖大师度为弟子,未具戒。属祖师圆寂,禀遗命谒于庐陵青原山行思禅师,乃摄衣从之。一日,行思禅师曰:“有人道岭南有消息。”师曰:“有人不云云。”曰:“若恁么,大藏小藏从何而来?”师曰:“尽从这里去,终不少他事。”行思甚然之。师于唐天宝初荐之衡山南寺。寺之东有石状如台,乃结庵其上,时号石头和尚。
师一日,上堂示众云:“吾之法门,前佛传授。不论禅定精进,唯达佛之知见,即心即佛,心佛众生,菩提烦恼,名异体一。汝等当知自己心灵体离断常,性非垢净,湛然圆满,凡圣齐同,应用无方,离心意识。三界六道唯自心现,水月镜像,岂有生灭?汝能知之,无所不备。”时门人道悟问:“曹溪意旨谁人得?”师曰:“会佛法人得。”问:“师还得佛法否?”师曰:“我不会佛法。”僧问:“如何是解脱?”师曰:“谁缚汝?”
又问:“如何是净土?”师曰:“谁垢汝?”问:“如何是涅槃?”师曰:“谁将生死与汝。”
师问所到僧:“从什么处来?”僧曰:“江西来。”师曰:“见马大师否?”憎曰:“见。”师乃指一橛柴曰:“马师何似这个。”僧无对。
却回举似马祖。马曰:“汝见橛柴大小?”僧曰:“勿量大。”马曰:“汝甚有力。”僧曰:“何也?”马曰:“汝从南岳负一橛柴来,岂不是有力?”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问取露柱。”曰:“学人不会。”师曰:“我更不会。”
大颠和尚问师:“古人云:道有道无是二谤,请师除。”师曰:“一物即无,除个什么?”师却问大颠云:“并却咽喉,唇吻道将来。”颠曰:“无这个。”师曰:“若恁么,即汝得入门。”
道悟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不得不知。”悟曰:“向上更有转处也无?”师曰:“长空不碍白云飞。”问:“如何是禅?”师曰:“碌砖。”又问:“如何是道?”师曰:“木头。”
广德二年门人请下于梁端,广阐玄化。江西主大寂,湖南主石头。往来憧憧并凑二大士之门矣。
(世传俗语[走江湖]就来源于马祖石头的江西湖南的行脚僧。)
【析】石头希迁大师,端州高要人也。姓陈氏。母亲怀妊期间,即不喜荤茹,师虽然幼小孩提时,就不需要大人照顾,到了成年时,更加独立自主。乡洞獠民生存条件恶劣艰苦,惧怕鬼神,乡间多设淫祀杀牛酾酒,习以为常。师乃慈悲心在,辄往毁怀丛祠,夺牛而归,厌恶杀生。如此岁盈数十,乡老对他没有办法。
后直接造访曹溪,六祖大师度为弟子,但末具戒。值六祖圆寂后,禀祖遗命,参谒于庐陵青原山思禅师,乃摄衣从之。
一日,思问师曰:“有人讲岭南(六祖)有个消息(入手处)。”
师曰:“有人不这样认为。”
(注:笔者冒然问一句:“谁?”。这就是笔者所强调的”主语关”。)
行思曰:“大藏小藏从何而来?”
师曰:“只管从这里离去,终究是不少任何东西的。”
(注:这就是主语”谁”!)
行思甚喜肯定之。
师于唐天宝初荐之衡山南寺,寺之东侧,有一巨石,平状如台,师结庵其上。即时号称石头和尚。
一日,师上堂示众曰:“我这里的法门,是先佛六祖大师传授的:不论禅定精进,唯达佛之知见。即这个心本然清净就是佛心,心外无佛,佛外无心。心佛众生三无差别。菩提烦恼名异性一,汝等应当知道:自己的心灵(意识)体离断常,性没有垢净之分别,而其清净意根,湛然圆满,如如至鉴,凡圣齐同,众生皆有,其逢缘起,应用无方,远离心意识,不住一切相,亦即:以无住本,立一切法者是也!其实,三界六道之权巧,皆是唯自心之所现,水月镜像,驴见马见,其镜与性之鉴相,岂有生灭耶?汝等能够找到(亲证)这个鉴相(清净意根),即是见性,若能真知如鉴,无所不备也!”
(注:古禅师不求名相,不解唯识,所以不言此为意根之名,但其境界之描述,恰是清净意根之功德相。参看<法华经>即晓。)
时门人道悟问:“曹溪意旨谁人得?”
师曰:“会佛法的人将得到。”
曰:“师还得否?”
师曰:“我不会佛法。”
(注:难道说石头和尚没得六祖真传吗?非也!此处机锋关键是个”得”字,佛法本然,无须再得。有得有失皆不究竟。)
僧问:“怎样才能解脱呢?”
师曰:“谁缚你?”言外之意:若无人缚,何须解脱?!
(注:解铃还须系铃人。关键是找到”缚”者,把它解决了,一解百解。)
又问:“如何是净土?”
师曰:“谁垢你了呢?”
(注:同上理,找到那个”垢”者,消灭它。处处皆是净土。)
问:“如何是涅槃?”
师曰:“是谁把生死给了你?”
(注:能够让你生死的就是涅槃。)
师问新到僧:“从什么处来?”
僧曰:“江西来。”
师曰:“见马大师否?”
僧曰:“见到了。”
师于是指向一橛柴曰:“马师何似这个?”
(注:马师相异性一。若存一”似”,即是挨打有份了。可惜,来僧不会。)
僧无法对答。却回去举似了马祖大师。
马祖曰:“你见那橛柴有多少呢?”
僧曰:“没有太大的量。”
马祖曰:“你还真有力气。”
僧曰:“为什么这样说?”
马祖曰:“你从南岳背负着一橛柴来此,难道还不是很有力气吗?”
(注:机锋对唱,只是表法,只为汝觉。此僧不觉,背负一个”机锋”,江西湖南乱跑,岂不累心吗?!马大师,这是夸他精进也!)
有僧问:“什么是西来意?”
师曰:“问那个露柱吧!”
(注:真觉者,露柱与西来同步。)
僧曰:“学人不会。”
师曰:“我更不会。”
(注:露柱无来去,何须再会。)
大颠禅师问师:“古人讲:道有与道无皆是二边之谤。请和尚除此二边看看。”
师曰:“一物本都没有,你让我除个什么呢?”
(注:佛法是辩证的。所谓除却二边,是指不要执着二边,但不是消灭归无,恰恰是一个都不少。这一点历史上,常常被人忽略了。石头这里讲的是第一义谛,即若见实相无相得见如来。如来者,诸法如意也。由此,方言:没有一个实在之物存在,离幻即可,不须立个”除”字。)
师反问大颠曰:“并弃了咽喉与唇吻,道将一句来。”
大颠曰:“没有这个。”言外之意:这是一个伪命题。
师曰:“如果那样的话,你也就可以入门了。”
道悟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师曰:“不得不知。”
(注:如义之一切法,皆是不可不知。知即鉴,不可再”立知”,这就是诸佛法义之大意。人类觉此,当亲证清净意根。)
道悟曰:“向上更有转处也无?”
石头曰:“长空辽阔不碍一切白云飞过。”
(注:真觉者,风过疏竹,雁荡长空。何碍之有?)
问:“如何是禅?”
师曰:“碌砖。”
(注:脚下之砖。随缘自在,本然即禅。不怕人踩,利乐生缘。)
又问:“如何是道?”
师曰:“木头。”
(注:大道无为,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道者,规律法则也。不变者,木头也。)
广德二年,门人请于梁端,广阐玄理,度化大众。江西主是大寂,即马祖也。湖南主是石头。来往二地间,憧憧并凑二大士之门矣。史称”走江湖”者是也。
有诗言:
江西马祖月印圆。
湖南石头曹溪传。
唇吻咽喉同一步。
木头碌砖本道禅。
公案第三十八则 <药山不识>
【案】澧州药山惟俨禅师,绛州人。姓韩氏。年十七依潮阳西山慧照禅师出家。唐大历八年纳戒于衡岳希操律师。乃曰:“大丈夫当离法自净,岂能屑屑事细行于布巾耶?”即谒石头,密领玄旨。一日师坐次,石头睹之,问曰:“汝在这里作么?”曰:“一切不为。”石头曰:“恁么即闲坐也?”曰:“若闲坐即为也。”石头曰:“汝道不为,且不为个什么?”曰:“千圣亦不识。”石头以偈赞曰:
“从来共住不知名,任运相将只么行,自古上贤犹不识,造次凡流岂敢明?”
石头有时垂语曰:“言语动用亦勿交涉。”师曰:“不言语动用亦勿交涉。”石头曰:“这里针扎不入”师曰:“这里如石上裁花。”石头然之。
师后居澧州药山,海众云会。一日,师看经次,柏岩曰:“和尚休猱人得也。”师卷即经曰:“日头早晚。”曰:“正当午。”师曰:“犹有这个文彩在。”曰:“某甲无亦无。”师曰:“汝天杀聪明。”曰:“某甲只恁么,和尚尊意如何?”师曰:“我跛跛挈挈,百丑千拙,且恁么过。”
师与道吾说:“茗溪上世节察来。”道吾曰:“和尚上世为什么?”师曰:“我痿痿羸羸,且恁么过时。”吾曰:“凭何如此?”师曰:“我不僧殿他书卷。”
院主报,打钟也,请和尚上堂。师曰:“汝与我擎钵孟去。”曰:“和尚无手来多少时?”师曰:“汝只是枉披袈裟。”曰:“某甲只恁么,和尚如何?”师曰:“我无这个眷属。”
师见园头栽华次,师曰:“栽即不障汝栽,莫教根生。”曰:“即不教根生,大众吃什么?”师曰:“汝还有口么?”僧无对。
有僧问:“如何不被诸境惑?”师曰:“听他何碍汝?”曰:“不会。”师曰:“何境惑汝?”僧问:“如何是道中至宝?”师曰:“莫谄曲。”曰:“不谄曲时如何?”师曰:“倾国不换。”
有僧再来依附。师问:“谁?”曰:“常坦。”师呵曰:“前也是常坦,后也是常担。”
一日,院主请师上堂。大众才集,师良久,便归方丈,闭却门。院主遂后曰:“和尚许某甲上堂,为什么却归方丈?”师曰:“院主!经有经师,论有论师,律有律师,又争怪得老僧?”
师问云岩作什么?岩曰:“担屎。”师曰:“那个底?”岩曰:“在。”师曰:“汝来去为谁?”曰:“替他东西。”师曰:“何不教并行?”曰:“和尚莫谤他。”师曰:“不合恁么道。”曰:“如何道?”师曰:“还会担么?”
师坐次,有僧问:“兀兀地思量个什么?”师曰:“思量个不思量底。”曰:“不思量底如何思量?”师曰:“非思量。”僧问:“学人拟归乡时如何?”师曰:“汝父母遍身红烂,卧在荆棘林中,汝归何所?”僧曰:“恁么即不归去也。”师曰:“汝却须归去。汝若归乡,我示汝个休粮方。僧曰:“便请。”师曰:“二时上堂,不得咬破一粒米。”僧问:“如何是涅槃?”师曰:“汝未开口时唤作什么?”
师见遵布衲洗佛,乃问:“这个从汝洗,还洗得那个么?”遵曰:“把将那个来。”师乃休。
师书佛字问道吾是什么字?吾云:“佛字。”师云:“多口阿师。”僧问:“己事未明,乞和尚指示。”师良久曰:“吾今为吾道一句亦不难,只宜汝于言下便见去,犹较些子。若更入思量,却成吾罪过。不如且各合口,免相累及。”
大众夜参,不点灯。师垂语曰:“我有一句子待特牛生儿即向汝道。”时有僧曰:“特牛生儿也,何以不道?”师云:“侍者把灯来。”其僧抽身入众。
僧问:“达摩未到时,此土还有祖意也无?”师云:“有。”僧问:“既有祖师意,又来作什么?”师曰:“只为有,所以来。”
师看经,有僧问:“和尚寻常不许人看经,为什么却自看?”师曰:“我只图遮眼。”曰:“某甲学和尚,还得也无?”师曰:“若是汝,牛皮也须看透。”
朗州刺史李翱向师玄化,屡请不起,乃躬入山谒之。师执经卷不顾。侍者白曰:“太守在此。”翱性偏急,乃言曰:“见面不如闻名。”师呼太守,翱应诺。师曰:“何得贵耳贱目?”翱拱手谢之。
问曰:“如何是道?”师以手指上下曰:“会么?”翱曰:“不会。”师云:“云在天,水在瓶。”翱乃欣惬作礼而述一偈曰: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翱又问:“如何是戒定慧?”师曰:“贫道这里无此闲家具。”翱莫测玄旨。师曰:“太守欲得保任此事,直须向高高山顶坐,深深海底行。闺阁中物舍不得,便为渗漏。”
师大和八年二月临顺世,叫云:“法堂倒!法堂倒!”众皆持柱撑之。师举手云:“子不会我意。”乃告寂。
【析】澧州药山惟俨禅师,绛州人。姓韩氏。年龄十七时,依潮阳西山慧照禅师出家。唐大历八年纳戒于衡希操律师。乃曰:“大丈夫当离法自净,岂能碌碌无为于市井布俗之中也。”于是,参拜石头,密领石头之玄旨。
一日,师坐禅,石头看到了,云:“你在这里作什么?”药山云:“一切不为。”石头云:“那么你是在这里闲坐吗?”山云:“如果是闲作就有为了。”石头云:“你说不为,说说看,不为个什么?”山云:“千圣亦不识。”石头以偈赞曰:
“从来共住不知名,任运相将只么行,自古上贤犹不识,造次凡流岂敢明?”
(注:佛之一字,岂敢妄闻?懂之则已,不懂瞎识。)
石头有时垂语曰:“言语动用亦勿交涉。”
师曰:“不言语动用也没有交涉。”
(注:佛之本性,不在言语不言语,觉者逢缘即举,言语何碍?!)
石头曰:“这里针扎不进去。”
师曰:“这里象是在石头上栽花,栽一颗,死一颗。徒劳无益。”
(注:佛法本身就是缘起法,缘起法生死死生,相续不断。世界里只有这个”动相”是恒常不变的。正所谓:桥流水不流也。)
石头闻之肯定了。师后居澧州药山,海众云会,广度群蒙。
一日,师看经时,柏岩曰:“和尚这是根劣人所得也。”言外之意:大禅师还看什么文字呢?!
师收起经来曰:“日头什么时候了?”
岩曰:“正是中午时分。”
师曰:“你还有这个色相在吗?”
(注:看经不好,你这个意识就好了呢?)
岩曰:“某甲无也没有了。”
师曰:“你真是透顶的聪明呀!”
(注:聪明的极端,结果恰是愚痴。)
岩曰:“我只会这些,和尚您是怎样认为的?”
师曰:“我是跌跌撞撞,百丑千拙,得过且过。”
(注:法道自然。如来者,诸法如意也。)
师与道吾曰:“茗溪上世为节察来。”
吾曰:“和尚上世曾为什么呢?”
师曰:“我痿痿羸羸,就这么过来的。”
吾曰:“凭何如此?”
师曰:“我上世不曾展卷读经,昏昏沉沉。”
(注:佛法讲因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院主来告:打钟了,请和尚上堂示法。
师曰:“你给我拿着钵盂去。”
院主曰:“和尚无手有多少时日了。”
师曰:“你只是个白披袈裟的吃货。”
院主曰:“我只会这样,和尚您又如何认识呢?”
师曰:“我根本就没有这些眷属来缠身。”
药山师看见园头正在栽花时,师曰:“栽花你就栽花吧!我不会障碍你栽的,但是可别让根生长了。”
(注:此话问的颇为怪异,花开根不生,这里喻意着什么呢?药山用意可谓老婆心切也。根是本,以无住本生一切法,开一切花。而无住这个根,本身并不随其花开花落而变化,这就是众生皆有的清净意根。此根六道之中唯人类独觉。这是中华禅宗史中的一个伟大的”密义”,由于历史的局限,历代禅师们悟到之后,皆不明说,唯以譬喻之言词,暗示于自己的开示之中。所以,造成后世孽子多有误解扭曲之言的产生,时至今日,一至发展到了欲证”真如”的荒谬之中。更有邪言妄语,滥言净意根是”荒谬的,不可正知的,事理皆违的,颠倒的”,殊不知释迦在<法华经>中明言第七识清净意根的功德相。参看<法华经>即晓。)
园头曰:“既然不叫根生,大众吃什么?”
师曰:“你在那个境界(净意根)中,还有口吗?”言外之意,无有口,吃什么呢?
(注:园头不懂净意根,也不知道众生皆有一个清净意根的存在。)
园头及在场众僧无言以对。
有僧问:“如何不被他诸境所惑乱?”
师曰:“任他驴见马见,碍着你什么呢?”
(注:此处喻意颇深,以无住本立一切法的清净意根何碍你的妄想纷飞?!言外之意,是你六识分别取舍在作怪,你不弃幻,却妄想求真,贪欲真如,幻想成佛作祖,…你不被惑乱,…留着你胡思乱想干什么呢?<经>曰:知幻即离,离幻为直。)
僧曰:“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师曰:“请问:是什么无为的境界惑乱到你了?”
(注:问僧不懂境界无为,人类根触尘生识,识起聚心,心有染净二果,皆源于”根”,此根无为,本不作意,无染无净,驴来驴现,马来马现。现驴现马皆源于人类的八识种子。种子属于共业,无为染净双依。七识是镜鉴,六识缘起,于此清净意根处提取种子,七识镜现种子之时,本不走样。但由于人类无始无明的业力熏染,或有不净,扭曲,亦或哈哈镜现,所以,六识取舍之间,必有分别拣择,这就是愚痴与智者产生的因缘果报。此因果即是法则与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人类的行为符合法则规律后,为正知正见。否则,即为邪知邪见。觉与迷即生于此。所以说,修意本来就是修意识。凡以意识再现真实者,是为觉。)
有僧问:“如何是室中宝?”
师曰:“不要谄曲。”
(注:莫谄曲,就是不走样。人类于六识缘起时,若能于八识共业种子中不走样,必然是处在清净意根状态下的镜鉴与性鉴一如法尔,即法义如如,也就是如来者,诸法如义也。此种法义在初期证悟禅师们的公案中屡屡发现。此则公案即是明例之一。)
又曰:“不谄曲时如何呢?”
师曰:“倾国不换!”
(注:所谓”金不换”,指的就是[如染不择]的清净意根,此种净意根,不在相上讲,专指悟性,所以说倾国不换。二者不可比。)
有僧再次前来依附。
师问:“阿谁?”
僧曰:“常坦。”
师呵曰:“前也平常坦荡,后也平常坦荡。”
(注:一切本然坦荡,何须你再常坦。言外之意:一切本具,你这来来往往的瞎跑什么呢?道场不一定成佛,真觉者在家亦是。可惜,来僧终究未能懂。)
一日,院主请师上堂示法,大众聚集,师上座,良久。下座便归方丈,闭上门。院主不解,便随至方丈门前,问:“和尚让我集众,刚上堂,和尚为什么却归方丈呢?”
师曰:“院主!经文有经师讲,论著有论师讲,戒律有戒师讲,你又何必要怪罪我呢?”
(注:千古禅师,只论见性。恰如赵州和尚言:老僧只作本份事。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事。释迦是把世俗中的王位放下了,才最终走向觉悟。要想学禅,必须放下手中的闲家伙。正所谓:空手方能把锄头,步行方知骑水牛,人在桥上生死过,桥流已久水不流。)
师问云岩曰:“作什么?”
岩曰:“担屎。”
师曰:“哪个的屎?”
岩曰:“在。”
(注:去垢弃秽,还管它张三李四呢?见屎必除,见幻即离,这就是觉呀!)
师曰:“汝来去为谁?”
日:“替他东西”
师曰:“何不让它们并行呢?”
(注:此乃勘验语,并行者为二分。一如者何言”并行”二字?否则,即成了我跟我逛街了。无有是处。药山此语,极为刁险,欲陷云岩于坑中。云岩亦老参,行脚多年,岂被他欺耶?)
岩曰:“和尚不可诽谤他!”
师曰:“不是这样讲的。”言外之意:你误会了。
岩曰:“那该怎样讲?”
师曰:“你还会那个担屎吗?”
(注:善哉!本来无一物,何必屎来担。若言无所有,始劫光棍汉。)
师坐禅时,有僧来问:“兀兀地思量个什么呢?”
师曰:“思量那个不思量的。”
僧曰:“不思量的如何思量呢?”
师曰:“非思量。”
(注:言外之意,只管不思量之”知”,不要再去”立知”。立知者,为思量。不思量,就是不立知。此种非思量之境界,恰恰是[如染不择]之境界。此种只知,不再立知之境界,就是清净意根之境界。由于历史的局限,此种净意根,禅师们悟到之后,从不明说,多以偈颂形式演唱出来。或以机锋对唱的公案暗喻其中,启发读者,自悟了知。)
有僧问:“学人拟归乡时如何?”
师曰:“你的父母已然烂掉了,埋在树林中,你还归什么乡呢?”
(注:三心不可得。昨日已逝去,何必又追逐。)
僧曰:“那样,就不回去啦?”
师曰:“你还是应该回去。如果你回去的话,我给你指示个休粮的方法。”
僧曰:“请和尚指示。”
师曰:“二时上堂,不得咬破一粒米。”
(注:上堂说法,只存法义,不涉世俗。不要涉及到一粒米那样大小的相染。有相则缚。)
僧问:“如何是涅槃?”
师曰:“你还未开口时唤作什么?”
(注:那个,不就是涅槃吗?)
师见遵布衲洗佛,于是问:“这个佛你洗得,那个佛还洗得吗?”
遵曰:“请将那个佛拿上来。”
师乃休。
(注:相佛可洗,性佛焉能洗?)
师书佛字,问道吾:“是什么?”
吾曰:“佛字。”
师曰:“多口阿师。”
(注:和尚屈打成招。既不可说,焉能可写耶?)
僧问:“己事未明,乞和尚指示。”
师良久,曰:“我今天为你说道出一句也不难。只希望你能于言下便悟见了去,这还算有些收获。如果你闻我所说,又进一步思量分别取舍的话,却是成就了我的罪过。不如我俩都各闭其口,免得互相连累着。”
(注:禅和子行脚,不喜自参,总是希望从他人那里得到些什么密义,殊不知,凡是问取而来的,皆不是真知。心悟的是智慧,听闻的是知识,修证的是功夫,幻现的是境界。)
僧问:“达摩未到时,此土还有祖意也无?”
师曰:“有。”
僧曰:“既有祖师意,又来作什么?”
师曰:“只为有,所以来。”
(注:祖意如来,何曾有来,来本无来,恰是如来。)
师正在看经,有僧见了,问:“和尚寻常不许人看经,为什么却自己偷看?”
师曰:“我只为图个遮眼。”
曰:“我要是学和尚也看经,还得正果吗?”
师曰:“如果是你的话,牛皮也要看透过去,方才可以看经。”
(注:性不在文字上,亦不离文字。唯须透脱者方得。否则,反被文字所缚。)
朗州的刺史李翱一向听说和尚玄化一方,屡次邀请而不起身,于是,亲自躬身入山谒之。师见来,执经自阅而不顾刺史。侍者在一旁,提醒曰:“太守在此。”师亦不顾。
李翱性急,乃言曰:“见面还不如闻名。”言外之意:徒有虚名,只知读经又没礼貌。
师见李翱欲走,呼曰:“太守。”
翱应诺。
师曰:“何必高贵其耳朵,而眨低眼睛呢?”
翱乃拱手谢之。
(注:真正的禅师是不慕名闻利养的。世人平等,不论高低贵贱,一视同仁。你来求法,就有一个贪心在,不知法本在心,何须外求。又生一个”得”心在。这一贪一得,如何是好。站着吧!先杀杀你的傲慢之气。)
翱问:“如何是道?”
师以手指上下曰:“会么。”
(注:佛法无多子,一天一地,唯我独尊。)
翱曰:“不会。”
师曰:“云在天,水在瓶。”
(注:大道自然,法义如如。法尔如是,本然如此。)
翱乃欣然作偈曰: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注:三祖言”大道至简,唯嫌拣择”。问来问去,徒增口舌。)
翱又问:“如何是戒定慧?”
师曰:“贫道这里无此闲家具。”
(注:过日子,要这会多摆设干什么?吃饱了劳作,身体好就是了。戒定慧再好,没有觉性管什么用?)
翱闻之不解,莫测玄旨。师知其意根未清净,世俗色染之相障道太久,积重难返,师曰:“太守欲得保任此事,直须向高高山顶坐,深深海底行。闺阁之中的男女之情舍不得,就是渗漏。”
(注:真觉者何来保任?想舍也舍不去。太守无觉,所以,方便言语其保任,欲望成佛之高高,仍需践行之深深,否则,自心不净,根则不显。)
师于大和八年二月临顺世,呼叫云:“法堂倒!法堂倒!”
众闻声,皆拄撑之。
师举手云:“子不会我意。”
随之告寂。
有诗言:
法堂欲倒人不会。
弟子愚痴悔末追。
道中至宝莫谄曲。
千圣不识我不为。
公案第三十九则 <云岩不道>
【案】潭州云岩昙晟禅师,钟陵建昌人也。姓王氏,少出家于石门。初参百丈怀海禅师,未悟玄旨,侍左右二十年。百丈归寂,师乃谒药山,言下契会。一日,药山问:“汝除在百丈,更到什么处来?”师曰:“曾到广南来。”山曰:“见说广州城东门外有一团石,被州主移却是否?”师曰:“非但州主,阖国人移亦不动。”药山乃又问:“闻汝解弄师子,是否?”师曰:“是。”曰:“弄得几出?”师曰:“弄得六出。”曰:“我亦弄得。”师曰:“和尚弄得几出?”曰:“我弄得一出。”师曰:“一即六,六即一。”
师后到沩山,沩山问:“承长老在药山弄师子,是否?”师曰:“是。”沩山曰:“长弄么?还有置时?”师曰:“要弄即弄,要置即置。”曰:“置时,师子在什么处?”师曰:“置也!置也!”
僧问:“从上诸圣什么处去?”师良久云:“作么?作么?”问:“暂时不在如同死人时如何?”师云:“恰好埋却。”问:“大保任底人与那个是一是二?”师云:“一机之绢,是一段是两段?”洞山闻云:“如人接树。”
师煎茶次,道吾问:“煎与阿谁?”师曰:“有一人要。”曰:“何不教伊自煎?”师曰:“幸有某甲在。”
师问石霜:“什么处来?”霜云:“沩山来。”师云:“在彼中得多少时?”霜云:“粗经冬夏。”师云:“恁么即成山长也。”霜云:“虽在彼中却不知。”师云:“他家亦非知非识。”霜无对。后道吾闻云:“得恁么无佛法身心。”
师后居潭州攸县云岩山。一日,上堂谓众曰:“有个人家儿子,问著无有道不得底。”洞山问:“他屋里有多少典籍?”师曰:“一字也无。”曰:“争得恁么多知?”师曰:“日夜不曾眠。”曰:“问一段事还知否?”师曰:“道得却不道。”
师问僧:“什么处来?”僧曰:“添香来。”师曰:“见佛否?”曰:“见。”师曰:“什么处见?”曰:“下界见。”师曰:“古佛!古佛!”
道吾问:“大悲千手眼那个是正眼?”师曰:“如无灯时,把得枕子怎么生?”道吾:“我会也,我会也。”师曰:“怎么生会?”道吾曰:“通身是眼。”
师扫地次,沩山云:“太驱驱生。”师云:“须有不驱驱者?”沩山云:“恁么即第二月也。”师竖起扫帚云:“这个是第几月?”沩山低头而去。玄沙闻云:“正是第二月。”
师问僧:“什么处来?”僧曰:“石上语话来。”
师曰:“石还点头也无?”僧无对。师曰:“未问时,却点头。”
师作鞋次,洞山问:“就师子乞眼,未审还得也无?”师曰:“汝底与阿谁去也?”曰:“良价无。”师曰:“设有,汝向什么处著?”洞山无语。师曰:“乞眼睛的是眼否?”曰:“非眼。”师咄之。
师问尼众:“汝爷在否?”曰:“在。”师曰:“年多少?”曰:“年八十。”师曰:“汝有个爷不年八十,还知否?”曰:“莫是恁么来者?”师曰:“犹是儿孙在。”
僧问:“一念瞥起便落魔界时如何?”师曰:“汝因什么从佛界而来?”僧无对。师曰:“会么?”曰:“不会。”师曰:“莫道体不得,设使体得也只是左之右之。”
师问僧:“闻汝解卜是否?”曰:“是。”师曰:“试卜老僧看。”僧无对。
【析】潭州云岩昙晟禅师,钟陵建昌人也。姓王氏,少年出家于石门。初参百丈怀海禅师,未悟玄旨,侍奉其左右二十年。
(注:古人参禅皆自悟,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缘熟则悟,缘不熟,亦不可直说。今人不然,直指亦不会。法乃缘起,缘己不同,方法也应与世俱进矣。可惜,这一法趣,至今少有人能领会得到。)
百丈归寂后,师乃谒药山,并于言下契会。
一日,药山问:“汝除了在百丈处,还到过其他什么处?”
师曰:“曾到广南来。”
药山曰:“见说广州城东门外有一团石被州主移却是否?”
(注:古人言语中藏着法理机锋,明则问相,暗则验性,勘你会与不会。这就是机锋相见,问在答处,答在问处。)
师曰:“非但州主,全部国民都前来,也是移不动这个石头(性)呀!”
(注:相可功,性乃如如不动。这是佛法的常识。)
药山于是问:“听说你懂得弄狮子,是这样吗?”
师曰:“是的。”言外之意:所以我不被你欺,我不会到东门外去移那团石。
药山曰:“弄得几出?”
师曰:“弄得六出。”
(注:佛法始终是不二法门。性以相显,显必缘起,缘起于六门”眼耳鼻舌身意”,谓之六出。)
药山曰:“我也弄得。”
师曰:“和尚弄得几出?”
药山曰:“我弄得一出。”
(注:一出者,性也。正所谓:性一相异。)
师曰:“一即六,六即一。”
(接上。),
师后到沩山处。沩山问:“承长老在药山弄师子,是否?”
师曰:“是。”
沩山曰:“长弄么?还是有停下的时候?”
(注:沩山刁钻,狮子喻性,相狮可睡,性狮岂可困觉耶?!)
师曰:“要弄即弄,要置即置。”
(注:一切弄置,本在缘起之中,相有动止,缘起之运动永不停止。这就是”桥流水不流”的法理法趣。正所谓:不识本心学法无益。徒曾分别取舍之烦恼。)
沩山曰:“置时,狮子在什么处?”
师曰:“你已然置住了!你这一问处,就是置住了!何以故?`置’者本在无置之处!”
(注:<经>曰:要说自性,无自性就是自性。又曰:以无住本立一切法。此之谓也。)
僧问:“古来一切圣者都向什么处去了?”
师良久,云:“作什么?你想作什么?”
(注:你找他们干什么?言外之意:你能找到的,还是个圣者吗?)
问:“暂时不在如同死人时如何?”
师云:“恰好埋却。”
(注:六祖言”我此法门,唯求见性,不论禅定解脱。”禅行者,多有以坐定入静,气寂脉停为功夫境界者,正所谓”暂时不在如同死人”者,后人更有解释为灵魂出窍,游历他方者。总之,皆不是佛法正道,不可取,应远离。)
问:“大保任的人与阿那个,是一是二?”
师云:“一机之绢,是一段是两段?”
(注:佛法是不二法门,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辩证的,强言是一是二,皆为边见。<经>曰: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洞山闻之云:“如人在嫁接树木。你说这树是一棵呢?还是两棵?”
师煎茶时,道吾问:“煎与阿谁?”
师曰:“有个人要。”
道吾曰:“为什么不叫他自己煎?”
师曰:“幸好有我在。”
(注:我要不在,岂可言煎?懂了吗?!)
师问石霜:“什么处来?”
霜云:“沩山来。”
师云:“在那里待了多少时间?”
霜云:“粗经冬夏。”
(注:禅师机锋相对,应透过相染看其后面的喻意。二者此处,问在答处,答在问处,恰恰是言:空与色二者之间的关系。<经>曰: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
师云:“如果是这样,就成了青山长在了!”
霜云:“虽在山中而不知有山。”
师云:“别家者也是不知不识。”
石霜无对。
(注:非但他家,就是自己,也是不知不识。所谓的悉知悉会,只是方便说。空拳示儿,黄叶止啼。)
后道吾禅师闻,云:“如果那样的话,则无佛~法~身~心了!”
(注:其实不然,恰是一个都不少。如如法尔,本际自然。佛法始终都是辩证的统一关系。)
师后居潭州攸县的云岩山。一日,上堂谓众云:“有一个人家的儿子,问他什么,没有说不上来的。”
洞山良介站出,云:“他的屋里有多少典籍呢?”
师曰:“一字也没有。”
洞山曰:“怎么会那么多知呢?”
师曰:“因为他日夜不睡觉。”
洞山曰:“问他一段事情如何?”
师曰:“他能道得却不道。”
(注:此处法义颇深,非大乘根基本,不能知也。”儿子者,喻第一义谛之实相也。实相无相,道亦非道。)
师问僧:“什么处来?”
僧曰:“添香来。”
师曰:“见佛否?”
曰:“见。”
师曰:“什么处见?”
曰:“下界见。”
师曰:“古佛再现啊!”
(注:佛本无相,凡相上见者,皆是见下界之魔。)
(接上。二。),
道吾问:“大悲千手眼那个是正眼?”
师曰:“如无灯时,把得枕子的那个生源(能力)就是正眼。”
道吾曰:“我会了,我会了!”
师曰:“怎么是会?”
道吾曰:“通身是眼。”
(注:前五根摄受一切外尘,最终都要通过七识意根来完成法尘的认知。所以,针对净意根来说,前根在接触外尘时,此时,清净意根随五根外尘缘起之当下,通身皆是眼。)
师扫地时,沩山见云:“太驱于小事上了。”
师曰:“须知有不驱于小事者,讲讲看。”
沩山曰:“讲出来就是第二月了。”
师乃竖起扫帚云:“这个是第几月呢?”
沩山低头而去。
(注:凡是能认知,表达的皆是第二月,沩山知云岩懂,但云岩的反问,不是自己的想说的。无奈止语而去。)
后玄沙禅师闻,云:“你那个扫帚正是第二月。”言外之意:如果你以扫帚譬喻第一义谛,只能说明你还未悟真谛。
师问僧:“什么处来?”
僧曰:“石上语话来。”
师曰:“石还点头也无?”
僧无对。
师曰:“未问时却点头。”
(注:机锋相对,应注意”主语关”。石头与点头是二人主语,一个有为,一个无为。如果问无为缘起点头的话,也只有在有为的”问话”之前。)
师作鞋时,洞山问:“向和尚乞讨眼睛使使,不知道可行否?”
师曰:“你的给那个拿去了?”
洞山曰:“良价无。”
师曰:“如果有,你向什么地方安放呢?”
洞山无语。
(注:良价不悟,此眼逢缘即举,遍满乾坤。)
师曰:“乞眼睛的是眼否?”
洞山曰:“非眼。”
师咄之。
(注:佛法是不二法门。洞山把有为无为隔裂开来,取一舍一,被相所缚。殊不知:性者,乃关系也。行者若能通过有为,悟到无为,并透彻有为与无为二者之间的关系,即是见性。)
师问尼众:“汝爷在否?”
尼曰:“在。”
师曰:“多大年龄?”
曰:“八十。”
师曰:“汝还有个爷不年八十,还知否?”
曰:“岂不是那么如所从来的吗?”
师曰:“还是个儿孙呀!”
(注:爷与孙是一是二,为什么?千古以来,真懂者,少之又少。)
僧问:“一念瞥起便落魔界时如何?”
师曰:“汝因什么却从佛界而来呢?”
僧无对。
(注:此问僧,不懂装懂,附庸风雅。只听他人道个”一念不生”,就以为:只要打死了六七识,人就成佛了。殊不知:如果人类一念起就满魔界的话,那么,你又为什么从佛界退步进入魔界呢?仔细看看你这一句问语中,起了多少个念,又落下来多少个魔界呢?!人要是愚痴,拦也拦不住,装上个”皇帝的新装”,光在镜子中臭美还不够,非要到大街上显派一番不可。)
师问那僧:“会么?”言外之意:你好好的,干什么非要从佛界跑到这念念不住的”魔界”来呢?
僧曰:“不会。我也说不清楚。”
师告诉他:“注意谛听!不要说大道你这样体会不到,即是你体会到了,也只能是大道的左右边事。”
(注:一念不生,打死六七识,以及断意识的提法,皆不符合释迦法义之本怀。不可取,应远离。)
师问僧:“听说你就熟习卜卦是否?”
僧曰:“是的。”
师曰:“给我卜一卦看看。”僧无对。
(注:凡有修行的开悟禅师,都是卜不得的。)
有诗言:
云岩狮子六即一。
弄置双锋布丝机。
道非常道传冬夏。
古佛不恋二月希。
公案第四十则 <船子和尚>
【案】华亭船子和尚,名德诚,嗣药山。于华亭吴江泛一小舟,时谓之船子和尚。师尝谓同参道吾禅师曰:他日后,遇有灵利座主,给我指示一个来。道吾后激勉京口和尚善会前来参谒船子和尚。师问曰:“座主住甚寺?”善会曰:“寺即不住,住即不似。”师曰:“不似似个什么?”善会曰:“目前无相似。”师曰:“何处学来的?”善会曰:“非耳目之所到。”师笑曰:“一句合头语,万劫系驴橛。垂丝千尺,意在深潭。离钩三寸,速道!速道!”善会拟开口,师便以篙撞在水中,因而大悟。师当下弃舟而逝,莫知其终。
【析】华亭船子和尚,名德诚,法嗣药山和尚。于华亭吴江上,泛一小舟度日,时人称呼他为:船子和尚。
师曾经告诉同参者道吾禅师曰:“日后见到哪个灵利一点的座主的话,指引他到我这里来。
道吾禅师深知船子和尚已然证悟,欲将法脉传嗣后人。即激励京口的和尚善会前来礼拜禅师。
禅师初见善会,即问:“座主住在什么寺中啊?”
(注:此语法义颇深,如深水探杆,搅一搅,看看你的虚实。)
道吾举荐的善会,必将是个灵利者。答言:“寺我就不住了,如果有住,也就不似个禅行者了。”
师曰:“你这个不似又似个什么呢?”言外之意:你还存有个”不似”吗?”
(注:佛法始终是不二法门,禅师们的机锋对唱,皆不可堕落二边之见中。若执任何一边之见,则是伪悟赝品。)
善会曰:“眼前所能见到的一切色相,皆不是这个<似>。”
(注:换个角度讲:此似无相,但不离相。行者若见住与不住之关系,也就是见到了这个<似>。此似不可眼见,只有心悟。所谓悟本觉,就是这个<似>,也就是住与不住之关系。只有关系是本觉,舍此无他。<经>曰:“以无住本,立一切法。”此之谓也。)
师曰:“你这是何处学来的?”言外之意:佛法必须要自心得悟,否则,听来看来的都是他人的,与你无关。
善会曰:“不是耳目之所能到的。”
师闻之,笑曰:“一句合头语,万劫系驴撅。(如果你只停留在前人口水上,再圣贤的名人警句,最终也就是个系缚你的驴撅罢了。请参参我这句:)垂丝千尺的目的,本意志在深潭之中。如果是离钩三寸的状态是什么?赶快说出来!赶快说出来!”
(注:后世愚痴,总以为船子和尚的”速道”二字中,藏有玄奥之密意。笔者不然,认为”速道”二字就是提醒你:懂就直接说出来。不懂不要在这里瞎琢磨,浪费生命。有诗为证:船子和尚泛渡舟,善会驴橛系合头。离钩三寸垂丝语,钓得千古日日囚。)
善会刚要开口,师便以篙撞其在水中,善会大悟。
(注:钩外皆水,水岂可说?说即橛驴也。船子和尚度人之法,妙不可言。后世愚痴,玄三猜四,丝前丝后,钩左钩右地忙来忙去,皆是徒劳妄语,莫出驴橛之套也。)
师见其觉,当下弃舟而远逝,莫知其终。
有诗言:
垂丝千尺。
意在深潭。
离钩三寸。
道速觉缘。
公案第四十一则 <雪窦密室>
【案】明州雪窦常通禅师,邢州人也。姓李氏,入鹊山出家。年二十,本州开元寺受戒。习经律凡七载。乃曰:“摩腾入汉,译著斯文,达摩来梁,复明何事?”遂远参长沙岑和尚。岑问曰:“何处人?”曰:“邢州人。”岑曰:“吾道不从彼来。”曰:“和尚还曾住此无?”岑然之,乃容入室。后往洞山,石霜,而法无异味。唐咸通末,游宣城,郡守于谢仙山奏置禅苑,号瑞圣院,请师居焉。
僧问:“如何是密室?”
师曰:“不透风。”
僧曰:“如何是密室中人?”
师曰:“诸圣求睹不见。”
后又曰:“千佛不能思,万圣不能议,乾坤坏不坏,虚空包不包,一切比无伦,三世唱不起。”
有僧问:“如何是三世诸佛出身处?”
师曰:“伊不肯知有汝三世。”
良久,又曰:“荐否?不然者,且向诸佛不得处体取。时中常在,识尽功亡,瞥然而起,即是伤他,而况言句乎?”
光启中,群盗起,师领徒至四明。大顺二年,郡守请居雪窦,郁然盛化。天祐二年乙丑七月示疾,集众焚香付嘱讫,合掌而逝。
【析】明州雪窦山常通禅师,邢州人,俗家李氏,初入鹊山出家。二十岁时,于本州开元寺受戒,修习经律有七年之久,一日慨叹曰:“佛法入汉以来,译注其文盛繁,达摩再次来梁,又为何事呢?”于是,远行参谒长沙岑和尚。
岑见来,乃问:“何处之人?”
常通曰:“邢州人。”
(注:古代禅师机锋勘验,出语皆不落俗,常通此处以俗家地名答之,应有深意。笔者认为:真俗不二。邢州本真,何必不答。玄来玄去徒增幻障。)
岑曰:“我的道法不从那里(世俗)来。”
雪窦曰:“和尚你以前曾住在此处吗?”言外之意:如果不曾住在此处,那么,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岑肯定了雪窦,收他为入室弟子。雪窦后,参访了洞山,石霜,但感觉到他们的法义并无不同的。
唐咸通末,游宣城时,其郡守于谢仙山奏置了一座禅苑,号瑞圣院,请师居住布法。
有僧问:“如何是密室?”
师曰:“不透风。”
(注:八风不动处,方为密室。)
僧问:“如何是密室中人?”
师曰:“此人无相,一切圣贤智眼也是求睹而不见。”
(注:密室无密亦非室,缘起不识,方言密室。缘中无定相,恰恰是实相无相时,诸佛菩萨亦不能见。)
师又曰:“千佛不能够思量,万圣不能够议论,乾坤坏亦不坏,虚空包亦不包,一切皆无与伦比的,三世轮回也唱不起祂。”
有僧问:“如何是三世诸佛出身处?”
师曰:“那人不肯知有你这样的三世轮转。”
(注:阿那个”伊”者,本无三世,如如不动,法尔如来,就是这样。然也!)
良久,又问:“频繁反复吗?如若不这样,那么,请向诸佛亦不到处去体取,平时日常中常在不动。如果意识灭尽功夫消亡,瞥然一动而缘起,也就是伤到他了。更何况言语呢?”
(注:能出生诸佛的即是一合相。一合相不可说,凡夫之人贪著其事。)
光启中群盲盗寇蜂起,为躲避动乱,常通和尚带领徒众来到四明。大顺二年,郡守请居雪窦,郁然盛化。子嗣传播。天祐二年乙丑七月示疾,集众焚香付嘱后,合掌而逝。
(注:佛教的合十礼,喻意颇深,可惜,至今少有人知。笔者大胆解析如下:
左手是真如不生,右手是缘起不灭,不生不灭,二掌合十,性相一如,不二法门。这就是雪窦禅师悟道辞世的真实礼节。其内涵,简明而丰富。)
有诗言:
常通本是邢州人。
吾道何曾住此身。
如来密室焉可睹。
不到诸佛屡伤深。
公案第四十二则 <道吾作拜>
【案】襄州关南道吾和尚。如经村墅间,闻巫者乐神云:识神无师,忽然省悟。后参常禅师,印其所解。复游德山门下,法味弥著。凡上堂示徒,戴莲花笠,披襕执简,击鼓吹笛,口称:鲁三郎。有时云:“打动关南鼓,唱起德山歌。”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以简揖云:“诺。”师有时执木剑在肩上作舞,僧问:“手中剑什么处得来?”师掷于地,僧却直师手中。师曰:“什么处得来?”僧无对。师曰:“容汝三日内下取一语。”其僧亦无对。师自代拈剑肩上作舞,云:“恁么始得。”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下禅床作女人拜,云:“谢子还来,都无祗待。”师问灌溪:“作么生?”灌溪云:“无位。”师云:“莫同虚空么?”曰:“者屠儿。”师曰:“有生可杀即不倦。”
【析】襄州关南道吾和尚。始经村野别墅间,闻其巫师中乐神云:识神无没有师父,自行作主,忽然间有所省悟。后来参拜常禅师,印证了自己所证悟的法理。后又游历德山门下,法味弥著,信众聚集。每日上堂,皆是戴花笠披襕执简而示众,并且击鼓吹笛口称:鲁三郎在也。
(注:严然一个巫师打伴。古时,佛道儒与巫往往分不开。由于时代的局限,今日学人只以法义而观之。相染莫著。)
有时云:“打动关南的鼓,唱颂的是德山禅师的歌。”
(注:史有德山棒,临济喝之说。皆是方便法门。今日学人,当以”依智不依识”而观之。切莫相上学法,不得要领。)
有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以简作揖礼,云:“就是这个。”
(注:意无来去,岂可西来东藏耶?!)
师有时执木剑,横担在肩上舞来舞去。
有僧问:“和尚手中之剑什么处得来?”
师抛掷木剑于地上。
其僧捡起木剑,还回和尚手里。
师问他:“什么处来?”
师无言以对。
(注: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木剑喻缘起之相,来处喻其支撑缘起之关系,也就是性。来僧问”来处”,就是问关系。道吾掷剑于地,就是喻意:关系在我。我心就是来处。正所谓:心生则法生,心灭则法灭。可惜,来僧未懂。)
师曰:“给你三日细参之,若有所悟,即可道出一句来。我给你印证。”
其僧三日过,依然无言以对。
(注:法理不通,瞎琢磨,滥揣摩,乱参”话头”,于事无补,误人子弟。)
师于是自代一答:提剑担肩上自作舞姿,云:“就这样自然会得到那个‘来处’。”
(注:换言之,来去本在。只要你悟得便是。)
有僧问:“如何是和尚家风?”
师乃下禅床,作出女人拜夫之姿。云:“感谢你还能回来,我都来不及侍奉接待了。”
(注:家风若有,必是相缚。子若来去,我何以祗待呢?!)
师问灌溪云:“你作什么呢?”
灌溪云:“没有确定的目的。”
师云:“难道是虚空吗?”
灌溪云:“你这个屠夫子。”
师云:“只要有生可杀时,我是不会感觉疲倦的。”
(注:正可谓:见魔杀魔,见佛杀佛。一个不留。禅师有言:老僧好杀!)
有诗言:
道吾乡间遇识神。
关南打鼓德山魂。
肩横木剑女人拜。
虚空屠我赖耶痕。
公案第四十三则 <大随随他>
【案】益州大随法真禅师。僧问:“劫火洞然大千俱坏,未审此个还坏也无?”师曰:“坏。”僧曰:“恁么即随他去也?”师曰:“随他去也。”问:“如何是大人相?”师曰:“肚上不帖榜。”师问僧:“什么处去?”曰:“西山住庵去。”师曰:“我向东山唤汝,汝还来得么?”僧曰:“即不然。”师曰:“汝住庵未得。”问生死到来时如何?”师曰:“遇茶吃茶,遇饭吃饭。”曰:“谁受供养?”师曰:“合取钵盂。”师庵侧有一龟,僧问:“一切众生皮裹骨,者个众生骨裹皮如何?”师拈草履于龟边著。僧无语。
问:“如何是诸佛法要?”师举拂子曰:“会么?”曰:“不会。”师曰:“塵尾拂子。”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曰:“是我自己。”曰:“为什么却是和尚自己?”师曰:“是汝自己。”问:“如何是无缝塔?”师云:“高五尺。”曰:“学人不会。”师曰:“鹘仑砖。”问:“和尚百年后法付何人?”师曰:“露柱火炉。”曰:“还受也无?”师曰:“火炉露柱。”
有待者领众到,师问:“参得的人,唤东作什么?”对曰:“不可唤作东。”师咄曰:“臭驴汉!不唤作东唤作什么?”行者无语,众遂散。
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赤土画簸箕。”曰:“如何是赤土簸箕?”师曰:“簸箕有唇,米不跳出。”
师问一僧:“讲什么教法?”曰:“<百法论>。”师拈柱仗子曰:“从何而起?”对曰:“从缘而起。”师曰:“苦哉!苦哉!”
师问僧:“什么处去?”曰:“礼普贤去。”师举拂子曰:“文殊,普贤总在这里。”僧作圆相,抛向后,乃礼拜。师曰:“侍者取一贴茶与这僧。”
一日众僧参禅的时侯,师口作患风势,云:“还有人医得吾口么?”时众僧竞送药以至,俗士闻之,亦多送药。师并不受,七日后,师自掴口令正。乃曰:“如许多时,鼓者两片皮,至今无人医得吾口。”蜀主钦尚,遣使屡徵。师皆辞以老病。署神照大师。
【析】益州大随法真禅师。
有僧来问:“劫火洞燃,大千全都烧坏时,不知道阿那个还坏不坏呢?”
师曰:“坏也!”
(注:佛法是辩证中道观,法不孤起,独掌何鸣?!大千之外,岂有独立之真如哉!所谓真如者,人类特有之名相也。正所谓:佛说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更何况真如耶?!万法唯心造,心坏法自亡。心外求法不可得,心外求真如,可乎?)
僧曰:“恁么即随他去也?”
师曰:“随他去。”
(注:病去药亡。人都没了,药在又有什么意义呢?!况且,佛法根本就不在有与没有之二边上。)
问:“如何是大人相?”
师曰:“肚上不帖榜状。”
(注:大人之相乃无相。)
师问僧:“什么处去?”
曰:“西山住庵去。”
师曰:“我向东山头唤汝,汝还来得吗?”
僧曰:“即不然。”
师曰:“你还不佩住庵。”
(注:庵喻法性。人有男女,庵岂有南北,东唤西来,本然未动也。来僧未解法理之玄奥。)
僧问:“生死到来时如何?”
师曰:“遇茶吃茶,遇饭食饭。洒脱自在,何障谁碍?”
(注:世人最怕生死,搞出诸多花名堂,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死不了。何必挂碍多多矣。)
曰:“谁在接受供养?”
师曰:“只管拿着钵孟就是了。”
(注:糊口随缘,哪来的那么多你我之分数?!)
师庵侧有一龟,有僧问:“一切众生皆是皮包着骨头,这个众生(龟)却是骨头包着皮是为什么呢?”
师拈草鞋放在龟旁。言外之意:无事生非,自作多情。
(注:比比看,哪个长得丑?哪个会走路?)
问僧无言以对。
有僧问:“如何是诸佛法要?”
师举佛子曰:“会么?”
(注:诸佛法要不离当下,举拂子,见拂子,此之谓也。佛法无多子,切忌滥玄瞎密。大道至简,唯嫌拣择。举拂子与拈花无异,只在缘起,当下一鉴,何必”立知”出凡圣,优劣,智愚,对错之分别取舍呢?人在清净意根处见驴见马,当下立判,缘起缘灭,遇茶吃茶,遇饭吃饭。何必挑三捡四呢?!)
问僧曰:“不会。”
师曰:“塵尾拂子。”
(注:有什么希罕呢?切莫神密观。)
有僧问:“如何是学人自己?”
师曰:“就是指自己。”
曰:“为什么是和尚自己呢?”
师曰:“就是你自己。”言外之意:没有二个自己。
(注:在自己之外,再找自己,就是二文殊了。)
僧问:“如何是无缝塔?”
师云:“高五尺。”
曰:“学人不会。”
师曰:“鹘仑砖。”
(注:若欲成塔,必先见砖。无砖之塔,五尺八尺皆可。)
问:“和尚百年后,法付何人?”
师曰:“露柱火炉。”
(注:法本自然,万物皆如。性归无为,智者糊涂。)
曰:“还有觉受也无?”
师曰:“火炉露柱。”
(注:若有觉受,就是关公战秦雄了。好一个段子。)
有行者领众到来,师问:“参得有悟的人唤东方叫作什么?”
对曰:“不可以再叫东方了。”
(注:世俗愚痴,都以为开悟后,人的思想意识就也变化了,见母鸡叫公牛,见妈妈叫爸爸了。更有愚痴者,强词夺理言:悟后之人,怎么说怎么对。殊不知,悟后方修,差得远哩!否则,见了骡子叫宝马,能行吗?!)
师咄曰:“臭驴汉!不唤作东方唤作什么呢?”
行者被斥,无言以对。众于是散掉了。
问:“如何是和尚家风?”
师曰:“赤土画簸箕。”
(注:大道至简,家风平常。)
曰:“如何是赤土簸箕?”
师曰:“只因簸箕有两个边,米就跳不出去了。”
(注:佛法是中道。不执二边,不出二边。即二离二,不住为本。)
师问一僧:“讲什么法?”
僧曰:“讲<百法明门论>。”
师拈起柱仗子曰:“从何而起?”
对曰:“从缘而起。”
(注:言无大过,只是不精确。过于执着名相。不如:从心而起。)
师曰:“苦哉!苦哉!”
(注:在名相山中打转,苦心伤智。)
师问僧:“什么处去?”
曰:“礼拜普贤菩萨去。”
师举拂子曰:“文殊普贤总在这里。”
僧作圆相,抛向后面,于是礼拜和尚。
师曰:“侍者!取一帖茶与这僧。”
(注: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双赢。赐茶。)
一日,众僧参学时,师佯装口歪作中风之状,云:“还有人能医得我的嘴吗?”
(注:和尚在表法,祸缘于口。欲治口,先治心。)
时众僧竞相看望送药至。又有俗士信徒,闻之亦多送药相看。和尚全都不接受。七日过去了,师上堂示众,自己掴了嘴一巴掌,自令口又正回原位。于是说:“以前那么多时候,不厌其烦地鼓动二片嘴皮子,但是至今也没有人能够医得了我的口歪症状。”
(注:最终,解铃还需系铃人。自己的嘴,还得自己来掴。)
蜀州主人钦佩和尚之德行,遂遣派使者屡次看望。师皆辞以年老体病。婉拒之邀。后署称:神照大师。
有诗言:
大随劫火已洞然。
此个随他不平凡。
生死到来吃茶去。
文殊普贤在里边。
公案第四十四则 <宗密十答>
【案】终南山圭峰宗密禅师。果州西充人也。姓何氏,家本豪盛,髫龀通儒书,冠岁探释典。唐元和二年将赴贡举,偶造圆和尚法席,欣然契会,遂求披削。当年进具。后于大和中,征入内,赐紫衣,帝累问法要,朝士归慕。惟相国裴公休,深入堂奥,受教为外护。著有<禅源诸诠>。更有答史山人十问者,流传于世,影响颇深。现存十问十答。
史山人一问:“云何是道?何以修之?为复必须修成,为复不假功用?”
宗密答:“无碍是道。觉妄是修,道道虽本圆,妄起为累。妄念都尽,即是修成。”
二问:“道若应修而成,即是造作。便同世间法虚伪不实,成而复坏,何名出世?”
二答:“造作是结业,名虚伪世间。无作是修行,即真实出世。”
三问:“其所修者为顿为渐?渐则妄前失后,何以集合而成?顿则万行多方,岂得一时圆满?”
三答:“真理即悟而顿圆,妄情息之而渐尽。顿圆如初生孩子,一日而肢体已全。渐修如长养成人,多年而志气方立。”
四问:“凡修心之法,为当悟心即了,为当别有行门?”若别有行门,何名南宗顿旨?若悟即同诸佛,何不发神通光明?”
四答:“识冰池而全水,藉阳气而溶消。悟凡夫而即真,资法力而修习。冰消则水流润,方呈溉涤之功。妄尽则心灵通,始发通光之应。修心之外,无别行门。”
五问:“若但修心而得佛者,何故诸经复说必须庄严而土,教化众生方名成道?”
五答:“镜明而影像千差,心净而神通万应。影像类庄严佛国,神通则教化众生。庄严而即非庄严,影像而亦色非色六色。”
六问:“诸经皆说度脱众生,众生且即非众生,何故更劳度脱?”
六答:“众生若是实度之则为劳。即自云即非众生,何不例度而无度?”
七问:“诸经说佛常住,或即说佛灭度。常即不灭,灭即非常。岂不相违?”
七答:“离一切相即名诸佛。何有出世入灭之实乎?见出没者在乎机缘。机缘应,则菩提树下而出现。机缘尽,则婆罗林间而涅槃。其犹净水无心,无像不现。像非我有,盖外质之去来。相非佛身,岂如来之出没?”
八问:“云何佛化所生吾如彼生?佛既无生,生是何义?若言心生法生,心灭法灭,何以得无生法忍耶?”
八答:“既云如化,化即是空。空即无生,何诘生义?生灭灭已,寂灭为真。忍可此法无生,名曰无生法忍。”
九问:“诸佛成道说法,只为度脱众生,众生既有六道,佛何但住在人中现化?又佛灭后,付法于迦叶,以心传心,乃至此方七祖每代只传一人,即云于一切众生,皆得一子之地,何以传授不普?”
九答:“日月丽天,六合俱照,而盲者不见,盆下不知。非日月不普,是障隔之咎也。度与不度,义类如斯。非局人天拣于鬼畜。但人道能结集传授不绝,故只知佛现人中也。灭度后委付迦叶展转传承一人者,此亦盖论当代为宗教主,如土无二王。非得度者,唯尔数也。”
十问:“和尚因何发心慕何法而出家?今如何修行?得何法味?所行得至何处地位?今往心耶?修心耶?一若住心,妨修心。若侯心,则动念不安。云何名为学道?若安心一定,则何异定性之徒?伏愿大德运大慈悲,如理如如,次第为说。”
十答:“觉四大如坏幻,达六尘如空华,悟自心为佛心。见本性为法性,是发心也。知心无住即是修行。无住而知即是法味。住著于法,斯为动念。故如人人暗则无所见。今无所著,不染不著,故如人有目及日光明见种种法,岂为定性之徒?既无所住著,何论处年?”
【析】终南山圭峰宗密禅师。果州西充人也。俗家姓何氏,家境豪盛,幼通儒学,成年后探系释迦经典。唐元和二年间,将赴贡举,途中偶然造访了圆和尚的法场,入席听讲,欣然契会,法喜充满,于是剃发为僧,俱足戒。后于大和中年,应征入宫内,皇帝赐紫衣。其间,皇帝屡问法要,朝野之士争相慕归。其中只有相国裴公休,方能深入堂奥之理,受教为外门护持。著有<禅源诸诠>一书,后又有<答史山人十问>流传于世,影响颇深。现载析如下:
史山人问:“云何是道?何以修之?为复必须修行方才能成功呢?还是不假功用修持亦可成就呢?”
宗密答:“没有一切障碍就是道,觉悟其妄心,并且知晓离幻即觉者,就是在修行。大道之理,虽然本然圆明无碍,但众生妄想缘起不断,是为其累。即捏目成劳也。如果妄念不起,起则即觉,以至于不再被妄想束缚了,这就是修行成就了。”
(注: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离幻亦幻,只要其觉就是了。切不可幻外觅觉,始无是处。后世愚痴,妄言”打死六七识”者,或高扬”一念不生”者,不可取,应远离。)
山人二问:“道如果是因为修行而成其道的,那么,有为之修行本身即是造作,便同世间一切俗法,虚伪不实,终成坏败。又如何言其出世呢?”
宗密二答:“造作本身就是结习成业,本在业力轮回之中。此一切有为之业,皆在轮回之中,是名虚伪世间。无作无为方是修行。此修行不以有为成就之,唯此无为的法则规律,方便言之,称其为真实的出世。”
(注:无为出世,本在世中。不可理解为,离开世俗外,另有一个出世的真谛存在。这一点法理奥深,非自悟者,不可得。龙树菩萨言:离开世俗谛,没有第一义谛。此之谓也。)
三问:“其修行者应该是顿悟?还是渐悟呢?如果是渐修,则易忘前失后,难以集合众因缘而契入成就。如果是顿觉,则万行差次多方,怎么可以达到一时圆满呢?”
三答:“真实的理地,不着一尘,悟即顿而圆觉。觉后方修,妄想之情息灭之过程恰是渐渐的灭尽的。所谓顿圆,犹如母亲生子,其子出生时,即是顿见圆满四肢五官的。否则,即是残疾者。而其所谓渐修,是指其人成长,需数年长养而方得立。”
(注:渐顿之别不在”相”上说。宗密此言,未契实际。此喻不当,言失逻辑。笔者冒然言之:渐修为相,顿悟是性。二者风马牛不相及,岂可同日而语哉!此处比喻之言,犯了逻辑上的”四概念”之错误,俗称:偷换概念。亦称之为:诡辩。后世愚痴,多有未懂者,在此发扬光大也。)
四问:“凡是修证心地之法者,是应当悟明心性即了呢?还是应当另外再立行门呢?如果是另外还需行门的话,那么,如何方称南宗顿旨呢?如果一悟即同一切诸佛,那么,怎不见顿悟者发光神通呢?”
四答:“如果认识到了冰池里面全部都是水的话,那么,当太阳出来天气转暖,冰也就自然溶化掉了。原来冰的本质之性,就是水性。同理,凡夫悟了后就是真实。因为冰就是水,凡夫也就是佛。因其寒冷而结冰,因其妄想而成凡。究其本质,圣凡一如也。行者若能资赖法义之力量,从而修习之,则如冰消而水自然流畅,妄想若除,净虑之智思,必须通达而无碍也。真如此,除了修心之外,无有他方心外之门也。”
五问:“如果只是单独修心而能成佛者,为什么许多经中都在说:必须庄严国土而教化众生,方才成就道业呢?”
五答:“镜鉴(清净意根)明彻,而影像千差万别则了了分明,心净(意识纯朴毫不走样)则神识通达万应无碍。此中之影像就是庄严佛土(离开了世俗谛,没有第一义谛),神识通达无碍就是教化众生(诸佛菩萨以化身说法),其中庄严者,即没有一个庄严的实有之相在(正所谓:如来者,诸法如义也),而其影像者,也就是说:色即是非色,是名六类之色。”
(注:六色者,眼耳鼻舌身意之六类相尘的存在。而此前六识尘相之功德运用,皆必由第七识净意根之统摄。何以故?因其,前五根皆可或缺,唯独净意根不可缺。而其中前五根,任何一根的相上运用,实则,都是幕后操作者,意根上的法尘在起作用。没有了意根,也就没有了法尘,没有了法尘,前五根也就无法运用功德之相。这一点,可参看唯识学理论。)
六问:“诸经皆说度脱众生,众生且即非众生,何故更劳度脱?”
六答:“众生如果是实有之度的话,那么,就是劳心累神(殊不知:实有之物不可度)也。既然自称”即非众生”的话,为什么不照例而行,度而不度呢?”
(注:佛法始终是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不可以滥”度而无度”,如此玄言密语,鼓惑于人,实乃误人子弟也。今之学者当知:度什么?不度又是什么?度与不度之间的关系,就是性。所谓,明心见性,就是指人类于清净意根之处,在不走样的前提下,当下悟见二者之间的关系,亦即法则规律,舍此无他觉。)
七问:“诸经说佛常住,或即说佛灭度。常即不灭,灭即非常。岂不相违?”
七答:“离开了一切相的束缚,只剩下法则规律者,这就是一切佛。佛法的核心思想就在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出世与入世的实有观念呢?!能见之出没者,全赖于机缘之契合。机缘相应了,菩提树下,夜睹流星而彻悟本元。机缘尽了,则:娑罗林间入寂涅槃。其境界犹如净水无心,无像不现。正所谓:“七识如染~只鉴不择”也。像非净意根之自有,待缘而起,皆是因为外缘之色尘,引发内缘之法尘,此种法尘于清净意根上驴见马见,如如一现。所谓镜鉴者,只鉴不择,了了分明,俗世言:不走样也。此相不是诸佛之身,怎么可以说是如来在出没呢?!”
(注:如来者,诸法如义。法尔如是,本不出没。不增不减,不净不垢,不生不灭。正所谓:诸法虽生,真如随诸法而生,真如不生,是名法身。法身无量亦无界。无形亦无相。唯法义之名相也。此中奥义精深,唯自悟精进者方知。正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八问:“怎样才能佛化所生呢?难道是吾如彼生吗?佛既然是无生了,生又是何义呢?如果说:心生则法生,心灭则法灭,何以得无生法忍耶?”
八答:“既然言所生皆是佛化,化本身就是空,空无自性,无自性无生,也就是空即无生,证此空性,当下无生法忍,何必再发难其生义呢?生无自性就是无生。生灭的毁灭停止了,也就是生生不息,本际无生,无生寂灭就是真实。这里隐藏着深奥的辩证思维逻辑理念。换个角度说:忍可其此”生灭之法”不再有另一个生处,这个境界,就叫作无生法忍。”
(注:关系主语”生灭”,或言”无自性”。生灭就是无自性。无自性就是生灭。正是这个”无自性”本身不再有一个生处,这就是[主语关]。此关未过者,不得修行大乘一乘法。所谓一乘法,就是指:这个[生灭]的法则本身,法尔如是,不再另有一个[生处]。这种现象,或状态,或境界就是无生法忍。换个角度讲:忍耐那个”无生”法的存在。再换句话说,就是:容忍一切”本无自性”之法的存生。这一点,很难讲,唯亲证空性者得。所以,千古少有人讲。圭峰宗密禅师此处义解,实为珍贵。初发心菩萨理应细参之。)
九问:“一切佛的成道说法,皆是为了普度众生,众生既然有六道,佛为什么只是住在人道中显现教化?又佛灭度后,付法于迦叶尊者,以心传心,乃至七祖,每代中只传一人,这是为什么?既然讲众生平等,为什么一切众生只有一人得传?为什么传授不能普及大家呢?”
九答:“太阳与月亮美丽天空,六合俱照,无有分别。但盲者看不见,盆下之虫而不得知。不是日月不普照,恰是众生自有的障隔之咎也。度与不度,根据六道之业力,义类如斯,不是安排天人去做鬼畜之事业。但是六道中唯有人类具有意识思维之能力,所以能够结集传授佛法大义于不绝。所以,佛菩萨只于人道中,传承其法理法趣。至于,释迦灭度只传承迦叶一人者,此亦是根据世法延续的法则行事。盖括论之,当代之宗教之主,只是一人,如世土无二王一样,但不是说得度解脱者只有一人也。国王只一个,臣民千百万。”
(注:法脉得传,古来希少。皆因清净意根,障而不鉴。六识贪婪,取舍太盛造成的。禅宗至六祖以后,法脉大开,人丁兴旺。开悟证道者多多矣。)
十问:“和尚发何心,慕何法而出家?现今是如何修行的?得到了什么法味?所行已然得到了什么次第?今日是往离心呢?还是修证心呢?如果住在心里,则妨碍修心,如果侯心,则动念不得安宁。那什么样的情况才是修道呢?如果是安心守定的话,又何异于外道执着坐定守性之徒呢?只希望大德能慈悲开示我们如理如法的次第法门。”
十答:“觉悟到四大不实,如幻易坏,通达了知六尘亦如空华水月,彻悟自心即是佛心,见证到本性就是法性(就是关系与法则),这就是发心也。即发无为之心,清净意根之心,而不是贪婪执着之心。知道其心本际无住(以无住本生一切法),这就是修行。而其无住而知(清净意根~如染不择),就是法味。此法味驴见马见,如如一现。如果住著于法,即是法执,斯为动念,不觉者,无始无明。觉者,当下菩提。由此当知:人人昏暗迷乱则无有所见,即不见菩萨。其实菩提常在,无有暂灭之时,可惜凡夫不见。行者若无所住,如染不择,于清净意根处,如如一鉴,了了分明,即如人有眼睛于日光中见种种色相与法相。怎么可以作为定性的外道之徒呢?既然是无所住,不决定,毕竟空,又何必再论什么处所年限呢?”
(注:<经>曰:以无住本,立一切法。是佛法本质之核心。又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是佛法应用的方法论。前者无为,后者有为。前后二者的关系是性相一如,不二法门。而这个关系,本身就是性。所谓明心见性,见的就是这个关系性。不是关系之外,另有一个性存在。这一点,在宗密的十答中,屡屡隐见,读者应细心参悟,方可了知。)
有诗言:
宗密十答破三关。
山人设问刻舟船。
若知法理真实趣。
辩证唯识中道言。
公案第四十五则 <鹅湖大义>
【案】信州鹅湖大义禅师。衢州须江人也。姓徐氏,李翱尝问师:“大悲用千手眼作么?”师云:“今上用公作么?”有一僧乞置塔。李尚书问云:“教中不许将尸塔下过,又作么生?”无对。僧却来问师。师云:“他得大阐提。”唐宪宗尝诏入内,于麟德殿论议。有一法师问:“如何是四谛?”师云:“圣上一帝,三帝何在?”又问:“欲界无禅,禅居色界。此土凭何而立禅?”师云:“法师只知欲界无禅,不知禅界无欲。”法师云:“如何是禅?”师以手点空,法师无对。帝云:“法师讲无穷经论,只这一点尚不奈何?”师却问诸硕德曰:“行住坐卧毕竟以何为道?”有对曰:“知者是道。”师曰:“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安得知者是道乎?”有对曰:“无分别是道。”师曰:“善能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不动,安得无分别是道乎?”有对曰:“四禅八是道。”师曰:“佛身无为,不堕诸数,安在四禅八定耶?”众皆杜口。师又举顺宗问尸利禅师:“大地众生如何得见性成佛?”尸利云:“佛性犹如水中月,可见不可取。”因谓帝曰:“佛性非见,必见水中月,如何摄取?”帝乃问:“何者是佛性?”师对曰:“不离陛下所问。”帝默契真宗,益加钦重。师于元和十三年正月七日归寂,寿七十四。敕谥慧觉禅师见性之塔。【析】信州鹅湖大义禅师。衢州须江人也。俗家姓徐氏,李翱尚书曾经参谒和尚。
问师:“大悲千手观音,用千手之眼作什么呢?”
师云:“今日皇上用尚书公作什么呢?”
(注:法则使然也。物尽其材,人尽其用。)
有一僧乞求百年之后,置一塔。
李尚书问其云:“经教中言:不许将尸首在塔下经过,你又乞塔作什么呢?”
其僧无对。后僧来问师。
师云:“李尚书是个大悲菩萨。”
唐宪宗曾经下诏和尚入内,在麟德殿论议经典。
有一法师问:“如何是四谛?”
师云:“圣上是一帝,哪里还有什么三帝四帝?”
(注:古人朝庭禁忌颇多,在皇帝面前说四谛,不是雅事,易招杀身之祸。大义和尚权巧方便。以大乘佛法为一乘法,无二亦无三之法义,巧妙地贯穿于四谛之理趣。四谛苦集灭道,原本是一谛圣义谛。其他三谛统摄于一谛中。封建社会,伴君如伴虎,真行者,早归山林方为妥当。)
又问:“欲界里无禅,禅只居于色界无为中。此土(欲界)凭什么要设立禅宗呢?”
师云:“法师只知欲界里无禅,却不知禅界中没有欲望产生。”
(注:此法师典型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真正的禅师境界里,是容不下欲望贪婪的种子的。)
法师云:“如何是禅?”
师以手点虚空示之。
法师无对。
帝云:“法师讲无穷经论,只这一点尚不奈何?”
(注:文字无对错,经书非好坏,但若执着之,法理皆不在。若未能见性者,讲经说法,难免不偏离释迦本怀。)
师却问在场的诸位硕德长老们,云:“行住坐卧毕竟以什么为道呢?大家说说看。”
有对曰:“知者就是道。”
师曰:“不可以智知,不可以意识来识,怎么可以知者为道(法则规律)呢?”
有对曰:“无分别就是道。”
师曰:“善能分别一切法,于第一谛而不动。怎么可以没有分别就是道呢?”
有对曰:“四禅八定就是道。”
师曰:“佛身无为,不会堕落在有为之术数中的。岂可在四禅八定这样的有为相染中寻求呢?!”
众皆哑口无言。
师又举顺宗问尸利禅师的公案给大家参。问:“大地众生如何能够见性成佛呢?”
尸利云:“佛性犹如水中月,可见不可取。”
(注:<经>曰: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
由此乃问帝云:“佛性非见,必见水中月时,如何摄取呢?”
帝乃问:“何者是佛性?”
师对曰:“不离陛下所问。”
(注:法不孤起。离开了世俗谛,没有第一义谛。)
帝默然而契法义之真宗,从此更加器重和尚。师于元和十三年正月七日归寂,寿七十四。帝敕赐谥号慧觉禅师见性之塔。
有诗言:
鹅湖大义从心举。
千手千眼莫寻奇。
禅行无忌虚空点。
月在水中汝未离。
公案第四十六则 <德山金刚>
【案】朗州德山宣鉴禅师。剑南人也。姓周氏,幼年出家,精究律藏,于性相诸经,贯通旨趣。常讲<金刚般若>,时谓之周金刚。厥后访导禅宗,因谓同学曰:“一毛吞海,海性无亏。织芥投锋,锋利不动。学与无学,唯我知焉。”因造龙潭信禅师,问答皆一语而已。师即时辞去,龙谭留之。一夕于室外默坐,龙问:“何不归来?”师对曰:“黑。”龙乃点烛与师,师拟接,龙便吹灭。师乃礼拜。龙曰:“见什么?”曰:“从今向去,不疑天下老和尚舌头也。”至明日便发。龙潭谓诸徒曰:“可中有一个汉,牙如剑树,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头,他时向孤峰顶上立吾道在。”
师抵于沩山,从法堂西过东回视文丈。沩山无语。师曰:“无也!无也!”便出至僧堂前,乃曰:“然虽如此,不得草草。”遂具威仪上参。才跨门,提起坐具唤曰:“和尚!”沩山拟取拂子,师喝之,扬袂而出。沩山晚间问大众:“今日新到僧何在?”对曰:“那和尚见和尚了,更不顾僧堂便去也。”沩山问众:“还识这阿师也无?”众曰:“不识。”沩山曰:“是子将来有把茅盖头,呵佛罢祖去在。”
师住澧阳三十年,属唐武宗废教,避难于独浮山之石室。大中初,武陵太守薛延望再崇德山精舍,号古德禅院。将访求哲匠住持,聆师道行,屡请不下山。延望乃设诡计,遣使以茶盐诬之,言犯禁法,取师入州瞻礼,坚请居之。大阐宗风。
师上堂谓众曰:“于己无事,则勿妄求。妄求而得,亦非得。汝但无事于心,无心于事,则虚而灵,寂而妙。若毛端许言之本末者,皆为自欺。毫厘系念,三涂业因。瞥尔生情,万劫羁锁。圣名凡号尽是虚声,殊相劣形皆为幻色。汝欲求之,得无累乎?及其厌之,又成一人患,终为无益。”师上堂曰:“今夜不得问话,问话者三十拄杖。”时有僧出,方礼拜,师乃打之。僧曰:“某甲话也未问,和尚因什么打某甲?”师曰:“汝是什么处人?”曰:“新罗人。”师曰:“汝上船时,便好与三十拄杖。”
有僧到参,师问维那:“今日几人新到?”对曰:“八人。”师曰:“将来一时生案著。”龙牙问:“学人仗镆铘剑拟取师头时如何?”师引颈。龙牙曰:“头落也。”师微笑。
龙牙后到洞山,举前语。洞山曰:“德山道什么?”云:“德山无语。”洞山曰:“莫道无语,且将德山落底头呈似老僧。”龙牙省过忏谢。有人举似师,师曰:“洞山老人不识好恶,这个汉死来多少时救得有什么用处?”
僧问:“如何是菩提?”师打曰:“出去,莫向这里屙。”僧问:“如何是佛?”师曰:“佛是西天老比丘。”雪峰问:“从上宗风以何法示人?”师曰:“我宗无语句,实无一法与人。”岩头闻之曰:“德山老人一条脊梁骨硬似铁,拗不折。然虽如此,于唱教门中犹较些子。”
师寻常遇僧到参,多以拄杖打。临济闻之,遣侍者来参,教令德山若打,汝但接取拄杖当胸一拄。侍者到,方礼拜,师乃打。侍者接得拄杖与一拄。师归方丈。侍者回,举似临济。济云:“从来疑这个汉。”
师上堂曰:“问即有过,不问又乖。”有僧出礼拜,师便打。僧曰:“某甲始礼拜,为什么便打?”师曰:“待汝开口堪作什么?”师令侍者唤雪峰义存。义存上来,师曰:“我自唤义存,汝又来作什么?”义存无对。师见僧来,乃闭门。其僧敲门。师曰:“阿谁?”曰:“师子儿。”师乃开门。僧礼拜,师便骑项曰:“这畜牲什么处来?”雪峰问:“古人斩猫儿意如何?”师乃打趁,却唤曰:“会么。”峰曰:“不会。”师曰:“我恁么老婆也不会。”
僧问:“凡圣相去多少?”师便喝。师因疾,有僧问:“还有不病者无?”师曰:“有。”曰:“如何是不病者?”师曰:“阿爷!阿爷!”师复告诸徒曰:“扪空追响,劳汝心神,梦觉觉非,竟有何事?”言讫,安坐而化。唐咸通六年乙酉十二月三日。寿八十六腊六十五。敕谥见性大师。
【析】朗州德山宣鉴禅师。剑南人也。俗家姓周氏,幼年出家,精研奥究律藏典籍,于性相诸经,贯通旨之多。因其常讲<金刚般若>,时人称其为:周金刚。后访寻禅宗,因与同学讲:“一毛孔即可吞下巨海,实乃海性无大小(一口饮尽西江水者,是也)。织芥投锋,锋利不动(以相侵性,无异以卵击石)。学与无学,只有自己是知道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后造访龙潭信禅师,问答皆一语而已。师即于当下,欲辞龙潭,龙潭留之。
一日傍晚,德山于室外默坐,龙潭问:“为什么不回来?”
师对曰:“黑。”
龙潭乃点烛递给师,师欲接时,龙潭却吹灭了。
师乃礼拜。
(注:天黑,他人可点亮。心里若黑,何人点亮?)
龙潭曰:“见什么?”
师曰:“从今以后不再怀疑天下老和尚的舌头了。”
(注:舌头长在和尚口里,心灯亮在自己的内心。参禅悟道,疑与不疑,皆是二边,关键是要悟见这二者的法义关系是什么?所以宗下有言: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此之谓也。)
师于第二天,便告辞离去了。
龙潭上堂对众曰:“此中有一个猛汉,牙如剑树,口似血盆(说话不绕人,竟说反语),一棒子打下,也是不会回头的(因为他已然悟道,得道者与道相契,是不会退转的),将来,他将向孤峰顶上,立我道义所在。”
(注:宣鉴不愧为周金刚也。龙潭禅师已然欣可也。)
后师抵于沩山,从法堂西走向东,回视方丈。
沩山无言。
师曰:“没有呀!没有呀!”
(注:没有什么呢?怕不是自作多情了吧!你是说没有”真如”呢?还是说没有缘起呢?若是真如,真如未动,何言是与不是?若言缘起,缘起当下,是你不见。何必东西与南北的瞎遛达呢?!本欲勘验他人,却被对方用”无言”勘破了。行禅者,应在觉性上立功德,而不是傲慢上逗机锋。真觉者,应当言语相通,不在玄奥上逗机锋。如若执着于”机锋”上,”东边驴吃草,西边马腹饱”的玄来斗去,其结果,只能是毁禅,而不是学禅,更非行禅者。)
宣鉴才行至堂前,又一想乃曰:“然虽是这样的道理,但在缘起事相上也不可以草草的妄下结论。对方到底有没有呢?应当勘验一下。”
于是又重具威仪,上前参拜。才跨入门,即提出了坐具,唤曰:“和尚。”
(注:言外之意:你佛法在哪里?否则,不佩称作和尚。)
沩山拟取拂子。
师便喝之,扬袂而出。
(注:哎!原来就这两下子。毫无新意,更无见谛。给二粒糖果,猴子也会这一套把戏。)
沩山晚间上堂,问大众云:“今日新到僧何在?”
对曰:“那僧见了和尚后,更不再看僧堂了,直接离去了。”
沩山问大众:“还有认得这个阿师的吗?”
众曰:“不认识。”
沩山曰:“这汉子将来会把个茅草盖在头上(茅屋),就敢喝佛罢祖的玩艺儿!”
师住澧阳三十年。正值唐武宗灭佛废教,所以避难于独浮山之石室。
大中初,武陵太守薛廷望再崇德山精舍,号为古德禅院。欲访求哲匠大德前来住持道场,聆听宣鉴禅师之道行,屡请其下去住持。师皆婉拒。廷望于是巧设诡计,派官吏以违反茶盐之律,逮捕解压至州府,然后瞻礼谢之。并一再挽留,坚请居之。师留住,于是大阐宗风。
师上堂示众曰:“于自已没有事的话,就不要再去外求。凡是妄求而得的,皆不是真得(即不该得之)。你只管无事于心就是。若能无心于事,那么,就会内心虚而灵,寂而妙。(注意:此乃清净意根之状态。)如果在这里,哪怕是毛端大小的许言之本末分别者,皆为自欺也。(注意:此乃镜鉴,如染不择。)毫厘系念,三涂业因。(注意:只要六识分别取舍,不论大小多少,皆在轮回之中。)瞥尔生情,万劫羁锁。(注意: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切所谓的圣名与凡夫之称号,全部都是虚声浪名,不同之相,不管其劣形还是优质,全部都是幻化之色染。你如果追求之,岂不是劳心累神吗?反之又讨厌它的话,同样又会逐成大患,最终总是毫无意义。”
(注:虚而灵,寂而妙的境界,就是第七识清净意根的[七识如染~只鉴不择]的境界。此境界就是镜鉴,就是虚而灵,寂而妙的驴见马见,如如一现。古人坚守不许明说之遗训。墨守成规,挂碍多多,反成解脱之束缚。今人不然,信息时代,意识主宰了一切,你若还不明说,整整一个时代里,又见得到几个觉者呢?即使见到了,也大都是伪悟赝品。)
师上堂曰:“今夜不得问话。问话者三十拄仗。”
时有僧,方出来礼拜,师乃打之。
僧曰:“某甲话也未问,和尚因什么打某甲。”
师曰:“你是什么处人?”
曰:“新罗人。”
师曰:“你上船来时,就该打你三十拄仗。”
(注:佛法无多子,觉性本具足。东奔西跑的浪费生命。自家事情,不在家里找,涉水翻山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有僧到参,师问维那:“今日有几个人是新到的?”
对曰:“八人。”
师曰:“叫来一起生发出公案来记著。”
龙牙问:“学人仗镆铘剑欲取和尚头时,你会怎么作?”
德山引颈。
(注:古禅师杀夺皆为表法。我乃引颈,看你如何下手?)
龙牙曰:“头落也。”
师微笑。
(注:傻小子!谁的头落地了?你还是不懂呀!)
龙牙后到洞山处,举前语。洞山曰:“德山讲什么了?”
龙牙曰:“德山无语。”
洞山曰:“莫道无语,且把德山落地的头,你给老僧呈上来看看?”
龙牙省过忏谢。
有人举似师。师曰:“洞山这老汉,不识好恶,那个劣汉死去己多时了,救活他干什么呢?”
(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六道之习,是有业区的。修行是治习,但改不了业。所以说:菩萨畏因,凡夫畏果。求果者不如慎因。)
僧问:“如何是菩提?”
师打曰:“出去,莫向这里屙屎。”
(注:菩提本然,有求有得者,是屎,不是菩提。)
僧问:“如何是佛?”
师曰:“佛是西天老比丘。”
(注:佛就是人。已然觉悟的人。)
雪峰问:“从上宗风以何法示人?”
师曰:“我宗无语句,实无一法与人。”
(注:法无定法,宗风无法,若言示人,皆为方便,逢场作戏也。)
岩头闻之曰:“德山老汉一条脊梁骨硬似铁,拗不折,斩不断。虽然如此,但于唱教门内也应当有一些权巧方便才是。”
师寻常接引来僧,凡参多以拄仗打之。这就是所谓的德山棒。临济听说后,派侍者前来参看,行前教导他:如果德山来打,你只管接过拄仗,给他当胸一拄。看他如何商量?
侍者到德山处。方礼拜,师便打。侍者接得拄仗与德山一拄。师便归方丈。
侍者回来,举似临济,临济云:“我一向怀疑这老汉。”
(注:会棒不会语,道风偏狭,人心难向,终究是半边。佛法是不二法门。真觉者,性相一如,一个都不少。临济此疑,恰到好处。可惜,临济后代的瞎喝滥喝,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师上堂曰:“问即有过,不问又乖。”
有僧出礼拜。师便打。
僧问:“我才礼拜,什么也没说,和尚为什么打?”
师曰:“待汝开口堪作什么?”
(注:历史上德山棒,临济喝,声名远扬,却很难把握,就是因其两头全堵,全不是,中间铲除也不留。哪是什么呢?若缘起?缘起即错。若真如?真如不必你说。其实,这祸端就起于老和尚的口里。若有根利无忌者,掀倒禅床,打翻坐具,扬长而去也。免得让这些闲家伙再来忽悠大众。)
师让侍者去唤来雪峰义存。存上来,师曰:“我自己在喊义存,你上来干什么?”
(注:言外之意:我这里只存法义,不涉世俗。我喊的是”义存”之法义。换个角度讲,就是法义之存在,你若是会了,就应当答一句,不会,就下去吧!在这里傻了吧唧的站着干什么?)
义存无言以对。
(注:可惜了。义存未能解了和尚言下之”义存”也。)
师见僧来乃闭门。其僧敲门。
师曰:“阿谁?”
僧曰:“狮子儿”
师乃开门。僧便礼拜,师于是骑上僧项曰:“这畜牲从什么地方来的?”
(注:古禅师觉后行为无据无束,潇洒自如,只为表法,不涉世俗,更没有哪么多的忌禁讲。来僧自称狮子儿,恰好,开门放进来,让我骑一骑,试试感觉如何?敢骑狮子的又是什么人呢?哎!这畜牲原来是个赝品。)
雪峰问:“古人斩猫儿是什么喻意呢?”
师乃打跑了雪峰义存。未远,又唤其曰:“懂了吗?”
雪峰曰:“不懂。”
师曰:“我这样老婆心切的教你,还是不懂。可惜了。”
(注:南泉斩猫,只因两厢弟子皆是愚痴货。我在替南泉先贤打我子愚痴也!这个你也不懂。不打你,将来天下人笑我。)
有僧曰:“凡与圣二相距离有多远?”
师便喝。
(注:臭小子!就是如此远!懂吗?)
师因疾,有僧问:“还有不病者无?”
师曰:“有。”
曰:“如何是不病者?”
师曰:“阿爷!阿爷!”
(注:病与不病何曾仇,唉悠唉悠本自究。逢缘一典生存乐,阿爷无我岂相囚。)
师于是又告诫诸徒曰:“扪空追响,徒劳无益,修梦自欺,穷心累神,梦觉只是平常之觉非觉幻也。”
言汔,安坐而逝。
(注: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
唐咸通六年乙酉十二月三日,寿八十六,腊六十五。敕谥见性大师。
有诗言:
德山一棒示金刚。
宣鉴究研费周章。
一毛吞海无亏性。
阿爷铁骨异趣芳。
公案第四十七则 <清平片心>
【案】鄂州清平山令遵禅师。东平人也。姓王氏,少依本州北菩提寺。唐咸通六年落发,后诣滑州开元寺受具,攻律学。一日,谓同流曰:“夫沙门应决彻生死,玄通佛理。若乃孜孜卷轴,役役拘文,悉数海沙,徒劳片心。”遂罢所业,远参禅会。至江陵白马寺,堂中遇一老宿,名曰慧勤。师亲近询请。勤曰:“吾久侍丹霞,今既垂老,倦于提诱。汝可往谒翠微,彼即吾同参也。”师礼辞而去。造于翠微之堂。问:“如何是西来的的意?”翠微曰:“待无人即向汝说。”师良久曰:“无人也,请师说。”翠微下禅床,引师入竹园。师又说:“无人也,请和尚说。”翠微指竹曰:“这竿得恁么长,那竿得恁么短。”师虽领其微言,犹未彻其玄旨。
文德元年抵上蔡。会州将重法,创大通禅苑,请阐宗要。师自举初见翠微语句谓众曰:“先师入泥入水为我,自是我不识好恶。”师自此化导将十稔。至光化中,领徒百余游鄂州,从节度使杜洪请,居清平山安乐院。
上堂云:“诸上座!夫出家人须会佛意始得。若会佛意,不在僧俗男女贵贱。但随家丰俭,安乐便得。诸上座尽是久处丛林,遍参尊宿,且作么生会佛意,试出来大家商量。莫空气高,至后一事无成,一生空度。若未会佛意,直绕头上出水,足下出火,烧身炼臂,聪慧多辩,聚徒一千二千,说法如云如雨,讲得天华乱坠,只成个邪说,争竞是非,去佛法大远在。诸人幸值色身安健,不值诸难,何妨近前著些功夫,体取佛意好。”
时有僧问:“如何是大乘?”
师曰:“麻索。”
曰:“如何是小乘?”
师曰:“钱贯。”
僧问:“如何是清平家风?”
师曰:“一斗面作三个蒸饼。”
问:“如何是禅?”
师曰:“胡孙上树尾连颠。”
问:“如何是有漏?”
师曰:“笊篱。”
曰:“如何是无漏?”
师曰:“木杓。”
问:“觌面相呈时如何?”
师曰:“分付于典座。”
自余逗机方便,靡徇时情,逆顺卷舒,语超格量。
天祐十六年正月二十五日午时归寂。寿七十五有五,周显德六年,敕谥法喜禅师,塔曰善应。
【析】鄂州清平山令遵禅师。东平人也。姓王氏,少依本州北菩提寺。唐咸通六年落发出家,后诣滑州开元寺受具足戒,专政律学。
一日,清平对同流(同学)者说:“大丈夫入沙门应决生死之事,玄通佛理。如果只是孜孜于卷轴戒律,役役拘文,悉数海沙,反被其缚,徒劳一片真心。”于是放弃所学习业,行脚远参禅宗诸方善知识也。
至江陵白马寺,于堂中见一老宿,名曰慧勤。师即亲近询请,多方求教。
勤曰:“我当年久侍丹霞,但今日己老,不能提点你了。你可往翠微禅师处,他当年与我于丹霞处是同参。你可往投之,他将指点你一二。”
师礼辞老宿,直往翠微处。
一进大堂,便问:“如何是西来意?”
翠微曰:“等会儿,无人时再向你说。”
师等良久。曰:“无人了。请师说吧!”
翠微下禅床,引师入竹林园。
师又问:“这里无人,请和尚慈悲开示于我。”
翠微指眼前之竹,曰:“这个是那么的长。那个是那么的短。”
师闻之,虽然领略了一些机关奥妙,但还是不能透彻其玄旨。
文德元年,师抵上蔡。正赶上佛法重兴之时,州中创建大通禅苑,请其阐述宗门要旨。
师自举初见翠微时的语句,对众曰:“先师入泥入水为我觉醒,我却不识好恶,未能透脱。”
师自此化导大众将近十年之久。至光化中,领徒百余人,游谒鄂州,听从其节度使杜洪之邀请,居清平山安乐院。
一日,上堂曰:“诸位上座!凡是出家人必须领会佛法大义方才使得。如果义会佛之大义,不在僧俗男女贵贱(此乃佛法之要旨,只存法义,不涉世俗),只管随缘在家出家,丰俭平常,安乐自在。诸位上座,尽是丛林中的老宿高德,遍参山海,且作什么来领会佛意呢?试站出来,举似一句,大家商量。切莫空高气慢,到后来一事无成,浪费了生命,一生空度。如果不能领会佛法大义的话,直待修练得头上出水,足下出火,烧身炼臂,百锤百练,聪慧多辩,口若悬河,聚众收徒,千八百人,说法如云得雨,讲得天华乱坠,最终,也就是个外道邪说,争强竞胜,搬弄是非者,与佛法大义相去甚远矣。诸位当今有幸,正值色身健在,身体安康之时,又未值教难,正赶上佛法复兴之时,何不亲近佛法大义,趁早作些见性的准备功夫,体会领取释迦法义之本性呢?”
(注:六祖曰:“我此法门,唯求见性,不论禅定解脱。”此之谓也。)
时有僧站出,曰:“如何是大乘?”
师曰:“麻利!”
(注:清净意根处,如染不择,当下立鉴,了了分明。正所谓:利索!也就是说”麻利”,不再立知拣择也。)
曰:“如何是小乘?”
师曰:“钱贯。”
(注:古时,铜钱用绳贯穿在一起。喻意:用性绳贯穿起相钱来。性是纲,钱是目,纲举目则彰。)
问:“如何是清平家风?”
师曰:“一斗面作三个蒸饼。”
(注:如来一乘,兼容法报化三身。)
问:“如何是禅?”
师曰:“胡孙上树尾连颠。”
(注:猴子爬树,上窜下跳,灵活多变。亦有卖弄花哨之嫌。)
问:“如何是有漏?”
师曰:“笊篱。”
曰:“什么是无漏?”
师曰:“木杓。”
问:“觌面相呈时如何?”
师曰:“分付与典座。”
(注:禅师机锋对唱,简单明了。无须卖弄花哨,更不用说东道西,来僧问话,但却不知自己问话中的概念内涵,貌似明白,实则无知,禅师无奈,只为迎头痛击,方为法藏。)
自此,师自逗机锋利,靡徇时情,随缘方便,逆顺舒卷,自如洒脱,语亦超格,雅量出凡。
天祐十六年正月二十五日午时归寂。寿七十有五,周显德六年敕谥法喜禅师,塔曰善应。
有诗言:
清平攻律片心闲。
谓道同流生死间。
翠微竹苑竿长短。
大乘卷舒麻索玄。
公案第四十八则 <投子夜行>
【案】舒州投子山大同禅师。本州怀宁人也。姓刘氏,幼年依洛下保唐满禅师出家,初习<安般观>,次阅<华严教>,发明性海。复谒翠微山法席,顿悟宗旨。由是放任周游,隐投子山,结茅而居。一日,赵州谂和尚至桐城县,师亦出山,途中相遇未相识。赵州潜问俗士,知是投子。乃逆而问曰:“莫是投子山主么?”师曰:“茶盐钱乞一个。”赵州即先到庵中坐,师后携一瓶油归庵。赵州曰:“久向投子,到来只见个卖油翁。”师曰:“汝只见卖油翁,且不识投子。”曰:“如何是投子?”师曰:“油!油!”赵州问:“死中得活时如何?”师曰:“不许夜行,投明须到。”赵州曰:“我早侯白,伊更侯黑。”自尔师道闻于天下,云水之侣竞奔凑焉。
师上堂谓众曰:“汝诸人来这里拟觅新鲜语句,攒华四六,口里贵有可道。我老人气力稍劣,唇舌迟钝,汝若问我,我便随汝答对,也无玄妙可及于汝,亦不教汝垛根。终不说向上向下有佛有法有凡有圣。亦不存坐系缚,汝诸人变现千般。总是汝生解自担带将来,自作自受。这里无可与汝,不敢诳吓汝,无表无里可以说似汝,诸人还知么?”
时有僧人问:“表里不收时如何?”师曰:“汝拟向这里垛根。”僧问:“大藏教中还有奇特事也无?”师曰:“演出大藏教。”问:“如何是眼未开时事?”师曰:“目净修广如青莲。”问:“一切诸佛及诸法皆从此经出,如何是此经。”师曰:“以是名字,汝当奉持。”问:“枯木中还有龙吟也无?”师曰:“我道髑髅里有狮子。”问:“一法普润一切群生,如何是一法?”师曰:“雨下也。”问:“一尘含法界时如何?”师曰:“早是数尘也。”问:“金锁未开时如何?”师曰:“开也。”问:“学人欲学行时如何?”师曰:“虚空不曾烂坏。”
雪峰侍立,师指庵前一块石曰:“三世诸佛总在里许。”雪峰曰:“须知有不在里许者。”师乃归庵中坐。
一日,雪峰随师访龙眠庵主,雪峰问:“龙眠路向什么处去?”师以拄仗指前面。雪峰曰:“东边去西边去?”师曰:“漆桶。”雪峰异日又问:“一棰便成时如何?”师曰:“漆桶。”师一日庵中坐,雪峰问:“和尚此间还有人参否?”师于床下拈镬头抛向面前。雪峰曰:“恁么即当处掘去也。”师曰:“漆桶不快。”雪峰辞去。师出门送。蓦召曰:“道者。”雪峰回首应诺。师曰:“途中善为。”
僧问:“故岁已去,新岁到来,还有不涉二途者也无?”师云:“有。”云:“如何是不涉二途者?”师云:“元正启祚,万物惟新。”问:“依稀似半月,罔象若三星,乾坤收不得,师向何处明?”师曰:“道什么?”僧曰:“想师只有湛水之波,且无滔天之浪。”师曰:“闲言语。”问:“类中来时如何?”师曰:“人类中来,马类中来?”问:“佛佛授手,祖祖相传,未审传个什么法?”师曰:“老僧不解谩语。”问:“如何是出门不见佛?”师曰:“无所睹。”曰:“如何是入室别爷娘?”师曰:“无所生。”问:“如何是火焰里藏身?”师曰:“有什么掩处?”曰:“如何是炭堆里藏身?”师曰:“我道汝黑似漆。”
问:“的的不明时如何?”师曰:“明也。”问:“如何是末后一句?”师曰:“最初明不得。”问:“从苗辨地,因语识人,未审将何辩识?”师曰:“引不著。”
僧问:“抱璞投师,请师雕琢?”师曰:“不为栋梁材。”曰:“恁么即卞和无出身处也。”师曰:“担带即伶俜辛苦。”曰:“不但带时如何?”师曰:“不教汝抱璞投师更请雕琢。”
问:“佛法二字如何辩得清浊?”师曰:“佛法清浊。”曰:“学人不会。”师曰:“汝适来问什么?”问:“一等是水,为什么海咸河淡?”师曰:“天上星,地下木。”问:“如何是祖师意?”师曰:“弥勒觅个受记处不得。”问:“和尚住此来有何境界?”师曰:“丫角女子白头丝。”问:“如何是无情说法?”师曰:“恶。”问:“如何是毗卢?”师曰:“已有名字。”曰:“如何是毗卢师?”师曰:“未有毗时会取。”问”历落一句请师道。”师曰:“好。”问:“四山相逼四如何?”师曰:“五蕴皆空。”问:“一念不生时如何?”师曰:“真个谩语。”问:“凡圣相去几何?”师下禅床立。
问:“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如何是我?”师曰:“推倒这老胡,有什么过?”问:“塑像未成,示审身在什么处?”师曰:“莫乱造作。”僧曰:“争奈现不现何?”师曰:“隐在什么处?”问:“无目的人如何进步?”师曰:“遍十方。”僧曰:“无目为什么遍十方?”师曰:“著得目也无。”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不讳。”
有僧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与人为师。”又问:“见后如何?”师曰:“不与人为师。”问:“诸佛出世惟以一大事因缘,如何是一大事因缘?”师曰:“尹司家请老僧开堂。”问:“如何是佛?”师曰:“幻不可求。”问:“千里寻师,乞师一接。”师曰:“今日老僧腰痛。”菜头问:“并却咽喉唇吻请师道。”师曰:“汝只要我道不得。”问:“达摩未来时如何?”师曰:“遍天遍地。”曰:“后来如何?”师曰:“盖覆不得。”问和尚未见先师时如何?”师曰:“通身不奈何。”曰:“见先师后如何?”师曰:“通身扑不碎。”曰:“还从师得也无?”师曰:“终不相孤负。”
僧问:“金鸡未鸣时如何?”师曰:“无这个音响。”曰:“鸣后如何?”师曰:“各自知时。”问:“师子是兽中之王,为什么被六尘吞?”师曰:“不作大无人我。”师居投子山三十余载。往来激发请益者常盈于室,师纵之以无畏辩,随问遽答,啐啄同时,微言颇多,今略录少分而已。
唐中和年,巢寇暴起,天下丧乱,有狂徒持刃上山,问师住此为何?师乃随宜说法。师乾化四年甲戍四月六日示有微疾。大众请医,师谓众曰:“四大动作聚散常程,汝等勿虑,吾自保矣。”言讫,跏趺坐亡。寿九十有六。诏谥慈济大师,塔曰真寂。
【析】舒州投子山大同禅师。本州怀宁人也。姓刘氏,幼年出家,阅<华严教>发明性海。复谒翠微山法席,顿悟宗旨,于是放任周游。后隐投子山,结茅而居。
一日赵州从谂和尚至桐城县,师亦出山,途中相遇未相识。赵州私下问俗士,方知投子和尚。于是返回而问:“难道是投子山主吗?”
师曰:“茶盐钱请施舍一个。”
(注:古代禅师们行脚参禅,个个不离本份事。言语之间处处皆是表法。投子向赵州乞茶盐钱。暗喻:眼前我有事办,待会儿再向你请教乞讨法义。)
赵州于是先到投子庵中坐下等他。师于后提一瓶油回来。
赵州曰:“早就想往投子和尚是个德高玄奥之人,到来一看,原来只是一个卖油的老汉罢了。”
师曰:“你只能看见卖油的老汉,但却看不到真正的投子。”
州曰:“什么才是投子?”
师曰:“油!油!”
(注:大德莫添神密之想,柴米油盐就是投子!)
赵州问:“死中得活时如何?”
师曰:“不许夜中行走,但是天明之时还必须己到。这个就是死中得活的时候。”
(注:凡证悟禅师的本份事,就是向世人昭示出色与空的关系,同时,这本身就是<心经>的义旨。赵州语刁,”死中得活”勘验的是性。古禅师有禁忌”不可明说”,要于譬喻中得悟,方为正悟。投子若答,不可直言”性”字,但却要把这个意趣最大限度的表述出来。于是,投子陈述出了一个殊胜之境界”不许夜行,天明即到”,何以故?本然如此,无生无灭,法尔如是也。真行者,会即当下,不会自参。岂可问得耶?其实,禅宗的本质,就是净虑,或称思维修。)
赵州曰:“我早侯白,伊更侯黑。”
(注:黑白一体,性相一如。互为因果,不二法门。)
自此投子禅师的道德名声闻于天下,云水之侣,行脚之僧竞相奔走,来往聚凑,法席殊胜。
一日,师上堂谓众曰:“你们这些人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寻找新鲜的语句,攒华览胜,棒四喝六的,学得了一些花拳绣腿,口里面花里胡哨,贵称有所得道。我老僧气力销劣,唇舌迟钝,比不了你们。我是有问则答,不问则止,随缘赴机,终究没有什么玄妙之言可供你们摄取。我也不会教你们累叠根识(耳识字,眼嗅香,鼻见色等怪异神通),我终究不会教导你们向上向下,有佛有法,以及有凡有圣。也不会教你们存心有为之坐定,从而系缚自己的身心。你们生活中逢缘遇事,变化千般,皆是因缘所聚之结果,全部都是你们生存解脱中自己应当承担及过去种子所带来的结果,本应自作受受,何必又生拣择之举耶?!我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们的,也不敢欺诳恐吓你们,骗取你们的信赖与尊敬。我这里无表无里可以教导你们的,大家还懂得这些吗?”
(注:投子和尚老婆心切,如此开示,已把禅行者,必备的先决条件,即法义上的认知,全盘托出也。换句话来说:若还不懂得以上的法理法趣,你本身就还不是一个真正的禅行者。)
时有僧问:“表里不收时如何?”
师曰:“你就是向这里聚叠用根的吗?”
(注:才涉言诠,即无实义。你如此相上分别用根的话,终将一无是处。<经>曰:“以无住本,立一切法。”人类只有在清净意根处,如染不择,了了分明之当,以无住立本,方有万物之实。此实乃无自相本实。亦称本际,亦是如如。)
僧问:“大藏经中还有奇特事也?”
师曰:“演出大藏教。”
(注:从<经>中演生出教来,就是奇特事。)
问:“如何是眼未开时事?”
师曰:“目净修广如青莲。”
(注:真正的心眼,恰在净意根上,此目修广如青莲。只鉴不择也。)
问:“一切诸佛及诸佛法皆从此经出,如何是此经?”
师曰:“以这个名字,你就应当奉持。”
(注:此经者,本非因缘,非自然性也。)
问:“枯木中还有龙吟也无?”
师曰:“我道骷髅里有个狮子吼。”
(注:静中隐动,于无声处,听惊雷。)
问:“一法普润一切群生,如何是一法?”
师曰:“雨下也。”
(注:佛法乃不二法门,若言普润,必然雨下,若在雨外,另求一个”普润”,就是二分说法。不可取,应远离。)
问:“一尘含法界时如何?”
师曰:“早是数尘了。”
(注:一合相不可说,凡夫之人贪执其事。)
问:“金锁未开时如何?”
师曰:“开了。”
(注:知耻则勇,知己未悟,就是开悟的起点。)
问:“学人欲修行时如何?”
师曰:“虚空不曾烂坏。”
(注:修什么?这是一个”主语关”。若修真如,必是骗局。所以说”修行本是一个骗局。”若修漏习,修漏亦漏,何必无漏。所以说,打死无明,消灭意识者,依然是个骗局。那么,修什么呢?虚空不曾坏烂,何须你来修?!欲习本幻,知幻即离就是了。无须再头上安头,画蛇添足了。)
雪峰侍立,师指庵前一块石曰:“三世诸佛,总在这里。”
雪峰曰:“须知有不在里许者。”
师乃归庵中坐。
(注:性于相显,不在相里的恰是性。然而二者之间的关系,非言语所能述,于是师归中坐。意喻表法,一切万物,性相一如。心照万物,万物本真。真于根显,显则了了分明矣。)
一日,雪峰随师访龙眠庵主,雪峰问:“龙眠路向什么处去?”
师以拄仗指前面。
雪峰曰:“东边去?还是西边去?”
师曰:“漆黑桶!”
(注:古代禅师机锋对唱,不为争强斗胜,只为明心见性。言语间,凡勘验,必直指第一义谛。投子和尚用拄仗表法,朝前去。雪峰却问:东西二边。于是,师责之”黑漆桶”。)
师一日庵中坐,雪峰问:“和尚此间还有人参否?”
师于床下拈镬头抛向面前。
(注:自己的地自己来劳作。)
僧问:“故岁已去,新岁到来,还有不涉二途者也无?”
师曰:“有。”
云:“如何是不涉二途者?”
师曰:“元正启祚,万物惟新。”
(注:新年伊始,万物更新。法则使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问:“依稀似半月,罔象若三星,乾坤收不得,师向何处明?”
师曰:“道什么?”
(注: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挠之。)
僧问:“想师只有湛水之波,且无滔天之浪。”
师曰:“闲言语。”
(注:但有言说,都无实义,皆是方便说,切莫作圣解。)
问:“类中来如何?”
师曰:“人类中来,马类中来?”
(注:这是典型的”主语关”。人有人道,马归马类,二者二个主语,不可同日而语。)
问:“佛佛授手,祖祖相传,未审传个什么法?”
师曰:“老僧不解谩语。”
(注:请不要滥讲欺谩之语。)
问:“如何出门不见佛?”
师曰:“无所睹。”
(注:佛乃无相,岂可睹之。)
曰:“如何是入室别爷娘?”
师曰:“无所生。”
问:“如何是火焰里藏身?”
师曰:“有什么掩处?”
(注:三界火宅,你向哪里藏?)
曰:“如何是炭堆里藏身?”
师曰:“我看你本身就是个黑漆桶。”
(注:火中添黑炭,找死没商量。)
问:“如何是末后一句?”
师曰:“最初明不得。”
(注:无始无明,就是最后的一句。然而,恰恰是此句,正是无始菩提。这就是典型的[逻辑关]。大乘佛法始终是辩证的。无始无明与无始菩提始终是性相一如的不二法门。)
问:“从苗辩地,因语识人,未审将何辩识?”
师曰:“引不著。”
(注:我和我不可携手逛大街。)
问:“院子里三百人,还有不在数者无?”
师曰:“一百年前,五十年后。”
(注:佛法是缘起法,在与不在随缘变化。)
僧问:“报璞投师,请师雕琢?”
师曰:“不为栋梁材。”
(注:佛法讲解缚,天然无雕饰。万物本然,如如法尔。凡有为雕琢者,难显大材。)
曰:“恁么即卡和无出身处也。”
师曰:“担带即伶俜辛苦。”
(注:掐目成劳,反增辛苦。)
曰:“不担带时如何?”
师曰:“无须你再抱璞投师,枉生雕琢了。”
(注:真觉者,天然去雕饰。)
问:“佛法二字如何辩得清浊?”
师曰:“佛法清浊。”
(注:佛法乃不二法门,本然清浊,行者当于[七识如染~只鉴不择]之当下,了了分明。真觉者,缘起于不昧之当下,而不是挑三捡四,择清弃浊。)
曰:“学人不会。”
师曰:“刚才你问的是什么?”
(注:这就是”概念关”,你把你问的问题中的主要概念搞清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就清楚了。换个角度讲,你把[佛法]二字的概念内涵搞清楚后,清与浊的问题,自然而解了。)
问:“一等是水,为什么海咸河淡?”
师曰:“天上星,地下木。”
(注:异类比。不可取,应远离。)
问:“如何是祖师意?”
师曰:“弥勒觅个受记处不得。”
(注:向无用心处看取!行者当观净意根!)
问:“和尚住此来有何境界?”
师曰:“丫角女子白丝染头啊!”
(注:苦啊!苍天有苦!)
问:“如何是无情说法?”
师曰:“恶。”
(注:以有为揣摩无为,幻上添幻。梦中又梦。)
问:“利落一句请师道。”
师曰:“好!”
(注:法尔如是,一切本然。)
问:“四面山相逼时如何?”
师曰:“五蕴皆空。”
(注:死而后生。)
问:“一念不生时如何?”
师曰:“真是个欺谩之语。”
(注:一念不生是外道者们追求的一个”伪命题”。千百年来欺谩了无数无知的追随者们。现状可悲可叹。殊不知,人类有为法是不可能达到真正意义的一念不生的,暂时的一念不生,充其量只是个功夫境界,与觉性无关。真行者,当以释迦教导为本怀。<经>曰:“以无住本,利一切法。”此之谓也。)
问:“凡圣相去几何?”
师下禅床立。
(注:善哉!真觉者,伟丈夫也!傻小子:床上床下是几何?)
问:“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如何是我?”
师曰:“推倒这老头,有什么过错呢?”
(注:有”我”必执,推倒重来。言外之意:你根本不懂独尊之”我”,非你所言说之我也!)
问:“如何是和尚师父?”
师曰:“迎之看不见其头首,随之又看不见其形状。”
(注:师法自然,大道无亏,随缘则己。)
问:“塑像未成,不知道身体在什么处?”
师曰:“不要胡乱的造作了!”
(注:色相未成,本然恰好,无须再人为地生发是非了。正所谓:娘未生前穿何衣?穿与不穿,何碍你事?!)
僧问:“如果这样,现与不现呢?”
师曰:“隐在什么处?”
(注:阿那个,何曾有个藏处呢?!)
问:“无眼睛的人,如何行走呢?”
师曰:“遍布一方一切处。”
僧曰:“没有眼睛如何走遍十方?”
师曰:“就是因为连眼睛的局限也打破了后,祂才能遍满十方虚空。”
(注:法性无为,无处不在。)
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曰:“不违。”
(注:佛法不离世间法。来本无来。迷则显来,悟则当下。)
师问僧曰:“什么处来?”
僧曰:“东西山礼祖师来。”
师曰:“祖师不会存有东西山的。”
僧无语对。
(注:拜佛拜祖不再相上。换句话来说:相上无佛祖。)
问:“如何是玄中的。”
师曰:“不到汝口里道。”
(注:凡是你能道的,早己不是玄了。)
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
师曰:“与人为师。”
又问:“见后如何?”
师曰:“不与人为师。”
(注:君子耻为人师。)
问:“如何是佛?”
师曰:“幻不可求。”
(注:觅佛如求幻。赵州曰:佛之一字吾不忍闻。)
问:“千里寻师,请师一接。”
师曰:“今日老僧腰痛。”
(注:本无一众生实可度也,我不腰痛,后人骂老僧。)
菜头入方丈请益,师曰:“且去,待无人时来,我为你说。”
菜头第二天,看无人,又来请益和尚。
师曰:“近前来。”
菜头近前。
师曰:“我与你说的不可告诉他人。”
菜头问:“并却咽喉唇吻,请师道。”
师曰:“你这只是想要我道不得呀!”
(注:菜头愚痴,自作聪明,欲要和尚告诉他无法道得的真如。和尚是觉者,深知真如不可言,也不可证,如何道得。于是说:感谢你!总是让我道不得祂!)
问:“达摩来时如何?”
师曰:“遍天遍地。”
(注:本来不缺!)
曰:“来后如何?”
师曰:“遮覆不得。”
(注:法尔如是,照天照地。正所谓:心照万物,万物本根。)
问:“和尚未见先师时如何?”
师曰:“通身不奈何。”
曰:“见先师后如何?”
师曰:“通身扑不破。”
(注:见前不难为,不束缚,见后明白了”阿那个”打也打不破。)
曰:“还从师得也无?”
师曰:“终不相辜负。”
(注:相性一如,总不孤单。)
曰:“那样,即是从师哪里有个得了?”
师曰:“自己著眼来认取吧!”
(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曰:“那样的话,你即孤负了先师啊!”
师曰:“不光是辜负了先师,也是反过来辜负了老僧啊!”
(注:师与僧皆幻,一切有为皆是梦幻泡影,凡有执着,即是辜负了师与僧。)
问:“七佛是文殊弟子,文殊还有师也无?”
师曰:“适来恁么道,也大似屈己推人。”
(注:心照万物,万物本根。师也!)
问:“金鸡未呜时如何?”
师曰:“我这里没有这个音响。”
(注:顽空不可执,执着则入有。)
曰:“鸣后如何?”
师曰:“各自知时。”
(注:法住法位。)
问:“师子是兽中之王,为什么被六尘吞?”
师曰:“不作大的,不摆架子,而且真狮子,必无人我之执。”
(注:无我本是佛,有我已非佛。若识缘起意,逢缘巧渡河。)
师居投子山三十余载。往来激发请益问道者,盈室如常。师全都以无畏之辩,随问遽答,啐啄同时,微言警句,示人颇多,今只略录少分而己。
师乾化四年甲戍四月六日示有微疾,大众请医,师谓众曰:“四大动作聚散本是常态行程,你等不必多虑,我自己保重矣。”言讫跏趺坐亡,寿九十有六,诏谥慈济大师,塔曰真寂。
有诗言:
不许夜行投明到。
枯木龙吟狮子啸。
一念未生谩语情。
六尘无我菩提道。
公案第四十九则 <石霜片石>
【案】潭州石霜山庆诸禅师。庐陵新淦人也,姓陈氏。年十三落发,二十三受具。虽知听制,终为渐宗。回抵大沩山法会为米头。一日,师在米寮内筛米,沩山云:“施主物莫抛撒。”师曰:“不抛撒。”沩山于地上拾得一粒,云:“汝道不抛撒,这个什么处来?”师无对。沩山又云:“莫欺这一粒子,百千粒从这一粒生。”师曰:“百千粒从这一粒生,未审这一粒从什么处生?”沩山呵呵笑,归方丈。晚后上堂云:“大众!米里有虫!”
师后参道吾,问:“如何是触目菩提?”道吾唤沙弥,沙弥应诺,吾曰:“添净瓶水著。”吾却问师:“汝适来问什么?”师乃举前问,道吾便起去。师从此省觉。道吾曰:“我疾作将欲去世,心中有物久而为患,谁可除之?”师曰:“心物俱非,除之益患。”道吾曰:“贤哉!贤哉!”于时,始为二夏之僧,因避世,混俗于长沙浏阳陶家坊,朝游夕处,人莫能识。后因洞山良价和尚遣僧访寻,囊锥始露,乃举之住石霜山。他日,道吾将舍众去世,以师为嫡嗣,躬至石霜而就之。师日勤执侍,全于师礼。暨道吾归寂,学侣云集,盈五百众。
一日上堂谓众曰:“一代时教,整理时人手脚,凡有其由,皆落在今时,直至法身非身,此是教家极则,我辈沙门全无肯路。若分即差,不分即坐著泥水。但由心意妄说见闻。”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空中一片石。”僧礼拜。师曰:“会么?”曰:“不会。”师曰:“赖汝不会,若会即打破你头。”
僧问:“如何是和尚本分事?”
师曰:“石头还汗出么?”
问:“到这里为什么却道不得?”
师曰:“脚底著口。”
问:“真身还出世也无?”
师曰:“不出世。”
曰:“争奈真身何?”
师曰:“琉璃瓶子口。”
有僧在明窗外问:“咫尺之间,为什么不睹师颜?”
师曰:“我道遍界不曾藏。”僧举问雪峰:“遍界不曾藏,意旨如何?”雪峰曰:“什么处不是石霜?”
僧回举雪峰之语呈师,师曰:“老大汉有什么死急?”
云盖问:“万户俱闭即不问,万户俱开时如何?”师曰:“堂中事作么生?”曰:“无人接得渠。”师曰:“道也大杀道,也只得八九成。”曰:“未审和尚作么生道?”师曰:“无人接得渠。”问:“佛性如虚空如何?”师曰:“卧时即有,坐时即无。”问:“忘收一足时如何?”师曰:“不共你同盘。”问:“风生浪起时如何?”师曰:“湖南城里大杀闹。”有僧问:“万里无寸草处何得?”师曰:“出门便是草。”
师止石霜山二十年间。光启上年戊申二月二十日示疾告寂。
【析】潭州石霜山庆诸禅师。庐陵新淦人也。姓陈氏,年十三落发,二十三受具戒。虽然知晓律制,但终究志在禅宗。于沩山法会中做米头。
一日,师在米寮中筛米,沩山来,云:“施主的供养,不可浪费在地。”
师曰:“不会浪费的。”
沩山于地上拾得一粒,云:“你还说不浪费,这是从哪里来的?”
师无言对。
沩山又云:“不要小看这一粒米,百千粒米,皆从这一粒生发而出。
师曰:“百千粒从此一粒生,请问这一粒从哪里生?”沩山哈哈大笑,回归方丈。
晚饭后,上堂云:“大众!注意呀!米中有大虫。”
师后参道吾,问:“如何是触目菩提?”
道吾唤沙弥,沙弥应诺。
吾曰:“添净瓶水著。”
吾却问师:“刚才你问什么?”
师又曰:“如何是触目菩提?”
道吾便起来出去。
师从此有省觉。
(注:既然触目,何不菩提。)
一日,道吾曰:“我病发作,将要去世,但心中有物,久而为患。谁能帮我除去呢?”
师曰:“心物全都不究竟,无自性,除它反而幻上增幻,反成其患。”
道吾曰:“贤哉!贤哉!”
(注:欲除烦恼徒增幻,趋向真如亦是邪。)
于此始为二夏之僧,因避世乱,混迹于市井陶家,朝游夕处,世人未能认识自己。后因洞山良价派人讨访,方才发现,乃举荐之住在石霜山。他日道吾将舍众顺世,以师为嫡嗣,躬至石霜而就之。师日夜侍护,全依师礼。至待道吾归寂。师其学生云集于此地,有五百人众之多。
一日,上堂谓众云:“一代时教,整理时人脚手,凡是有个因缘,皆都落在了当下,直至法身非身,这个是教内的终极法则,我们这辈沙门全都没有一个肯定之路。如果分别就差异了。不分别也就是坐在泥水里了。只管着由着你的心意妄说见闻。”
(注:知为妄觉,不知为无计,若能于知与不知之间”如染不择”在清净意根之处,即可在驴见马见之时,了了分明了。)
僧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曰:“空中一片石。”
(注:若意能西来,宝马骑木橛。)
僧便礼拜。
师曰:“会吗?”
曰:“不会。”
师曰:“赖汝不会,若会即打破你头。”
(注:凡夫愚痴,不懂装懂者多多,大有知道”空中一片石”之密义的所谓”开悟”者。)
问:“如何是和尚的本分事?”
师曰:“石头还出汗吗?”
曰:“到这里为什么却道不得?”
师曰:“脚底著口。”
(注:本分事,不在口里,却在脚下。人若脚下长口,才是真正的本分事。)
问:“真身还出世也无?”
师曰:“不出世。”
曰:“争奈真身何?”
师曰:“琉璃瓶子口。”
(注:真身无相,无关出世不出世。况且,真身处处,何有不是耶?!)
有僧在明窗外问:“咫尺之间,为什么看不见和尚的容颜?”
师曰:“我乃大道,遍满十方三界,就未曾躲藏过。”
(注:大道无形,何藏之有。虚空本道,何求外道?!)
僧举问雪峰:“遍界不曾藏,意旨如何?”
雪峰曰:“什么处不是石霜?”
(注:哪里是”无性”呢?)
僧回来后,举雪峰之语呈师听。
师曰:“这老汉,有什么急死的,要你来多嘴。”
(注:古禅师,多主张有关”性”事,皆不明说。只要你心悟意得。)
僧问:“佛性如虚空如何?”
师曰:“卧时即有,坐时即无。”
(注:佛性本然就是虚空,若有一”如”,就己二分了。禅师幽默,你要二分讲,我就告你:卧时有,坐时无。)
问:“忘收一足时如何?”
师曰:“不共汝同盘。”
(注:单盘亦足。足乃本具,不在盘与不盘。)
问:“风生浪起时如何?”
师曰:“湖南城里大杀闹。”
(注:真行者,缘起当下毕竟空。不在风浪生起不生起。)
僧问:“万里没有寸草时如何?”
师曰:“出门便是草。”
(注:无始无明与无始菩提,亦如孪生兄弟。)
僧举似洞山良价禅师,洞山曰:“大唐国内能有几个人真正知道呢?”
(注:千古真觉者,少之又少,皆因不懂得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遇事二边取舍者,若言觉悟,无有是处。)
师住在石霜山二十多年,唐僖宗闻师道誉,遣使赍赐紫衣(皇帝对出家人的最高堂赏赐),师坚持辞谢,让而不受。光启上年戊申二月二十日,示疾告寂。敕谥普会大师,塔曰见相。
有诗言:
石霜片石一叶禅。
米里藏虫啸苍天。
虚空举步呈大道。
容颜巧绘咫尺间。
公案第五十则 <洞山大奇>
【案】筠州洞山良价禅师。会稽人也。姓俞氏,幼岁从师,因念<般若心经>以无根法义问其师。其师骇异曰:“吾非汝师。”即指往五泄山礼默禅师披剃。年二十一嵩山具戒。游方首谒南泉。南泉垂问众僧曰:“来日设马师斋,未审马师还来否?”
众僧皆没有一个能对答。
师乃出,对曰:“待有伴即来。”南泉闻已,赞曰:“此子虽后生,甚堪雕琢。”师曰:“和尚莫压良为贱。”
次参沩山,问曰:“顷闻忠国师有无情说法,良价未究其微。”沩山曰:“我这里亦有,只是难得其人。”曰:“便请师道。”沩山云:“父母所生口,终不敢道。”曰:“还有与师同时慕道者否?”沩山曰:“此去石室相连有瓦岩道人,其能拨草瞻风,必为子之所重。”即到云岩,问:“无情说什么法?什么人得闻?”云岩曰:“无情说法无情得闻。”师曰:“和尚闻否?”云岩曰:“我若闻,汝即不得闻吾说法也。”曰:“若恁么即良价不闻和尚说法也?”云岩曰:“我说汝尚不闻,何况无情说法也!”师乃述偈呈云岩曰:
“也大奇,也大奇,无情说法不思议。若将耳听终难会,眼处闻声方可知。”
遂辞云岩。云岩曰:“什么处去?”师曰:“虽离和尚,未卜所止。”曰:“莫湖南去?”师曰:“无。”曰:“莫归乡去?”师曰:“无。”曰:“早晚却来。”师曰:“待和尚有住处即来。”曰:“自此一去难相见。”师曰:“难得不相见。”少倾,师又问云岩:“和尚百年后,忽有人问:还貌得师真不,如何袛对?”云岩曰:“但向伊道只这个是。”师良久。云岩曰:“承当这个事,大须审细。”师犹涉疑。后因过水睹影,大悟前旨。因有一偈曰:
“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
他日,因供云岩真,有僧问曰:“先师道只这个是,若便是否?”师曰:“是。”僧曰:“意旨如何?”师曰:“当时几错会先师语。”曰:“未审先师还知有也无?”师曰:“若不知有,争解恁么道?若知有,争肯恁么道?”
师在泐谭,见初上座示众云:“也大奇,也大奇,佛界道界不思议。”师曰:“佛界道界即不问,且如说佛界道界是什么人,只请一言。”初上座良久无对。师曰:“何不急道?”初曰:“争即不得。”师曰:“道也未曾道说什么,争即不得?”初上座依然无对。师曰:“佛之与道只是名字,何不引教?”初曰:“教道什么?”师曰:“得意忘言。”初曰:“犹将教意向心头作病在。”师曰:“说佛界道界病大小。”初因此迁化。
师至唐大中末,于新丰山接诱学徒,厥后盛化豫章高安之洞山。因云岩讳日营斋,有僧问:“和尚于先师处得何指示?”师曰:“虽在彼中,不蒙他指示。”僧曰:“即不蒙指示,又用设斋作什么?”师曰:“虽然如此,焉敢违背于他?”僧问:“和尚初见南泉发迹,为什么与云岩设斋?”师曰:“我不重先师道德,亦不为佛法,只重不为我说破。”僧问:“和尚为先师没斋,还肯先师也无?”师曰:“半肯半不肯。”曰:“为什么不全肯?”师曰:“若全肯即孤负先师也。”僧问:“欲见和尚本来师,如何得见?”曰:“年涯相似,即无阻矣。”僧不解再问前句:“欲见和尚本来师,如何得见?”师曰:“不蹑前踪,更请一问。”僧无言以对。后云居禅师闻言,代答云:“恁么即某甲不见和尚本来师也。”师又曰:“还有不报四恩三有者无?若不体此意,何超始终之患?直须心心不触物,步步无处所,常不间断,稍稍得相应。”
师一日见僧来,问:“什么处来?”曰:“游山来。”师曰:“还到顶否?”曰:“到。”师曰:“顶上还有人否?”曰:“无人。”师曰:“恁么即阇黎不到顶也?”曰:“若不到底,争知无人?”师曰:“阇黎何不且住?”曰:“某甲不辞住,西天有人不肯。”
师一日,问太长老曰:“有一物上拄天下拄地,常在动用中黑如漆,过在什么处?”太曰:“过在动用。”师乃咄云:“出去!”
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大似骇鸡犀。”
师问雪峰:“从什么处来?”雪峰曰:“天台来。”师曰:“见智者否?”曰:“义存吃铁棒有份。”僧问:“蛇吞虾蟆,救即是,不救即是?”师曰:“救即双目不睹,不救即形影不彰。”
因夜间不点灯。有僧出问话。退后,师令侍者点灯。乃召适来问话僧出来。其僧近前,师曰:“将取三两粉来与这个上座。”其僧佛袖而退,自此省发玄旨,遂罄舍衣资设斋。得三年后,辞师。师曰:“善为。”时雪峰侍立次,问曰:“只如这僧辞去,几时却来?”师曰:“他只知一去,不解再来。”其僧归堂,就衣钵下坐化。雪峰上报师。师曰:“虽然如此,犹较老僧三生在。”
雪峰上问讯,师曰:“入门来须得语,不得道早个入了也。”雪峰曰:“义存无口。”师曰:“无口且从,还我眼来。”雪峰无语。师问僧:“什么处来?”曰:“三祖塔头来。”师曰:“既从祖师处来,又要见老僧作什么?”曰:“祖师即别,学人与和尚不别。”师曰:“老僧欲见阇黎本来师还得否?”曰:“亦须待和尚自出头来始得。”师曰:“老僧适来暂时不在。”
云居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阇黎向后有把茅盖头,或有人问,阇黎且作么生向伊道?”有官人问:“有人修行否?”师曰:“待公作男人即修行。”僧问:“承古有言:相逢不擎出举意,便知有时如何?”师乃合掌项戴。
师问德山侍者:“从何方来?”曰:“德山来。”师曰:“来作什么?”曰:“孝顺和尚来。”师曰:“世间什么物最孝顺?”侍者无对。师有时云:“体得佛向上事,方有些子语话分。”僧便问:“如何是语话?”师曰:“语话时阇黎不闻。”曰:“和尚还闻否?”师曰:“待我不语话时即闻。”僧问:“如何是正问正答?”师曰:“不从口里道。”曰:“若有人问,师还答否?”师曰:“也未问。”问:“如何是从门入者非宝?”师曰:“便休!便休!”
师问讲<维摩经>僧曰:“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唤作什么语?”僧对曰:“赞法身语。”师曰:“法身是赞,何用更赞。”僧无对。
师有时垂语曰:“直道本来无一物,犹未消得他钵袋子。”僧便问:“甚么人合得?”师曰:“不入门者。”僧曰:“只如不入门者还得也无?”师曰:“虽然如此,不得不与他。”少倾,师又曰:“直道本来无一物,犹未消得他衣钵,这里合下得一转语。且道下得什么语?”有一上座,下语九十六转,不惬师意。末后一转,始可师意。师曰:“阇黎何不早恁么道?”有一僧闻,请举。如是三年执侍巾瓶,终不为举。上座因有疾,其僧曰:“某甲三年请举前话,不蒙慈悲,善取不得,恶取。”遂将刀向之,曰:“若不为某甲举,即便杀上座也。”上座悚然曰:“阇黎!且待我为汝举。”乃曰:“直饶将来亦无处著。”其僧礼谢。
僧问:“师寻常教学人行鸟道,未审如何是鸟道?”师曰:“不逢一人。”曰:“如何行?”师曰:“直须足下无丝去。”曰:“只如行鸟道,莫便是本来面目否?”师曰:“阇黎因什么颠倒?”曰:“什么处是学人颠倒?”师曰:“若不颠倒,因什么认奴作郎?”曰:“如何是本来面目?”师曰:“不行鸟道。”
师谓众曰:“知有佛向上人方有语话分。”时有僧问:“如何是佛向上人?”师曰:“非常。”
师问僧:“去什么处来?”僧曰:“制鞋来。”师曰:“自解依他。”僧曰:“依他。”师曰:“他还指教阇黎也无?”僧曰:“允即不违。”
僧来举问茱萸:“如何是沙门行?”茱萸曰:“行即不无,人觉即乖。”师令彼僧去进语曰:“未审是什么行?”茱萸曰:“佛行!佛行!”僧回举似师。师曰:“幽州犹似可,最苦是新罗。”僧却问师:“如何是沙门行?”师曰:“头长三尺,颈长二寸。”
师见幽上座来,遽起向禅床后立。幽曰:“和尚为什么回避学人?”师曰:“将谓阇黎觅老僧。”问:“如何是玄中又玄?”师曰:“如死人舌。”
师洗钵次,见两乌争虾蟆。有僧便问曰:“这个因什么到恁么地?”师曰:“只为阇黎。”僧问:如何是毗卢师法身主?”师曰:“禾茎粟干。”问:“三身之中,阿那身不堕众数?”师曰:“吾常于此彻。”
师因看稻田次,朗上座牵牛。师曰:“这个牛须好看,恐吃稻去。”朗曰:“若是好牛,应不吃稻。”师问僧:“世间何物最苦?”僧曰:“地狱最苦。”师曰:“不然。”曰:“师意如何?”师曰:“在此衣线下,不明大事,是名最苦。”
师问僧:“名什么?”僧曰:“某甲。”师曰:“阿那个是阇黎主人公?”僧曰:“见祗对次。”师曰:“苦哉!苦哉!今时不例皆如此。只是认得驴前马后将为自己,佛法平沉,此之是也。客中辩主尚未分,如何辩得主中主?”僧便问:“如何是主中主?”师曰:“阇黎自道取。”僧曰:“某甲道得即是客中主,如何是主中主?”师曰:“恁么道即易,相续也大难。”
师示疾。令沙弥去云居传语。又曰:“他忽问汝和尚有何言句,但道云岩路欲绝也。汝下此语须远立,恐他打汝去。”沙弥领旨去,语未终,早被云居打一棒。沙弥无语。
师将圆寂,谓众曰:“吾有闲名在世,谁为吾除。”众皆无对。时沙弥出曰:“请和尚法号。”师曰:“吾名已谢。”僧问:“和尚病,还有不病者也无?”师曰:“有。”僧曰:“不病者还看和尚否?”师曰:“老僧看他有分。”曰:“和尚争得看他?”师曰:“老僧看时即不见有病。”师又曰:“离此壳漏子,向什么处与吾相见?”众无对。
唐咸通十年三月命剃发披衣,令击钟,俨然坐化。时大众号恸,移晷,师忽开目而起曰:“夫出家之人,心不附物,是真修行。劳生息死,于悲何有?”乃召主事僧,令办愚痴斋一中,盖责其恋情也。众犹恋慕不已。廷至七日,食具方备,师亦随斋毕,曰:“僧家勿事,大率临行之际喧动如斯。”至八日浴讫,端坐长往。寿六十有三,腊四十二。敕谥悟本大师,塔曰慧觉。
【析】筠州洞山良价禅师。会稽人也。俗家姓俞氏,幼年追随师父,因念<般若心经>以无根法义问其师,其师惊呀其慧智,曰:“我不是你的师父。”于是指示其往谒五泄山礼拜默禅师披剃出家,二十一岁受具足戒。游方诸家,首谒南泉,正值马祖大师讳晨之日,众修斋时。南泉垂示问众曰:“来日设马师斋,不知道马大师还前来否?”众皆无言以对。
此时师乃站出,对曰:“等待有了伴就来。”
(注:此语甚佳。马大师有伴耶?无伴耶?真悟假悟,在此分水矣。)
南泉闻己,赞曰:“此子虽然是个后生,但却可以培养雕琢一番。”
师曰:“和尚可不要逼良为娼啊!”
(注:马大师来去问题且置,”良价”还需要人为的加工吗?!)
后参沩山,问曰:“听说忠国师有无情说法之言句,良价我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沩山曰:“我这里也有一些,只是很难碰到听得懂的人。”
师曰:“那就请和尚讲一讲。”
沩山曰:“用这父母生出来的嘴,怎敢讲这个玄奥之妙呢?”
(注:无情所说法,有情岂敢代言之。)
师曰:“还有与和尚同时慕道者否?”
沩山曰:“此去石室相连处,有个云岩道人,他能拨草瞻风,一定会为你所看重之。”
良价即到云岩,问:“无情之物能说什么样的法?又是什么人能够听懂呢?”
云岩曰:“无情之物所说的法,只有无情听得懂。”
(注:无情无意识,不碍懂不懂。若言懂与不懂,纯属人类认知的权巧与方便。)
师曰:“和尚闻否?”
云岩曰:“我如果闻到了,你也就听不到我说的法了。”
师曰:“如果象你这样讲的话,我良价也就是听不到和尚所说的法了。”
云岩曰:“我说的法,你尚且不得闻,又何况无情的说法!”
(注:人类是有意识的,只有意识在迷,若能离幻离迷,即视之为觉。无情者无迷,也不需要觉悟。)
闻此言,良价乃述偈呈云岩曰:
“也大奇!也大奇!无情说法不思议。若将耳听终难会,眼处闻声方可知。”
(注:善哉!良价也。真乃明心者也。人类耳朵与耳根闻声,只是现量反映,真正意识的总部是心。心生则法生,心灭则法灭。耳朵闻声,眼睛见色,只有心方能使眼睛见色,犹如闻声。眼见打鼓,心即可闻之鼓声,这就是无情说法,意识闻之的奥妙所在。)
遂辞云岩。云岩曰:“什么处去?”
师曰:“虽离和尚,未卜所止。”
曰:“莫湖南去?”
师曰:“无。”
曰:“莫归乡去?”
师曰:“无。”
曰:“早晚却来。”
师曰:“待和尚有住处即来。”
(注:此语惊险!和尚若住,就不再是和尚了!)
曰:“自此一去难得相见。”
师曰:“难得不相见。”
(注:禅师出语,即是勘验。问句俊俏,答语即不落边。问在答处,答在问处,相得益彰。)
师又问云岩:“和尚百年后,忽有人问:还貌得师真不,如何答对呢?”
云岩曰:“但向伊道只这个是。”
师良久无言。
云岩又曰:“当下承担这个事,大须审视仔细!”
(注:禅师言真貌,就是真颜,又称本来面目。人类当下所能承担的本来面目,就是清净意根。在此意识逢缘如染不择,种子提取时,于净意根上不会走样,而种子的好坏,善与不善,取决于意识的业力与当下缘起之众缘和合之水平,也就是觉悟的程度,意识觉悟的程度越纯洁,越与清净意根相吻合,其所认知的事物,也就越与法则规律相吻合,相一致。人类在此,只有最终去掉了我执,法执后,方能真正契入如来性海之中,这就是清净意根之境鉴与如来之性鉴,元本性相一如的不二法门。也就是六祖所言的本来面目。人类到此,方为明心。即真正懂得了”心生则法生”的本来意趣。)
师犹涉疑。未解其中玄奥之妙理。后因行脚过水时,睹水中之影像,彻悟前旨。镜像之缘,如清净意根无二,绝不走样。善哉!因赋一偈曰:
“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
(注:良价过水睹影,彻悟本元,转身向上一路,直指性相之关系。正是明白了这个”我与渠的关系”,方可言之见性。性乃无形,非五眼可见,恰恰是”心眼”得以悟见之。这就是”见色闻声”的奥密。性非孤起,此种关系本身就是性。所谓明心见性,见的就是关系,关系本性。这一点,禅师们不明讲,但明眼人,自会于此偈中体悟到关系的重要性。若真懂了此中之意趣,也就理解”修行本是一个骗局”的深刻含义了。)
他日,因供养云岩真像,有僧来问:“先师所说的[只这是],难道就是这画像吗?”
师曰:“是。”
僧曰:“意旨如何?”
师曰:“当时差一点,就错会了先师的语意。”
曰:“不知道先师还知道有吗?”
师曰:“先师如果不知道有,怎么可以那样解答呢?但是,如果执着于有,又怎么会这个角度答语呢?”换个角度讲:先师是觉者,答语不落二边上。
(注:佛法始终是辩证中道观。离开了辩证,必然是二分说法。不可取,应远离。)
师在泐谭,见到初上座示众云:“也大奇!也大奇!佛界道界不思议。”师曰:“佛界道界我就不问了,暂且说一说佛界道界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只须要你以一句话说之。”
初上座良久无言以对。
(注:呀呀学语,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古来有之。尤其是不懂装懂者,更加误人子弟。)
师曰:“为什么不赶快说出来。”
初曰:“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师曰:“道本身就没有说些什么,怎么会言“说不得”呢?”
初上座还是不契入。
(注:见性觉悟本在关系在,而不在二边取舍上。凡夫无智,总在二边上打转转,不是落有,就是落空,终不知道本无人,初上座只会学语,不审其义。悲兮!)
师曰:“佛与道皆是名相,你为什么不引用释迦的经教呢?”
初曰:“教又是个什么呢?”
师曰:“教只为觉,得意忘言。”
(注:言语文字皆是工具,只为表法,达意,世间俗称之”离”,只为离开”相”的束缚,不是主张消灭语言文字,三藏十二部离开了文字,何以表法?四十九年法会不断,岂可离开语音。凡夫愚痴,不懂装懂者多多矣。抓住了一句[但有言说,都无实义],便妄断释迦反对言说,反对文字,殊不知,此言即出,本身就在语言文字之中。正所谓:一句合头语,千古系驴橛。千百年来,也不知道有多少恒沙之愚者,自觉自愿地被系缚着。呜呼哀哉!)
初曰:“犹将教义在自己的心上制作出病态来?”
师曰:“你来说说佛界道界中的病是大是小!)
初因此迁化了。
(注:人生一世,就是为了一个明白。真明白,也就知道来与不来了。百丈禅师有言”不昧”,乃为人生之真谛。)
师至唐大中末,于新丰山接诱学徒,厥后盛化豫章高安之洞山。因为云岩禅师讳日营设斋席,有憎问:“和尚从先师处得到了什么指示吗?”
师曰:“虽然我在那里多时,但并未得到过什么指示。”
(注:佛法无多子,心照万物,万物本根,懂之即用,不懂则参。何言什么指示不指示?)
僧曰:“既然不蒙他指示,今又为他设斋干什么?”
师曰:“虽然是那样,不曾被指示,但我辈之后生,又岂敢违背于他呢?!”
(注:善哉!公案机锋皆是表法,对唱之间皆为法义见谛之交流。此处”先师”喻意法性。真参者,莫于相上对待。)
僧问:“和尚当初是在南泉处发明心迹的,为什么如今却为云岩设斋呢?”
师曰:“我设此斋,即不为先师的道德而设,也不是为佛法而设,只是看重了云岩和尚当时未为我说破它而设之。”
(注:古有遗训,大道不可直说,法理不可一言道破,<经>曰:一合相,不可说,凡夫之人贪著其事。)
有僧问:“和尚为先师设斋,还肯先师吗?”
师曰:“一半肯定他,一半不肯定他。”
曰:“为什么不全肯?”
师曰:“如果全肯,则辜负了先师。”
(注:见过于师,方堪传授,见与师齐,减师半德。佛法是因缘法,全肯半肯只是方便说。)
僧问:“欲见和尚本来师,如何得见?”
师曰:“岁月无量劫以来,本然相似,何曾有阻碍呢?”
僧再举前面的疑虑。
师曰:“不再执着于前面的踪迹了,请换句话来说。”
此僧无言以对。
云居和尚后闻之,代云:“即如此,那么我就见不到和尚的本来师了?”
师闻之,又曰:“还有不报四恩三有之无?如果不能体会到此意理,怎么可以超越始终生死不灭的病患呢?真行者,只须心心不触外物,步步没有固定的处所,常恒变幻没有间断,悄悄的契入相应之法则矣。”
(注:此乃人类清净意根之功德相也。行者若报佛恩,只有无我无执,远离颠倒这一条路。六道众生中,只有人类一道,可以做到,视物即觉,不触于物,不著于物。并能自觉做到步步无处所,即以无住本立一切法。并于”六七八识一合运作”下,不顽空,不断灭,相续绵绵,以缘起之镜鉴,契入无为之性鉴。人类只有在不二法门当中,方能真报佛恩。)
师问僧:“从什么处来?”
曰:“游山而来。”
师曰:“还曾到达山顶了吗?”
曰:“到了。”
师曰:“山顶上有人吗?”
曰:“没有了。”
(注:古人机锋逗唱,皆于譬喻中得个入手处。此僧未懂,本以为在自我禅定的状态,功夫中,所谓爬上山顶,就误以为开悟了。殊不知,功夫再大,境界再高,即使是达到了三十三天,也与觉悟本心毫不搭界。本心非山,更不须再攀。凡攀者,皆相也。与觉性无关。人类觉悟之顶,岂可无人耶?!一语道破天机:不懂装懂!)
师曰:“真如此,你就是还未曾到过”觉悟”的山顶。”
僧曰:“若不到顶,争知无人?”
(注:强辞夺理,不悟言悟。此僧未过”概念关”。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悟”。错把空,无物,一念不生,当成了觉悟的内涵。误以为”无人”就到了觉悟的山顶。殊不知,觉在世间,世间之”山顶”中,无处不是人!)
师曰:“行者何不且住?”
曰:“某甲不辞住,西天有人不肯。”
(注:来僧似是而非,不懂装懂,南北行脚,东西是非。古今这样的诬赖,大有人在。岂止西天不肯,这样下去,怕是地狱那面也不肯了。)
师问太长老曰:“有一物上拄天下拄地,常在动用中黑如漆,过在什么处?”
太长老曰:“过在动用。”
师乃咄云:“出去!”
(注:禅师机锋勘验,最忌不懂装懂,不管你年龄老大,不涉德行高下,一律喝斥之。)
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曰:“太象那个吓坏鸡的犀牛了。”
(注:如果真有人找到了西来意的话,估计菩萨闻到也会吃惊的。)
师问雪峰:“从什么处来?”
雪峰曰:“天台来。”
师曰:“见智者否?”
曰:“义存吃铁棒有份。”
(注:此处”智者”喻性。雪峰不敢言见性。)
僧问:“蛇吞虾蟆,救即是,不救即是?”
师曰:“救即双目不睹,不救即形影不彰。”
(注:法住法位。游戏不同,规则也不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因夜间不点灯。有僧出来问话。退后。师令侍者点灯。乃召刚才问话的僧站出来。其僧近前。
师曰:“将取三两面粉袭给这个上座。”
上座闻之,拂袖而去。从此省悟发明玄旨,于是舍衣资财物而设斋。到三年满后,辞师欲去。
师曰:“善自作为方便吧!”
此时,雪峰正侍立左右,于是问曰:“只这僧辞去,什么时候还会回来?”
师曰:“他只知离去,不解再回来。”
其僧归堂,于衣钵之下,当时坐化了。
雪峰见之,上报师父。
师曰:“虽然说是这样,犹如我三生在此。”
(注:古人功夫修行到一定境界时,可以作到自主坐化,但它与觉性不可等同,更不能替代。)
雪峰上问讯。
师曰:“入门来应该有话说,不得道早己经入了也。”
雪峰曰:“义存无口。”
师曰:“无口且随从你了,请还我眼睛来。”
雪峰无言以对。
(注:眼耳鼻舌身,前五根与五识,皆可或缺,唯意根与意识不可缺。否则无觉。行者觉不觉与口无关。你即然无口,那眼眼呢?鼻子呢?耳朵呢?难道是都没了不成?)
师问僧:“什么处来?”
曰:“三祖塔头来。”
师曰:“既然是从祖师处来的,那你还来见我老僧干什么呢?”
曰:“祖师即是有别了。但我与和尚却无别矣。”
师曰:“老僧欲见阇黎本来师还得否?”
曰:“亦须待和尚自出头来始得。”
师曰:“老僧刚才暂时不在。”
(注:凡有在与不在者,都不得见本来师。)
云居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曰:“阇黎你往后会有把茅盖头(茅棚),如果有人问,你将如何向他人道呢?”
(注:西来意指第一义谛,不可言说,亦无来去,名之曰:真如,一合相。但古人行脚勘验,却到处有人说,有人问,其目的只是看你懂不懂。你问我”西来意”且置,你先说说你将来如何对他人讲这个”西来意”呢?)
有官人问:“有人修行吗?”
师曰:“待公作男子时,也就修行了。”
(注:此公本是男子,却不自知,还跑来东问西问。)
僧问:“承古有言:相逢不擎出,举意便知有时如何”
师乃合掌顶戴。
(注:此礼即是法义。正所谓:真如不生,缘起不灭,合掌顶戴。)
师问德山侍者:“从何处来呢?”
曰:“德山而来。”
师曰:“来作什么?”
曰:“孝顺和尚。”
师曰:“世间什么物最孝顺?”
侍者无言以对。
(注:对佛教徒来说,但讲本份事,此乃最孝顺。)
师有时云:“体会得到佛的向上一路之事,方才有一些子话语权。”
僧便问:“如何是语话?”
师曰:“语话之时,可惜你却不闻。”
(注:佛之向上一路,即是关系,亦称法则规律。)
曰:“和尚还闻否?”
师曰:“待我不语话时,也就是闻道了。”
(注:话与不话皆是二边。脱离开话语的束缚,当下就是清净意根上的得闻。此闻恰是驴见马见之关系也。向上一路之性鉴,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僧问:“如何是正问正答?”
师曰:“不从口里道。”
(注:一切机锋皆为表法,不从口道,特喻不在语言表相上。不可认为:凡口中言说的,就全都是没有实义的废话。否则,释迦四十九年讲法,就成徒劳了。凡初发心菩萨,应当注意切勿走极端。佛法始终是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
曰:“若有人问,师还答否?”
师曰:“也未问。”
(注:答不著语言相,问也不问二边语。二者皆是方便说。)
问:“如何是从门入者,不是宝?”
师曰:“便休息吧!便休息吧!”
(注:修行只对愚者来说是必要的,但对觉者,反成多余。凡有门,有入,有得,有证者,皆不是修行的目的。充其量,只是方便的过程。过程与终点,不可同日而语。而佛法的终点,本身就在起点上。这一点,恰是勘验真假开悟的分水岭。)
师问讲<维摩诘经>僧曰:“不可以智慧来知道,不可以意识来认识,唤作什么语?”
对曰:“赞法身语。”
师曰:“法身本是赞,何用更赞?”
(注:法身无处不在,哪里不是赞呢?人类以智慧知之,或以意识认识者,难道是在法身之外吗?!正所谓:心照万物,万物本根。心生则法生。)
师有时垂语曰:“直道本来无一物,犹未消得他钵袋子。”
僧便问:“什么人可以得到呢?”
师曰:“不入门者。”
僧曰:“只如不入门者还得也无?”
师曰:“虽然如此,不得不与他。”
(注:本来无一物,喻意第一义谛。第一义谛不可说,凡说者,必然会落边,说有不行,说空也不行。言说本来无一物者,以然是物了。所以说:佛法是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离开了辩证谈佛法,终将一无是处。)
师又补充曰:“直道本来无一物,犹未消得他衣钵,这里应该下一句转语方圆满通达。且说说看,下一句什么语合适?”
(注:若执着于”本来无一物”为究竟语者,无非就是个高级的愚痴罢了。正所谓:一句合头语,千古系驴橛。)
有一个上座,勤奋学习,曾先后下语九十六句,皆未透得宗旨,不惬和尚之意。其中最后一个转语,方才符合师意。师曰:“阇黎啊!你何不早道上这句呢?!”
(注:古人参禅很苦,皆须独立思考,非净虑不可得。今人贪婪成性,凡事张嘴即问,总想一句话,就问得一个佛菩萨来。贪心不死,成佛何在?!)
有一僧闻之,请求上座告诉他,转语是怎么讲的。并如此用三年时间侍奉手巾与净瓶,但上座却始终不与他说破。待上座有疾,预将辞世时,其僧情急之中,语曰:“我乃侍奉你三年,乞求你告诉我那句转语,却始终得不到你的慈悲开示。今日,如果善取得不到的话,我就要恶取了。”
于是,手持利刃逼迫上座,曰:“今日如何再不为我说明,我就杀了你。”
上座见此吓坏了,曰:“阇黎!且慢!我这就告诉你!”
僧住手。上座曰:“直饶将来也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你执着的。”
(注:哎!直到性命攸关处,才逼出一句大实话!由此可见,古人的不许明说,实在是害死了多少徒劳者。其实,若真觉者,何碍于说?!说与不说,执着即是边见,逢缘则举,遇事昭彰,不粘不滞,何乐而不为也!”
其僧闻言有悟,礼谢而去。
僧问:“师寻常教人学鸟道,未审如何是鸟道?”
师曰:“不逢一人。”
曰:“如何行?”
师曰:“直须足下无丝去。”
(注:此处乃“不许夜行,天明即到”者,亦是指斥“修行本是一个骗局”处。参看<诸法无行经>即可。)
曰:“只如行鸟道,难道就是本来面目吗?”
师曰:“阇黎因什么颠倒?”
曰:“我在哪里颠倒了呢?”
师曰:“如果不颠倒,为什么你把奴才当成了儿郎呢?”
曰:“如何是本来面目呢?”
师曰:“不行鸟道。”
(注:本来面目,就是六祖“不识本心,学法无益”之本心。此心乃众生皆有之清净意根之心。参看<法华经>即可。)
师谓众曰:“知有佛之向上一路者,方有话语权。”
时有僧问:“如何是佛向上人?”
师曰:“非常。”
(注:佛者,关系法则也。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关系是法则,不是普通之道,是永远动态的不永恒的,也就是非常之道。这一点,佛道二家,恰恰是性相一如的。)
师问僧:“什么处来?”
僧曰:“制鞋来。”
师曰:“自解依他?”
僧曰:“依他。”
师曰:“他还指教阇黎也无?”
僧曰:“允诺即不会违背。”
(注:行者与法则规律契入吻合后,即是不会相违。人类只有在清净意根处,方能做到真正意义的性相一如,不相违背。)
僧来举问茱萸:“如何是沙门行?”
茱萸曰:“行即不无,人觉即乖。”
师闻之,让其僧再问:“未审什么是行?”
茱萸曰:“佛行!佛行!”
僧回来举给和尚听。师曰:“幽州还有点相似之处,最苦的是新罗本地。”
(注:佛乃无形无相,然而在佛的家乡,到处都是”佛行”之人。正所谓:诸法无行,佛焉可行?!禅师勘验的就是这个!今人不懂,滥加揣摩猜测。到处行脚,妄言佛行。)
僧却问师:“那么,什么才是沙门行呢?”
师曰:“头长有三尺,颈才长二寸。就是沙门行,懂否?”
(注:大道至简,佛法本然,沙门若立行,比例又失衡。)
师见幽上座来,遽起向禅床后立。
幽曰:“和尚为什么回避学人?”
师曰:“只因阇黎要寻找老僧。”
(注:佛法最平常,就怕后世孽子们寻来觅去,玄东奥西,赞南讽北,失却了本然具足的清净意根也。)
问:“什么是玄中玄?”
师曰:“如死人舌。”
(注:讲得再华哨,也就是个死语。)
师洗钵时,见到两只乌在争一个虾蟆。
有僧便问曰:“眼前这一幕到底是因为什么,到了这步天地呢?”
师曰:“只是因为阇黎你呀!”
(注:大道自然,天地无私。法住法位,哪来的那么多拣择啰嗦?!)
僧问:“什么是毗卢师法身主?”
师曰:“禾茎粟干。”
(注:凡圣一如。莫作圣解。)
问:“三身之中,阿那身不堕众数?”
师曰:“我常于此切入。”
(注:分母在下做基础,分子在上众无数。若识佛法性相如,分子当下契母数。)
师因看稻田次,朗上座牵牛。
师曰:“这个牛须看好它,别让它吃了稻苗。”
朗曰:“如果是个好牛,那它是不会吃稻苗的。”
(注:古禅师以牛喻性。性是永远不会坏相的。)
师问僧:“世间何物最苦?”
僧曰:“地狱最苦。”
师曰:“不然。”
曰:“师意如何?”
师曰:“如果穿上了这身袈裟,却不明大义者,才是世界最苦者。白白浪费了生命。”
(注:出家人以法义见谛为生命。不明大义,生之大苦。)
师问僧:“叫什么名?”
僧曰:“某甲我。”
师曰:“阿哪个是阇黎主人公?”
僧曰:“见袛对次。”
师曰:“苦啊!苦啊!”当下没有一个例外的,皆是如此货色。只是妄识驴前马后,将其为自己。佛法的平沉,这个就是也。客中找出个主人来,都不曾会,如何认得出主中之主呢?”
(注:祗对是客,客中之主是性。性中之主是一如。来僧不知,妄以祗对为主了。)
僧便问:“如何是主中主。”
师曰:“阇黎你须自己道取。”
(注:若问他人,本身已然二分了。二分即错。)
又有僧问:“我要是道得,也就是客中的主人了。那么,如何是主中主呢?”
师曰:“这样说了也是易之事,关键是相续下去,永远是处在法则的关系之中,也就太难了。”
(注:道客,道主,皆是边见。关键是主客一如,解行合一,才是真正的难点。若能突破难点,并长久的延续下去,才是真正的主中主!”)
师示疾,令沙弥去云居传语。又告诉沙弥:“他若问你和尚有何言句,只管道:云岩路欲绝也。你讲此语时,站得离他远一点,不然他会打着你。”
沙弥领旨前去,前语还未转述完,早被云岩打了一棒子。沙弥无言以对。
师将圆寂,谓众曰:“我有个闲名在世,谁为吾除去呢?”
众皆无言以对。
时沙弥站出,曰:“请和尚的法号。”
师曰:“我的闲名己经谢掉了。”
(注:觉者之名,古今末辩。)
僧问:“和尚病,还有不病者吗?”师曰:“有。”
僧曰:“不病者,还看和尚吗?”
师曰:“老僧看他有份。”
(注:性上无病,病须见性。悟此二者之关系,就是明心见性。)
曰:“和尚怎么能够看到他?”
师曰:“老僧看他时,即不会再见其中有病相了。”
(注:觉者无病,不在相上著眼,只求在关系上悟见其中的法性。法性无病亦无吟。只是在清净意根上镜鉴与性鉴完美契合,即性相一如之不二法门也。)
师又曰:“离开此色壳子,向什么地方再与我相见呢?”
众皆无言以对。
(注:笔者冒然代答一句:“无色无壳,处处皆见。”)
唐咸通十年三月命剃发披衣,令击钟,俨然坐化。
此时大众闻之,号恸不已,移晷之时,师又睁眼而起曰:“即是出家人,就要心不附物,无所挂碍,才是真正修行者。劳生息死是生命之自然,你们又何必悲恸呢?!”
于是,召唤主事之僧,办一席愚痴斋,普责其恋慕不舍之情矣。延至第七日,师亦每日随斋完毕。师曰:“僧家勿生世俗之事,大都俗家临行者皆都是喧恸之声如此罢了。出家人不要这样。”
至第八日,淋浴完毕,更衣端坐长往。寿六十有三,腊四十二。敕谥悟本大师。塔曰慧觉。
(注:凡大修行人,多有异怪之事。只可意会,不可圣解。此乃悟本之要觉。)
有诗言:
马祖洞山有伴来。
无情说法大奇诠。
逢缘睹水渠今我。
眼见闻声根系弦。
公案第五十一则 <夹山悟迷>
【案】澧州夹山善会禅师。广州岘亭人也。姓廖氏,九岁于潭州龙牙山出家,依年受戒,往江陵听习经论,该练三学,遂参禅会。励为参承,初住澧州。一夕,道吾策杖而至,遇师上堂。僧问:“如何是法身?”师曰:“法身无相。”曰:“如何是法眼?”师曰:“法眼无瑕。”师又曰:“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所到。”道吾乃笑,师乃生疑,问吾何笑?吾曰:“和尚一等出世未有师,可往浙中华亭县参船子和尚去。”师曰:“访得获否?”道吾曰:“彼师上无片瓦遮头,下无卓锥之地。”师遂易服直诣华亭,会船子鼓棹而至。师资道契,微眹不留。师比遁世忘机,寻以学者交凑,庐室星布,晓夕对依。
唐咸通十一年庚寅,海众卜于夹山,遽成院宇。师上堂示众曰:“夫有祖以来时人错会相承,至今以佛祖句为人师范。如此却成狂人,无智人去。他只指示汝无法本是道,道无一法。无佛可成,无道可得,无法可舍,故云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他不是目前法,若向佛祖边学,此人未有眼目,皆属所依之法,不得自在。本只为生死茫茫识性无自由分,千里万里求善知识,须有正眼永脱虚谬之见,定取目前生死为复实有,为复实无?若人定得,许汝出头,上根之人言下明道,中下根器波波浪走,何不向生死中定当取何处。更疑佛疑祖替汝生死,有智人笑汝。”偈曰:
“劳持生死法,唯向佛边求,目前迷正理,拨火觅浮沤。”
僧问:“从上立祖意教意,和尚此间为什么言无?”师曰:“三年不食饭,目前无饥人。”曰:“既无饥人,某甲为什么不悟?”师曰:“只为悟,迷却阇黎。”师说颂曰:
“明明无悟法,悟法却迷人,长舒两脚睡,无伪亦无真。”
僧问:“如何是道?”师曰:“太阳溢目,万里不挂片云。”曰:“如何得会?”师曰:“清清之水,游鱼自迷。”问:“如何是本?”师曰:“饮水不迷源。”问:“古人布发掩泥当为何事?”师曰:“九乌射尽,一翳犹存。一箭堕地,天下不黑。”问:“祖意与教意同别?”师曰:“风吹荷叶满池青,十里行人较一程。”师有小师随侍日久,师住后遣令行脚,游历禅肆,无所用心。闻师聚众道播他室,回归省觐而问曰:“和尚有如是奇特事,何不早向某甲说?”师曰:“汝蒸饭,吾著火,汝行益,吾展钵,什么处是孤负汝处?”小师从此悟入。师一日吃茶了,自烹了一碗过于侍者,侍者拟接,师乃缩手,曰:“是什么?”侍者无对。
有一大德来问师:“若是教意某甲即有疑,只如禅门中事如何?”师曰:“老僧只解变生为熟。”问:“如何是实际之理?”师曰:“石上无根树,山含不动云。”问:“如何是出窟师子?”师曰:“虚空无影像,足下野云生。”
西川首座游方至白马,举华严教语问曰:“一尘念法界无边时如何?”白马曰:“如鸟二翼,如車二轮。”首座曰”将谓禅门别有奇特事,元来不出教乘。”乃回本地。寻向夹山盛化,遣小师持前语而问师。师曰:“雕沙无镂玉之谭,结草乖道人之思。”小师回举似首座,首座乃赞:“将为禅门与教意不殊,元来有奇特之事。”问:“如何是夹山境?”师曰:“猿把子归青帐里,鸟衔花落碧岩前。”师再辟玄枢,迨于一纪。唐中和元年辛丑十一月七日,召主事曰:“吾与众僧语道累岁,佛法深旨各应自知。吾今玄质时尽即去。汝等善保护如吾在日,勿得雷同世人辄生惆怅。”言讫,至子夜奄然而逝。其月二十九日塔于本山。寿七十二,腊五十七。敕谥传明大师,塔曰永济。
【析】澧州夹山善会禅师。广州岘亭人也。姓廖氏,九岁于潭州龙牙山出家,伊年受戒,往江陵听习经论,该练三学,遂参禅会。励志参研承续禅宗法脉,初住澧州。
一日,道吾策杖而至,遇上师正上堂开示。有僧问:如何是法身?”
师曰:“法身无相。”
曰:“如何是法眼?”
师曰:“法眼无瑕。”
师又曰:“目前没有法,只有意理在眼前,这意理不是目前的法相,也不是眼耳所能得到的。”
(注:非眼耳所到的”意”是什么呢?在哪里去认识它呢?可惜,作者未能言。)
道吾闻之乃笑。师即生疑了,问道吾笑什么呢?
吾曰:“和尚是一等的出世良才,可惜未有师父的指点。如今可往浙中华亭县去参访船子和尚,他会给你指点的。”
师曰:“我访到他能够有收获吗?”
道吾曰:“那个和尚上无片瓦遮头,下无卓锥之地。”
(注:真行者,双眼不著色相,一心鼓棹法旨。河中摆渡木舟,传承于水息止。)
师于是易服,直诣华亭,见到船子和尚摆渡而至。师与其交流,道契师资,不粘不滞,微眹不留。师从此遁世离俗,弃锋妄机,不与人拼搏嘴上之功夫。由此,寻声来访的学者交凑聚集,后则庐室星布,晓夕对依,法席殊胜。唐咸通十一年庚寅,海众集聚于夹山,遽成院宇。
师一日,上堂示众曰:“自从祖师传承发展以来,时有人错会相承,至今己成为以背颂佛祖之字句文章为人师范,全不顾法义之明晓,如此多产狂人,以至无智之人。
阿那个指示你无法本是道,确切的说,道无一法,亦称无生法忍,此乃无佛可成,无道可得,无法可舍,所以说: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但它又不是目前法。如果一味地向佛祖边学,此人将不具眼目,皆属所依之法,即为边见,亦不得自在。本来佛祖出世,只是为了生死茫茫的众生识性全无自性的缘由,但凡夫愚痴,分别拣择,千里万里寻求善知识的提携,殊不知觉悟本是自家事,他人岂可代劳之。然而,仅此一点,亦须有正法眼者,方能永脱虚谬之边见。如果一定要决定出目前的生死,为实有?为实无?那么,如果你能定得,也就许可你出头露面,阐述佛法。在此处,上根利智者当下即可明道。中下根器者随逐波波浪走。全没有自己做得了主的。大众,为什么不向那生死变幻之中的那个不变的定中,问取何处呢?却在这里疑佛疑祖能不能替你生死,这样会让有智慧的人笑话你。”
于是示偈曰:
“劳持生死法,唯向佛边求,目前迷正理,拨火觅浮沤。”
(注:凡劳持寻觅不断者,最终也就是个佛的邻居罢了。<经>曰:远离无慧之人。)
僧问:“从上立祖意教意,和尚此间为什么言无?”
师曰:“三年不食饭,目前无饥人。”
(注:实相无相,无口即非食。)
曰:“既无饥人,我为什么还不悟呢?”
师曰:“正是由于追求其悟,方才迷失了你自己。”师于是唱颂曰:
“明明无悟法,悟法却迷人,长舒两脚睡,无伪亦无真。”
(注:如果有个”悟”法存在,那么,这个”悟”本身亦幻,同时也在迷惑人,说白了,迷与真是对峙法,皆为边见,离开了此边,当下即觉。所以说:离幻即觉,此之谓也。)
僧问:“如何是道?”
师曰:“太阳溢光于眼睛,万里虚空不挂一片乌云。”
(注:道法自然。)
曰:“如何能够契会?”
师曰:“清清之水,游鱼不能够觉悟。”
(注: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问:“如何是本?”
师曰:“饮水不迷源。”
(注:心照万物,万物本根,心生万法,不住则源。)
问:“古人布发掩泥当为何事?”
师曰:“九乌射尽,一翳犹存。一箭堕地,天下不黑。”
(注:布发掩泥,彰显光明。)
问:“祖意与教意同别?”
师曰:“风吹荷叶满池青,十里行人较一程。”
(注:性相一如,解行合一。)
师有小师随侍日久,师住寺后,令小师行脚参禅遍访名师。即游历禅肆,无所用心。
(注:于日常生活中,行住做卧,皆于清净意根之处,不取不舍,只鉴不择。)
后闻师聚众道播他室,于是回归省觐,问曰:“和尚有如是奇特事,为什么不早一点对我说呢?”
师曰:“平日里,你煮饭,我来添火,你行益,我就递钵,在什么处我辜负过你呢?”
小师侍者从此契入。
又一日,师吃茶,自烹一碗,递于侍者,侍者似接,师又收回手来,曰:“是什么?”
侍者无言以对。
(注:手伸手缩二分迷,有无俱遣恰珍惜。若真妄语什么是,狗熊也会逗禅机。)
有一个大德,前来问道,曰:“如果是教意我即有些疑惑不解了,但是禅门中的事,又何如何呢?”
师曰:“老僧只解变生为熟。”
(注:只作本分事,努力让迷者成觉。)
问:“如何是实际理谛?”
师曰:“石上长着无根之树,山峰含着一片不动的云。”
(注:法不孤起,切莫错觉。凡住者必瞎!正所谓:一句合头语,千古系驴撅。)
问:“如何是出窟的狮子?”
师曰:“虚空无影像,足下野云生。”
(注:谁敢束缚?!)
西川首座游方至白马,举<华严经>教问曰:“一尘含法界无边时如何?”
白马曰:“就象鸟有双翼,車有两轮。”
首座曰:“原以为禅门有什么奇特之事,却元来不出教乘之法。”于是归回至本地。后听说夹山盛化兴旺,于是派遣小师前来,以前语问师:“一尘含法界无边时如何?”
师曰:“雕沙粒是不会出现镂玉之质的,结草棚将远离道人之思趣也。”
(注:修行只能去色欲贪心,但无法达到觉悟的实旨。)
小师回归,举似西川首座,首座乃赞之曰:“原以为禅门与教意没有什么不同处,这下方知,本有自身的奇特之事也。”
(注:禅门讲直契本宗,不假修持。六祖曰:我此法门,唯求见性,不论禅定能脱。)
问:“如何是夹山境界?”
师曰:“猿抱子归青帐里,鸟衔花落碧岩前。”
(注:本自天然,不假雕琢。)
唐中和元年辛丑十一月七日,召唤主事曰:“我与众僧讲法已有一年了,佛法的深旨各各已然领受自知了,我今时幻化之身,也将时尽即去了,你们要善加保护我的法脉,勿让其断,就象我在时一样,不要与世俗之人雷同一样,平添许多的惆怅。要有自己独立的见谛。来证明自己的悟处。”
言罢,于子夜时分,奄然而逝。其月二十九日,塔于本山。寿七十七,腊五十七。敕谥传明大师,塔曰永济。
有诗言:
夹山真伪断悟迷。
莫道禅门无特奇。
闲来水清鱼游乐。
荷风细雨岂乖离。
公案第五十二则 <国师钉钉>
【案】慧忠国师嗣六祖,姓冉,越州诸暨县人也。师曾在南阳白崖山修行四十徐年,上元二年正月十六日奉敕,肃宗皇帝徵诏赴上都,千福寺西禅院安置,后归光宅寺。肃宗、代宗前后两朝,并亲受菩萨戒,礼号国师焉。
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文殊堂里一万菩萨。”僧曰:“学人不会。”师曰:“大悲千手千眼。”师定坐次,肃宗问:“师得何法?”师曰:“陛下见空中一片云不?”皇帝曰:“见。”师曰:“钉钉著,悬挂著?”帝又问:“如何是十身调御?”师乃起立云:“还会摩?”帝曰:“不会。”师曰:“与老僧过净瓶水来。”耽源问:“师百年后,忽有人问极则事,如何向他道?”师曰:“幸自可怜生,要须得个护身符子作什摩?”肃宗因从侍肩舁师上殿。师乃仰面视曰:“还会摩?”帝曰:“不会。”师曰:“老僧今日困。”帝问:“如何是无诤三味?”师曰:“檀越踏毗卢头上行。”帝曰:“如何是踏毗卢头上行?”师曰:“莫认自己清净法身。”
师于一日见耽源入法堂,师便垂一足。耽源便出去,良久回来。师曰:“适来意作摩生?”对曰:“向阿谁说即得?”师曰:“我问你。”对曰:“什摩处见某甲?”肃宗帝问讯次,师不视帝。帝曰:“朕身一国天子,师何得殊无些子视朕?”师云:“皇帝见目前虚空摩?”帝曰:“见。”师曰:“还曾眨眼向陛下摩?”鱼军容问:“师住白崖山时如何修行?”师唤家童子,童子来。师乃以手摩童子头曰:“惺惺直言惺惺,历历直言历历,以后莫受人谩。”
南阳张诹问:“某甲闻有无情说法,未谛其事,乞师指示。”师曰:“无情说法,汝若闻时,方闻无情说法。缘他无情,始得闻我说法,汝但问取无情说法去。”张诹曰:“只如今约有情方便之中,如何是无情因缘?”师曰:“但如今于一切动用之中施为。但凡圣两流都无小分起灭,便是出识,不属有情。炽然见觉只是无其系执。所以六根对色分别非识。”师在党子谷时,麻谷来绕师三匝,震锡一下。师曰:“既然任摩,何用更见贫道?”又震锡一下。师呵曰:“这野狐精!”长庆代曰:“大人是什摩心行?”又代曰:“若不与摩,争识得和尚?”师与紫岔法师共论义次,各登坐了,法师曰:“请师立义,某甲则破。”师曰:“岂有与摩事?”法师曰:“便请立义。”师曰:“立义了也。”法师曰:“立是什摩义?”师曰:“果然不见,非公境界。”长庆代曰:“师义堕也。”
有座主来参次,师问:“作什摩事业?”对:“讲《金刚经》业。”师曰:“最初两字是什摩字?”对曰:“如是。”师曰:“是什摩?”师问岔供奉:“佛是什摩义?”对曰:“佛是觉义。”师曰:“佛还曾迷也无?”对曰:“不曾迷。”师曰:“既不曾迷,用觉作什摩?”无对。供奉又问:“如何是实相义?”师曰:“将虚底来。”对曰:“虚底不可得。”师曰:“虚底尚不可得,问实相作什摩?”师又时见僧来。以手作圆相,圆相中书曰:“字。”僧无对。
有时王咏问”如何得解脱?”师曰:“诸法不相到,当处得解脱。”咏曰:“若然者,即是断,岂是解脱?”师便喝曰:“这汉,我向你道不相到,谁向汝道断?”王咏更无言。和尚亦识此人是三教供奉。
时十月中旬,有诸座主来礼拜和尚。师问:“城外草作何色?”曰:“作黄色。”师遂唤少童子问:“城外草作何色?”对曰:“作黄色。”师曰:“座主解经解论,与此厮兒见解何殊?”座主却问和尚:“城外草作何色?”师曰:“见天上鸟不?”座主曰:“和尚转更勿交涉也。愿和尚教某等作摩生即是。”师却唤座主向前来。座主一时向前来。师见诸座主不会,遂笑曰:“诸座主且归寺,别日却来。”
诸大德嘿然而往。明日又来:“愿和尚为某等说看。”师曰:“见即见,若不见,纵说得出亦不得见。”诸供奉曰:“从上国师,未有得似和尚如是机辩。”师曰:“他家即师国,贫道即国师。”诸供奉曰:“我等诸人,谩作供奉,自道解经、解论。据他禅宗都勿交涉。”
又问:“古德曰:‘青青翠竹,尽是真如;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有人不许,是邪说;亦有人信,言‘不可思议。'不知若为?”师曰:“此盖是普贤、文殊大人之境界,非诸凡小而能信受。皆与大乘了义经意合。故《华严经》云:‘佛身充满于法界,普现一切群生前,随缘赴感靡不周,而恆处此菩提座。'翠竹既不出于法界,岂非法身乎?又《摩诃般若经》曰:‘色无边,故般若无边。'黄花既不越于色,岂非般若乎?此深远之言,不省者难为措意。”又问:“有善知识言,学道人但识得本心了,无常来时,抛却壳漏子一边著。灵台觉性,迥然而去,名为解脱,此复若为?”师曰:“此犹未离二乘外道之量。二乘之人,皆厌离有为生死,忻乐无余涅盘。《老子》亦曰:‘吾有大患,为吾有身。'忻乐冥谛,而为至道,乃趣冥谛,须陀洹人八万劫,斯陀含人六万劫,阿那含人四万劫,阿罗汉人二万劫,辟支佛十千劫。住于定中,外道亦八万大劫。住非想非非想天,二乘劫满,犹回心向大,外道劫满,不免轮回生死。”又问:“一切人佛性,为复一种,为复有别?”师曰:“不得一种。”进曰:“云何有别。”师曰:“有人佛性,全不生灭,有人佛性,半生灭半不生灭。”进曰:“谁人佛性,全不生灭?谁人佛性,半生灭半不生灭耶?”师曰:“我此间佛性,全不生灭,彼南方佛性,半生灭半不生灭。”进曰:“和尚佛性,若为全不生灭?南方佛性,若为半生灭半不生灭?”师曰:“我之佛性,身心一如,身外无余,所以全不生灭。南方佛性,身是无常,心性是常,所以半生灭半不生灭也。”进曰:“和尚身是色身,岂得便同法身不生灭耶?”师曰:“汝今那得入邪道乎?”禅客曰:“某甲早晚入于邪道也?”师曰:“《金刚经》曰:‘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汝既作色见我,岂非入邪道乎?”于是禅客作礼而叹曰:“和尚此说,事无不尽,理无不周。某甲若不遇和尚,空过一生矣。”
肃宗皇帝问:“一切众生,忙忙业性,无本可据,日用而不知,此意如何?”师拈起金花叠子向帝曰:“唤作什摩?”帝曰:“金花叠子。”师曰:“灼然是一切众生,日用而不知。”
伏牛和尚与马大师送书到师处。师问:“马师说何法示人?”对曰:“即心即佛。”师曰:“是什摩语话!”又问:“更有什摩言说?”对曰:“非心非佛,亦曰: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师笑曰:“犹较些子。”伏牛却问:“未审此间如何?”师曰:“三点如流水,曲似刈禾镰。”后有人举似仰山,仰山云:“水中半月现。”又曰:“三点长流水,身似鱼龙衣。”
肃宗皇帝问:“一切众生,忙忙业性,无本可据,日用而不知,无由得出离于三界。乞师方便,弟子与众生,离于生死。”师便索三个钅沙罗,盛水著讨蚁子,便抛放水里。蚁子在水中,绕转两三匝,困了浮在中心,死活不定。帝礼拜曰:“乞师慈悲。”师又索一草,抛放水里,其蚁子惊讶,依草便上钅沙罗外。皇帝豁然便悟。
代宗皇帝问:“师百年后要个什摩?”师曰:“与老僧造个无缝塔。”帝乃胡跪曰:“请师塔样。”师良久,帝罔措。师曰:“吾有付法弟子在,耽源却谙此事,问取他去。”
国师顿世后,帝乃诏耽源,举此因缘,问:“此意如何?”耽源乃作偈曰:
湘之南,潭之北,中有黄金充一国。
无影树下合同船,琉璃殿上无知识。
师大历十年十二月九日终,代宗谥号大证禅师。
【折】慧忠国师嗣六祖,姓冉,越州诸暨县人也。师曾在南阳白崖山,修行四十余年,上元二年十正十六日,肃宗皇帝征诏赴上都,千福寺西禅园安置,后归光宅寺。肃宗,代宗前后两朝,并亲受菩萨戒,礼号国师焉。
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师曰:“文殊堂里一万菩萨。”
(注:若识大般若空性后,句句是佛法大义。此处文殊堂,譬喻大般若空性。)
僧曰:“学人不会。”
师曰:“大悲千手千眼。”
(注:真实理趣无处不在。诸佛慈悲,无始劫以来,度化众生,可惜,至今少有人识。悲兮!)
师定坐时,肃宗问:“师得何法?”
师曰:“陛下见空中一片云否?”
皇帝曰:“见。”
师曰:“钉钉著,悬挂著。”
(注:若有法可得的话,就是虚空钉钉子,然后挂上一片云。懂否?不懂自参!问东问西,寻南觅北的,无有是处。)
帝又曰:“如何是十身调御师?”
师乃起立云:“还会么?”
帝曰:“不会。”
师曰:“与老僧过净瓶水来。”
(注:帝问谁是十身之主。国师站立,能自主者就是主。帝不会。没关系,请皇帝把净水瓶给我递过来!懂了吗?能作主的即为师!)
耽源问:“师百年后,忽有人问最向上的极则事,如何对他说呢?”
师曰:“幸好你是自己在可怜生啊!没事你寻觅那个破烂的护身符子干什么?”
(注:真行者,不受一切束缚。所谓的极则至理,如果固化了,也是缚人的符壳子。一定要打破它!)
肃宗因从侍肩抬着染病的国师上殿,国师躺着仰面而视皇帝,曰:“还会么?”
帝曰:“不会。”
师曰:“老僧今日困啊!”
(注: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不会呀!万法皆空,生死无常啊!看来只有这愚痴,是不分高低贵贱的。)
帝曰:“如何是无诤三昧?”
师曰:“施主踏在法身上行走,就是不与世俗争。”
(注:人在法则上行持,就不会犯错误。行者若能于清净意根之处,当下契入法则规律之中,就是无诤三昧。)
帝曰:“如何是踏毗卢(法身佛)头上行?”
师曰:“不可以认为自己是清净法身。”
(注:<经>曰:诸法虽生,真如随诸法而生,真如不生,是名法身。换个角度说:性相一如,就是法身。)
师于一日,见耽源入法堂,师便垂一足。耽源便出去,良久又回来了。
师曰:“刚才你进进出出为了何事?”
对曰:“向阿谁说是最恰当的呢?”
师曰:“我问你。”
对曰:“你在什么处看见我了呢?”
(注:古人机锋对唱,就是二个主语,即一谛性,二谛相,或称:空与色。这就是[主语关]。行禅若不懂主语关,犹如盲龟浮木,浪无自己。白白荒费身心。此处关键是,你在哪一“谛”中见到的我。否则,二谛混淆,即是诡辩!)
肃宗帝问讯时,师不正眼看帝。
帝曰:“朕身一国天子,师何不以正眼看我?”
师曰:“皇帝见目前虚空么?”
帝曰:“见。”
师曰:“还曾眨眼看陛下吗?”
(注:禅师机锋皆以譬喻而得度。我乃法义之代表,何必挂碍尘世之帝王。犹如虚空不识贵贱之姿,我又何须正视斜视呢?)
鱼军容问:“师住白崖山时,如何修行?”
师唤家童子。童子来,师以手摸童子头,曰:“惺惺直言惺惺,历历直言历历。以后不要受他人欺谩!”
(注:哪里有什么”修行”要你去体悟。若真识得本心,即可在此清净意根上,惺惺相惜,历历分明,驴见马见,不可立知又见,否则,即为二文殊了。俗语道:眼不见眼,佛不再佛。当下直鉴,当下契入,真如此,方可性相一如,不二法门。否则,易被他人欺。)
南阳张濆问:“我听说有‘无情说法’,未深究其事,乞求国师指示。”
师曰:“无情说法,你如果听到时,才可以说无情说法,正因为它是无情,方才听得懂我的说法。你只管问取无情说法去。”
(注:国师幽默风趣,花拳绣腿,舞刀弄枪,一通乱耍儿,把张先生弄昏了。)
张贲曰:“只就当下这有情世界的方便中,什么是无情的因缘?”
师曰:“只管于当下一切动用之中,不再拣择的施为,其中凡圣两流都无些小的分别取舍,这便是出离六识意识,不再属于有情。此时,清净意根,炽然见觉,即镜鉴与性鉴一如之当下,只是无其系执,不是空无断灭。所以,六根对色,法尘相应,此了别非意识之分别取舍也。”
师在党子谷时,麻谷来,绕师三匝,振锡一下。
师曰:“既然任么,何用更见贫道?”
麻谷又振锡一下。
师呵曰:“这野狐精。”
(注:古人行脚勘验,多有行为古怪,冒似无礼之举,相应者,当知其中奥趣。)
长庆闻之代语,曰:“大人您是什么心行呢?”言外之意:国师您的见谛是什么?
后又代言,曰:“如果不这样无理,我怎么可以真正的认识和尚呢?”
(注:古人机锋逗唱,丝丝入扣,问在答处,答在问处。)
师与紫磷法师共论义时,各登座位。
法师曰:“请方便立义,我来破之。”
国师曰:“难道是有什么事吗?”
(注:佛法无多子,哪立那么多闲家伙。)
法师曰:“请和尚立义。”
国师曰:“立义己毕。”
法师曰:“立了什么义呢?”
国师曰:“果然不见,不是讲经法师应有之境界啊!”
长庆闻之,代语曰:“国师义堕了呀!”
(注:国师”立义”,二个”主语”,一者性,二者相。性相本然一如,随缘即举,无碍立与不立之事。国师执”立”字,已然落边。法师有问,不答其问,反责不见之怪。然而,你想让我见个什么呢?可惜,法师愚痴,看不透这个”主语关”,无言被欺。后长庆闻之,代言指出:国师你已然话堕了也。)
有座主来参时,师问:“作什么事业?”
对曰:“讲<金刚经>之事业。”
师曰:“最初两个字是什么?”
对曰:“如是。”
师曰:“是什么?”
座主无语。
(注:笔者冒然代答一句:“此<经>无最初二字!”)
师问磷供奉:“佛是什么义?”
对曰:“佛是觉义。”
师曰:“佛还曾迷也无?”
对曰:“不曾迷。”
师曰:“既不曾迷,用觉作什么?”
无应以对。
(注:这是典型的”偷换概念”,国师巧妙的以诡辩战胜了璘供奉。佛本无再佛。因其本是觉。正所谓:觉不再觉。但凡夫不然,凡夫从迷至觉的过程,称之为成佛之路。方便称为:佛。国师巧妙的用佛偷换了主语”凡夫”二字,佛不须觉,于是强言凡夫”既不曾迷,用觉作什么?”,国师聪慧,把个诡辩用得很巧妙,一举被掉了磷供奉的”成佛”之执着。确切的讲:佛是关系,是法则,是规律。佛本身无迷亦无觉。换个角度讲:佛是迷与觉的性相一如的关系亦即不二法门。)
磷供奉又问:“如何是实相义?”
师曰:“将虚底来。”
对曰:“虚底不可得。”
师曰:“虚底尚不可得,问实相干什么?”
(注:佛法是教人觉悟的。而不是要人去证真如。凡夫愚痴,久向真如而不得,于是就妄想成颠,声言要打倒心意识,把握一念不生,断掉缘起,一头扎向真如的怀中。殊不知,真如本具,不假外求。正所谓:欲除烦恼徒增幻,趋向真如亦是邪。)
师又时,见僧来,以手作圆相,圆相中书”日”字。
来僧无对。
(注:日日皆圆,法法道安。)
时有王咏者问:“如何得解脱?”
师曰:“一切法皆不相到。当下就是解脱。”
(注:法不相到,何人缚你?放松意识,当下解脱。能以意识再现真识者,是为觉。)
咏曰:“既然法不相到,也就是断灭的,如何言是解脱呢?”
师便喝斥曰:“这愚汉!我只向你说”不相到”,谁向你说”断灭”呢?”
王咏更加无言以对。
师知道此人乃三教学子,非禅行根器也。
(注:王咏者,未过[主语关],这里主语是:不相到。切不可把主语”不相到”在概念上等同另一个主语”断灭”。二者风马牛不相及。也就是说二个主语,属于不同的概念内涵。混淆二者的内涵,就是偷换概念,在逻辑上讲,就是诡辩。)
时十月中旬,有诸座主来礼拜和尚。
师曰:“城外草作何色?”
对曰:“作黄色。”
师于是唤几个童子来问:“城外草作何色?”
对曰:“作黄色。”
师曰:“座主解经解论,与这些小孩的见解有什么不同呢?”
座主反问和尚:“城外草作何色?”
师曰:“见天上鸟不?”
座主曰:“和尚转移语题,全无交涉也。希望和尚能够教教我们大家:城外的草,到底应当是什么颜色?”言外之意:休要诡辩离题。
(注:国师机巧,但不乏诡辩之能事也。)
师唤座主:“向前走一步。”
座主们一齐向前来。
师见座主不会,遂笑曰:“几位座主先请归寺。别日再来。”言外之意:好好参参吧!
诸位大德默然而往。全部回去了。
(注:笔者无知,代问一句:参什么?会什么?切莫忽悠了学子,败坏了他家男女也。古人有一棒一喝一会一参,全部都是鬼窟子里面的闲家俱,拿出来显派,无非就是吓唬一下初学者了。大道至简,唯嫌拣择。真觉者,当可直言一二。若执棒执喝执会执参,各得一边,滥作圣解者,不是无知,就是伪悟者。知无不言,当下了脱。何必频频搞怪耶?!)
诸位大德第二天,又来了。
曰:“愿和尚为我们大家说说看。城外草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国师曰:“见即见了,如果不见的话,纵然说得出来,也是不得真见。”言外之意:有一个言说之外的”见”存在。然而,它是什么呢?我就是不说,你们回去自己猜吧!
(注:国师机巧慧聪,两只手,一左一右,两个主语,让你永远猜不透,你说左,他举右。你说右,他举左。总之,你永远是错,他永远是对。解释权在国师手里。俗语道:官大的表准。当世界升起了两个太阳,你能说得清,是东升?还是西升呢?真觉者,跳出国师的诡辩泥坑。见与不见皆是边。何以故?一者,真如不须见。二者,缘起当下见。城外草青黄,七识清净意根当下直见。佛法不离世间法,玩玄弄巧,忽悠学子者,皆不是真悟者。试看释迦四十九年,三藏十二部,哪一处玄来巧去的忽悠大众。禅风至此,已露歪邪之端倪。)
诸供奉曰:“从上国师,未有得似和尚如是(无聊之)机辩啊!”
师曰:“他家全是师那个国,我这里恰恰相反,贫道是国家崇教的师。”
(注:这里恰是二个主语。一者,师国。以国家为主语核心。二者,国师,以禅师为主语的核心。二者概念内涵的重心不同。一者,概念中心是国家。二者,概念中心是禅师。如果二个主语反来倒去的”两桶水”颠倒颠的玩禅,其结果将会毁禅弃教。最终败坏掉整个佛法。不可取,应远离。)
诸供奉曰:“我们大家妄言供奉,自以为解经识论,却原来,到您国师之嘴下,竟然全无交涉了。惭愧!惭愧啊!”
(注:经归经,教归教,禅是禅,岂可厚此薄彼,无聊教判耶?全不知,二者不可比的道理在。这样的开悟者,十分可疑。)
有僧问:“古德曰:青青翠竹尽是真如,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有人不肯,认为是邪说。也有人赞许,称其不可思议。不知国师如何认为?”
师曰:“这全是普贤,文殊这样的大人物的境界,不是一般凡夫小人物们所能理解认知的。这个法理法趣恰好与大乘了义的<华严经>吻合。<经>曰:[佛身充满于法界,普现一切群生前,随缘赴感靡不周,而恒处此菩提座]。翠竹既不出于法界,岂非法身乎?”
(注:国师法理未透,不悟言悟,败坏他家男女也。爸爸未出法界,爸爸就是法身吗?再者,蚂蚁石头亦未出法界,蚂蚁石头就是法身佛吗?希特勒亦未出法界,……也是法身吗?!典型的伪悟赝品,不懂装懂者。)
国师又曰:“<摩诃般若经>曰:[色无边故,般若无边]。黄花即不越于色,岂非般若乎?此深远之言,不省者难为措意。”
(注:这是典型的诡辩。逻辑上称之为”偷换概念”。色与般若皆无边。不可等同于:色就等同般若。犹如:爸爸与妈妈都是大人,于是妈妈就是爸爸。爸爸等同于妈妈。这是典型的逻辑学上的”四概念”。看来,愚痴说法者,古已有之。不省者难为措意。今人学法,理应超脱,切不可被”国师”之大名相所吓倒。名声大而误人子弟者,后果更加严重。)
有僧问:“一切人佛性,为复一种?为复有别?”
师曰:“不得一种。”
曰:“如何有不同?”
师曰:“有人佛性全不生灭,有人佛性半生灭,非不生灭。”
(注:佛性有别论,非释迦法义之本怀。看来,佛法衰微,自”国师”嘴下,就早已开始了。)
曰:“谁人佛性全不生灭?谁人佛性半生灭半不生灭?”
师曰:“我此间佛性全不生灭。彼南方佛性半生灭半不生灭。”
曰:“和尚的佛性如果是全不生灭的话,那么,南方的佛性岂可半生灭半不生灭呢?”
师曰:“我的佛性,身与心是一如的,即不二法门。身之外没有其它的东西存在。所以说:我的身心全不生灭。南方佛性,身是无常,心性是常,所以说一半生灭,另一半不生灭。”
(注:看来,国师真的是未悟者。性无美丑,岂可二边?况且,南方顿悟法门,根本不落”常无常”之边见中,身无常是相,心恒常是性,此处性相一如,不二法门。岂可色与性分裂开来,诬陷南方佛性也。国师此处,实有诬赖之嫌。后人观之,应有警惕方好。)
曰:“和尚身是色身,岂得便同法身不生灭耶?”
师曰:“汝今哪得入邪道乎?”
(注:国师诡辩已然成就了习惯。僧问”色身岂同法身而不灭”?国师却偷换概念答:“哪得入邪”?笔者无奈,代答一语:伟大的国师啊!你刚说的话,本身就是邪!可惜你未知,枉称国师了。)
禅客自谦,曰:“我要是象你这样,早晚皆入邪道啊!”
国师曰:“<金刚经>曰:[若以色相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你既然己经作色相见我了,难道你还不入邪道吗?”
(注:国师真是诡辩大家,炉火纯青,运用自如也。<金刚经>之我,与你国师之我,风马牛不相及,岂可同日而语耶?人要是没有自知之明的话,就是释迦在世,也是全无办法。正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有这样的国师,也就不难想象,后世禅宗之衰败了。)
肃宗皇帝问:“一切众生,茫茫业性,无本可据,日用而不知,此意如何?”
师拈起金花叠子,向帝曰:“唤作什么?”
帝曰:“金花叠子。”
师曰:“果然是一切众生日用而不知。”
(注:国师悟道以后,总以为见了蚂蚁石头桌椅金花,就等于见到真如佛性了。如果真如不可见的话,那么,人类见到的只是色相实物,犹如见苹果就不可以称作茶壶。反之,真如可见的话,开悟后一但见到真如,把苹果就叫茶壶,把金花叠子就可以随意叫做蚂蚁石头了吗?国师在此所证语的真如实相,实在是有些可疑了。况且,日用而不知的是专指法性。法性与实物是不可以同日而语的。二者是二个性质不同的主语,切不可混淆不辩。孩子回家见到家长,即叫爸爸妈妈,但决不可以叫”家长我回来了”。同理,见金花叠子,不可以叫真如,只能叫金花叠子。)
伏牛和尚为马大师送书到国师处。
师曰:“马大师平日将什么法示人?”
伏牛曰:“即心即佛。”
师曰:“这是什么话?”
(注:单讲心就是佛的话,本身易落边见中。大家皆有心在,再谈学佛已然多余了。)
师又问:“另外还有什么言说?”
伏牛曰:“非心非佛。亦曰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
(注:说心是佛是站在有为法角度二谛说。说不是心佛物是站在无为角度一谛说。然而,一谛二谛,凡有执着即是边见。即不可取,应远离。学佛是为了解脱,觉悟。真觉者当知:即心即佛与非心非佛之间的辩证关系。这一点,马祖当年,由于历史的局限,没有解决好。)
师笑曰:“还算差不离,挨上一些边了。”
伏牛反问:“未审和尚这里怎么讲?”
师曰:“三点如流水,曲似刈禾镰。”
(注:心佛物三者互旋,如流水一样无有住处,曲折之时,就象割禾的镰刀,一切拦腰斩断。)
后时,有人举给了仰山。
仰山曰:“水中半月现。”
(注:说来说去,未离开半边之见。只不过,从左边到右边,从下边到上边,从后面到前面罢了。)
仰山又曰:“心佛物三者是长流之水,六道众生之鱼或龙皆是报身之衣罢了。”
(注:正所谓:心佛众生三无差别。)
代宗皇帝问:“师百年后要个什么?”
师曰:“与老僧造个无缝塔。”
帝乃胡跪曰:“请师塔样。”
师良久。
(注:禅师机锋在表法,无缝之塔,乃虚空所为,何须再造。造是有为,有为必有缝。帝不懂,师亦无奈。愚痴是不论地位之高下,身份之贵贱的。)
皇帝罔顾无措,无言以对。
师曰:“吾有付法弟子在,耽源却熟习此建塔之事。请今后问取他即是。”
国师顺世后,帝乃召耽源,举此因缘,问:“国师要造无缝塔,是什么意思呢?”
耽源无奈,知皇帝不懂,但又不便直说,于是写了一个偈子,留给皇帝去参。偈曰:
湘之南,潭之北,中有黄金充一国。
无影树下合同船,琉璃殿上无知识。
(注:湘南潭北,此中贵如黄金的就是国师了。性相一如,上下无影,合光同尘在一条船上,这就是不二法门。可惜呀!金碧辉煌的琉璃殿上看不见一个善知识在。由于历史的局限,耽源无法直说,皇帝也没有读明白。这样恰好。否则,臣民耽源就惹祸招灾了。俗语道:伴君如伴虎,岂敢真糊涂。)
师大历十年十二月九日终。代宗谥号大证禅师。
有诗言:
大证禅师真可怜。
无缝塔中枕臂眠。
湘南潭北黄金朽。
琉璃殿下岂同船。
公案第五十三则 <一宿玄觉>
【案】一宿觉和尚嗣六祖,在温州。师讳玄觉,字道明,俗姓戴氏,温州永嘉县人也。内外博通,食不耕锄,衣不蚕口,平生功业,非人所测。僧年当三十一,迤逦往到始兴县曹溪山,恰遇大师上堂,持锡而上,绕禅床三匝而立。六祖问:“夫沙门者,具三千威仪,八万细行,行行无亏,名曰沙门。大德从何方而来,生大我慢?”对曰:“生死事大,无常迅速。”六祖曰:“何不体取无生,达本无速乎?”对曰:“体本无生,达即无速。”祖曰:“子甚得无生之意。”对曰:“无生岂有意耶?”祖曰:“无意谁能分别?”对曰:“分别亦非意。”祖曰:“如是如是。”于时大众千有余人,皆大愕然。师却去东廊下挂锡,具威仪,便上礼谢,默然击目而出,便去僧堂参众,却上来辞。祖曰:“大德从何方来?返太速乎?”对曰:“本自非动,岂有速也?”祖曰:“谁知非动?”对曰:“仁者自生分别。”祖师一跳下来,抚背曰:“善哉,善哉!有手执干戈。”小留一宿,来朝辞祖师。禅师领众送其僧。其僧行十步来,振锡三下曰:“自从一见曹溪后,了知生死不相干。”
其僧归来,名号先播于众人耳,直道不可思议人也。收过者无数,供养者不一。从此所有歌行偈颂皆是其姊集也。师先天二年十月十七日迁化,春秋三十九,敕谥无相大师净光之塔。
【析】一宿觉和尚嗣六祖,在温州。师讳玄觉,字道明,俗姓戴氏。温州永嘉人也。内外博通,食不耕锄,衣不吞口,平生功业,非人所测。
(注:古禅师大德们多有行为古怪,生平超众之迹,永嘉玄觉亦然,纵观平生,似儒修道学禅,可谓集儒道佛三家于一身者。笔者认为:参<公案>最忌附会。禅行无忌,只管觉性,莫管平生世俗贵贱,只看机锋对唱则矣。)
师年三十一时,迤逦往到始兴县曹溪山,恰遇六祖大师上堂。
师便持锡而上,绕禅床三匝而立。
六祖曰:“夫沙门者,具三千威仪,八万细行,行行无亏,名曰沙门。大德啊!你从何方而来,却生如此之大我慢呢?”
玄觉曰:“生死事大,无常迅速!”
(注:来者不凡,出语惊人。生死无常,你即称六祖,还有闲功夫在这里,碎碎叨叨吗?!)
六祖曰:“既然己知无常迅速,何不体取无生,了达本元之无速耶?”
玄觉曰:“体本无生,达即无速。”
(注:笔者冒然加一句:既然己知”体本无速”,那么,又何惧”生灭无常”呢?二者,执着任何一边,皆是边见,佛法乃法相一如之不二法门。人类只有懂得了缘起之当下,以意识再现真实者,方为觉者。舍此无他觉。)
六祖曰:“你是甚得无生之意旨也。”玄觉曰:“无生岂有意耶?”
(注:玄觉者,油嘴滑舌,偷换概念,此处花拳绣腿,不可取。)
六祖曰:“无意谁能分别?”
(注:人类离开了意识,没有另外一个”觉”存在。觉在当下,就在意识中。觉不等同意识,但不离开意识,消灭了意识,也就远离了觉悟。)
玄觉曰:“分别也不是意识。”
(注:此处难解,古人对意识与意根,运用之时,往往含糊不清,这是历史的局限,非个人之所为。今人观之,此处”意”字,当属意根。<经>曰”心意意识”是有严格界定的,意者,专指意根。意识与意是两个性质不同的主语。二者概念内涵,有本质上的不同。意识有为作意。意根不作意,只鉴不择,不涉作意与不作意之二边。在三量概念中,即不属于现量,也不属于比量,而是第三量:非量。所以,笔者认为此句意为:分别取舍也就不属于意根范畴了。至于历史上的永嘉玄觉,当时是否是如此之想,笔者就不得而知了。但我认为接下的六祖首肯,当是指”意根”,而不是”意识”。何以故?因为任何一个智商正常者,都是知道”分别就是意识”的道理。)
六祖肯定道:“正是这样!正是这样!”
于是大众一千多人,闻此语,惊愕不己。
(注:凡夫愚痴不懂意识与意根之区别,更不知二者是二个根本不同性质的”主语”。历史与业力局限了他们,只能如此认知。于是惊愕不己:难道分别是在意识之外吗?为什么开悟的六祖大师也这样认为呢?)
师便去东廊下挂锡。具整威仪,尊敬庄重的上前,礼拜答谢六祖之首肯与默印。礼罢默然击目(相视会意)而出。又去僧堂参拜众僧,归来辞谢六祖。
六祖曰:“大德从哪里来呢?为什么返回这样快速呢?”
玄觉曰:“本来面目,众生皆有,自然不动,岂有速慢之言乎?”
六祖曰:“谁知非动?”
(注:是谁在知晓这个不动的清净意根呢?言外之意:这里的向上一路,你能够了悟否?)
玄觉曰:“是你仁者的意识在自己的生发分别呀!”
六祖闻言,顿然跳下禅床,抚摩其背,慨叹曰:“善哉!善哉!汝乃手持干戈不功,六十年天子之命也!暂请大德小住一宿。”
(注:善哉!人生得一知己者,足矣!)
来天早上,辞谢六祖大师。六祖率众送永嘉玄觉禅师。永嘉行走十步,回首,振锡三下,曰:“自从一见曹溪后,了知生死不相干。”
(注:行者若能亲证了悟清净意根时,即可当下了知生死无碍,本不相干。正所谓:以无住本立一切法也!)
师于先天二年,十月十七日迁化。春秋三十九。敕谥无相大师,净光之塔。
有诗言:
净光之塔意根玄。
一见曹溪死不干。
体本无生何太速。
祖抚师背畅觉圆。
公案第五十四则 <怀让作镜>
【案】怀让和尚嗣六祖,在南岳,姓杜氏,金州人也。初生之时,有六道白气应于上像。仪凤二年四月八日生,感此瑞气,刺使瞻见,奏闻高宗。帝曰:“此气何瑞?”太史曰:“国之法宝,非染俗贵,在于安康、金州分野。”时金州太守韩偕具录奏上,帝曰:“僧瑞宜加善庆。”敕韩偕亲往存毓。厚赐安慰。是时杜氏名曰光奇,家内有三子。于三子中其应瑞生者,年近五岁,炳然殊异,心怀恩让,不与竞。父母号之名为让。子至于十载,唯爱佛经。有三藏玄静过舍说法,告光奇曰:“此子出家之后当获上乘,至幽至微,会于佛理。”垂拱四年,年始十五,拜辞父母,往荆州玉泉寺事弘景律师。经于八年便怀让,至通天元年四月十二日于当寺受戒,至久视元年七月十八日自叹曰:“我受戒今经五夏,广学威仪而严有表,欲思真理而难契焉。”又曰:“夫出家者为无为法,天上人间无有胜者。”时有坦然禅师,睹让嗟叹,乃命云游,博问先知。至嵩山安和尚处,坦然问西来意话,坦然便悟,事安和尚。师乃往曹溪而依六祖。六祖问:“子近离何方?”对曰:“离嵩山,特来礼拜和尚。”祖曰:“什摩物与摩来?”对曰:“说似一物即不中。”在于左右一十二载,至景云二年礼辞祖师。祖师曰:“说似一物即不中,还假修证不?”对曰:“修证即不无,不敢污染。”祖曰:“即这个不污染底,是诸佛之所护念,汝亦如是,吾亦如是。西天二十七祖般若多罗记汝:佛法从汝边去,向后马驹踏杀天下人。汝勿速说此法,病在汝身也。”马和尚在一处坐,让和尚将砖去面前石上磨。马师问:“作什摩?”师曰:“磨砖作镜。”马师曰:“磨砖岂得成镜?”师曰:“磨砖尚不成镜,坐禅岂得成佛也?”马师曰:“如何即是?”师曰:“如人驾车,车若不行,打车即是,打牛即是?”师又曰:“汝为学坐禅,为学坐佛?若学坐禅,禅非坐卧。若学坐佛,佛非定相。于法无住,不可取舍,何为之乎?汝若坐佛,却是杀佛。若执坐相,非解脱理也。”马师闻师所说,从座而起,礼拜问曰:“如何用心即合禅定无相三昧?”师曰:“汝学心地法门,犹如下种。我说法要,譬彼天泽。汝缘合故,当见于道。”又问:“和尚见道,当见何道?道非色故,云何能观?”师曰:“心地法眼能见于道,无相三昧亦复然乎?”马师曰:“可有成坏不?”师曰:“若契于道,无始无终,不成不怀,不聚不散,不长不短,不静不乱,不急不缓。若如是解,当名为道。汝受吾教,听吾偈曰:
心地含诸种,遇泽悉皆萌。
三昧花无相,何坏复何成?”
有大德问:“如镜铸像,像成后镜明向什摩处去?”师曰:“如大德未出家时相状向什摩处去?”进曰:“成像后为什摩不鉴照?”师曰:“虽然不鉴照,谩他一点不得。”
师天资三年八月十二日终,敕谥大慧禅师最胜轮之塔。
【析】怀让和尚法嗣六祖。在南岳。俗家姓杜氏。金州人也。
初生之时,有瑞气显现。仪凤二年四月八日生,感此瑞气,刺史瞻见,奏闻高宗。
帝曰:“此气何瑞?”
太史曰:“国之法宝,非染世俗之富贵,在于安康与金州分野之地。
帝曰:“此乃僧瑞之相,宜加善庆。”
年近五岁之时,炳然殊异,心怀恩让,不与竞争,父母号之曰:让。
让于十岁时,唯爱佛经,有三藏玄静过舍说法,见之曰:“此子出家之后,当获上乘之法,至幽至微,契会佛学义理。”
年始十五,拜辞父母,往荆州玉泉寺,事弘景律师。经于八年,至通天元年四月十二日,受具足戒。至久视元年七月十八日,慨叹曰:“我受戒,今经五夏,广学威仪而严有表,欲思真理而难契焉。”后又曰:“夫出家者,为无为法,天上人间无有胜者。”
(注: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出家求索,当为见性,岂可于相染上周旋卜测耶!)
时有坦然禅师,目睹怀让之慨叹,于是劝其结伴共同云游四方,博访先贤及善知识。
后至嵩山安和尚处,坦然问“西来意”话,坦然当下便有所悟,于是留下侍奉安和尚。师乃前往曹溪六祖处。
六祖曰:“子近离开什么地方?”
让曰:“刚离开嵩山,特来礼拜和尚。”
祖曰:“什么东西与你一起来的?”
让曰:“说似一物即不中。”
(注:阿那个是性,性本无相,又不离相,所以讲:说似什么都是不确切的。但它又不是什么都没有,反而恰恰是”一个都不少”。所谓佛法,本身就是在演绎这个关系。悟到了它,就不会在相染中,再受束缚。)
让于是留在六祖处,左右服侍一十二载。至景云二年,礼辞祖师。
祖曰:“说似一物即不中,还假修证否?”
让曰:“修证即不无,因为不敢再去污染。”
祖曰:“就是这个不污染的(清净意根),是诸佛之所护念者。何以故?因其为众生皆有,无作不择,你是这样的净意根,我也是这样想的净意根,西天二十七祖,凡有生命者,不论凡圣皆是于此清净意根处而得彻悟的。诸祖的般若智慧印记于你:未来佛法,将从你的身边发展下去,将来你的弟子(小马驹)们,必将踏杀天下人。即你的法理法趣将畅行无碍,通达圆融。但你不要太急于过早的宣传此大乘法义,病患之症,就来自你的自身。”
(注:因缘不俱,欲速则不达。病患在己,不在他人。)
后怀让弟子中,有一马和尚,其貌不凡。整日坐禅,不涉他事。于是,让取其砖在他坐处之石上磨。
和尚问:“作什么呀?”
让师曰:“磨砖作镜。”
和尚曰:“磨砖岂能作镜?”
让师曰:“磨砖如果不能作镜,那么,坐禅就可以成佛吗?!”
和尚曰:“怎样作才是呢?”
让师曰:“如人驾車,車若不行,打車即是呢?还是打牛才是呢?”
(注:<经>曰: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此处[車喻],是告诫行者,要学会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即事物的本质。否则,徒劳无益,浪费了生命。成佛不在坐与不坐上。)
让师又曰:“你是要学坐禅呢?还是学作佛呢?若学坐禅,禅非坐卧。若学作佛,佛不是定相。真学子,于法无住,以无住本立一切法。不可取舍,只鉴不择,于清净意根之处,何言作为二字耶?!你如果一定要坐佛的话,纯属是在杀佛。如果一定要把握一个坐相,认其为究竟的话,此将不是寻求解脱的办法,执着不放终无道理。”
马和尚闻师所言,即从座起,礼拜怀让禅师,曰:“如何用心,才符合禅定之无相三昧呢?”
让师曰:“你学习的心地法门,就象是农民下种子。而我说的法义要领,就犹如那个天泽雨露。如果你的缘熟了的话,必当亲见于道。”
(注:道乃无形,不在于说,而在于悟。就在日常行为言语当中契悟本元。行者彻悟本元,与道相契,本身就是三昧之定境。)
又问:“和尚如果见道,应当见什么道呢?况且,道非色相,如何观察它呢?”
让师曰:“心底的法义之眼是可以见到法义之道的。何以故?法眼无形,唯见无相之法义之道。你所问的[无相三昧],不也是这个道理吗?”
又问:“可有成坏在否?”
让师曰:“如果是契入了大道之法则规律后,也就是与道一样,无始无终了。不成也不坏,不聚也不散,不长也不短,不静也不乱,不急也不缓。一句话:犹如<心经>之‘六不’也。如果你能够如此理解的话,就可称之为:道。你接受我的教导,敬请谛听我的偈语:
心地含诸种,遇泽悉皆一萌。
三昧花无相,何坏复何一成?”
(注:人类缘起于八识如来藏种子的唤醒,逢缘遇泽六识比量之屡屡萌生。三昧不动本不作意之清净意根上,镜鉴如如,花本无相,驴来驴现,马来马现,怀让来怀让现,马祖来马祖现,哪个是坏,哪个又是成呢?<经>曰:“本非因缘,非自然性”,此之谓也。)
有大德问:“如镜子照出像一样,像成之后,镜子的鉴明功能到哪里去了呢?”
让师曰:“犹如大德出家后,相状面貌随之一起,不离无二。”
(注:严格讲,镜明是专指功用,此作用本身无形无相,不可取,也不可随,更不会随附他人。而出家人的面貌,鼻子眼睛皆是相,是相则有形可见,随以方才可随。二者,性质不同,放在一起,属于异类比。不圆融。容易产生出歧义。初发心菩萨,不可不知。)
大德又问:“成了影像之后,为什么不鉴照?”
(注:此大德极为利根,所问法理颇深。第七识清净意根镜鉴成像以后,为什么不再鉴照了呢?问得好!鉴照是镜鉴与性鉴的一如境相。换个角度说:鉴照本是不二法门。所谓不二恰恰是针对二说的。这就是大乘佛法的核心,即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一切法的存在,本身就是辩证的不二法门。人类当缘起不在时,也就是意识暂停时,意根上的镜鉴与性鉴同时依然存在,只不过失去了被照的对象罢了。一但意识缘起,鉴照的功能当下可以显现。这在”植物人”的例案中,最能说明问题。)
让师曰:“虽然意识不起鉴照不能作用,但你想欺谩他,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只要意识一动,清净意根之鉴照必然会起作用。这就是清净意根的功德相。请参看成佛的<法华经>。释迦是真语者,实语者。)
师天宝三年八月十二日殁。敕谥大慧禅师,最胜轮之塔。
有诗言:
怀让敕塔最胜之。
鉴照同时恰人识。
如是一江长流水。
磨砖作镜语非痴。
公案第五十五则 <雪峰义存>
【案】福州雪峰义存禅师。泉州南安人也。姓曾氏。家世奉佛。师生恶荤茹。于襁褓中闻锺梵之声,或见幡花像设。必为之动容。年十二,従其父游莆田玉涧寺。见庆玄律师,遽拜曰:“我师也。”遂留侍焉。十七落发谒芙蓉山常照大师。照抚而器之。后往幽州宝刹寺受具足戒。久历禅会缘契德山。唐咸通中,回闽中。登象骨山雪峰创院,徒侣翕然。懿宗赐号真觉大师。仍赐紫袈裟。僧问:“祖意与教意是同是别。”师曰:“雷声震地,室内不闻。”又曰:“阇梨行脚为什么事。”问:“我眼本正因师故邪时如何。”师曰:“迷逢达磨。”曰:“我眼何在。”师曰:“得不従师。”
问:“剃发染衣受佛依荫。为什么不许认佛。”师曰:“好事不如无。”
师问坐主。如是两字尽是科文,作么生是本文。坐主无对。五云和尚代云:“更分三段著。”
问:“有人问三身中那个身不堕诸数。古人云吾常于此切,意旨如何。”师曰:“老汉九转上洞山。”僧拟再问。”师曰:“拽出此僧著。”
问:“如何是觌面事。师曰:“千里未是远。”
问:“如何是大人相。”师曰:“瞻仰即有分。”
问:“文殊与维摩对谭何事。”师曰:“义堕也。”僧问:“寂然无依时如何。”师曰:“犹是病。”曰:“转后如何。”师曰:“船子下扬州。”
问:“承古有言。”师便作卧势。良久起曰:“问什么。”僧再举。师曰:“虚生浪死汉。”
问:“箭露投锋时如何。”师曰:“好手不中的。”僧曰:“尽眼勿标的时如何。”师曰:“不妨随分好手。”
问:“古人道,路逢达道人,不将语默对。未审将什么对。”师曰:“吃茶去。”
师问僧,什么处来。对曰:“神光来。”师曰:“昼唤作日光,夜唤作火光。作么生是神光。”僧无对。师自代曰:“日光火光。”
栖典座问。古人有言知有佛向上事,方有语话分。如何是语话。师把住曰:“道道。”栖无对。师踏倒。栖起来汗流。
师问僧:“什么处来。”僧曰:“近离浙中。”师曰:“船来陆来。”曰:“二途俱不涉。”师曰:“争得到这里。”曰:“有什么隔碍。”师便打。”
问:“古人道,觌面相呈时如何。”师曰:“是。”曰:“如何是觌面相呈。”师曰:“苍天苍天。”
师问僧:“此水牯牛年多少。”僧无对。师自代曰:“七十七也。”僧曰:“和尚为什么作水牯牛。”师曰:“有什么罪过。”
僧辞:“师问什么处去。”曰:“礼拜径山和尚去。”师曰:“径山若问汝,此间佛法如何。作么生道。”曰:“待问即道。”师以拄杖打。寻举问道宦。宦即镜清顺德大师。这僧过在什么处便吃棒。宦曰:“问径山得彻困也。”师曰:“径山在浙中,因什么问得彻困。宦”曰:“不见道远问近对。”师乃休。东禅齐云:“那僧若会雪峰意,为什么被打。若不会,又打伊作什么。且道过在什么处。镜清虽即子父,与他分析。也大似成就其丑拙,还会么。且如雪峰便休,是肯伊不肯伊。”
师一日谓慧冰曰:“棱即长庆。吾见沩山问仰山。従上诸圣什么处去。他道或在天上,或在人间。汝道仰山意作么生。”棱曰:“若问诸圣出没处。恁么道即不可。”师曰:“汝浑不肯。忽有人问汝,作么生道。”棱曰:“但道错。”师曰:“是汝不错。”棱曰:“何异于错。”
师问僧:“什么处来。”对曰:“离江西。”师曰:“江西与此间,相去多少。”曰:“不遥。”师竖起拂子曰:“还隔这个么。”曰:“若隔这个,即遥去也。”师便打。”
问:“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示个入路。”师曰:“宁自碎身如微尘。终不敢瞎却一僧眼。”问:“四十九年后事即不问。四十九年前事如何。”师以拂子蓦口打。
有僧辞去参灵云问。佛未出世时如何。灵云举拂子。又问出世后如何。灵云亦举拂子。其僧却回。师问:“阇梨近去返太速生。”僧曰:“某甲到彼,问佛法不相当乃回。”师曰:“汝问什么事。”僧举前话。师曰:“汝问我为汝道。”僧便问:“佛未出世时如何。”师举拂子。又问:“出世后如何。”师放下拂子。僧礼拜,师便打。后僧举似玄沙。玄沙云:“汝欲得会么。我与汝说个喻。如人卖一片园。东西南北,一时总结契了也。中心有个树子,犹属我在。”崇寿稠云:“为当打伊解处,别有道理。”
因举,六祖云:“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师曰:“大小祖师龙头蛇尾。好与二十拄杖。”时太原孚上座侍立,闻之咬齿。师又曰:“我适来恁么道。也好与二十拄杖。云居锡云:“什么处是祖师龙头蛇尾便好吃棒。只如雪峰自道,我好吃拄杖。且道,佛法意旨作么生。久在众上座无有不知。初机兄弟,且作么生会。东禅齐云:“雪峰恁么道。为当检点,别有落处。众中唤作自抽过。抽过且置。祖师道,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作么生。”
师问慧全,汝得入处作么生。全曰:“共和尚商量了。”师曰:“什么处商量。”曰:“什么处去来。”师曰:“汝得入处,又作么生。”全无对。师打之。全坦问:“平洋浅草,麈鹿成群。如何射得麈中主。”师唤全坦。坦应诺。师曰:“吃茶去。”
师问僧,近离什么处。僧曰:“离沩山。”曾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沩山据座。师曰:“汝肯他否。”僧曰:“某甲不肯他。”师曰:“沩山古佛。子速去礼拜忏悔。”玄沙曰:“山头老汉,蹉过沩山事也。”东禅齐云:“什么处蹉过的当蹉过。莫便恁么会也无。若恁么会,即未会沩山意在。只如雪峰云:沩山古佛,子教去忏悔。是证明沩山,是赞叹沩山。古事也难子细,好见去也不难。”
问:“学人道不得处请师道。”师曰:“我为法惜人。”师举拂子示一僧。其僧便去。长庆棱举似泉州王延彬。乃曰:“此僧合唤转,与一顿棒。”彬曰:“和尚是什么心行。”棱曰:“几放过。”
师问慧冰。古人道,前三三后三三,意作么生。棱便出去。鹅湖别云:“诺。”
师问僧:“什么处来。”对曰:“蓝田来。”师曰:“何不入草。”长庆棱云:“险。”
问:“大事作么生。”师执僧手曰:“上座将此问谁。”
有僧礼拜,师打五棒。僧曰:“过在什么处。”师又打五棒,喝出。
师问僧:“什么处来。”僧曰:“岭外来。”师曰:“还逢达磨也无。”僧曰:“青天白日。”师曰:“自己作么生。”僧曰:“更作么生。”师便打。
师送僧出行三五步。召曰上座。僧回首。师曰:“途中善为。”
僧问:“拈槌竖拂,不当宗乘,和尚如何。”师竖起拂子。其僧自把头出。师乃不顾。法眼代云:“大众看比一员战将。”
僧问:“三乘十二分教。为凡夫开演,不为凡夫开演。”师曰:“不消一曲杨柳枝。”师谓镜清曰:“古来有老宿,引官人巡堂云。此一众尽是学佛法僧。官人云:金屑虽贵,又作么生。老宿无对。镜清代曰:“比来抛砖引玉。”法眼别云:“官人何得贵耳而贱目。”
师上堂举拂子曰:“这个为中下人。”僧问:“上上人来如何。”师举拂子。僧曰:“这个为中下。”师打之。
问:“国师三唤侍者,意旨如何。”师乃便起入方丈。
师问僧:“今夏在什么处。”曰:“涌泉。”师曰:“长时涌暂时涌。”曰:“和尚问不著。”师曰:“我问不著。”曰:“是。”师乃打之。
因普请往庄中路逢猕猴。师曰:“这畜生,一个背一面古镜。”
摘山僧稻禾。僧曰:“旷劫无名,为什么章为古镜。”师曰:“瑕生也。”僧曰:“有什么死急,话头也不识。”师曰:“老僧罪过。”
闽帅施银交床。僧问:“和尚受大王如此供养,将何报答。”师以手托地曰:“少打我。”僧问疏山曰:“雪峰道少打我意作么生。”疏山云:“头上插瓜齑,垂尾脚跟齐。”
问吞尽毗卢时如何。师曰:“福唐归得平善否。”
师谓众曰:“我若东道西道,汝则寻言逐句。我若羚羊挂角,汝向什么处扪摸。”僧问保福。只如雪峰有什么言教便似羚羊挂角。时保福云:“莫是与雪峰作小师不得么。”
师住闽川四十余年。学者冬夏不减千五百人。梁开平二年戊辰春三月示疾。闽帅命医诊视。”师曰:“吾非疾也。”竟不服其药。遗偈付法。夏五月二日。朝游蓝田暮归澡身。中夜入灭。寿八十七腊五十九。
【析】福州雪峰义存禅师。泉州南安人也。姓曾氏,家世信奉佛教。年十二,从其父游莆田玉涧寺,见庆玄律师,遽礼拜曰:"您是我的师父。"遂留侍左右。年十七落发为僧。后谒芙蓉山常照大师,带照抚而器重之。后往幽州宝刹寺受具足戒。久历禅会,缘契德山。唐咸通中,回闽中,登象骨山雪峰创院,徒侣翕然。懿宗赐号真觉大师,仍赐紫袈裟。
僧问:"祖意与教意是同是别?"
师曰:“雷声震地,室内不闻。”
(注:教雷轰轰,祖意寂寂。)
师曰:“阇黎行脚为了什么事呀?”
僧无言,反问:“我眼本正却因为师的缘故邪视了如何呢?”言外之意:我行脚,是因为有你在。
师曰:“迷逢达摩。”
(注:此“邪”恰恰是遇上了达摩,否则,你却还不知自己眼睛是邪视的。)
曰:“我眼何在?”
师曰:“与我无关。”
(注:笔者代答一句:瞎!)
问:“剃发染衣,受佛依荫,为什么不许认佛?”
师曰:“好事不如无。”
(注:笔者代言:南辕北辙。)
师问座主:“如是二个字,全都是文字,什么是宗门?”
座主无对。
(注:笔者代答:何不问三问四?)
问:“有人问三身中那个身不堕诸数,古人云:吾常于此切,意旨如何?”
师曰:“老汉九转上洞山。"
(注:三三见九。九九之旋。)
僧拟再问。
师曰:"拽出去!此僧不懂呀!"
问:"如何是觌面事?"
师曰:“千里未是远。"
(注:触目菩提。)
问:"如何是大人相?"
师曰:"瞻仰即有份。”
(注:心净处处大人相。)
问:“文殊与维摩对谈何事?"
师曰:"义堕也。"
(注:眼不见眼。)
僧问:“寂然无依时如何?"
师曰:"犹是病。"
(注:真觉无二语。)
曰:“转后如何?"
师曰:“船子下扬州。"
(注:顺势而为。)
问:"承古有言。"
师便作卧势,良久起曰:"问什么?”
再举:“承古有言。”
师曰:“虚生浪死的玩艺儿!"
(注:缘起之法,贵在当下。)
问:“箭露投锋时如何?"
师曰:“好手不中的。"
(注:无住为本。)
僧曰:"尽眼勿摽时如何?"
师曰:“不妨随缘好手。"
(注:哪个不精?)
问:“古人道:路逢达道人,不得语默对,未审将什么对?"
师曰:“吃茶去。"
(注: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师问僧:“什么处来?"
僧曰:“近离浙中。"
师曰:"船来路来?”
曰:“二途皆不涉。"
师曰:“怎么到这来了呢?"
曰:“有什么隔碍吗?"
师便打。
(注:来是来真如,打亦打真如。打与不打无隔碍。悟与不悟恼人多。)
僧问:"和尚为什么作水牯牛?"
师曰:“有什么罪过吗?"
僧辞。
师问:“什么处去?"
曰:“礼拜径山和尚去。"
师曰:"径山若问你这里的佛法是什么,你怎么回答?"
曰:“待问即道。"
师以拄杖打。
(注:答非问处,花拳绣腿。)
寻举问道怤:"这僧过在什么处,便吃棒?"
怤曰:“你去问径山大德如何彻困(解脱)的。"
师曰:“径山在浙中,为什么问他彻困呢?"
怤曰:"你没听说过‘远问近对’吗?"
师乃休。
(注:径山问道彻困孤。雪峰乃休义非殊。远路近对元无二。缘逢即举镜鉴出。)
师一日,对慧稜曰:"吾见沩山问仰山:从上诸圣什么处去?仰山道:或在天上,或在人间,你说说仰山到底是什么见谛呢?"
稜曰:“如果要问诸圣的出没处,象他那样讲,是不可以的。”
师曰:“你既然这样不肯他,忽然有人问到你,你将作何解释呢?”
稜曰:"只管道他:错!"
师曰:“是汝不错。”
稜曰:“何异于错?”
(注:错与不错,皆是二边。执边即是错!)
师问僧:“什么地方来?"
对曰:“离江西。"
师曰:"江西与此间相去有多远?"
对曰:“不太远。”
师坚起拂子,曰:“还隔这个么?"
曰:“若隔这个即太远了。"
师便打。
(注:隔即万里,何言远近。)
问:"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示个入处。"
师曰:“宁自粹身如微尘,终不敢瞎却一僧眼。”
(注:有处可入,早己为二。有二则瞎,有修即偏。何不当下了脱,自自然然呢?!)
问:“四十九年后事即不问,四十九年前事如何?"
师以拂子蓦然打嘴。
(注:见嘴就打!)
有僧辞,去参灵云,问:“佛未出世时如何?"
灵云举拂子。
又问:“出世后如何?"
灵云再举拂子。
其僧便回。
(注:出不出世,拂子依然。)
师问:"你怎么才去,就这么快回来了?"
僧曰:"我去到那里,问法不契机,就回来了。"
师曰:"你问了什么事?"
僧举前话。
师曰:“你问,我为汝道。"
僧便问:“佛未出世时如何?"
师举拂子,
又问:“出世后如何?"
师放下了拂子。
(注:佛以一大事因缘出世,就是教众生如何放下累劫的执着。)
僧礼拜。
师便打。
(注:因迷有言称之放下,本自无迷放下啥。出世入世皆缘起,无根立目眼双瞎。)
因为有人举了六祖云: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师曰:"大小祖师龙头蛇尾好与二十拄仗。"
(注: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心由何而动耶?)
时太原孚上座侍立,闻之咬齿。
师又曰:"我刚才那么道,也应该受二十棒方好。"
(注:雪峰自检此语对牛弹琴,文不对机,遭人咬齿,本该自责。)
师问慧全:"你得到的入处是什么呀?"
全曰:"与和尚商量过了。"
师曰:"什么处商量?"
全曰:"什么处去来?"
师曰:"汝得入处又是什么情况呢?"
慧全无言以对。
师打之。
全坦问:“平田浅草,塵鹿成群,如何身得塵中主?"
师唤全坦,坦答应。
师曰:"吃茶去。"
(注:这就是"塵中主"。这是典型的"主语关"。即学人应知禅师们机锋对唱的“主语"是什么?进一步准确的抓住这个主语的"概念"内涵,最终把二者之间的"逻辑"关系找出来,参明参透。这就是[清水三关]。
师问僧:"近离什么处?"
僧曰:"离沩山。曾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沩山据座。"
师曰:“汝肯他否?"
僧曰:"某甲不肯他。"
师曰:“沩山古佛子,速去礼拜忏悔。"
(注:西来本无事,只因你不识。识者无来去,当下鉴根知。)
玄沙曰:“山头老汉蹉过沩山事也。"
僧问:“学人道不得处请师道。"
师曰:“我为法惜人。"
师举拂子未一僧,其僧便去。
(注:来者问话刁钻,我若答之,即是脏口。为了保护弟子,让他赶快离开。)
师问慧稜:“古人道:前三三,后三三,是什么意思啊?"
稜便出去。
(注:因缘无限量。)
师问僧:“什么处来?"
对曰:“蓝田来。"
师曰:"何不入草?"
(注:笔者代言一句:正在入草。)
问:“大事作么生?"
师执僧手曰:“上座将此问谁?"
(注:自心唯大事,何必寻他真。)
有僧礼拜,师打五棒。
僧曰:“过在什么处?"
师又打五棒,喝出。
(注:心外无法,岂念他身。)
师问僧:“什么处来?"
僧曰:“岭外来。"
师曰:"还逢达摩也无?"
僧曰:“青天白日。"
(注:无处不是。)
师曰:“自己作么生?"
僧曰:“更作么生?"
师便打。
(注:觉是为了用。出家师应行本份事。)
僧问:“三乘十二分教,为凡夫开演,不为凡夫开演?"
师曰:“不消一曲杨柳枝。"
(注:凡夫著相,不如弹一曲杨柳技。)
师上堂,举拂子曰:“这个为中下人。"
僧问:“上上人如何?"
师举拂子。
僧曰:"这个为中下。"
师便打之。
(注:凡圣无别。)
师问僧:“今夏在什么处?"
曰:"涌泉。"
师曰:"长时涌,暂时涌?"
曰:"和尚问不著那个。"
师曰:“我问不著吗?"
曰:“是。"
师乃打之。
(注:阿那个长短皆在,问与不问皆有。)参公案若能把握此"三关",将会少走许多的弯路。)
因普请往庄中,路逢猕猴。师曰:"这畜牲,一个背一面古镜摘山僧稻禾。"
(注:法本即性。)
僧曰:“旷劫无名,为什么章为古镜?"
(注:性必法显。)
师曰:“瑕生也。"
僧曰:“有什么死急,话头也不识?"
师曰:“老僧罪过,闽帅施银交床。"
(注:话头何以识?笔者代一句:请拿话头来!正所谓:一句合头语,千古系驴橛。)
僧问:“和尚受大王如此供养,将什么来报答?"
师以手托地曰:“少打我。"
(注:请不要冤曲我。出家人身无分文,何须供养?大王贪婪福德,与我何干?况且一切供养归禅床,非我所有。)
问:“吞尽毗卢时如何?"
师曰:“福唐归得平善否?"
(注:法法平等,哪来许多啰嗦?笔者代一句:你用什么口?)
师谓众曰:"我若东道西道,汝则寻言逐句。我若羚羊挂角,汝向什么处扪摹?"
(注:真行者,当于言下勿被句缚,以句得意,心生自己的见谛。无碍他家,挂不挂角。)
师住闽川四十余年。学者冬夏不减千五百人。梁开平二年戊辰春三月示疾,闽帅(大王)命令御医前来诊视,师曰:"我没有病啊!",因此拒服其药。遣偈付法,只为法脉长流。
夏五月二日,朝游蓝田,暮归澡身,中夜入灭。寿八十七,腊五十九。
有诗言:
雪峰襁褓闻钟幡。
动容古道涉蓝田。
皇权赐紫风光日。
一片丹心映河山。
公案第五十六则 <九峰西东>
【案】筠州九峰道虔禅师。福州侯官人也。姓刘氏。遍历法会。后受石霜印记。化徒于九峰焉。师上堂有僧问。无间中人行什么行。师曰。畜生行。曰畜生复行什么行。师曰。无间行。曰此犹是长生路上人。师曰。汝须知有不共命者。曰不共什么命。师曰。长生气不常。师又曰。诸兄弟还识得命么。欲知命流泉是命。湛寂是身。千波竞涌是文殊境界。一亘晴空是普贤床榻。其次借一句子是指月。于中事是话月。从上宗门中事如节度使信旗。且如诸方先德未建许多名目指陈已前。诸兄弟约什么体格商量到遮里。不假三寸试话会看。不假耳根试釆听看。不假眼试辨白看。所以道。声前抛不出。句后不藏形。尽乾坤都来是汝当人个体。向什么处安眼耳鼻舌。莫但向意根下图度作解。尽未来际亦未有休歇分。所以古人道。拟将心意学玄宗。状似西行却向东。时有僧问。九重无信恩赦何来。师曰。流光虽遍阃内不周。曰流光与阃内相去多少。师曰。渌水腾波青山秀色。问人人尽言请益。未审师将何拯济。师曰。汝道巨岳还曾乏寸土也无。曰恁么即四海参寻当为何事。师曰。演若迷头心自狂。曰还有不狂者也无。师曰有。曰如何是不狂者。师曰。突晓途中眼不开。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曰。更问阿谁。曰便恁么承当时如何。师曰。须弥还更戴须弥么。问祖祖相传复传何法。师曰。释迦悭迦叶富。曰毕竟传底事作么生。师曰。同岁老人分夜灯。问诸佛非我道。如何是我道。师曰。我道非诸佛。曰既非诸佛。为什么却立我道。师曰。适来暂唤来。如今却遣出。曰为什么却遣出。师曰。若不遣出眼里尘生。问一切处觅不得。岂不是圣。师曰。是什么圣。曰牛头未见四祖时岂不是圣。师曰。是圣境未忘。曰二圣相去几何。师曰。尘中虽有隐形术。争奈全身入帝乡。问承古有言真心妄心如何。师曰。是立真显妄。曰如何是真心。师曰。不杂食。曰如何是妄心。师曰。攀缘起倒是。曰离此二途如何是学人本体。师曰。本体不离。曰为什么不离。师曰。不敬功德天。谁嫌黑暗女。问承古有言尽乾坤都来是个眼。如何是乾坤眼。师曰。乾坤在里许。曰乾坤眼何在。师曰。正是乾坤眼。曰还照瞩也无。师曰。不借三光势。曰既不借三光势。凭何唤作乾坤眼。师曰。若不如是髑髅前见鬼人无数。问一笔丹青为什么貌不得。师曰。僧繇却许志公。曰未审僧繇得什么人证旨却许志公。师曰。乌龟稽首须弥柱。问动容沈古路。身没乃方知。此意如何。师曰。偷佛钱买佛香。曰学人不会。师曰。不会即烧香供养本爷娘。师后住泐潭而终。谥大觉禅师。塔曰圆寂。
【析】筠州九峰道虔禅师。福州侯官人也。俗姓刘氏,年青之时,遍历法会,后受石霜和尚印记,彻悟本元,教化接引大众于九峰山。
一日师上堂。
有僧问:"无间中人行什么行?"
师曰:"畜牲行。"
(注:诸法无行,五蕴则行,无间无作,畜牲思行。)
曰:"畜牲又在行什么行呢?"
师曰:"无间之行。"
(注:法义无间,六道众生之行。)
曰:“此还是永劫生死轮回路上的人啊!"
师曰:"你应该知晓那个不共六道之命的人吧!"
(注:哪个不共六道法知否?)
曰:"不共在什么处?"
师曰:“虽然永恒,然其气运无常。"
(注:虚空不染,繁华似锦。)
师又曰:"诸兄弟还识得命么?如果要知道命的话,流动的泉水就是命。湛寂是身,即生命的报身存在,而其千波竞涌就是化身,即文殊之境界。一亘永恒的睛空,就是普贤床榻。其次,再说:借一个句子(合头语)就是手指在示月。于句子当中,目的是表达那个月。从上以来,一切宗门之事,如同节度使之令旗。有了令旗,则通达无碍。这就象诸方先德们,在未建立许多名目指陈之前,诸位兄弟们以什么标准来体格商量呢?行者直到这里,不借助任何力量,试道出一句看看。犹如不借助耳根,试着采集听闻声音看看。不借助眼睛,试分辨一下黑白。所以才这样讲:声音之前抛不出去。话句之后,不能藏形。尽其乾坤左右皆来成就你这个当下之个体,请问:你向什么处安置眼睛,鼻子耳朵,舌头,才好呢?不要只是一味地向清净意根下图度作解(言外之意:直到净意根处,乃未究竟),而是要领悟那个,尽未来究竟之际,也不可能有休息之份的那个如来本性。所以古人道:拟将心意(八识种子与七识意根)来妄学玄奥之宗妙,状似西行却向东。即南辕北辙,背道而驰。"
(注:古人对清净意根的认知,没有今日之人这样的科学,这样分类清淅。但证悟禅师们已然清醒的认知,清净意根的镜鉴作用,以及与此境鉴同时,存在一个性鉴始终如一,法尔如是。此处九峰道虔禅师之法语,恰是最好的说明。)
时有僧问:"九重无信恩赦何来?"
师曰:“流光虽偏,阃内不周。"
(注:有界者则有相,有相者必不周。)
曰:"流光与阃内相去多少?"
师曰:“绿水腾波,青山秀色。”
(注:合光同尘。)
问:“人人尽言请益,未审师将何拯济?"
师曰:“你说说巨岳山峰还缺少这个寸土吗?"
(注:本自俱足,无须他增。)
曰:"真那么的话,四海之内众多参禅行脚者,在干什么呢?”
师曰:“那都是一些演若达多迷头心狂者的瞎奔盲走,只为寻找那个永远得不到的"真如"。殊不知,真如无碍,不离寸步,找则却失,恰是西行却向东。"
(注:众生皆有的恰是“清净意根",释迦菩提树下,夜睹流星,彻悟缘起性空时,亲证的就是这个“清净意根"。此种意根六道众生皆有,本自清净,光照古今,横遍竖穷,正所谓:心生则法生,心灭则法灭。无根不成心,所谓心的正知正见,就是净意根之镜鉴与如来之性鉴的一如状态下,所衍生出来的意识。由此可知,人类若能以意识再现真实者,是为觉。)
曰:“还有不狂者也无?"
师曰:"有。"
曰:"如何是不狂者也无?"
师曰:"突然明白了凡在途中奔跑寻找者,皆是一些眼不开者。"
(注:凡开眼者,只鉴不择也。即了了分明,无动于中。)
问:“如何是学人自己?"
师曰:“更问阿谁?"
问:"即如此,便当下承当时如何?"
师曰:"须弥还更戴须弥吗?"
(注:头上安头。二文殊。我跟我逛大街。)
问:"祖祖相传,复传什么法?"
师曰:“释迦悭吝,舍不得外传,迦叶富足,因其本俱。"
曰:"毕竟相传之事,到底是什么呢?"
师曰:"百岁老人分夜灯。"
(注:因夜举灯,天明不再。)
问:"诸佛不是我的道,什么才是我的道呢?"
师曰:"有我道在,就不是诸佛了。"
(注:人要学佛,必先无我。正所谓:无我本是佛,有我即非佛。若识缘起义,逢缘巧过河。)
曰:"即然不是诸佛了,为什么又要立出一个我道来呢?"
师曰:"刚才是暂时唤来如染不择的,如今却又把其遣送出去了。"
(注:六识逢缘唤醒八识种子,于七识清净意根处,了了分明,寂然无住。)
曰:“为什么要遣送出去呢?"
师曰:“如果不急时遣送出去,眼睛里就会生产出相应的尘埃了。
(注: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有住则尘。)
问:“一切处觅不得岂不是圣?"
师曰:“什么是圣?"
(注:这是典型的“概念关"。来僧未懂“圣"之概念内涵,妄加判断:一切不得者为圣。<经>曰:以一切法不生立宗者,是为外道。)
曰:"牛头末见四祖时,岂不是圣?"
师曰:"恰是执着个圣境放不下。"
曰:"二圣相去几何?"
师曰:"尘中虽有隐形术,争奈全身入帝乡。"
(注:有相则非圣,真圣相非相。)
问:“承古有言真心妄心是如何?"
师曰:"是立真显妄。"
曰:"如何是真心?"
师曰:"不杂食。"
(注:真心无染,见物不走样。正所谓:净根如染,只鉴不择。)
曰:“如何是妄心?"
师曰:“攀缘起倒见。"
(注:六识分别取舍。)
曰:"离此二途,如何是学人本体?"
师曰:"本体不离。"
(注:有寻有觅,画蛇添足。)
曰:“为什么不离?"
师曰:"如果没有敬重功德天的话,怎么可能产生出黑暗女呢?"
(注:好坏,优劣,美丑,都是对峙出来的名相。佛法不对峙,始终是性相一如,不二法门。)
问:"承古有言:尽乾坤都是个眼,如何是乾坤眼?"
师曰:“乾坤在里许。"
(注:心生法生,心灭法灭。眼见乾坤,无眼谁识乾坤?!)
曰:"乾坤眼何在?"
师曰:“正是乾坤眼。"
(注:可问,可见的当下就是乾坤眼。此眼无著不执,恰是清净意根之心眼。)
曰:“还照属也无?"
师曰:"不借他力,不属三光势力范畴。"
(注:净意根之眼,属自身之镜鉴,无须借助三光之力。众生皆有,本己俱足。)
曰:"既然不借助三光之势,凭什么唤作乾坤眼呢?"
师曰:“如果不是这样,反而借助了他力的话,那么,也就成了站在髑髅前面,看见了鬼人无数啊!"
(注:佛法非他力。本自俱足,众生皆有。若属他力,将是外道之缘,皆为鬼窟子里面作活计。不可取,应远离。)
问:“一笔丹青为什么描绘不得?"
师曰:"僧繇却许志公。"
(注:笔者代语:无相岂可描?!)
曰:"未审僧繇得什么人证旨,却许志公?"
师曰:“乌龟稽首须弥柱。"
(注:若有个“证旨"在,就是不懂须弥。)
问:“动容沉古路,身没乃方知,此意如何?"
师曰:“偷佛钱,买佛香。"
(注:元本一如。)
曰:“学人不会。"
师曰:“如果不会的话,就烧香供养自己的爷娘就行了。"
(注:恰好不会。会则头上安头了。)
师后住泐潭而终。谥大觉禅师,塔曰圆寂。
有诗言:
九峰道虔意根殊。
心识趣解自分疏。
不假三寸声前眼。
量际累劫觉后孤。
公案第五十七则 <江西道一>
【案】江西道一禅师。汉州什邡人也。姓马氏。容貌奇异牛行虎视。引舌过鼻。足下有二轮文。幼岁依资州唐和尚落发。受具于渝州圆律师。唐开元中习禅定于衡岳传法院。遇让和尚。同参九人唯师密受心印。始自建阳佛迹岭迁至临川。次至南康龚公山。大历中隶名于开元精舍。时连帅路嗣恭。聆风景慕亲受宗旨。由是四方学者云集坐下。一日谓众曰。汝等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达磨大师从南天竺国来。躬至中华。传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开悟。又引楞伽经文。以印众生心地。恐汝颠倒不自信。此心之法各各有之。故楞伽经云。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又云。夫求法者应无所求。心外无别佛。佛外无别心。不取善不舍恶。净秽两边俱不依怙。达罪性空念念不可得。无自性故。故三界唯心。森罗万象一法之所印。凡所见色皆是见心。心不自心因色故有。汝但随时言说。即事即理都无所碍。菩提道果亦复如是。于心所生即名为色。知色空故生即不生。若了此心。乃可随时著衣吃饭。长养圣胎任运过时。更有何事汝受吾教。听吾偈曰。
心地随时说 菩提亦只宁 事理俱无碍 当生即不生
僧问。和尚为什么说即心即佛。师云。为止小儿啼。僧云。啼止时如何。师云。非心非佛。僧云。除此二种人来如何指示。师云。向伊道不是物。僧云。忽遇其中人来时如何。师云。且教伊体会大道。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云。即今是什么意。庞居士问。如水无筋骨能胜万斛舟。此理如何。师云。遮里无水亦无舟。说什么筋骨。一日师上堂。良久百丈收却面前席。师便下堂。百丈问。如何是佛法旨趣。师云。正是汝放身命处。师问百丈。汝以何法示人。百丈竖起拂子。师云。只遮个为当别有。百丈抛下拂子。僧问。如何得合道。师云。我早不合道。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便打乃云。我若不打汝诸方笑我也。有小师行脚回。于师前画个圆相。就上礼拜了立。师云。汝莫欲作佛否。云某甲不解捏目。师云。吾不如汝。小师不对。有僧于师前作四画。上一长下三短。问云。不得道一长三短。离此四字外请和尚答。师乃画地一画云。不得道长短。答汝了也。有一讲僧来问云。未审禅宗传持何法。师却问云。坐主传持何法。彼云。忝讲得经论二十余本。师云。莫是师子儿否。云不敢。师作嘘嘘声。彼云。此亦是法。师云是什么法。云师子在窟法。师云。不出不入是什么法。无对。遂辞出门。师召云坐主。彼即回首。师云。是什么。亦无对。师云。遮钝根阿师。
一日,师上堂开示云:道不用修,但莫污染。何为污染?但有生死心,造作趣向,皆是污染。若欲直会其道,平常心是道。何谓平常心?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无凡圣。故经云:“非凡夫行,非圣贤行,是菩萨行。”只如今行住坐卧、应机接物尽是道。道即是法界,乃至河沙妙用,不出法界。若不然者,云何言心地法门?云何言无尽灯?一切法皆是心法,一切名皆是心名,万法皆从心生,心为万法之根本。故经云:“识心达本源,故号为沙门。”名等、义等,一切诸法皆等,纯一无杂。
随时自在,建立法界,尽是法界;若立真如,尽是真如;若立理,一切法尽是理;若立事,一切法尽是事。举一千从,事理无差,尽是妙用,更无别理,皆由心之回转。譬如月影有若干,真月无若干;诸源水有若干,水性无若干;森罗万象有若干,虚空无若干;说道理有若干,无碍慧无若干。种种成立,皆由一心也。建立亦得,扫荡亦得,尽是妙用,妙用尽是自家,一切法皆是佛法,诸法即是解脱,解脱者即是真如。诸法不出于真如,在缠名如来藏,出缠号净法身。体无增减,能大能小,能方能圆,应物现形,如水中月,滔滔运用,不立根苗,不尽有为,不住无为。有为是无为之用,无为是有为之依。
了达无二,名平等性。性无有异,用则不同。在迷为识,在悟为智;顺理为悟,顺事为迷。迷则迷自本心,悟则悟自本性。一悟永悟,不复更迷。如日出时,不合于暗,智慧日出,不与烦恼暗俱。了心境界,妄想即除,妄想既除,即是无生。若见此理,真正合道,随缘度日,坐起相随,戒行增熏,积于净业。但能如是,何虑不通?
师于贞元四年正月中。登建昌石门山于林中经行。见洞壑平坦处。谓侍者曰。吾之朽质当于来月归兹地矣。言讫而回。至二月四日果有微疾。沐浴讫跏趺入灭。元和中追谥大寂禅师。塔曰大庄严。今海昏县影堂存焉。
【析】江西道一禅师。汉州什邡人也。俗家姓马氏,容貌奇异,牛行虎视,引舌过鼻,足下有二轮文。幼年依资州唐和尚落发,受其于渝圆律师。唐开元中习禅定于衡岳传法院,遇让和尚。同参中九人,只有道一得到了怀让和尚的心印。
从此,自建阳佛迹岭,迁至临川,后又至南康龚公山。于大历中,隶名于开元精舍。四方学者闻讯云集于道一座下。
一日,谓众曰:“你们这些人,全都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心佛无二。达摩大师当年从南天竺国来,躬身至中华之土,唯传上乘心法。令你们大家早日开悟。又带来了<楞伽经>四卷本,以文印心。就是怕大家心存颠倒,不能自信此种心法,各各有之。即众生皆有之清净意根之心也。所以<楞伽经>云:[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又云:[夫求法者,应无所求,心外无别佛,佛外无别心,不取善,不舍恶,净秽两边俱不依怙(七识如染~只鉴不择),了达罪性本空,念念不可得(以无住本立一切法)。因其皆无自性的缘故,所以说:三界唯心,世间万物森罗万象皆于一法(清净意根)上,之所印证。世间人,凡所见到的色相,皆是见心。(注:换言之:凡是见到的色尘,同时也就是见到了法尘。正所谓“唯识无境"。此中之“识"专指第七识清净意根之识。人类只有在净意根处,才能作到“不走样"的法尔如是的正知正见。)此心不是自己生出的心,即龙树所言“不自生"。正是由于外相色尘的缘故,方才生发出内相法尘之心。你们这些行脚的禅和子们,只管随从缘起之言说,当下事当下就是理,本来就是无所碍,法尔如是,法则使然,哪里会有许多啰嗦呢?!所谓的菩提道果,也就是这个样子的。人类当于清净意根之处,当下亲证菩提。行者于心所生者,即是名色。正所谓:"佛说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全部佛法本身就是名相法义之法。行者若能知其色空之关系,当下即可了知:生即无生(色即是空)的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行者若是真正了知了这个辩证关系之心后,方才可以随时著衣吃饭,长养圣胎,任运如如,于“如染不择"中,时时任运,法法无碍,舍此更有何事哉?!你们接受我的教导,听我以偈颂曰:
“心地随时说,菩提亦只宁。事理俱无碍,当生即不生。"
(注:古大德们凡是明心见性之后,都不欲明说,到底证到了什么?何以故?七识不可说,看不见,摸不着,说之又不得。若强言说之,必然染污,一染污就不再是[清净意根]了,所以,禅师有言:绕路还家。不明说,当却紧紧地围绕着[净意根],反复地,多角度,多侧面,多方位的暗示指喻而说。<经>曰: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讲的就是这个道理。以上,马祖道一的开示语,已然是准确无误了。可惜,千百年来,依然少有人真知。悲矣!)
僧问:“和尚为什么说:即心即佛?"
师云:“只是为了止住小孩儿的啼哭。"
僧云:“哭声止住了,又怎么办?"
师云:“不是心也不是佛。"
(注:佛法始终是辩证关系的法则规律。法不孤起,不二法门。离开了世俗谛,没有第一义谛。)
僧云:“除此二种,再有人来问法时,和尚又如何指示呢?"
师云:"那就向他讲:也不是物。"
(注:一切法皆性相一如,不二法门。单取一物相者,即是边见。)
僧问:"突然间,见到了法义缘起之中的人走来时,怎么样接引他呢?"
师曰:"只管引导他去体会大道的本质。"
僧问:“什么是西来意呢?"
师云:"你现在又是个什么意呢?"
(注:西来无他意,当下之意与西来之意无二无别。)
庞居士问:"如同流水本无筋骨,却能载浮万斛之舟。这是什么道理?"
师云:“我这里没有水,也没有舟,你又何言[筋骨]二字呢?"
(注:水可载舟,法则使然。若求筋骨,无慧冥顽。)
一日,师上堂良久无言。百丈见之,收起面前座席。师见便下堂。
百丈问:"什么是佛法的旨趣?"
师云:“就是你自己的生命所在之关系法则。"
(注:佛法无多子,不必向繁重密义中看。所谓旨趣,就是法则规律。)
师问百丈:“你以什么方法开示于人呢?"
百丈竖起拂子。
师曰:"就这个吗?这只是相,应当另有。"
(注:即另外一半呢?)
百丈抛弃了拂子。
(注: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这个一是障眼之物。一并抛弃。)
僧问:“如何才能做到符合大道?"
师云:“我早就不合道了。"
(注:道本天然,法尔如是。言说已然不悟,已然离道,还要培你在这里商量什么“再去合道",岂不是头上安头,咬齿出一个二文殊吗?)
僧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便打。
(注:打之本然即是西来意。可惜,千百年来,少有人真会此意。)
师乃云:"我如果不打你,诸方行者会笑话我。说我不懂西来意。"
有小师行脚回来,于师前画个圆相,就站在圆中礼拜了。并立在圆中。
(注:古禅师表法:我在圆中,即我在法性之圆融当中。)
师云:"你难道是要作佛吗?"
小师云:"我不解捏目。"
(注:我本来是佛,何必捏目。)
师曰:"我不如你啊!"
(注:我就不是佛。菩萨乃无我相,更何况是佛呢?正所谓:无我本是佛,有我即非佛。若识缘起义,逢缘巧过河。)
小师闻之,无言以对。
又有僧于师前,作四画,上一长,下三短。问师云:“不得道一长三短,离此四字外,请和尚答一句。"
师乃于地上画一字,云:“不得道长短,这就是回答。"
(注:性一相异。)
僧问:“未审禅宗传持何法?"
师却反问僧:“座主传持何法?"
僧云:“只讲得经论二十余本。"
师云:“难道是狮子儿吗?"
僧云:“不敢当。"
师作嘘嘘声。
(注:嫩啊!相上功夫,远未成熟。)
僧云:"你这个嘘嘘就是法呀!"
师云:"什么法?"
僧云:"狮子出窟法。"
师乃默然。
僧云:"这也是法。"
师曰:"什么法?"
僧云:"狮子在窟法。"
师云:"不出不入什么法?"
僧无对。遂辞师出门。
(注:笔者代答一句:不出不入者,如来法也!)
师召唤僧云:“座主!"
僧即回首。
师云:"是什么?"
僧亦无对。
师云:"这个钝根的阿师。白白行脚了。"
(注:笔者代答一句:说似一物即不中。)
师上堂示众云:"道不用修,但莫污染。
(注:道乃无为,无须作意。<经>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何为污染?但有生死心,造作趣向,皆是污染。若欲直会其道,平常心是道。
(注:平常之心就是不拣择之心。也就是第七识清净意根之心。此心乃平等性智。属非量,不在取舍范畴。)
何谓平常心?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无凡圣。故经云:“非凡夫行,非圣贤行,是菩萨行。”只如今行住坐卧、应机接物尽是道。
(注:道在法则中。凡符合法则规律的就是道。人类若能把握[七识如染~只鉴不择],就是契入大道中。也就是性鉴与镜鉴,性相一如,不二法门。这就是道。)
道即是法界,乃至河沙妙用,不出法界。若不然者,云何言心地法门?
(注:心地法门的核心是清净意根。舍此,不得正牌。更易偏执。)
云何言无尽灯?一切法皆是心法,一切名皆是心名,万法皆从心生,心为万法之根本。故经云:“识心达本源,故号为沙门。”名等、义等,一切诸法皆等,纯一无杂。
(注:沙门的本份事,就是从“识心"开始,通达本源,也就是:明心见性。)
随时自在,建立法界,尽是法界;若立真如,尽是真如;若立理,一切法尽是理;若立事,一切法尽是事。举一千从,事理无差,尽是妙用,更无别理,皆由心之回转。
(注:如来者,诸法如义也。一切法皆是缘起,其中名相,亦随缘起而有变化。譬如佛之十大名相。此处真如当取法身之义为好。否则,真如不可取,不可证,岂可立耶?!)
譬如月影有若干,真月无若干;诸源水有若干,水性无若干;森罗万象有若干,虚空无若干;说道理有若干,无碍慧无若干。
(注:性一相异。一个分子,一个分母。二者性质不同,不可混淆。)
种种成立,皆由一心也。建立亦得,扫荡亦得,尽是妙用,妙用尽是自家,一切法皆是佛法,诸法即是解脱,解脱者即是真如。
(注:古人对真如,法性,法身,如来等名相,往往不加分别,一视同仁。好则好,但不准确。易生混沌之想。名相的出生,本身就是侧重点不同的结果。否则,何须多种名相,乱人耳目耶?!)
诸法不出于真如,在缠名如来藏,出缠号净法身。体无增减,能大能小,能方能圆,应物现形,如水中月,滔滔运用,不立根苗,不尽有为,不住无为。有为是无为之用,无为是有为之依。
(注:佛法始终是充满了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的。有为与无为,恰是一对辩证关系的典范。)
了达无二,名平等性。性无有异,用则不同。在迷为识,在悟为智;顺理为悟,顺事为迷。迷则迷自本心,悟则悟自本性。一悟永悟,不复更迷。如日出时,不合于暗,智慧日出,不与烦恼暗俱。了心境界,妄想即除。
(注: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
妄想既除,即是无生。若见此理,真正合道,随缘度日,坐起相随,戒行增熏,积于净业。但能如是,何虑不通?
(注:无生者,无生法忍。换个角度讲:忍耐其无生之法。也就是以无住为本,建立一切法。而这一切法皆由心生。心生则法生,心灭则法灭。法欲生必由心。由此可知,能立一切法的必将是心。换句话说:立一切法者,就是心,就是无住本。这个以“无住"为本的心,就是清净意根之心也!)
师入室弟子一百三十九人,各为一方宗主,转化无穷。
(注:桃李满天下。)
师于贞元四年正月中登建昌石门山,于林中经行,见洞壑平坦处,谓侍者曰:“吾之朽质当于来月归兹地矣。"言讫而回。
至二月四日果有微疾,沐浴讫,跏跌入灭。
元和中,追谥大寂禅师,塔曰:大庄严。今海昏县影堂存焉。
有诗言:
道一容貌牛虎奇。
引舌过鼻二轮趋。
即心即佛非非物。
长养圣胎万象基。
公案第五十八则 <大珠慧海>
【案】越州大珠慧海禅师者建州人也。姓朱氏。依越州大云寺道智和尚受业。初至江西参马祖。祖问曰。从何处来。曰越州大云寺来。祖曰。来此拟须何事。曰来求佛法。祖曰。自家宝藏不顾抛家散走作什么我遮里一物也无。求什么佛法。师遂礼拜问曰。阿那个是慧海自家宝藏。祖曰。即今问我者。是汝宝藏。一切具足更无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向外求觅。师于言下自识本心不由知觉。踊跃礼谢。师事六载。后以受业师年老遽归奉养。乃晦迹藏用外示痴讷。自撰顿悟入道要门论一卷。被法门师侄玄晏窃出江外呈马祖。祖览讫告众云。越州有大珠。圆明光透自在无遮障处也。众中有知师姓朱者。迭相推识。结契来越上寻访依附(时号大珠和尚者。因马祖示出也)师谓曰。禅客我不会禅。并无一法可示于人。故不劳汝久立。且自歇去。时学侣渐多日夜叩激。事不得已随问随答。其辩无碍(广语出别卷)时有法师数人来谒曰。拟伸一问。师还对否。师曰。深潭月影任意撮摩。问如何是佛。师曰。清潭对面非佛而谁。众皆茫然(法眼云。是即没交涉)良久其僧又问。师说何法度人。师曰贫道未曾有一法度人。曰禅师家浑如此。师却问曰。大德说何法度人。曰讲金刚般若经。师曰。讲几坐来。曰二十余坐。师曰。此经是阿谁说。僧抗声曰。禅师相弄。岂不知是佛说耶。师曰。若言如来有所说法。则为谤佛。是人不解我所说义。若言此经不是佛说。则是谤经。请大德说看。无对。师少顷又问。经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大德且道。阿那个是如来。曰某甲到此却迷去。师曰。从来未悟说什么却迷。僧曰。请禅师为说。师曰。大德讲经二十余坐。却未识如来。其僧再礼拜。愿垂开示。师曰。如来者 。是诸法如义。何得忘却。曰是。是诸法如义。师曰。大德是亦未是。曰经文分明那得未是。师曰。大德如否。曰如。师曰。木石如否。曰如。师曰。大德如同木石如否。曰无二。师曰。大德与木石何别。僧无对。良久却问。如何得大涅槃。师曰。不造生死业对。曰如何是生死业。师曰。求大涅槃是生死业。舍垢取净是生死业。有得有证是生死业。不脱对治门是生死业。曰云何即得解脱。师曰。本自无缚不用求解。直用直行是无等等。僧曰。如禅师和尚者。实谓希有。礼谢而去。有行者问。即心即佛那个是佛。师云。汝疑那个不是佛指出看。无对。师云。达即遍境是。不悟永乖疏。有律师法明。谓师曰。禅师家多落空。师曰。却是坐主家多落空。法明大惊曰。何得落空。师曰。经论是纸墨文字。纸墨文字者俱空。设于声上建立名句等法。无非是空。坐主执滞教体。岂不落空。法明曰。禅师落空否。师曰。不落空。曰何却不落空。师曰。文字等皆从智慧而生。大用现前那得落空。法明曰。故知一法不达不名悉达。师曰。律师不唯落空。兼乃错用名言。法明作色问曰。何处是错。师曰。律师未辨华竺之音。如何讲说。曰请禅师指出法明错处。师曰。岂不知悉达是梵语邪。律师虽省过。而心犹愤然(具梵语。萨婆曷刺他悉陀。中国翻云一切义成。旧云悉达多。犹是讹略梵语也)又问曰。夫经律论是佛语。读诵依教奉行。何故不见性。师曰。如狂狗趁块师子咬人。经律论是自性用。读诵者是性法。法明曰。阿弥陀佛有父母及姓否。师曰。阿弥陀姓憍尸迦。父名月上。母名殊胜妙颜。曰出何教文。师曰。出陀罗尼集。法明礼谢赞叹而退。有三藏法师问。真如有变易否。师曰。有变易。三藏曰。禅师错也。师却问三藏。有真如否。曰有。师曰。若无变易决定是凡僧也。岂不闻。善知识者能回三毒为三聚净戒。回六识为六神通。回烦恼作菩提。回无明为大智真如。若无变易三藏真是自然外道也。三藏曰。若尔者真如即有变易。师曰。若执真如有变易亦是外道。曰禅师适来说真如有变易。如今又道不变易。如何即是的当。师曰。若了了见性者。如摩尼珠现色。说变亦得。说不变亦得。若不见性人。闻说真如变便作变解。闻说不变便作不变解。三藏曰。故知南宗实不可测。有道流问。世间有法过自然否。师曰有。曰何法过得。师曰。能知自然者。曰元气是道否。师曰。元气自元气道自道。曰若如是者则应有二。师曰。知无两人。又问。云何为邪云何为正。师曰。心逐物为邪。物从心为正。有源律师来问。和尚修道还用功否。师曰。用功。曰如何用功。师曰。饥来吃饭困来即眠。曰一切人总如是同师用功否。师曰。不同。曰何故不同。师曰。他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时不肯睡。千般计较。所以不同也。律师杜口。有韫光大德问。禅师自知生处否。师曰。未曾死何用论生。知生即是无生法无离生法说有无生。祖师云。当生即不生。曰不见性人亦得如此否。师曰。自不见性不是无性。何以故。见即是性无性不能见。识即是性故名识性。了即是性唤作了性。能生万法唤作法性。亦名法身。马鸣祖师云。所言法者。谓众生心。若心生故一切法生。若心无生法无从生。亦无名字。迷人不知法身无象应物现形。遂唤青青翠竹总是法身郁郁黄华无非般若。黄华若是般若。般若即同无情。翠竹若是法身。法身即同草木。如人吃笋。应总吃法身也。如此之言宁堪齿录。对面迷佛长劫希求。全体法中迷而外觅。是以解道者行住坐卧无非是道。悟法者纵横自在无非是法。大德又问。太虚能生灵智否。真心缘于善恶否。贪欲人是道否。执是执非人向后心通否。触境生心人有定否。住寂寞人有慧否。怀傲物人有我否。执空执有人有智否。寻文取证人。苦行求佛人。离心求佛人。执心是佛人。此智称道否。请禅师一一为说。师曰。太虚不生灵智。真心不缘善恶。嗜欲深者机浅。是非交争者未通。触境生心者少定。寂寞忘机者慧沈。傲物高心者我壮。执空执有者皆愚。寻文取证者益滞。苦行求佛者俱迷。离心求佛者外道。执心是佛者为魔。大德曰。若如是应毕竟无所有。师曰。毕竟是大德。不是毕竟无所有。大德踊跃礼谢而去。【析】越州大珠慧海禅师。建州人也。俗家姓朱氏,依越州大云寺道智和尚受业,初至江西参马祖。
祖问曰:“从何处来?"
曰:“越州大云寺来。”
祖曰:"来此要作啥事呢?"
曰:“来求佛法。"
祖曰:“自家宝藏不顾,抛家散走作什么?我这里一物也无,求什么佛法?"
师遂礼拜。问曰:“阿那个是慧海自家宝藏?"
祖曰:"即今问我者是汝宝藏。一切具足,更无欠少,使用自在,何向外求觅?"
师闻言当下识得本心,踊跃礼谢,侍奉马祖六载。后因受业师年老,遽归奉养。
(注:古人修心必修德。导悟者应加侍奉,启蒙受业者,更应养老送终。这是修行之本份事。今人在此,极为负缺,难怪末法时期,开悟者越来越少。正所谓:人成佛成。人若不成,何得成佛耶?!)
师乃晦迹藏用,外示痴讷。自撰<顿悟入道要门论>一卷。后被法门中师侄玄晏悄悄地拿出江外,呈给了马祖大师。祖览讫,告众云:“越州有大珠圆明光透自在无遮障处也。"当时在场的大众中,有一个姓朱的知师,迭相推识结契,一写了篇文章,前来越州寻访慧海,以求攀附之机。
师谓曰:"禅客!你千辛万苦行脚至此,为的是啥呢?欲求禅吗?我乃不会禅,并无一法可以开示于人的。所以说,不敢劳累你长久地站立了。下去吧!自便歇息吧!"
(注:来僧未懂。禅不待求。越是有求有得之攀缘,越离禅行远矣。放下攀缘求索之心,当下歇息,本然即是也。禅不在得,在悟。从理下手,悟到本源,随缘赴机,是名为禅。)
一时间,名声大作,学侣渐多,日夜叩激,事不得己,随问随答,其辩无碍。时有法师数人来谒。
问曰:“拟申一问,师还对否?"
师曰:"深潭月影,任意撮摩。"
(注:觉者无碍,影鉴真实。有偈言:竹影扫阶尘不动,月印潭底水无痕。此之谓也。)
问:“如何是佛?"
师曰:“清潭对面,非佛而谁?"
众皆茫然,良久。
(注:心清佛自生,缘起恰如来。)
僧又问:“师说法度何人?"
师曰:“贫道未曾有一法度人。"
(注:度唯自度,岂有他度哉?!)
曰:"禅师家浑如此。"
师却反问:“大德说什么法度人?"
曰:“讲<金刚般若经>度人。"
师曰:"讲几座来?"
曰:“二十余座。"
师曰:"此经是阿谁说?"
僧抗议声曰:“和尚愚弄人,难道是不知佛说吗?”
师曰:“如果是言如来有所说法者,则为谤佛。是人不解我所说之法义。法义本无说。但如果又言此经佛没有说者,则是谤经。请大德说说看,这其种的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是些什么?"
(注:佛法本身是辩证的思维关系,所谓“明心见性",见的就是这种关系。此关系不在度与不度上,亦不在说与不说上,而恰恰是在二者的关系上。参透悟明二者之关系者,就是契入法则规律之道也。舍此无他悟。所以世俗把“明心见性"亦称之为:开悟。)
众皆无言以对。
少顷,师又问:"经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大德!且说一说:阿那个是如来呢?"
曰:"我在这里恰恰是迷惑了。"
师曰:“从来你就不曾明白过,说什么到这里又迷惑了呢?"
僧曰:“请禅师慈悲开示于我。"
师曰:"大德讲经二十余座,却未识如来。"
(注:不懂如来,哪你讲些什么呢?如来者,诸法如义也。无有一法是可以得取的。正所谓[七识如染~只鉴不择]者,是为真得。)
其僧再礼拜,愿垂开示。
师曰:"如来者,是诸法如义也!何以忘却了呢?"
其僧结巴曰:"是,是诸法如义。"
师曰:“大德口虽称是,心亦未能是。"
曰:"经文分明,哪里敢不是。"
(注:此僧未懂如来之真实义理,文字上把执,觉性上未见。可惜了。)
师曰:"大德如否?"
曰:“如。"
师曰:“木石如否?"
曰:“如。"
师曰:“大德如木石否?"
曰:"无二。"
师曰:“大德与木石有什么区别?"
此僧无言以对。
(注:这就是概念关。凡在“概念关"上,浑沌一片者,不是混沌,就是诡辩。历史上,不乏愚痴说法者,或有认为“蚂蚁石头皆是佛"者,亦有外道,滥言:我就是你,你就是他,他就是众生,谁又不是谁呢?乌乎哀哉!佛法让世智辩聪者,扭曲得不成样子了。千年佛法,理应澄清。读懂了禅师们悟道之<公案>,就是一个明鲜的例证。)
良久,僧又问:" 如何是大涅槃?"
师曰:“不造生死业。"
对曰:“什么是生死业?"
师曰:“求大涅槃者即是生死业,舍垢取净者即是生死业,有得有证者即是生死业,不脱对治门者即是生死业。"
(注:凡二分说法者,皆是生死业。)
曰:“怎样方能解脱呢?"
师曰:"本自无缚,何用解脱。多此一举!若能当下直用直行,即是没有这些闲家俱也。"
(注:<经>曰:以无住本立一切法。亦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僧曰:"如同禅师这样讲法者,实在是希有啊!"
僧礼谢而去。
有行者问:"即心即佛,哪个是佛?"
师曰:"你怀疑哪个不是佛?指出来看看!"
行者无言以对。
(注:笔者代答一句:凡有相有为者皆不是!)
师曰:"达则遍境是,不悟永乖疏。"
(注:什么是"达"?这是问题的关键。公案的魅力就在此处。况且,“悟"是什么?此二者的概念内涵不明确的话,说来道去皆属无益语,枉费口舌,徒劳无益。禅是明心见性的象征。祖师有言: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
有律师叫法明的,问师曰:"禅师家多落空。"
师曰:“却是座主家多落空。"
法明大惊曰:"何得落空?"
师曰:“经论是纸墨文字,纸墨文字者俱空。设于声音上建立名句等等,无不是空。座主执滞教体,岂不是落入空了吗?"
法明曰:“禅师落空否?”
师曰:“不落空。"
曰:"为什么禅师不落空呢?"
师曰:"文字等皆从智慧中生发,大用现前,那个还有闲功夫去落个空呢?!"
法明曰:“所以知晓了,如有一法不通达时,即不可名为悉达呀!"
师曰:“律师你不但只是落入空执,还兼并着错用名言。"
法明脸有变色,曰:“什么地方错了?"
师曰:"律师未能分辨华与竺之语言的区别,如何讲法呢?"
(注:<经>曰:如来者,诸法如义也。佛法在法义见谛上。行者学佛,亦应:依义不依语,依智不依识。岂可在语言文字的有与无的对峙上,挂碍满满呢?!)
曰:"请禅师明确指出法明我的错误之处。"
师曰:“岂不知悉达者是梵语"悉达多"之意,非华文之“全部都达到"之意也。"
律师被责,虽有省过,但仍心存愤闷之情。又问曰:"夫经律论是佛语,读诵,依教奉行,何故不见性?"
师曰:“如同狂犬逐块,狮子咬人,经律论是自性用,读诵者是性法。"
法明曰:“阿弥陀佛有父母及姓否?"
师曰:“阿弥陀姓侨尸迦,父名月上,母名殊胜妙颜。"
(注:此为表法,亦如菩萨之名,细观之皆为表法。依义不语。方可透达真性也。)
曰:"出自何经?"
师曰:"出<陀罗尼集>。”
法明礼谢赞叹而退。
有三藏法师问:"真如有变异否?"
师曰:"有变异。"
三藏曰:“禅师错也。"
师反问三藏曰:"有真如否?"
三藏曰:“有。"
师曰:“若无变易,决定是凡僧也。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善知识者,能够变三毒为三聚净吗?变六识为六通吗?变烦恼为菩提吗?变无明为般若智吗?真如若没有变易,三藏你可就是一个自然外道了。"
三藏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真如就是有变异的了。"
师曰:“如果执着真如有变异,也同样是外道。"
曰:“禅师刚才说真如有变异,现在又说不变异,怎样理解禅师的话,才是妥当的呢?"
师曰:“如果了了见性之人,就如同摩尼宝珠中见色,说变亦是,说不变也是。如果是未能见性之人,听说真如变易,于是就做变异之解。又听说不变的话,又做不变易之解。"
(注:凡二分说法者,执着变与不变任何一边者,都是伪悟赝品。)
三藏曰:“故知南宗实旨深不可测。"
(注:大道至简,唯嫌拣择。)
有道流问:“世间有法超过自然的吗?"
师曰:"有。"
曰:“何法得过。"
师曰:"能知晓自然者。"
(注: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离幻即幻。行者能于幻之当下契入法则者,是为觉者。)
曰:“元气是道否?”
师曰:"元气自元气,道自道。"
曰:"若如是者则应有二。"
师曰:“真知者无二人。"
(注:佛法始终是辩证之中道观。色与空不二。知“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者,是为觉者。)
又问:“什么是邪?什么是正?"
师曰:“心逐物为邪,物从心为正。”
(注:唯识无境。色尘出法尘,法尘不被色尘缚。正所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有源律师来问:“和尚修道还用功否?”
师曰:“用功。"
曰:“如何用功?"
师曰:“饥来吃饭,困来即眠。"
(注:大道至简,唯嫌拣择。行者如能[如染不择]者,是为觉者。)
曰:“一切人总是如此,同于和尚一样用功吗?”
师曰:"不同。"
曰:"如何不同?"
师曰:"他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觉时不肯睡觉,千般计较。所以不同。"
律师杜口。
有韫光大德问:"禅师自知生处否?"
师曰:"未曾死,何用论生?知生即是无生法,没有一个离开了生法,而说有一个无生的。祖师曰:当生即是不生。"
(注:佛法处处充满了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所谓“生即无生",是指生本身就是无生的本质。正是这个永恒的“生",它是“无生"的,这就是旋。正所谓:桥流水不流也。)
曰:“没有见性的人,能够得到如此的认知见谛否?"
师曰:“自己若不见性,但不是没有性。何以故?见本身就是性,没有性的话,人类就不可能产生出见来。见是性的功用,亦即功德相。同理,识就是性,所以称为:识性。同理,了别也是性,唤作了别性。能生万法者,唤作法性,亦名法身。马鸣祖师云:所言法者谓众生心。若心生故一切法生。若心无生,法无从生。亦无名字。迷人不知法身无象,应物现形,遂唤青青翠竹总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黄花若是般若,般若即同无情。翠竹若是法身,法身即同草木。如人吃笋,应总吃法身也。如此之言,宁堪齿录?对面迷佛,长劫希求,全体法中迷而外觅。是以解道者,行住坐卧无非是道,悟法者纵横自在无非是法。"
(注:此语精湛,理应细读之。关键是解道与悟法同时并进,佛有“两足尊"名,此之谓也。)
大德又问:“太虚之空能够生发出灵智吗?真心缘于善恶吗?贪欲人是道吗?执是执非人,向后心能通达吗?触境生心之人,能有定力吗?住在寂寞之中的人,还有智慧生发吗?怀傲物人者,有我执吗?执空执有者,有智慧吗?寻文取证,引经据典者,苦行求道者,离心意识而求成佛者,执着心本身就是佛者,此种世智符合大道法则吗?请禅师一一为我解说之。"
(注:此大德不是求学,恰是勘验而来。俗语曰:来而不往非礼也。真觉者,必将一一作答。岂可滥棒瞎喝哉!)
师曰:"太虚不生灵智,因其无智无得。真心不缘善恶,因其有无俱遣。嗜欲深者机锋陋。是非交争般若不通。触境生心者少定力,清净意根如染不择。寂默忘机者智慧沉滞。驴见马见镜性之鉴。傲物高心者我慢壮大。虚空忍染六道迷行。执空执有者皆愚迷。远离对峙性相一如。寻文取证者益滞碍。得义忘文不二法门。苦行求佛者是迷。佛乃缘起之关系,与苦行何干?离开了心意识而觅佛寻祖者,皆是外道。佛乃法则关系也,不求自在,求之即远。正所谓:眼不见眼,佛不再佛。如果执着心本是佛者,恰是着魔。何以故?明心见性者,心便是佛。不了理趣者,有心便是魔。这就是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舍此无他佛。"
大德又曰:"如果真如禅师所说的,那么,这世界应当是毕竟什么都没有了?"
师曰:“你说的毕竟,就是你大德自己这样认为,不可以说毕竟的什么都没有。”
(注:毕竟什么都没有者,是顽空,是外道。)
大德闻言,心开意解,踊跃礼谢而去。
有诗言:
潭深影月任撮摩。
领异标新奈若何。
要门顿悟如实举。
毕竟大德执即魔。
公案第五十九则 <青原行思>
【案】吉州青原山行思禅师本州安城人也。姓刘氏幼岁出家。每群居论道师唯默然。后闻曹溪法席乃往参礼。问曰。当何所务即不落阶级。祖曰。汝曾作什么。师曰。圣谛亦不为。祖曰。落何阶级。曰圣谛尚不为。何阶级之有。祖深器之。会下学徒虽众师居首焉。亦犹二祖不言少林谓之得髓矣。一日祖谓师曰。从上衣法双行师资递授。衣以表信。法乃印心。吾今得人何患不信。吾受衣以来遭此多难。况乎后代争竞必多。衣即留镇山门。汝当分化一方无令断绝。师既得法。住吉州青原山静居寺。六祖将示灭。有沙弥希迁(即南岳石头和尚也)问曰。和尚百年后。希迁未审当依附何人。祖曰。寻思去。及祖顺世。迁每于静处端坐寂若忘生。第一坐问曰。汝师已逝空坐奚为。迁曰。我禀遗诫故寻思尔。第一坐曰。汝有师兄行思和尚。今住吉州。汝因缘在彼。师言甚直汝自迷耳。迁闻语便礼辞祖龛。直诣静居。师问曰。子何方而来。迁曰。曹溪。师曰。将得什么来。曰。未到曹溪亦不失。师曰。恁么用去曹溪作什么。曰若不到曹溪争知不失。迁又问曰。曹溪大师还识和尚否。师曰。汝今识吾否。曰识又争能识得。师曰。众角虽多一麟足矣。迁又问。和尚出岭多少时。师曰。我却不知。汝早晚离曹溪。曰希迁不从曹溪来。师曰。我亦知汝去处也。曰和尚幸是大人莫造次。他日师复问迁。汝什么处来。曰曹溪。师乃举拂子曰。曹溪还有这个么。曰非但曹溪。西天亦无。师曰。子莫曾到西天否。曰若到即有也。师曰。未在。更道。曰和尚也须道取一半。莫全靠学人。师曰。不辞向汝道。恐已后无人承当。师令希迁持书与南岳让和尚曰。汝达书了速回。吾有个鈯斧子。与汝住山。迁至彼未呈书。便问。不慕诸圣不重己灵时如何。让曰。子问太高生。何不向下问。迁曰。宁可永劫沉沦。不慕诸圣解脱。让便休。迁回至静居。师问曰。子去未久送书达否。迁曰。信亦不通书亦不达。师曰。作么生。迁举前话了。却云。发时蒙和尚许鈯斧子。便请取。师垂一足。迁礼拜。寻辞往南岳(玄沙云。大小石头和尚。被让师推倒。至今起不得)荷泽神会来参。师问曰。什么处来。会曰。曹溪。师曰。曹溪意旨如何。会振身而已。师曰。犹滞瓦砾在。曰和尚此间莫有真金与人否。师曰。设有与汝向什么处着(玄沙云。果然。云居锡云。只如玄沙道果然。是真金是瓦砾)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庐陵米作么价。师既付法石头。唐开元二十八年庚辰十二月十三日。升堂告众跏趺而逝。僖宗谥弘济禅师归真之塔。【析】吉州青原行思禅师。本州安城人也。俗家姓刘氏,幼年出家,每逢群居论道之时,师唯默然不语。后闻曹溪法席大盛,乃往参学礼拜。
问曰:“应当做些什么才能不落阶级取舍之中?"
六祖曰:“你曾经是作什么的呢?"
师曰:“圣谛也不为。"
(注:严格讲圣谛不可为,因其乃无为法,无关你为不为之事。)
祖曰:“落在什么阶级里呢?"
曰:“圣谛尚不为,还有什么阶级可落呢?"
六祖深器之。会下学徒虽众,师居其首。犹如二祖慧可之不语也。少林达摩称其为得髓矣。
一日,六祖问师曰:“从上以来衣法双行,师资递授,衣以表信,法乃印心。我今日得到你这样的人才,何必再去忧患他人信与不信呢?自从我接授五祖传衣以来,遭遇许多磨难,更何况后代之人呢?往后于衣,争夺者必然多多。所以,我决定衣就不再传付了,留在山门,做为镇寺之宝,法己付你,你当分化一方,不要让法脉断掉传承。"
师即得法,住吉州青原山静居寺。
六祖将示灭,有沙弥希迁(南岳石头)问曰:"和尚百年后,希迁未审依附何人?"
祖曰:“自己寻思去。"
(注:六祖话含隐意:你自己去寻找行思和尚去。可惜,当时,石头希迁未能明晓六祖之意。)
及祖顺世后,石头希迁每日于寂静处端坐,寂若忘生,修习四禅八定之功夫。
第一座见之问曰:“你师父己逝,你每日空坐在这里干什么?"
希迁曰:“我是在禀承恩师遗诫,所以在这里寻思尔。"
第一座曰:“你有个师兄叫行思和尚,今住吉州,汝因缘在他那里。师父所言甚佳直白,是你自己迷惑了啊!"
希迁闻语,晃然大悟,便礼辞祖龛,直诣静居。
师见之,问曰:"子何方而来?"
迁曰:"曹溪来。"
师曰:"将什么来?"
曰:“未到曹溪亦不失。"
师曰:“真如此,还用去曹溪干什么呢?"
曰:"如果不到曹溪的话,怎么可能知道呢?"
(注:大乘佛法充满了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觉后虽知觉性本身未动,但若不觉的话,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个“不动"呢?这就是动中之不动之性。)
迁又问曰:“曹溪大师还认识和尚吗?"
师曰:"你今天认识我吗?"
曰:“要说认识又怎能认知全面呢?"
师曰:"认识的角度虽然众多,但真识者,一麟足矣。"
(注:正所谓:性一相异。真识性者,何必全面。于一毫端轮大法轮者是也!)
迁又问:“和尚即离曹溪,什么时候至于此间?"
师曰:“我正没弄清楚呢,反正早晚都离开了曹溪。"
曰:"希迁不从曹溪来。"
师曰:“我亦知汝来处也。"
(注:缘起法甚深甚深,知缘起如见佛。万物皆从缘起来。)
曰:“和尚幸是大人,且不要造次。"
(注:笔者代问一句:你怕不会是从真如中来吧!)
他日,师又问迁曰:“你是什么处来?"
迁曰:“曹溪来。"
师乃举拂子曰:“曹溪还有这个么?"
曰:“非但曹溪,就是西天也没有。"
(注:什么东西,是西天没有的?莫草草,须仔细。)
师曰:“你没有到过西天吧?"
曰:“若到过,就是有了。"
(注:西天亦空,本非实有。)
师曰:"未在,从新道一句。"
曰:“和尚也应该道出半句来,不能全靠学人道。"
(注:况且,阿那个谁又能够道得全面呢?!)
师曰:“不能用言语向你道出来,恐怕后来人不再承当了。"
(注:古人证悟者,机锋对唱,皆是喻言而说,绕路还家,然而禅宗又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说起来,这是一个历史性的矛盾,搞不好就是悖论。所以,古人多不直说,然路一绕弯,就易出偏,偏而又玄,伪悟翩翩。今人习重,根又不净,你就是直讲,他也不懂,更无从言信。所以,公案最难讲,因其没有一个固定的答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你觉悟。)
师令希迁持书与南岳怀让和尚,曰:“你送到了书,赶快回来,我这里有把斧子送你,让你住山用。"
希迁至怀让处,未呈书,便问:“不慕诸圣,不重己灵时如何?"
怀让曰:"你问的太高深莫测了,何不问个简单的?"
迁曰:"宁可永劫受沉沦,不从诸圣求解脱。"
(注:这个更高深。正所谓:深深海底行啊!)
怀让闻后,便休息了。希迁回至静居。
师问曰:“你去就这么一会儿,书信送到了吗?"
迁曰:"信也不通,书也不达。"言外之意:不相契。
师曰:“怎么回事儿?"
希迁尽举前话。接下曰:“出发时,承蒙和尚许给个拙斧子,现在就拿出来吧!"
师垂下一只足,希迁便礼拜。寻辞告谢,前往南岳怀让处。
一日,荷泽神会来参。
师问曰:“什么处来?"
会曰:“曹溪来。"
师曰:“曹溪意旨如何?"
会振身而己。
(注:寻什么意旨?这个就是!)
师曰:“还是个瓦砾的玩艺儿!"
会曰:"和尚此间难道没有真金与人吗?"
师曰:“假使有的话,往哪里放置呢?"
(注:性相一如,若有置处,则是二文殊也。)
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师曰:"庐陵米作什么价?"
(注:若论佛法大义,平等亦平常,不与世法相违背,且看庐陵米价,随行就市,佛法亦然。<经>曰:诸法虽生,真如随诸法而生,真如不生,是名法身。)
师于是付法于石头希迁。
唐开元十八年庚辰十二月十三日,升堂告众,跏趺而逝。僖宗谥弘济禅师归真之塔。
有诗言:
不落阶级是青原。
圣谛不为曹溪诠。
希迁斧子犹然在。
庐陵米价石头圆。
公案第六十则 <荷泽神会>
【案】西京荷泽神会禅师者,襄阳人也。姓高氏,年十四为沙弥,谒六祖。祖曰:"知识远来大艰辛,将本来否?若有本,则合识主,试说看。"师曰:“以无住为本,见即是主。"祖曰:“这沙弥争合取次语。"便以杖打。师于杖下思惟曰:“大善知识历劫难逢,今既得遇,岂惜身命?"自此给侍。他日,祖告众曰:“吾有一物,无头,无尾,无名,无字,无背,无面,诸人还识否?"师乃出曰:“是诸佛之本源,神会之佛性。"祖曰:"向汝道无名,无字,汝便唤本源,佛性。"师礼拜而退。
师寻往西京受戒,唐景龙中却归曹溪。有僧举卧轮禅师偈云:“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六祖大师闻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系缚。因示一偈曰:"慧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
祖灭后二十年间,曹溪宗旨沉废于荆吴,嵩岳渐门盛行秦洛,乃入京。天宝四年方定两宗,乃著显宗记盛行于世。
一日,乡信至,报二亲亡。师入堂白槌曰:“父母俱丧,请大众念‘摩诃般若’。"众才集,师便行槌曰:"劳烦大众。"
师于上元元年五月十三日,中夜奄然而化。俗寿七十五,二年迁塔于洛京龙门,敕于塔所置实应寺。大历五年,赐号真宗般若传法之堂。七年又赐般若大师之塔。
【析】西京荷泽神会禅师。襄阳人也。俗家姓高氏,年十四即为沙弥。后拜谒六祖。
祖曰:“知识远来太辛苦了,将其元本带来否?如果有了本,方才识得真正的主人。试道出一句看。"
师曰:"以无住为本,其能见之性就是主人。"
(注:行者于清净意根处,随缘了业,以无住为本元,而其镜鉴与性鉴一如性相之见就是行者自己的主人。也就是六祖所言的"本来面目"。行者只有在深刻晓悟了性相一如之关系后,方可言说:见即是性,性即是见。否则,易于陷入混沌之中。正所谓:不识本心,学法无益。)
祖曰:“这个小沙弥呀,嘴可真会在语句中讨巧。"便以杖打。
师于杖下思惟曰:“大善知识历劫难逢,今日既然得遇,怎么可以惜怜身命呢?"于是,留下侍举六祖左右。
他日,祖上堂告众曰:“吾有一物,无头,无尾,无名,无字,无背,无面,诸人还认识吗?"
师乃站出来,曰:“是诸佛之本源,神会之佛性。"
祖曰:“向汝道无名无字,汝却又唤本源佛性。"师乃礼拜而退。
(注:佛乃关系法则也,无形无相无边界。今若有名则有边界。所以六祖不肯。当年的神会,只是知识上的认得,还未真正体会到佛法的功用。后来,神会与北方佛法论辩之时,方显出其"无名无字,无背无面"之般若功用。)
师寻往西京受戒,于唐景龙中又归回曹溪。
有僧举卧轮禅师偈,曰:“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说心不起,菩提日日长。"
六祖闻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系缚。"
因示一偈曰:“慧能无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
(注:此二偈世间流传最广,恰是真悟假悟的分水岭。佛法不离世间法,凡主张消灭意识者,皆是伪悟赝品。人类离开了意识无以觉。)
六祖灭后二十年间,曹溪宗旨沉废于荆吴,嵩岳渐门盛行于秦洛一带。神会禅师乃入京,力举北宗顿门。并于天宝四年,确立两宗地位。即南能顿宗,北秀渐教。乃著<显宗记>盛行于世。
一日,有家乡信至,报言父母二亲已亡。
师入堂白槌曰:"父母俱丧,请大众念‘摩诃般若’。"
众才聚齐,师便行槌曰:“劳烦大众。"
(注:众弟子未懂师意,父母俱亡,五蕴已散,唯留大般若空性于后世。大家应于般若空性中,唱颂父母。感恩缘起养育之恩。)
师于上元元年五月十三日夜,奄然而化。俗寿七十五。二年迁塔于洛京龙门,敕于塔所置实应寺。大历五年,赐号真宗般若传法之堂。七年又赐般若大师之塔。
有诗言:
南北神会一奇花。
知识往来自为家。
无名无字独异号。
顿悟曹溪处处佳。
公案第六十一则 <西堂慧藏>
【案】虔州西堂智藏禅师者。虔化人也。姓廖氏。八岁从师。二十五具戒。有相者睹其殊表。谓之曰。师骨气非凡。当为法王之辅佐也。师遂往佛迹岩参礼大寂。与百丈海禅师同为入室。皆承印记。一日大寂遣师诣长安。奉书于忠国师。国师问曰。汝师说什么法。师从东过西而立。国师曰。只遮个更别有。师却过东边立。国师曰。遮个是马师底。仁者作么生。师曰。早个呈似和尚了。寻又送书往径山与国一禅师(语在国一章)属连帅路嗣恭延请大寂居府应期盛化。师回郡得大寂付授纳袈裟令学者亲近。僧问马祖。请和尚离四句绝百非。直指某甲西来意。祖云。我今日无心情。汝去问取智藏。其僧乃来问师。师云。汝何不问和尚。僧云。和尚令某甲来问上坐。师以手摩头云。今日头疼。汝去问海师兄。其僧又去问海(百丈和尚)海云。我到遮里却不会。僧乃举似马祖。祖云。藏头白海头黑。马祖一日问师云。子何不看经。师云。经岂异邪。祖云。然虽如此。汝向后为人也须得。曰智藏病思自养。敢言为人。祖云。子末年必兴于世也。马祖灭后。师唐贞元七年众请开堂。李尚书翱尝问僧。马大师有什么言教。僧云。大师或说即心即佛。或说非心非佛。李云。总过遮边。李却问师。马大师有什么言教。师呼李翱。翱应诺。师云。鼓角动也。制空禅师谓师曰。日出太早生。师曰。正是时。师住西堂。后有一俗士问。有天堂地狱否。师曰有。曰有佛法僧宝否。师曰有。更有多问尽答言有。曰和尚恁么道莫错否。师曰。汝曾见尊宿来耶。曰某甲曾参径山和尚来。师曰。径山向汝作么生道。曰他道一切总无。师曰。汝有妻否。曰有。师曰。径山和尚有妻否。曰无。师曰。径山和尚道无即得俗士礼谢而去。师元和九年四月八日归寂。寿八十腊五十五。宪宗谥大宣教禅师。塔曰元和证真。至穆宗重谥大觉禅师。【析】虔州西堂智藏禅师。虔化人也。俗家姓廖氏。八岁从师,二十五岁具足戒。有会看相者,睹其殊表不同凡人,叹曰:“师骨气非凡,当为法王之辅佐也。"
(注:此相应是辅佐法王,成就法业的护法者。)
师遂往佛迹岩,参礼大寂和尚,并与百丈怀海禅师同为入室弟子,皆承受大寂禅师之印记。
一日,大寂派遣西堂访谒长安奉书于忠国师。
国师问曰:"你的师父平时说什么法呀?"
师从东走到西而立。
(注:家师讲法就象我,从东走到西。东西是我,我是东西。)
国师曰:“只这个吗?应当另有别个。"
师又从西走到东边立。
(注:只有这个。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国师曰:“这个是马师的家财,仁者你自己的呢?"
师曰:“早就呈上给和尚了。"
(注:我这里东西未变,可惜,你却未知。)
日后,又送书往径山,与国一禅师,属连帅路嗣恭请大寂居之府内,应期盛化,普度群盲。师回郡,得大寂付授纳袈裟,令学者亲近受教。
(注:马大师付法与西堂。)
有僧问马祖:"请和尚离四句绝百非,直指某甲西来意。"
祖曰:“我今日没有心情,你去问取智藏。"
其僧乃来问师。
师曰:“你为什么不问和尚?”
僧云:“是和尚让我来问上座。”
师以手摩头曰:“我今日头疼,你去问百丈怀海师兄。”
僧又去问怀海。海曰:“我到了这里也是不会。”
僧乃回,举似马祖。祖曰:“智藏头白,怀海头黑,”
(注:黑白对峙,恰是一对。佛法始终是圆融的,辩证的。遇上这么个“离四句,绝百非”的,谁不头疼呢?况且,哪个敢言说:我会西本意呢?会则不是,赵州曰“我不会佛法”者,此之谓也!)
马祖一日问师曰:“子何不看经?”
师曰:“经岂异邪?”
祖曰:“然虽说如此,你将来如何度化后人呢?还是要读经的。"
师曰:“智藏我病思自养,哪敢言:为度他人!”
(注:佛法主张自度,所谓他力只是助缘而己。心生万法,最终是要自生自度。)
祖赞叹曰:“你将来必能兴盛佛法于世间的。”
马祖示灭后,师于唐贞元七年,众请其开堂讲法。
李尚书翱尝问僧:“马大师有什么言教呢?”
僧云:“大师或说即心即佛,或说非心非佛。”
李曰:“总是在边上。”
(注:若执着于即心即佛,或非心非佛者,大作圣解的话,无非就是边见之一种罢了。佛法始终是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
李却来问师:“马大师有何言教?”
师呼李翱,翱应诺。
师曰:“鼓角动也。”
(注:马大师没有另外之法。我唤你应,法尔如是。正所谓:佛法无多子,切莫敬虚玄。若识鼓角动,当下充圣凡。)
制空禅师问师曰:“日出太早生。”
师曰:“正是时。”
(注:笔者代言:你看应该啥时生?)
师住西堂后,有一俗士问:“有天堂地狱否?”
师曰:“有。”
曰:“有佛法僧宝否?”
师曰:“有。”
更有多个问,师皆答有。
俗士曰:“和尚你这样道来,难道不是答错了吗?”
师曰:“你曾经见过其他大修行人吗?”
曰:“我曾经参访过径山和尚。”
师曰:“径山向你讲什么法?”
曰:“他道一切皆无。”
师曰:“你有妻室吗?”
曰:“有。”
师曰:“径山和尚有妻室否?”
曰:“无。”
师曰:“径山和尚道无即得。”
俗士礼谢而去。
(注:佛法是缘起法,缘起之对象不同,答案与结果,亦将随缘而有变化。不可以一处得法,便加固执,大作圣解。)
师于元和九年四月八日归寂。寿八十,腊五十五。宪宗谥大宣教禅师,塔曰元和证真。至穆宗重谥大觉禅师。
有诗言:
非凡骨气是西堂。
但立东西寞彷徨。
头疼今日无厘曲。
天堂地狱有无疆。
公案第六十二则 <石巩善射>
【案】抚州石巩慧藏禅师。本以弋猎为务。恶见沙门。因逐群鹿从马祖庵前过。祖乃逆之。藏问。和尚见鹿过否。祖曰。汝是何人。曰猎者。祖曰。汝解射否。曰射射。祖曰。汝一箭射几个。曰一箭射一个。祖曰。汝不解射。曰和尚解射否。祖曰。解射。曰和尚一箭射几个。祖曰。一箭射一群。曰彼此是命。何用射他一群。祖曰。汝既知如是。何不自射。曰若教某甲自射。即无下手处。祖曰。遮汉旷劫无明。烦恼今日顿息。藏当时毁弃弓箭。自以刀截发投祖出家。一日在厨中作务次。祖问曰。作什么。曰。牧牛。祖曰。作么生牧。曰一回入草去便把鼻孔拽来。祖曰。子真牧牛。师便休。师住后常以弓箭接机(如三平和尚章述之)师问西堂。汝还解捉得虚空么。西堂云。捉得。师云。作么生捉。堂以手撮虚空。师云。作么生恁么捉虚空。堂却问。师兄作么生捉。师把西堂鼻孔拽。西堂作忍痛声。云大杀拽人鼻孔直得脱去。师云。直须恁么捉虚空始得。众僧参次。师云。适来底什么处去也。有僧云在。师云。在什么处。其僧弹指一声。僧到礼拜。师云。还将那个来否。僧云。将得来。师云。在什么处。僧弹指三声。问如何免得生死。师云。用免作什么。僧云。如何免得。师云。遮底不生死。【析】抚州石巩慧藏禅师。本以弋猎为务,恶见沙门,因逐群鹿从马祖庵前过,祖乃迎之。
藏曰:“和尚见鹿过否?”
祖曰:“汝是何人?”
曰:“猎户。”
祖曰:“你懂得射箭吗?”
曰:“懂得射箭。”
祖曰:“你一箭射几个?”
曰:“一箭一个。”
祖曰:“你不懂射箭。”
曰:“和尚您懂射箭吗?”
祖曰:“懂得。”
曰:“和尚一箭射几个呢?”
祖曰:“一箭射一群。”
曰:"彼此都是生命,何必要射杀它一群呢?”
祖曰:“汝即知如此的话,何不射你自己呢?”
(注:杀一与杀百皆是杀罪。罪乃不为,何言多少。)
曰:“如果让我自己射自己的话,却是无以下手了。”
祖曰:“这个汉子旷劫的无明烦,今日当下顿息了。”
(注:射杀自己下不了手,射杀他生就下得了手吗?看来不是善射者。马祖善射,只杀无明。杀便彻杀,一杀一群。此乃真善杀者。)
藏当下毁弃弓箭,自己以刀截断头发,投向马祖出家了。
一日,师在厨房作务时,祖来问曰:“作什么呢?”
曰:“牧牛。”
(注:修行自己的心性。)
祖曰:“这牛如何牧得呢?”
曰:“一但侵入草田,便把鼻孔拽回来。”
祖曰:“你是真牧牛啊!”
便休师,独立住持了。
师住后,常以弓箭接引学人。一日,师问西堂:“你还能够捉弄虚空否?”
西堂曰:“能够捉弄得。”
师曰:“怎么样捉弄?”
堂以手撮虚空。
师曰:“为什么你这样就是捉弄虚空呢?”
堂却问:“师兄怎么捉弄呢?”
师把西堂鼻孔拽疼,西堂大叫作忍疼声,云:“大杀拽我鼻孔,直下得解掉了。”
师曰:“就应当这样才能够捉弄到虚空啊!”
(注:虚空不在色外。色外著空,是为边见。)
众僧参次,师云:“刚才的,到哪里去了?”
有僧云:“在这里。”
师曰:“在什么处’”
其僧弹指一声,便到礼拜。
师云:“还将那个来否?”
僧云:“将得来。”
(注:诸法虽生,真如随诸法而生,真如不生,是名法身。)
师云:“在什么处?”
其僧再弹指一下,便到礼拜。
师又问云:“你还能将那个带来否?”
僧云:“带得来。”
师又云:“在什么处?”
僧弹指三声。
(注:性相一如是佛法的本质。)
僧问:“如何免得生死?”
师云:“用免生死干什么呀?”
僧再问:“如何免得?”
师云:“你问的这个‘生死’本身就是不生死!”
(注:人类在生死中寻找另外一个不生死,殊不知恒沙苦劫不得免。当下了脱,承担了这个“生死”,本身就是在“不生死”中。这就是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舍此,无他觉。了悟承担了这个“生死”,也就是契入了无生法忍。禅师们证悟到了,却不曾明说过。这是历史的局限。<经>曰:一切智者,皆从譬喻中得悟。此之谓也。)
有诗言:
善射石巩一箭穿。
马祖心缘万八千。
手撮虚空鼻孔许。
弹指三声生死间。
公案第六十三则 <庞蕴居士>
【案】襄州居士庞蕴者。冲州衡阳县人也。字道玄。世以儒为业。而居士少悟尘劳志求真谛。唐贞元初谒石头和尚忘言会旨。复与丹霞禅师为友。一日石头问曰。子自见老僧已来日用事作么生。对曰。若问日用事即无开口处。复呈一偈云。日用事无别 唯吾自偶谐 头头非取舍 处处勿张乖 朱紫谁为号 丘山绝点埃 神通并妙用 运水及般柴 石头然之曰。子以缁耶素耶。居士曰。愿从所慕遂不剃染。后之江西参问马祖云。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祖云。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居士言下顿领玄要。乃留驻参承经涉二载。有偈曰。
有男不婚 有女不嫁 大家团栾头 共说无生话
自尔机辩迅捷诸方向之。尝游讲肆随喜金刚经。至无我无人处。致问曰。座主既无我无人。是谁讲谁听。座主无对。居士曰。某甲虽是俗人粗知信向。座主曰只如居士意作么生。居士乃示一偈云。
无我复无人 作么有疏亲 劝君休历坐 不似直求真 金刚般若性 外绝一纤尘 我闻并信受 总是假名陈
座主闻偈欣然仰叹。居士所至之处老宿多往。复问酬皆随机应响。非格量轨辙之可拘也。元和中北游襄汉随处而居或凤岭鹿门。或[(缠-糸)+(郊-交)]肆闾巷。初住东岩后居郭西小舍。一女名灵照。常随制竹漉篱令鬻之以供朝夕。有偈曰。
心如境亦如 无实亦无虚 有亦不管 无亦不居 不是贤圣 了事凡夫 易复易 即此五蕴有真智 十方世界一乘同 无相法身岂有二 若舍烦恼入菩提 不知何方有佛地
居士将入灭。令女灵照出视日早晚及午以报。女遽报曰。日已中矣。而有蚀也。居士出户观次。灵照即登父座合掌坐亡居士笑曰。我女锋捷矣。于是更延七日。州牧于公问疾次。居士谓曰。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好住世间皆如影响。言讫枕公膝而化。遗命焚弃。江湖缁白伤悼。谓禅门庞居士即毗耶净名矣。有诗偈三百余篇传于世。
【析】襄州居士庞蕴者,衡州衡阳县人也。字道玄,世以儒为业。而居士少悟尘劳,志求真谛。唐贞元初,谒石头和尚,忘言会旨。后又与丹霞禅师为友。
一日,石头问曰:“子自见老僧己来,日用事做些什么呢?”
居士曰:“如果问日用之事,即无开口处。”
复呈一偈云:“日用别无事,唯吾自偶谐,头头非取舍,处处勿张乖。朱紫谁为号,丘山绝点埃,神通并妙用,运水及搬柴。"
(注:此偈前四句暗喻第七识清净意根。细心者,可以从中读出净意根之“如染不择”之特色。后四句,喻意第六识意识,行者在学法修行中的品质与德行。不为富贵朱紫所惑,丘山柴水,妙用而不着点埃。实乃真性情也。)
石头闻之肯定他,曰:“子以缁耶?素耶?”
(注:你是要出家呢?还是在家呢?)
居士曰:“愿从所慕”
(注:随缘放旷,无拘无束。)
逐不剃染,后往江西参谒马祖大师。
问马祖曰:“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
祖曰:“待你一口吸尽西江水时,我再向你说。”
(注:不侣者性也。能知一口饮尽西江水者,必然亲证此性也。当时,庞居士还未悟透,马祖点拨他,引他从性处下手。这是一段千古佳话。)
居士言下顿悟玄要,方知密处在性上。于是留在马祖处参承,经涉二载。有偈曰:“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团栾头,共说无生话。”
(注:无生者性也。法尔如是,本已具足。)
从此,机锋辩捷,诸方向之。尝游讲肆,随喜<金刚经>,至无我无人处,致问曰:“座主既然无我无人,那么,是谁在讲,谁在听呢?”
座主无言以对。
居士曰:“我虽然是个俗人,但却粗知信向。”
(注:虽然身为居士,但还知晓一些性相之间的关系。)
座主曰:“居士您是如何认为的呢?”
居士乃示一偈云:
“无我复无人,作么有疏亲?劝君休历坐,不似直求真。金刚般若性,外绝一纤尘,我闻并信受,总是假名陈。”
(注:法法平等,无有高下,焉识亲疏耶?正所谓:佛说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
座主闻偈,欣然仰叹,自愧不如。居士所到之处,老宿考,参禅行脚者,往复问酬,皆随机应响,法喜充满。此情此景,不是一般格量轨辙可以束缚与测知的。
(注:奥义精深,诸方聚会,人才济济。)
元和中,北游襄汉,随处而居,四海为家,或凤岭鹿门,或廛市闾巷。潇洒往来,初住东岩,后居郭西小舍,有一小女,名灵照常随其往,制竹漉篱令其女卖之,以供朝夕食用。有偈曰:
"心如境亦如,无实亦无虚。有亦不管,无亦不居。不是贤圣,了事凡夫。易复易,即此五蕴有真智。十方世界一乘同,无相法身岂有二?若舍烦恼入菩提,不知何方有佛地?”
(注:万法唯心,烦恼当下即菩提,岂可他方觅真谛。此乃真丈夫也。)
居士将入灭,令女灵照出视太阳早晚,及午间,回来告诉他。
女遽报曰:“太阳已然中午了。但今天有日蚀在。”
居士出户观察太阳之时,灵照即登父座合掌坐亡。
居士笑曰:“我的女儿锋芒太捷利了。”
(注:我虽然了知生死,她却比我更能实践生死。古人大修行者,以生命为筏喻,暗示表法,生死在心。心生则法生,心灭则法灭。)
于是延期七日,州牧于公问疾时,居士对他说:"只管空掉一切所有,慎重对待,千万不要实看了一切所无。再好住的世间,一切全都是如月影如空响。"
言讫,枕公膝而化。遗命焚弃,江湖缁白伤悼,称其为禅门庞居士,即毗耶净名(维摩诘)也。
有诗言:
居士庞蕴自偶谐。
假名陈迹傍君贤。
一口饮尽西江水。
无实无虚枕膝眠。
公案第六十四则 <南泉普愿>
【案】池州南泉普愿禅师者。郑州新郑人也。姓王氏。唐至德二年依大隗山大慧禅师受业。三十诣嵩岳受戒。初习相部旧章。究毗尼篇聚。次游诸讲肆。历听楞伽华严。入中百门观精练玄义。后扣大寂之室。顿然忘筌。得游戏三昧。一日为僧行粥次。马大师问。桶里是什么。师云。遮老汉合取口作恁么语话。自余同参之流无敢征诘。贞元十一年憩锡于池阳自构禅斋。不下南泉三十余载。大和初宣城廉使陆公亘向师道风。遂与监军同请下山。伸弟子之礼。大振玄纲。自此学徒不下数百。言满诸方目为郢匠。一日师示众云。道个如如早是变也。今时师僧须向异类中行。归宗云。虽行畜生行。不得畜生报。师云。孟八郎又恁么去也。师有时云。文殊普贤昨夜三更每人与二十棒趁出院也。赵州云。和尚棒教谁吃。师云。且道。王老师过在什么处。赵州礼拜而出(玄觉云。且道。赵州休去。是肯南泉不肯南泉)师拟取明日游庄舍。其夜土地神先报庄主。庄主乃预为备。师到问庄主。争知老僧来排办如此。庄主云。昨夜土地报道和尚今日来。师云。王老师修行无力。被鬼神觑见。有僧便问。和尚既是善知识。为什么被鬼神觑见。师云。土地前更下一分饭。(玄觉云。什么处是土地前更下一分饭。云居锡云。是赏伊罚伊。只如土地前。见是南泉。不是南泉)师有时云。江西马祖说即心即佛。王老师不恁么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恁么道还有过么。赵州礼拜而出。时有一僧随问赵州云。上座礼拜了便出意作么生。赵州云。汝却问取和尚。僧上问曰。适来谂上座意作么生。师云。他却领得老僧意旨。师一日捧钵上堂。黄檗和尚居第一座。见师不起。师问云。长老什么年中行道。黄檗云。空王佛时。师云。犹是王老师孙在下去。师一日问黄檗。黄金为世界。白银为壁落。此是什么人居处。黄檗云。是圣人居处。师云。更有一人居何国土。黄檗乃叉手立。师云。道不得何不问王老师。黄檗却问。更有一人居何国土。师云。可惜许。师又别时问黄檗。定慧等学此理如何。黄檗云。十二时中不依倚一物。师云。莫是长老见处么。黄檗云。不敢。师云。浆水价且置。草鞋钱教阿谁还。师见僧斫木。师乃击木三下。僧放下斧子归僧堂。师归法堂。良久却入僧堂。见前僧在衣钵下坐。师云。赚杀人。僧问。师归丈室将何指南。师云。昨夜三更失却牛。天明失却火。师因东西两堂各争猫儿。师遇之白众曰。道得即救取猫儿。道不得即斩却也。众无对。师便斩之。赵州自外归。师举前语示之。赵州乃脱履安头上而出。师曰。汝适来若在。即救得猫儿也。师在方丈与杉山向火次。师云。不用指东指西。直下本分事道来。杉山插火着叉手立。师云。虽然如是。犹较王老师一线道。有僧问讯叉手而立。师云。太俗生。其僧便合掌。师云太僧生。僧无对。一僧洗钵次。师乃夺却钵。其僧即空手而立。师云。钵在我手里。汝口喃喃作么。僧无对。师因入菜园见一僧。师乃将瓦子打之。其僧回顾。师乃翘足。僧无语。师便归方丈。僧随后入问讯云。和尚适来掷瓦子打某甲。岂不是警觉某甲。师云。翘足又作么生。僧无对(后有僧问石霜云。南泉翘足意作么生。石霜举手云。还恁么无)师示众云。王师老要卖身阿谁要买。一僧出云。某甲买。师云。他不作贵价不作贱价。汝作么生买。僧无对(卧龙代云。属某去也。未山代云。是何道理。赵州代云明年来与和尚缝个布衫)师与归宗麻谷同去参礼南阳国师。师先于路上画一圆相云道得即去。归宗便于圆相中坐。麻谷作女人拜。师云。恁么即不去也。归宗云。是什么心行师乃相唤回不去礼国师(玄觉云。只如南泉恁么道。是肯底语不肯语。云居锡云。比来去礼拜国师。南泉为什么却相唤回。且道古人意作么生)师问神山。作什么。对云。打罗。师云。手打脚打。神山云。请和尚道。师云。分明记取举似作家(洞山别云。无脚手者。始解打罗)有一坐主辞师。师问。什么处去。对云。山下去。师云。第一不得谤王老师。对云。争敢谤和尚。师乃喷水云。多少。坐主便出去(先云居云。非师木意。先曹山云。赖也。石霜云。不为人斟酌。长庆云。请领语。云居锡云。坐主当时出去。是会不会)师一日掩方丈门。将灰围却门外云。若有人道得即开。或有只对多未惬师意。赵州云。苍天。师便开门。师因玩月次。有僧便问。几时得似这个去。师云。王老师二十年前亦恁么来。僧云。即今作么生。师便归方丈。陆亘大夫问云。弟子从六合来。彼中还更有身否。师云。分明记取举似作家。陆又谓师曰。和尚大不可思议。到处世界皆成就。师云。适来总是大夫分上事。陆异日又谓师曰。弟子亦薄会佛法。师便问大夫十二时中作么生。陆云。寸丝不挂。师云。犹是阶下汉。师又云。不见道。有道君王不纳有智之臣。师上堂次。陆大夫云。请和尚为众说法。师云。教老僧作么生说。陆云。和尚岂无方便。师云。道他欠少什么。陆云。为什么有六道四生。师云。老僧不教他。陆大夫与师见人双陆。拈起骰子云。恁么不恁么。只恁么信彩去时如何。师拈起骰子云。臭骨头十八。又问云。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或时坐或时卧。如今拟镌作佛还得否。师云得。大夫云。莫不得否。师云。不得不得(云岩云坐即佛不坐即非佛。洞山云。不坐即佛坐即非佛)赵州问。道非物外物外非道。如何是物外道。师便打。赵州捉住棒云。已后莫错打人去。师云。龙蛇易辨衲子难谩师唤院主。院主应诺。师云。佛九十日在忉利天为母说法。时优填王思佛。请目连运神通三转摄匠人往彼雕佛像。只雕得三十一相。为什么梵音相雕不得。院主问。如何是梵音相。师云。赚杀人。师问维耶。今日普请作什么。对云。拽磨。师云。磨从尔拽。不得动着磨中心树子。维那无语(保福代云。比来拽磨如今却不成。法眼代云。恁么即不拽也)一日有大德。问师曰。即心是佛又不得。非心非佛又不得。师意如何。师云。大德。且信即心是佛便了。更说什么得与不得。只如大德吃饭了从东廊上西廊下。不可总问人得与不得也。师住庵时有一僧到庵。师向其僧道。某甲上山。待到斋时做饭自吃了。送一分来山上。少时其僧自吃了。却一时打破家事就床卧。师待不见来。便归庵见僧卧。师亦去一边而卧。僧便起去。师住后云我往前住庵时。有个灵利道者。直至如今不见。师拈起毬子问僧云。那个何似这个。对云。不似师云。什么处见那个便道不似。僧云。若问某甲见处。和尚放下手中物。师云。许尔具一只眼。陆亘大夫向师道。肇法师甚奇怪。道万物同根是非一体。师指庭前牡丹华云。大夫时人见此一株华如梦相似。陆罔测陆又问。天王居何地位。师云。若是天王即非地位。陆云。弟子闻说天王是居初地。师云。应以天王身得度者。即现天王身而为说法。陆辞归宣城治所。师问。大夫去彼将何治民。陆云。以智慧治民。师云。恁么即彼处生灵尽遭涂炭去也。师入宣州。陆大夫出迎接。指城门云。人人尽唤作瓮门。未审和尚唤作什么门。师云。老僧若道。恐辱大夫风化。陆云。忽然贼来时作么生。师云。王老师罪过。陆又问。大悲菩萨用如许多手眼作什么。师云。只如国家又用大夫作什么。师为马大师设斋。问众云马大师来否。众无对。洞山云。待有伴即来。师云。子虽后生甚堪雕琢。洞山云。和尚莫压良为贱。师洗衣次有僧问。和尚犹有这个在。师拈起衣云。争奈这个何(玄觉云。且道是一个是两个)师问僧良钦。空劫中还有佛否。对云有。师云。是阿谁。对云。良钦。师云居何国土。无语。僧问。祖祖相传合传何事。师云。一二三四五。问如何是古人底。师云。待有即道。僧云。和尚为什么妄语。师云。我不妄语。卢行者却妄语。问十二时中以何为境。师云。何不问王老师。僧云。问了也。师云。还曾与汝为境么。僧问。青莲不随风火散时是什么。师云。无风火不随是什么。僧无对。师却问。不思善不思恶。思总不生时。还我本来面目来。僧云。无容止可露(洞山云。还曾将示人么)师问坐主云。尔与我讲经得么对云。某甲与和尚讲经。和尚须与某甲说禅始得。师云。不可将金弹子博银弹子去。座主云。某甲不会。师云。汝道。空中一片云。为复钉钉住。为复藤缆着。问空中有一珠如何取得。师云。斫竹布梯空中取。僧云。空中如何布梯。师云。汝拟作么生取。僧辞问云。学人到诸方。有人问和尚近日作么生。未审如何只对。师云。但向道。近日解相扑。僧云。作么生。师云。一拍双泯。问父母未生时鼻孔在什么处。师云。父母已生了鼻孔在什么处。师将顺世。第一座问。和尚百年后向什么处去。师云。山下作一头水牯牛去。僧云。某甲随和尚去还得也无。师云。汝若随我即须[口*御]取一茎草来。师乃示疾。大和八年甲寅十二月二十五日。凌晨告门人曰。星翳灯幻亦久矣。勿谓吾有去来也。言讫而谢。寿八十七。腊五十八。明年春入塔。【析】池州南泉普愿禅师。郑州新郑人也。俗家姓王氏,唐至德二年,依大隗山大慧禅师受业,三十诣嵩岳受戒。初可相部旧章,究<毗尼>篇聚,次游诸讲肆,历听<楞伽><华严>,入<中><百>门观,精练玄义。后扣大寂之室,顿然忘筌,得游戏三昧。
一日,为僧行粥时,马大师问:“桶里是什么?”
师曰:“这老汉拿个嘴巴,这是说的什么话?”
(注:佛法无二见,你这是明知故门啊!)
从此,同参之流,没有人敢与普愿征诘论辩了。
贞元十一年,憩锡于池阳,自构禅斋。不下南泉山三十多年。大和初,宣城廉使陆公亘仰慕禅师道风,遂与鉴军同请下山,以弟子礼相待,从此,大振玄纲。
(注:佛法复兴与宣扬,亦须世俗的大力支持,何以故?佛法不离世间法。若离世间,何人可得佛法?六祖曰:佛在世间觉。离世寻菩提,犹如寻兔角。)
自此,学徒不下数百,言满诸方,目为郢匠。一代禅门巨将,横空出世,扫荡疾顽。
一日,师示众云:“道个如如,早是变也。今日师僧须向异类中行。”
(注:佛法大义,全不在相上意会,即使你指称出“如如”二字,也早已是变味了。那此“大义”如何识得呢?禅师指出,非得向异类中识取不可。这所谓异类,就是不同于有相之类相,而进入无相(异于类相)之关系法则中去体会。古人到此皆不明说者,一则受历史的局限,当年还没有"辩证"一词,也不曾有“关系”之认知,至于“法则””规律”之现代词汇还未出现,但有智者仔细观察之,当会看出古德禅师所讲的“阿那个”,本身就是“实相无相”之法则关系。古人词汇少,只是在相上暗喻或否定。让闻者自己去体会其中的法味义趣。二则,古人有“不可明说”的遗训,认为若是明说了,你说什么,对方就执着于什么,最终反而断送了自己的慧命。这是一个两难的千年古题。现如今,时代不同了。你直讲也无人相信了。更何况你再隐讲暗说,也就更加无人理会了。更有一些无聊的愚痴之人,自己不懂,又要掩盖其无知,大讲特讲什么“不可说”,“无意趣”,“无意识”,“灭思维”等等,把一个“不可知”大加神密化,圣解为佛法的等同“词”,到处害人,误人子弟于千年之久。当今天下,已然进入了信息时代,固守千年定法,已非佛法之本怀。真行者,当以意识再现真实者是为觉。)
归宗云:“虽然是畜牲行,不得畜牲报。”
师云:“孟八郎又要那么愚痴的走了。”
(注:<经>曰: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好一个归宗孟八郎,不懂装懂,“异类”不是指畜牲类,恰是异于相染之类,即非色尘之类,换句话来说:异于形相之类,契入无形无相之法则规律也。禅师无言以表,强名之曰“异类行”。也就是关系行,法则行。放眼望去,当今天下,又有多少个归宗这样的孟八郎啊!可悲可叹!)
师有时云:“文珠,普贤昨夜三更,每人与二十棒趁出院也。”
赵州云:“和尚棒教谁吃呢?”
(注:且看文殊普贤有相无相,得吃你棒?莫把“实相无相”之法理法趣,当作相解。否则,又多一个孟八郎。)
师云:“且道王老师过错在什么地方?”
赵州礼拜而出。
(注:过错到是没有,就是出语太生份了。若执作圣解,误人子弟。)
师拟取明日游庄舍,其夜,土地神先报庄主,庄主乃预为备。
师到,问:“庄主怎知老僧来,排办如此?”
庄主云:“昨夜土地报道和尚今日来。”
师云:“王老师修行不力,被鬼神觑见了。”
(注:修行人,法义无相,不涉世俗,更不恋鬼神。如果自己的行为,能被鬼神预知的话,说明自己还未究竟。依然停留在相染上。所谓出离,就是指出离相染之束缚,不被鬼神所觑视。)
有僧问:“和尚既然已是大善知识,为什么会被鬼神觑见?”
师云:“土地神前,更下一份饭。”
(注:无碍!六道众生都是要吃饭的。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师有时云:“江西马祖说:即心即佛。王老师不那样道,而言: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就这样道,你们说,还有过错吗?”
赵州礼拜而出。
(注:师父搞怪,无事生非。全都不是,那什么又是“是”呢?如果没有“是”,何必要言“不是”耶?你在这闹吧!我出去图清净去了。)
此时,有一僧见赵州礼拜即出,追随上来,问:“上座礼拜了即出,是什么用意呢?”
赵州曰:“你去问问和尚。”
僧上堂问曰:“刚才从谂上座礼拜了便退,是什么意思啊?”
师云:“他却晓得老僧的意旨。”
(注:光有“不是”亦为边见。佛法是辩证中道观。)
师一日,捧钵上堂,黄檗和尚居第一座,见师不起。师问云:“长老什么年代中行道呢?”
黄檗云:“空王佛时。”
师云:“这也还是我的儿孙们的境界。”
(注:执空执有皆是边见。真佛子,空有不二。)
师一日,问黄檗:“黄金为世界,白银为壁落,此是什么人居处?”
檗云:"是圣人居处。"
(注:圣人无金银,黄檗落井而不知。可惜了。)
师云:"更有一人,居何国土?"
黄檗乃叉手立。
(注:立亦不是。)
师云:"道不得,何不问王老师?"
黄檗却问:"更有一人居何国土?"
师云:“可惜了啊!”
(注:告诉你也是不会。此人虽言无相,但却指天指地,唯我独尊。可惜你未能知。)
师又别时,问黄檗:"定慧等觉此知如何?"
檗云:“十二时中不依倚一物。”
师曰:“这难道就是长老的见谛吗?”
檗云:“不敢。”
师云:“浆水价且置,草鞋钱叫那个来还呢?”
(注:哎!吃饭喝水也就算了,这老大年龄了,浪费了那么多年的草鞋钱,可算是可惜了。)
师见僧斫木,师乃击木三下,僧放下斧子,自归僧堂,师则归法堂。
良久,师入僧堂,见其僧在衣钵下坐,师云:“赚杀人。”
僧问:"师归丈室,将何指南?"
师云:“昨夜三更失掉了牛,天明又失掉了火。”
(注:此僧明里暗里皆瞎!可惜不自知。)
师在方丈与杉山向火时,师云:“不要指东道西,直下本分事道来。”
(注:禅宗所言“本分事”,只指“明心见性”之事。真觉者,直入本怀。)
杉山插火著,叉手立。
师云:“虽然如是,还是与王老师相隔一线道。”
(注:此法已俗,行脚者,广泛用之。非自悟之心得。)
又有僧问讯,叉手而立。
师云:“太俗生。”
其僧便合掌。
师云:"太僧生。"
僧无言以对。
一僧洗钵时,师乃夺却钵,其僧即空手而立。
师云:“钵在我手里,汝口喃喃作什么?”
僧无言以对。
(注:笔者代一句:钵在你手,舌在我口,二者无碍。全不入阿那个布袋中。)
师因入菜园,见一僧,师乃将瓦子打之。其僧回顾,师乃翘足。僧无语,师便归方丈。僧随后入,问讯云:“和尚刚才掷瓦子打我,难道是在警觉我吗?”
师云:“那我翘起一足,又是什么意思呢?”
僧无言以对。
(注:笔者代答一句:驴脚何似佛脚?)
师示众云:“王老师要卖身,阿谁要买?”
一僧出云:“我买。”
师云:“他不作贵价,不作贱价,你怎么买?”
买僧者,无言以对。
(注:笔者代言:心买心卖,何言贵贱?)
师与归宗,麻谷同去参礼南阳国师,师先于路上画一圆相,云:“道得即去。”
归宗便于圆中而坐。麻谷却作女人拜。
(注:归宗喻意:本在圆中。麻谷喻意:郎君你才是家中主人。)
师云:“既然这样,那么,就不用去了。”
归宗云:“这是什么意思?”
师乃相互招唤回来,不再去礼拜国师了。
(注:心生法生,本已俱足,何必外求呢?)
师因赏月时,有僧问:“几时得似这个?”
师云:“王老师二十年前亦这样来的。”
(注:今时明月古时圆,哪个不曾在眼前。曹溪自古长流水,若识水性何必言。)
僧云:“就今天这个月亮,是怎么生出的?”
师便归方丈。
(注:人要是愚痴,释迦在世,也是无奈。)
陆亘大夫问云:“弟子从六合来,彼中还更有身否?”
师云:“分明记取,举似作家。”
(注:法身无相,逢缘起用。行者若能于清净意根之处,如染不择的话,本身就是分明记取,若能如法契入,便是法则规律的呈现者,也就是个大作家。)
陆又问师曰:“和尚大不可思议,到处世界皆成就。”
师云:"刚才那些都是大夫您的分上事。"
(注:出家人不在五蕴六合上面打转转。)
陆他日,又问师曰:“弟子也会一点佛法。”
师便问:“大夫十二时中,都作些什么呀?”
陆云:“寸丝不挂。”
师云:“还是台阶下面的汉子。”
(注:如此执着一个"空"字在,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
师又云:“你难道没有听到过:君王是不会接纳一个有世智辩聪的人吗?”
(注:世王最怕臣下太聪明了。法王也一样,弟子们太聪明世智的话,要想见性,反而难上加难。人类的清净意根是不需要世智辩聪的。世智是障道的根本。远离世智,趋向单纯。)
师上堂时,陆大夫云:“请和尚为众说法。”
师云:“请你教教老僧怎么说法?”
(注:法本无生,何言说法?)
陆云:"和尚难道不会方便吗?"
师云:“你讲讲它缺少过什么?”
(注:法尔如是,本自天然。说与不说,皆如是。关键是你自己觉。)
陆云:“为什么会产生六道四生?”
师云:“老僧不教他。”
(注:法尔如是,本自天然。)
陆云:"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或坐,或卧,如今拟镌刻作佛,还得否?”
师云:“得。”
(注:佛无贵贱,莫作世俗想。表法即可。)
陆云:"莫不得怎么办?"
师云:“不得不得啊!”
(注:佛法是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金刚经>之“非法非非法”,是其典型的例案。)
赵州问:“道非物外,物外非道,如何是物外道?”
师便打。
(注:自语相违。既然己知物外非道,如何还问物外之道?我不打你,天下人笑我教子无方。)
赵州捉住棒云:“将来和尚可别象这样,错打了他人。”
师云:“龙蛇还好分辨,衲子出了家后,就很难欺谩他了呀!”
(注:师徒二人双赢。所谓物外之道,暗喻“实相无相”之法则规律之道。机锋是勘验,不是不会,说出来是为了验证对方是否真的懂得。从某种意义上讲,<公案>是检验悟性的试金石。)
师唤院主,院主应诺。师云:"佛九十日在仞利天为母说法时,优填王思佛,请目键连运用神通三转,摄匠人前往忉利天雕佛像,只雕得三十一相,为什么梵音相雕不得?"
院主问:“如何是梵音像?”
师云:“赚杀人。”
(注:太难了啊!是像皆可雕,唯有梵音无相,亦无为,不可雕。正所谓:如来者,诸法如义。如义无须雕。)
师问维那:“今日普请作什么?”
对云:“拽磨。”
师云:“磨任从你来拽,但不得动著磨中心的树木之轴。”
维那不能语。
(注:万事万物皆可转动,唯有一个中心树子,即核心关系之性,是永恒不可动的。可惜,维那当时未能体会南泉和尚之义趣。)
一日,有大德问师曰:“即心是佛又不得,非心非佛又不得,师意如何?”
师云:“大德只管信即心即佛就是了。更说什么得与不得呢?这就象大德吃了饭,从东廊上,又从西廊下,不可以总是问他人:可以这样走呢?还是不可以这样走呢?”
(注:世俗大德往往徒有虚名。生活中处处挂碍拣择,忌这个怕那个,就是没有直心道场。殊不知:大道至简,唯嫌拣择。行者若能于清净意根之当下,了了分明,不粘不滞,以无住为本,生发出一切幻法。这本身就是觉。觉不在幻外,幻外无觉。南泉者,真乃普愿之大德也。)
师住庵时,有一僧到庵,师向其僧道:"某甲上山,待到斋时,做饭先自吃了,选一份送上山来。"
少时,其僧自吃了,却一时打破家事就床卧下睡觉了。师等待许久,不见来,便归庵,见僧卧,师亦不恼,却在一旁也卧下睡觉了。僧便起来走了。
师于后,对众云:“我以前住庵时,遇到一个灵利的入道者,直至今天,再也不见一个了。”
师拈起球子问僧云:“那个何似这个?”
对云:"不似。"
师云:“你在什么处见到那个了,就敢说不似这个?”
僧云:“如果问我看见了什么,那么,就请和尚放下手中的物。”
师云:“许你俱备一双眼。”
(注:<经>曰:“若见实相无相,得见如来。”如来者,诸法如义也。从严格意义上讲,此僧只具一只眼。只道见无,不知见有。有无俱遣,法尔如如。方为真见道。)
陆亘大夫向师道:“肇法师甚奇怪,道万物同根,是非一体。”
师指庭前,牡丹花云:“大夫!时人见此一株花,如梦相似。”
陆罔测。不知其意。
(注:万物同于心根,即清净意根上生发,六识拣择之是与非,皆从净意根上之“无住本”为自体性。亦即六祖所言之“本来面目”。是非拣择皆是相上之有为法,净意根之体,无为显现,只鉴不择。禅行者,当于此处下手,方为捷径。)
陆又问:“天王居何地位?”
师云:“如果是天王的话,就应该没有什么地位可言了。”
陆云:“弟子听说:天王只是居初地。”
师云:“应以天王身得度者,即现天王身而为说法。”
(注:法法平等,法住法位。若真见性,平等平等。)
陆辞归宣城治所,师问:“大夫去那里,如何治理百姓呢?”
陆云:“以智慧治理民生。”
师云:“真这样做,则那里的百姓生灵涂炭也。”
(注:治民以宽厚仁爱,不应以世智辩聪。世智者,多出奸诈之人。)
师入宣州,陆大夫出迎接,指城门云:“人人尽唤作瓮门,不知道和尚唤作什么门?”
师云:“老僧若说了,恐辱大夫风化。”
陆云:“忽然贼来时,怎么办呢?”
师云:“王老师罪过。”
(注:虽言佛法不离世法,但世法不等同佛法。见此二者之辩证关系者,是为见性。)
陆又问:“大悲菩萨用那么多的手与眼干什么?”
师云:“正如国家又用大夫干什么?”
(注:法住法位,各司其责。)
师洗衣时,有僧问:“和尚犹有这个在?”
师拈起衣云:“你把这个叫作啥?”
(注:这个,那个,是一?是二?懂则为觉,不懂则迷。)
师问僧良钦:“空劫中还有佛否?”
对曰:“有。”
师云:“是阿谁?”
对曰:“良钦。”
师云:“居何国土?”
僧无言以对。
(注:万物皆有佛性,不等同我就是佛。菩萨已无四相,更何况佛焉有我相哉!)
僧问:“祖祖相传,合传何事?”
师云:"一二三四五。"
(注:本己俱足,何须再传。也就是给后人留下一个牌位的顺序罢了。)
问:“如何是古人的?”
师云:“等待有了后,我再讲。”
(注:这就是“主语关”,主语未明,何言道?等我有了后,也就成为“六七八九十”的一员了。)
僧云:“和尚为什么妄语?”
师云:"我不妄语,卢行者却妄语。"
(注:慧能于第“六”代处,不再传衣钵之法。法法平等,缘熟即传,“待有即道”啊!)
问:“十二时中以何为境?"
师云:“何不问王老师?”
僧云:“问了也。”
师云:“还能够与我为境吗?”
(注:宇宙万物相互为境,生命与自然互为依托。)
僧问:“青莲不随风火散时是什么?”
师云:“无风火不随时是什么?”
(注:阿那个不在随不随,是不是,风不风,火不火上,问话僧未明自己所问之话的意旨。)
僧无言以对。
师却问:不思善,不思恶,思总不生时,还我本来面目来?"
僧云:“没有容止可以显露。”
(注:本来面目不是真如,真如不用里显露,亦不离容止。由于历史的局限,古人在真如与清净意根,这二者的关系上,往往混沌不清,一概而论。犹如意识与意根不加了别,一视同仁。后世凡愚不知理究,误以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更有把净意根之本来面目错认为是真如者。有情众生的本来面目,只能是清净意根,有不是真如。何以故?真如无本来与非本来,更无面目与非面目。)
师问座主云:“你能给我讲经吗?”
对云:“我要是给和尚讲经,那么,和尚须给我说禅才可以。”
师云:“不可以用金弹子去打银弹子才好。”
座主云:“那我就不会讲了。”
(注:座主不知经文与禅理本是理事一如的。若以金博银的话,即离经文,又失禅理。)
师云:"你看看空中一片云,是因为钉子钉在那里呢?还是藤缆束缚在那里呢?"
问:“空中有一明珠,如何取得?”
师云:“斫竹布梯空中取。”
(注:侯宝林相声<夜行记>中,一醉汉称没醉,被他人取笑道:若没醉,你顺着我这手电筒光柱,爬上去看看。醉汉道:我没醉,你别骗我。待我爬到半路,你一关电门,我就掉下来了。此段机锋恰有异曲同工之妙。)
僧云:“空中如何布梯?”
师云:“那你欲将什么珠来取呢?”
(注:醉汉与光柱皆是虚构,龟毛兔角,只为你觉。参公案,莫被相染所束,觉悟才是硬道理。)
僧辞师,问云:“学人到诸方,有人问和尚近日怎么生,不知如何回答?”
师云:“只管对其说:近日来解懂了相扑之事。”
僧云:“怎么解?”
师云:“一拍双泯。”
(注:有无俱遣。)
问:“父母未生时,鼻孔在什么处?”
师云:"父母已然生出了,鼻孔在什么处?"
(注:笔者代答一句:此事现在才问,太晚了。)
师将顺世,第一座问:“和尚百年后向什么处去?”
师云:“山下作一头水牯牛去。”
(注:牛喻性。百年相损恰归性。)
僧云:"我若随和尚一齐去,可行否?"
师云:“你要是随我,那就要口衔一茎草来。”
(注:此处草喻德行与证量。如果见谛不到的话,你到哪里去找我呢?)
师乃示疾。大和八年甲寅十二月二十五日凌晨,告门人云:“星翳灯幻亦久矣,不要讲我有来去也。”言讫而谢。
(注:此真伟丈夫也。)
寿八十七,腊五十八。明年春入塔。
有诗言:
普愿南泉异类行。
不思善恶鬼神惊。
寸丝不挂为阶汉。
易辨龙蛇衲子情。
公案第六十五则 <曹山本寂>
【案】抚州曹山本寂禅师。泉州莆田人也。姓黄氏。少慕儒学,年十九出家。入福州福唐县灵石山。二十五登戒。唐咸通初禅宗兴盛。会洞山价禅师坐道场,往来请益。洞山问:“阇梨名什么。”对曰:“本寂。”曰:“向上更道。”师曰:“不道。”曰:“为什么不道。”师曰:“不名本寂。”洞山深器之。师自此入室,密印所解。盘桓数载,乃辞洞山。洞山问:“什么处去。”曰:“不变异处去。”洞山云:“不变异岂有去耶。”师曰:“去亦不变异。”遂辞去。随缘放旷。初受请,止于抚州曹山。后居荷玉山。二处法席学者云集。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师曰:“汝道洪州里许多人什么处去也。”
问:“眉与目还相识也无。”师曰:“不相识。”曰:“为什么不相识。”师曰:“为同在一处。”曰:“恁么即不分也。”师曰:“眉且不是目。”曰:“如何是目。”师曰:“端的去。”曰:“如何是眉。”师曰:“曹山却疑。”曰:“和尚为什么却疑。”师曰:“若不疑即端的去也。”问:“于相何真。”师曰:“即相即真。”曰:“当何显示。”师提起托子。
问:“幻本何真。”师曰:“幻本元真。”法眼别云:“幻本不真。”曰:“当幻何显。”师曰:“即幻即显。”法眼别云:“幻即无当。”曰:“恁么即始终不离于幻也。”师曰:“觅幻相不可得。”
问:“如何是常在底人。”师曰:“恰遇曹山暂出。”曰:“如何是常不在底人。”师曰:“难得。”
僧清锐问:“某甲孤贫,乞师拯济。”师曰:“锐阇梨近前来。”锐近前。师曰:“泉州白家酒三盏犹道未沾唇。”玄觉云:“什么处是与他酒吃。”
问:“拟岂不是类。”师曰:“直是不拟亦是类。”曰:“如何是异。”师曰:“莫不识痛痒。”镜清问:“清虚之理,毕竟无身时如何。”师曰:“理即如此,事作么生。”曰:“如理如事。”师曰:“谩曹山一人即得,争奈诸圣眼何。”曰:“若无诸圣眼,争鉴得个不恁么。”师曰:“官不容针,私通车马。”
云门问:“不改易底人来,师还接否。”师曰:“曹山无恁么闲功夫。”
人问:“古人云人人尽有弟子在尘蒙还有也无。师曰:“过手来。”乃点指曰:“一二三四五足。”
问:“鲁祖面壁用表何事。”师以手掩耳。
问:“承古有言:未有一人倒地不因地而起。如何是倒。”师曰:“肯即是。”曰:“如何是起。”师曰:“起也。”
问:“承教有言:“大海不宿死尸,如何是海。”师曰:“包含万有。”曰:“为什么不宿死尸。”师曰:“绝气者不著。”曰:“既是包含万有。为什么绝气者不著。”师曰:“万有非其功,绝气有其德。”曰:“向上还有事也无。”师曰:“道有道无即得。争奈龙王按剑何。”
问:“具何知解善能对众问难。”师曰:“不呈句。”曰:“问难个什么。”师曰:“刀斧斫不入。”曰:“能恁么问难。还更有不肯者也无。”师曰:“有。”曰:“是什么人。”师曰:“曹山。”
问:“无言如何显。”师曰:“莫向这里显。”曰:“向什么处显。”师曰:“昨夜三更床头失却三文钱。”问:“日未出时如何。”师曰:“曹山也曾恁么来。”曰:“日出后如何。”师曰:“犹较曹山半月粮。”
师问僧:“作什么。”曰:“扫地。”师曰:“佛前扫,佛后扫。”曰:“前后一时扫。”师曰:“与曹山过靸鞋来。”
师问强德上座曰:“菩萨在定,闻香象渡河。出什么经。”曰:“出涅槃经。”师曰:“定前闻定后闻。”曰:“和尚流也。”师曰:“道也太杀道,始道得一半。”曰:“和尚如何。”师曰:“滩下接取。”
问:“学人十二时中如何保任。”师曰:“如经蛊毒之乡,水不得沾著一滴。”
问:“如何是法身主。”师曰:“谓秦无人。”曰:“这个莫便是否。”师曰:“斩。”
问:“亲近什么道伴即得常闻于未闻。”师曰:“同共一被盖。”曰:“此犹是和尚得闻。如何是常闻于未闻。”师曰:“不同于木石。”曰:“何者在先,何者在后。”师曰:“不见道常闻于未闻。”问:“国内按剑者是谁。”师曰:“曹山。”法灯别云:“汝不是恁么人。”曰:“拟杀何人。”师曰:“但有一切总杀。”曰:“忽遇本父母作么生。”师曰:“拣什么。”曰:“争奈自己何。”师曰:“谁奈我何。”曰:“为什么不杀。”师曰:“勿下手处。”
问:“一牛饮水五马不嘶时如何。”师曰:“曹山解忌口。”又别云:“曹山老汉。”问:“常在生死海中沈没者是什么人。”师曰:“第二月。”曰:“还求出离也无。”师曰:“也求出离,只是无路。”曰:“出离什么人接得伊。”师曰:“檐铁枷者。”
僧举:“药山问僧,年多少。僧曰七十二。药山曰:是年七十二么。曰:是。药山便打。此意如何。”师曰:“前箭犹似可,后箭射人深。”僧曰:“如何免得棒。”师曰:“正敕既行,诸侯避道。”东禅齐云:“曹山是明药山意。自出手为复别有道理。还断得么。只如这僧举问曹山。伊还有会处么。忽尔问上座年多少。别作么生只对。”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曰:“填沟塞壑。”问:“如何是师子。”师曰:“众兽近不得。”曰:“如何是师子儿。”师曰:“能吞父母。”曰:“既是众兽近不得。为什么被儿吞。”师曰:“子若哮吼,祖父母俱尽。”曰:“只如祖父母还尽也无。”师曰:“亦尽。”曰:“尽后如何。”师曰:“全身归父。”曰:“前来为什么道祖父亦尽。”师曰:“不见道,王子能成一国事。枯木上更采些子华。”
问:“才有是非纷然失心时如何。”师曰:“斩斩。”
僧举:“有人问香严,如何是道。答曰:枯木里龙吟。学云:不会。曰:髑髅里眼睛。后问石霜,如何是枯木里龙吟。石霜云:犹带喜在。又问:如何是髑髅里眼睛。石霜云:犹带识在。”师因而颂曰:“枯木龙吟真见道。髑髅无识眼初明。喜识尽时消不尽。当人那辨浊中清。”其僧复问师:“如何是枯木里龙吟。”师曰:“血脉不断。”曰:“如何是髑髅里眼睛。”师曰:“乾不尽。”曰:“未审还有得闻者无。”师曰:“尽大地未有一个不闻。”曰:“未审龙吟是何章句。”师曰:“也不知是何章句,闻者皆丧。”
师如是启发上机。曾无轨辙可寻。及受洞山五位铨量。特为丛林标准。时洪州锺氏屡请不起。但写大梅和尚山居颂一首答之。天复辛酉季夏夜。师问知事僧:“今是何日月。”对曰:“六月十五日。”师曰:“曹山一生行脚。到处只管九十日为一夏。”至明日辰时告寂。寿六十有二,腊三十有七。门人奉真骨树塔。敕谥元证大师,塔曰福圆。
【析】抚州曹山本寂禅师。泉州莆田人也。姓黄氏,少慕儒学,年十九出家。入福州福磨县灵石山,二十五登戒。唐咸通初,禅宗兴盛。会洞山良价禅师坐道场,往来请益。
洞山问:"阇黎名什么?”
对曰:“本寂。”
曰:“问上更道。”
师曰:"不道。”
曰:"为什么不道?”
师曰:“不名本寂。”
洞山深器之。
(注:本寂不是大道。真道不是本寂。这里面充满了辩证思维逻辑。)
师自此入室,密印所解。盘桓数载,乃辞洞山。
洞山曰:“什么处去?”
师曰:“不变异处去。”
洞山曰:“不变异处怎么去呢?”
师曰:“去亦不变异。”
(注:阿那个处处平等,本不变异。)
遂辞去,随缘放旷。初受请,止于抚州曹山,后居荷玉山。二处法席大盛,学者云集。
有僧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
师曰:“你道洪州里许多人什么处去也?”
(注:不与万法为侣者就是性。即本身的关系性。性相一如,岂言侣耶?)
僧问:“眉与目还相识也无?"
师曰:“不相识。"
曰:“为什么不相识?”
师曰:“只为同一处。”
曰:“那样,就没有区别了?”
师曰:“眉且不等同目。”
曰:“如何是目?”
师曰:“正好那个就是。”
曰:“如何是眉?”
师曰:“曹山我正疑呢。”
曰:“和尚为什么会生疑呢?”
师曰:“如果不疑的话,那么,正好就是目了。”
问:“于相何是真?”
师曰:“即相即真。”
曰:“当何显示呢?”
师提起托子。
(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关键是二者之间的关系。把握了这个关系,也就是见到色空之性了。这里充满了辩证思维。)
问:“幻本何真?”
师曰:“幻本元真。”
(注:参公案“概念关”犹为重要。概念混沌,结论必瞎。真与幻是二个主语。二者概念各自不同。行者参悟的恰恰是二者之间的关系。这个关系就是性。人类把握了这个关系性,也就是见到了真实。而这个真实,本身就是法则规律。由此,笔者于十年前,曾提出[主语~概念~逻辑]三关,此三关简捷易明,可以使初学者少走弯路。)
曰:“当幻何显?”
师曰:“即幻即显。”
曰:“真如此,那么,就始终是离不开幻了吗?”
师曰:“若觅幻相,却是终不可得。”
(注:这就是典型的“逻辑”关系。初学者当于此处下手,少走弯路。)
问:“如何是恒常永在的人?”
师曰:“恰遇曹山暂出。”
曰:“如何是恒常不在的人。”
师曰:“难得。”
(注:笔者代答一句:你咋认识的?)
僧清锐问:“我乃孤贫,乞师拯济。”
师曰:“锐阇黎近前来。”
锐近前。
师曰:“泉州白家酒三盏犹道未沾唇。”
(注:你呀!嘴不对心。笔者代言一句:附庸风雅,哪来的那么清贫?)
问:“拟似难道不属于类吗?”
师曰:“你就是不拟似也己经在类中了。”
曰:“如何是不类呢?”
师曰:“切不可不识痛痒。”
(注:大道至简,唯嫌拣择。世法本然,何求异法?!)
镜清问:“清虚之理毕竟无身时如何?”
师曰:“理即如此,事又怎么做呢?”
(注:佛法是辩证中道观。性相一如,理事不二。)
曰:“如理如事。”
师曰:“谩曹山一人即得,难道能把诸圣的眼睛谩得吗?”
曰:“如果诸圣没有眼睛,怎么可以净鉴得出不是阿那个呢?”
师曰:“官不容针,私通車马。”
(注:理上无暇,事中无碍。性相一如,自由自在。)
云门问:“不改易的人来,和尚还接待否?”
师曰:“曹山我没有那个闲功夫。”
(注:圣者不来,来者不圣。真乃伟丈夫也!)
问:“鲁祖面壁用表何事?"
师以手掩耳。
问:“承古有言:未有一人倒地不因地而起。什么是倒?"
师曰:“承担着就是了。”
(注:缘起法甚深。承担即可。何生烦恼耶?)
曰:“什么是起?”
师曰:“这就是起也!”
问:“承教有言:大海不宿死尸,如何是海?”
师曰:“包容万有。”
曰:“为什么不宿死尸?”
师曰:“绝掉气息者,不入此海。”
(注:大海永动,波涛汹涌,死者亦活,这就是辩证。)
曰:“既然包含万有,为什么绝气者不著?”
师曰:“万有非人为之功,绝气者有人为之德相。”
(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觉性无为,有为之德相,往往恰障其道。这里依然是辩证。)
曰:“向上还有事也无?”
师曰:“道有道无即得,争奈龙王按剑干什么?”
(注:你想杀掉哪一个呢?去掉一边,剩下的也就是边!真觉者,不二法门也。)
问:“具备什么样的知解,方能善对大众之问?”
师曰:“不呈现句子。”
(注:若找绝对的真如,最好的办法是:不找。)
曰:“那问难个什么呢?”
师曰:“刀斧斫不入。”
曰:“能这样问难者,还有不肯他的吗?”
师曰:“有。”
曰:“是什么人?”
师曰:"曹山。"
(注:万法唯心造,哪个不因人?肯与不肯,皆是人为。)
问:"无言如何显?"
师曰:“不要向这里显。”
曰:"向什么处显?"
师曰:“昨夜三更床头失却三文钱。”
(注:法住法位。有言无言皆是法。法法平等。)
问:“日未出时如何?”
师曰:“曹山也曾那么来的。”
(注:笔者代一句:黑着。)
曰:“日出后如何?”
师曰:“犹较曹山半月程。”
(注:笔者代一句:照天照地。)
师问僧:“作什么呢?”
曰:“扫地。”
师曰:“佛前扫,佛后扫。”
曰:“前后一时扫。”
师曰:“给我拿拖鞋来。”
(注:笔者代一句:连佛一起扫。)
师问强德上座曰:“菩萨在定中闻香象渡河,出自那部经?”
曰:“出<涅槃经>。"
师曰:"定前闻,定后闻?"
曰:“和尚流水泻漏了。”
师曰:“道也算是太损害道了,你只是道出了一半呀!”
曰:“和尚如何道呢?"
师曰:“滩下接取。”
(注:河滩下方接剩水也。我若不流,你接什么呢?严格讲:能接的皆是下流之水。)
问:“学人十二时中如何保任。”
师曰:“如同经过蛊毒之乡,水不得沾著一滴。”
(注:不沾下流之水者,方为保任也。)
问:“如何是法身主?”
师曰:“你是说大秦帝国没有人了吗?”
曰:"这个难道就是吗?"
师曰:“这个也暂。”
(注:杀无赦!)
问:“亲近什么道伴即得常闻于未闻?”
师曰:“同共一被盖。”
曰:“此犹是和尚得闻,如何是常闻于未闻。”
师曰:“不同于木石。”
(注:笔者代一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曰:“何者在前,何者在后?”
师曰:“不见那个道常闻于道。”
(注:眼不见眼,佛不再佛。)
问:“国内按剑者是谁?”
师曰:“曹山。”
曰:“拟杀何人?”
师曰:“但对一切相皆杀。”
曰:“忽遇父母时杀不杀?”
师曰:“拣择什么?”
(注:以无住本,立一切法也。)
曰:“对待自己时,杀不杀?”
师曰:“谁能把我怎么样呢?”
(注:我本无我,何须再杀?)
曰:“为什么不杀?”
师曰:“没有个下手处。”
(注:我非实有,如何杀我?不杀自灭,无须搞怪。)
问:“一牛饮水,五马不嘶时如何?”
师曰:“曹山老汉。”
(注:此牛不入外尘,只饮法水。)
问:“常在生死海中沉没者,是什么人?”
师曰:“第二月。”
曰:“还求出离也无?”
师曰:“也求出离,只是无路。”
(注:目送无为岸,車行断桥头。万籁皆撒手,西意奈何求?)
曰:“出离,什么人接得呢?”
师曰:“身背枷锁者。”
(注:本无得缚,何言解脱。生缘若缚,逢水当歌。佛法处处体现着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
僧问:"如何免得棒?"
师曰:“正使敕令既然已经行动了,诸侯也应该避道的。”
(注:真行者,只管觉,莫执棒不棒的。觉之当下,无非皆是闲家俱。)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师曰:“填沟塞壑。”
(注:只为疏通道路。)
问:“如何是狮子?"
师曰:“众兽近不得。”
(注:不入六尘。)
曰:“如何是狮子儿?”
师曰:“能吞父母。”
(注:见过于师,方堪传授。此中另有深意,初学者,不可草草。古德言:老僧好杀!此之谓也。)
曰:“既然是众兽近不得,为什么被儿吞?”
师曰:“子如果哮吼发威的话,祖父母也逃脱不了。”
(注:擒贼当擒王,王亦有王,一擒到底。)
曰:“只如祖父母还尽也无?”
师曰:“也要尽的。”
曰:“尽后如何?”
师曰:“全身归父。”
(注:尽后真狮子也。)
曰:“前面为什么讲:祖父也要尽呢?”
师曰:“你没有听说过,王子能成一国之事,枯木上更采些子华吗?”
(注:成大事者,必有过人之事。)
问:“才有是非纷然失心时如何?”
师曰:"斩!斩!"
(注:双非双斩!<经>曰:“非法非非法”是也。)
僧举:有人问香岩:“如何是道”,香岩答:“枯木里龙吟”。学云
:“不会。”香岩曰:“髑髅里眼睛。”后问石霜:“如何是枯木里龙吟?”石霜云:“犹带喜在。”又问:“如何是髑髅里眼睛?”石霜云:“犹带识在。”师闻后以偈颂曰:
"枯木龙吟真见道,髑髅无识眼初明,喜识尽时消不尽,当人那辨浊中清。"
(注:浊中有清,髑髅有眼,枯木龙吟,皆是暗喻无为里蕴涵着大道,大道如来,法理法趣,只待缘起中有为者的识取,方为觉也。传统认为:打死六七识的观点,是错误的认知,不可取,应远离。)
其僧再次问师:“如何是枯木里龙吟?”
师曰:“血脉不断。”
(注:觉者当下于无为之枯木,了知有为之缘起。缘起者,龙吟也。亦称狮子吼。)
曰:“如何是髑髅里的眼睛?”
师曰:“干不尽。”
(注:无为亦现光明。这种极端式的反差句语,是禅师们的独创。为的是打破边见,不落二边。实践辩证思维中道观。)
曰:“不知道还有听闻到枯木龙吟者的吗?”
师曰:“尽大地没有一个听不到的。”
(注:犹如风声。更如缘起之万籁之声。哪个不闻。可惜,凡夫愚痴,少有人知。释迦出世的目的,就是要唤醒世人知。)
曰:"不知道龙吟是哪里的章句?"
师曰:"也不知是哪里的章句,闻者皆丧。"
(注:龙吟只管龙吟,会意则可。若寻耳闻,闻之丧命。岂不悲兮!)
师如此的启发上上根机之人,曾没有一定的轨迹道辙可寻。法无定法,圆融无碍。以及深受洞山五位君臣之铨量,故尔特立为丛林的标准。后世称之为“曹洞宗”。时洪州钟氏屡请不起,但写大梅和尚山居颂一首答之。
天复辛酉季夏夜,师问知事僧:今是何日月?"
对曰:“六月十五。”
师曰:“曹山一生行脚,到处只管九十日为一夏。”
至明日辰时告寂。寿六十三,腊三十一。门人奉真骨树塔。敕谥元证大师,塔曰福圆。
有诗言:
老汉曹山五马嘶。
一牛饮水法尘知。
官不容针私車马。
龙王按剑髑髅识。
公案第六十六则 <神山僧密>
【案】潭州神山僧密禅师。师在南泉打罗次。南泉问。作什么。师曰。打罗。曰汝以手打脚打。师曰。却请和尚道。南泉曰。分明记取。向后遇明眼作家但恁么举似(云岩代云。无手脚者始解打)师与洞山渡水。洞山曰。莫错下脚。师曰。错即过不得也。洞山曰。不错底事作么生。师曰。共长老过水。一日与洞山锄茶园。洞山掷下钁头曰。我今日困一点气力也无。师曰。若无气力争解恁么道得。洞山曰。汝将谓有气力底是也。裴大夫问僧。供养佛还吃否。僧曰。如大夫祭家神。大夫举似云岩。云岩代曰。有几般饭食。但一时下来。云岩却问师。一时下来后作么生。师曰。合后钵盂。岩肯之。僧问。如何是无所闻者乃曰听经。师曰。恶会么。僧曰。要会。师曰。未解听经在。问一地不见二地如何。师曰。汝莫错否汝是何地。有行者问。生死事乞师一言。师曰。汝何时生死去来。曰某甲不会请师说。师曰。不会须死一场去【析】潭州神山僧密禅师。师在南泉处,打罗时。
南泉问:“作什么?”
师曰:“打罗。”
泉曰:“你以手打呢?还是脚打呢?”
师曰:“还是请和尚来判定吧!”
泉曰:“分明记取。将来遇到个明眼作家,就这样举似他。”
(注:分明记取,就是了了分明。此种了别智,就是平等性智。也就是“七识如染~只鉴不择”时,人类于此清净意根处,方见自己的本来面目。)
师与洞山一齐渡水。
洞山曰:“不要错下了脚。”
师曰:“错下了,就过不去了。”
(注:历史上凡于清净意根处错下注脚者,皆是伪悟之赝品。)
洞山曰:“不错底事作么生?”
师曰:“共长老一同过水。”
(注:二人如果能同处于清净意根处,就不会犯错误。)
一日,与洞山锄茶园,洞山掷下䦆头曰:“我今日困乏,一点力气力也没有。”
师曰:“如果真的没有了气力,怎么懂得刚才那样讲出话来呢?”
洞山曰:“你将那也叫作有气力啊!”
(注:人无意识,就不可能再起思维,凡能知晓:我要消灭意识者,就是还停留在意识当中而不自知者。历史上宣扬"打死六七识"者,实质上,皆是六七识的受益者。这是一种吃爷喝爷又骂爷的陋习。不可取,应远离。)
斐大夫问僧:“供养佛还吃否?”
僧曰:“如大夫祭家神。”
(注:笔者代一句:佛无嘴。)
大夫举似云岩,云岩代曰:“有几般饭食,但一时下来。”
(注:好大的口啊!哪个是佛吗?)
云岩却问师:“一时下来后,怎么办?”
师曰:“全部装到钵盂中。”
云岩肯之。
(注:魔上一尺,道高一丈。终不出钵孟的玩艺儿。)
僧问:“如何是无所闻者,乃曰听经?”
师曰:“想会吗?”
僧曰:“想会。”
师曰:“未解听经在。”
(注:耳听心不会者,乃是无所闻者。未闻者,不得会意。不会意者,不得觉。)
问:“一地不见二地如何?”
师曰:"你难道不是错会了吗?你是第几地呀!"
(注:地地相碍,不是好手。真行者,无碍于地也。)
有行者问:“生死事大,乞师说一句。”
师曰:“你何时生死去来?”
曰:“我不契会,请师明示。"
师曰:“不会,那么应当去死一回再说。”
(注:生死事大,本指无常。世间万物皆无常,行者理应体会,可惜,行者不会,反受其五蕴身躯之生死所累。未能觉悟。)
有诗言:
神山僧密打罗时。
记取分明五蕴知。
生死之事乞师举。
合取钵盂再来迟。
公案第六十七则 <云门文偃>
【案】韶州云门山文偃禅师。姑苏嘉兴人也。姓张氏。初参睦州陈尊宿发明大旨。后造雪峰而益资玄要。因藏器混众。于韶州灵树敏禅师法席居第一座。敏将灭度遗书于广主。请接踵住持。师不忘本以雪峰为师。开堂日广主亲临曰。弟子请益。师曰。目前无异路(法眼别云。不可无益于人)师云。莫道今日谩诸人好抑不得。已向诸人道遮里作一场狼藉。忽遇明眼人见谓之一场笑具。如今亦不能避得也。且问尔诸人。从上来有什么事。欠少什么。向尔道无事亦是谩尔也。须到遮田地始得。亦莫趁口头乱问。自己心里黑漫漫地。明朝后日大有事在。尔若是根性迟回。且向古人建化门庭东觑西觑看。是个什么道理。汝欲得会么。都缘是汝自家无量劫来妄想浓厚。一期闻人说著便生疑心。问佛问祖。向上向下求觅解会。转没交涉。拟心即差。况复有言。莫是不拟心么。更有什么事。珍重。师上堂云。我事不获已。向尔诸人道直下无事。早是相埋没了也。尔诸人更拟进步。向前寻言逐句求觅解会。千差万巧广设问难。只是赢得一场口滑。去道转远有什么休歇时。此个事若在言语上。三乘十二分教岂是无言语。因什么更道教外别传。若从学解机智得。只如十地圣人说法如云如雨。犹被呵责。见性如隔罗縠。以此故知。一切有心天地悬殊。虽然如此若是得底人。道火不可烧。口终日说事不曾挂著唇齿。未曾道著一字。终日著衣吃饭。未尝触一粒米挂一缕线。虽然如此犹是门庭之说也。须实得恁么始得。若约衲僧门下。句里呈机徒劳伫思。直饶一句下承当得。犹是瞌睡汉。师云。三乘十二分教横说竖说。天下老和尚纵横十字说。与我捻针锋许说底道理来看。恁么道死马医。虽然如此且有几个到此境界。不敢望汝言中有响句里藏锋。瞬目千差风恬浪静。伏惟尚飨珍重。师上堂云。诸兄弟。尽是诸方参寻知识决择生死。到处岂无尊宿垂慈方便之词。还有透不得底句么。出来举看。老汉大家共尔商量。时有僧出来礼拜拟举次师云。去去西天路迢迢十万余。问学人簇簇地商量个什么。云。大众久立。师云。举一则语。教汝直下承当。早是撒尿著汝头上。直饶捻一毫头。尽大地一时明得。也是剜肉作疮。虽然如此汝亦须实到遮个田地始得。若未切不得掠。虚却须退步向自己根脚下推寻看。是个甚么道理。实无丝发与汝作解会与汝作疑惑。汝等各各且当人一段事大用现前。更不烦汝一毫头气力。便与祖佛无别。自是诸人信根浅薄恶业浓厚。突然起得许多头角。担钵囊千乡万里受屈。且汝诸人有什么不足处。大丈夫汉阿谁无分。触目承当得犹是不著便。不可受人欺谩取人处分。才见老和尚动口。便好把特石蓦口塞。便是屎上青蝇相似斗竞接将去。三个五个聚头地商量。苦屈。兄弟。他古德一期为尔诸人不奈何。所以方便垂一言半句通汝入路。遮般事拈放一边。独自著些子筋骨。岂不是有少许相亲处。快与快与。时不待人出息不保入息。更有什么身心别处闲用。切须在意在意珍重。师云。尽乾坤把一时将来著汝眼睫上。尔诸人闻恁么道。不敢望尔出来性懆把老汉打一掴。且缓缓子细看。是有是无。是个什么道理。直饶向遮里明得。若遇衲僧门下好捶折两脚。汝若是个人。闻说道什么处有老宿出世。便好蓦面唾污我耳目。汝若不是个脚手。才闻人举便当荷得早落第二机也。汝且看。他德山和尚才见僧上来拽拄杖便打趁。睦州和尚才见入门来。便云。且放汝三十棒。或时云见成公案自余之辈合作么生。若是一般掠虚汉。食人涎唾记得一堆。一担骨董到处逞。驴唇马嘴夸我解问十转五转话。饶尔从朝问到夜论劫。恁么还曾梦见也未。什么处是与人著力处。似遮般底。有人屈衲僧斋。也道我得饭吃堪什么共语。他日阎罗王面前不取尔口解说。诸兄弟。若是得底人他家依众遣日。若也未得切莫容易。过时。大须子细。古人大有葛藤相为处。即如雪峰和尚道。尽大地是汝。夹山云。百草头识取老僧。市门头认取天子。乐普云。一尘才举大地全收。一毛师子全身。总是汝把取翻覆思量日久岁深。自然有个入路。此事无尔替代处。莫非各在当人分上。老和尚出世只是为尔证明。汝若有少许来由。且昧尔亦不得。尔若实未得方便拨汝。则不可兄弟一等是蹋破草鞋。抛却师僧父母行脚。直须著些子精彩始得实。若有个入头处遇著一个咬猪狗脚手。不惜性命入泥入水相为。有可咬嚼。札上眉毛高挂钵囊。拗折拄杖。十年二十年拟取彻头。莫愁不成办。直是今生未得彻头。来生亦不失人身。向此个门中亦乃省力。不虚孤负平生。亦不孤负师僧父母十方施主。直须在意。莫空游州猎县横担柱杖一千二千里走趁。遮边经冬那边过夏。好山水堪取性。多斋供易得衣钵。苦屈图他一粒米。失却半年粮。如此行脚有什么利益。信心檀越把菜粒米作么生消得。直须自看。时不待人。忽然一日眼光落地到来前头将什么抵拟。莫一似落汤螃蟹手脚忙乱。无尔掠虚说大话处。莫将等闲空过时光。一失人身万劫不复。不是小事。莫据目前。古人尚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况我沙门。日夕合履践个什么事。大须努力。努力珍重。师云。汝等没可恁么了见人道著祖意。便问个超佛越祖之谈。汝且唤那个为佛那个为祖。且说个超佛越祖底道理。问个出三界。尔把将三界来看。有什么见闻觉知隔碍著尔有什么声色可与尔了了什么碗。以阿那个为差殊之见。他古圣不奈何。横身为物道个举体全真物物觌体不可得。我向尔道。直下有什么事。早是相埋没了也。尔若实未有入头处。且中私独自参详。除却著衣吃饭屙屎送尿。更有什么事。无端起得许多妄想作什么。更有一般底。恰似等闲相似。聚头学得个古人话路。识性记持妄想卜度。道我会佛法了也。只管说葛藤取性过时。更嫌不称意。千乡万里抛却老爷娘师僧和尚。作遮去就遮般打约野秃有什么死急行脚去。师上堂云。故知时运浇漓迨于像季。近日师僧北去礼文殊。南去游衡岳。若恁么行脚名字比丘徒消信施。苦哉苦哉。问著黑似漆相似。只管取性过时。设使有三个两个。枉学多闻记持话路。到处觅相似言语印可老宿。轻忽上流作薄福德业。他日阎罗王钉尔之时。莫道无人向尔说。若是初心后学。直须著精神莫空记人说。情多虚不如少实。向后只是自赚。有什么事近前。师上堂大众云集。师以拄杖指面前云。乾坤大地微尘诸佛总在里许。争佛法各觅胜负。还有人谏得么。若无人谏得。待老汉与尔谏。时有僧出云。便请和尚谏。师云。遮野狐精。师云。汝诸人傍家行脚。皆是河南海北各各尽有生缘。所在还自知得么。试出来举看。老汉与汝证明。有么有么出来。汝若不知老汉谩尔去也。汝欲得知若生缘在北。北有赵州和尚。五台山有文殊。总在遮里。若生缘在南。南有雪峰卧龙西堂鼓山。总在遮里。汝欲得识么。欲得识向遮里识取。若不见亦莫掠虚。见么见么。且看老僧骑佛殿出去也。珍重。师上堂云。天亲菩萨无端变作一条楖栗木杖。乃画地一下云。尘沙诸佛尽向遮里葛藤。便下堂。师云。我看尔诸人二三机中不能觏得。空披衲衣何益。汝还会么。与汝注破。久后诸方若见老宿举一指竖一拂子云是禅是道。拽拄杖打破头便行。若不如此。尽是天魔眷属坏灭吾宗。汝若不会。且向葛藤社里看。我寻常向汝道。微尘刹土三世诸佛。西天二十八祖唐土六祖。尽在拄杖头上说法。神通变现声应十方。一任纵横。尔还会么。若不会且莫掠虚。然虽据实实是谛见也未。直饶到此田地。未曾梦见衲僧。沙弥在三家村里不逢一人。师蓦起以拄杖划地一下云。总在遮里。又划一下云。总从遮里出去也珍重。师上堂云。和尚子。衲僧直须明取衲僧鼻孔。且作么生是衲僧鼻孔。众皆无对。师云。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普请下去。师上堂云。诸和尚子。饶尔道有什么事。犹是头上著头。雪上加霜。棺木里瞠眼。炙疮瘢上著艾燋。遮个一场狼藉不是小事。尔合作么生各自觅取个托生处。好莫空游州猎县。只欲捉搦闲话。待老和尚口动。便问禅问道向上向下如何若何。大卷抄了塞在皮袋里卜度。到处火炉边三个五个聚头。口喃喃举更道。遮个是公才语。遮个是从里道出语。遮个是就事上道底语。遮个是体语体。尔屋里老爷老娘。[口+童]却饭了只管说梦便道我会佛法了也。将知尔行脚驴年得个休歇么。更有一般底。才闻人说个休歇处。便向阴界里闭眉合眼。老鼠孔里作活计。黑山下坐鬼趣里。体当便道得个入头路。梦见么。似遮般底杀一万个。有什么罪过。唤作打底。不遇作家。至竟只是个掠虚汉。尔若实有个见处。试捻来看共尔商量。莫空不识好恶矻矻地聚头说闲葛藤。莫教老汉见捉来勘不相当捶折脚。莫道不道。尔还皮下有血么。以拄杖一时趁下。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春来草自青。师问新罗僧。将什么物过海。曰草贼败也。师引手曰。汝为什么在我遮里。曰恰是。师曰。更勃跳。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家家观世音。曰见后如何。师曰。火里蟭蟉吞大虫。问如何是云门一句。师曰。猎月二十五。问如何是雪岭泥牛吼。师曰。天地黑。曰如何是云门木马嘶。师曰。山河走。问从上来事请师提纲师曰。朝看东南暮看西北。曰便恁么领会时如何。师曰。东屋里点灯西屋里暗坐。问十二时中如何即得不空过。师曰。向什么处著此一问。曰学人不会请师举。师曰。将笔砚来。僧乃取笔砚来。师作一颂曰。举不顾 即差互 拟思量 何劫悟
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曰。游山玩水。曰如何是和尚自己。师曰。赖遇维那不在。问一口吞尽时如何。师曰。我在汝肚里。曰和尚为什么在学人肚里。师曰。还我话头来。问如何是道。师曰去。曰学人不会请师道。师曰。阇梨公凭分明何得重判。问生死到来如何排遣。师展手曰。还我生死来。问如何是父母不听。不得出家。师曰浅。曰学人不会。师曰深。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曰。汝怕我不知。问万机俱尽时如何。师曰。与我拈却佛殿来与汝商量。曰佛殿岂关他事。师喝曰。遮谩语汉。问如何是教外别传一句。师曰。对众将来。曰直得恁么时如何。师曰。照从何立。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门前有读书人。问如何是透法身句。师曰。北斗里藏身。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久雨不晴。又曰。粥饭气。问古人横说竖说犹未知向上关[木+戾]子。如何是向上关[木+戾]子。师曰。西山东岭青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河里失钱河里漉。师有时坐良久。僧问何似释迦当时。师曰。大众立久快礼三拜。师尝有颂曰。
云门耸峻白云低 水急游鱼不敢栖 入户已知来见解 何烦再举轹中泥
【析】韶州云门山文偃禅师。姑苏嘉兴人也。俗家姓张氏。初参睦州陈尊宿,发明大旨。后造雪峰而益资玄要。因藏器混众于韶州灵树敏禅师法席,居第一座。敏将灭度,遣书于广主,请接踵住持。师不忘本,以雪峰为师。
(注:古人修行,极重德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日受恩于雪峰,终身为师。)
开堂之日,广主亲临问曰:“弟子请益。”
师曰:"目前无异路。"
(注:大善知识,语不多言,直指本份事。条条大路通罗马。家家门前到长安。)
师云:“不要说今日欺谩了众位,也是不得已,才向诸位面前,强作一场狼籍。如果忽然遇见个明眼人,称作是一场笑具了。如今也顾不上这些了。暂且问一声:诸位从上来都有什么事问?缺少了什么?如果我向你说:无事的。也是在谩你。行者须到了这田地方才使得,也不可以随口乱问的。如果自已心里黑漫漫地,那么,明朝后日,大有事在。你如果是根性迟回,且向古人大德们的建化门庭中,东觑西觑,看看是个什么道理。你真想会吗?都缘是自家无量劫来妄想浓厚,一期闻人说著,便生疑心,问佛问祖,向上向下,求觅解会。转没交涉,拟心即差,况复有言!难道不拟心是么?更有什么事?珍重。”
(注:佛法是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云门此段开示,若无根性,东寻西找之辈闻之,全无受益,不知所云。关键是未尾两句,极为重要。试看:拟心即差,况复有言!这里讲的是第一义真谛。再看:莫是不拟心者是么?更有什么交涉?这里讲的是第二义俗谛。一谛二谛性相一如。离开世俗谛没有第一义谛。)
师上堂云:“我事不获已,向你们讲直下无事,早是相埋没了也。你们诸位更拟进步精进向前寻言逐句,求觅解会,千差万巧,广设问难,只是赢得一场口滑,离道更远了。有什么休息时呢?这个事呀!如果在言语上,三乘十二分教岂是无言语?因什么更道教外别传?若从学解机智得,只如十地圣人说法如云如雨,犹被呵责,见性如隔罗谷。以此故知一切有心,天地悬殊。虽然如此,若是得底人,道火不可烧口,终日说事不曾挂著唇齿,未曾道著一个字。终日著衣吃饭,未曾尝触一粒米,挂著一缕线。虽然如此,还是门庭之说也。得实得那样方才使得。如果约在衲僧门下,句里呈机,徒劳伫思。直饶一句下承当得,犹是瞌睡汉。"
(注:云门与其他家不一样,不主张机锋对唱,却主张当下承担。但承担个什么呢?且看:以此故知一切有心,天地悬殊。这里主张“无心”二字。但是,虽然始此,如果你是一个悟道得底的人,那么,道火也就不会烧到你的口。这里无碍“有心”,无心与有心在这里辩证交织在一起,这是云门理论之特色。可惜,历史上能在这里辩证着眼的不多。大多误以为云门是偏空者。殊不知,云门是一个早期的辩证中道者。)
师云:“三乘十二分教横说竖说,天下老和尚纵横十字说,与我捻针锋说底道理来看,那样说来早已是死马医。虽然如此,且有几个到得此种境界呢?不敢希望你们的言词中,有响亮之句中隐藏着锋芒。瞬目千差,风恬浪静。伏惟尚飨,珍重。”
(注:云门用语,极端犀利,剑走偏锋,稍不留神,就会误认为其见谛落边。其实不然。请注意禅师每每在关键之处,都着重指出“虽然如此”这四个字,这就是关键处,也就是云门法义辩证不落边的真实写照。前面说了左边,接下“虽然如此”,于是就补上了右边。最终性相一如,不二法门,这就是云门禅的殊胜特色。可惜,千百年来,少有人真知。)
师上堂云:“诸兄弟尽是诸方参寻知识,决择生死。到处岂无尊宿垂慈方便之词?还有透不得底句么?出来举看,老汉大家共你商量。”
时有僧出来礼拜,拟举时,师云:“去!去!西天路迢迢十万余。”
(注:古人行脚参禅,只知道第一义谛不可说,但却不知第一义谛根本说不到,何碍他说?正所谓:离开了世俗谛,没有第一义谛。恰恰不是实有一个“第一义谛”在,但它确是不可说的。此处是关键,千古伪悟皆始于此,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僧问:"学人簇簇地聚集起来商量个什么呢?"
师云:“大众久立。”
(注:一合相不可说,凡夫之人贪著其事。久说无益。但佛法是辩证的,杀活在自己。真觉者,不碍左说右说。严格讲,参禅为了见性,见性不在说与不说上。)
师云:“举一则语教你直下承当,辟如所谓的“契入”,就早已是撒屎在你的头上了。直然拈一毫头,尽大地一时明得,也是剜肉作疮。(注:以上恰指第一义谛。执着者亦是边见!)虽然如此,你也须实际到了这个田地方才始得,(注:切不可断灭了这步田地。)如果是这里面,还未能彻悟的话,切不可作个掠虚汉,昏头昏脑的孟八郎,自欺欺人了。这种糊涂虫,不向自己的根脚下推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道理。实在是没有一丝一发可以与你们作语言文字之解会的,更不可与你们生疑惑了。(注:非也!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你们这些人,个个自己大用当前的一段因缘之事,本来就不必烦劳你自己的一毫一丝的气力,便与祖佛无二无别。(注:既然无别,为什么有凡夫与不觉者存在呢?这是一个大问题,不可草草。否则,纯粹鸡汤,忽悠不懂者。千古嘴皮子,皆源于对真实的误读误解。)这原是诸位自己的信根浅薄,恶业浓厚,突然起来了许多分别取舍之头角来,担着钵囊千乡万里的行脚受苦,岂不冤屈。况且你们诸位有什么不足之处,凡是大丈夫又有谁无分呢?人人皆有不足之处。如果能够做到触目承担得,即[七识如染~只鉴不择]时,犹是不被相转,于驴见马见之当下,不粘不滞,便不可再受他人所欺谩。此乃恰是取人类清净意根处之显现功能也。才见老和尚动口,便用一物蓦然塞其口。(注:好话坏话,全是老和尚意识分别之心。行者到这里应当起疑情了。否则,将被老和尚的舌头给谩了。)就好象屎上的青蝇相似斗竞不停,三个五个聚头商量,苦啊!屈啊!徒增烦恼,浪费生命。兄弟!前辈古德大家,于一期生命中为你们不奈何,所以才方便垂下一言半句,只为通达你们的入道方便。就这样的事,暂且先放一边,你们个个独自提点出一些筋骨要事来,这难道不是少许的相亲(契入)之事吗?快呀!快呀!时不等待人。机会难得,出息不保入息,诸法无常迅速,哪还有什么身心浪费在别处闲用哉!你们要切须注意,净虑思维。珍重。"
(注:佛法本身就是辩证法。云门惜字,历称一字禅,但其开示却为洋洋洒洒,悲心切切。读者若没有辩证思维的功底,欲读懂云门之深意,怕也是:屎上青蝇相似斗,竞接将去。若未能独自著些子筋骨,还真不好与云门和尚相亲近也。)
师云:“尽乾坤一时把将来,著汝眼睫上,(注: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此处喻性。)你们这些人能够闻到那里面的大道吗?(注:此道即是性。)不敢希望你能站出来“性躁"一把,打我老汉一掴。且慢!缓缓地仔细看看,是有是无?这里到底存个什么道理?(注:性一相异。老和尚搞怪,忽悠后学者。)直饶向这里明白了,如果是遇到衲僧我的门下,也要槌折两脚。(注:一谛无脚相,何言槌折二字?忽悠不上税。二谛离脚无行,何言开悟?诸佛降世,亦有两足尊之说。却不可抱着“真如”二字,大兴啃老族。释迦已然被孽子们啃得面目皆非了。)你如果是个人,就应该知道众生皆有之清净意根,听说过大道在什么地方有老宿者出世呢?大道如来,法尔如是,这恰好是向我脸上唾污,脏我耳目也。兄弟们应当深晓,我等及众生之本来面目,即是<法华经>中所言的“清净意根”。你如果还是个明白人,即没有一定的手脚方便,才听了他人的举似,就以为是道理,荷得承受了,殊不知,早已经落入第二机了。(注:第一机不可说,亦不可知,悟了便用即是。何必啰啰嗦嗦!)你们且看看,德山和尚才见僧来,拿起拄仗便打。(注:德山当年见狗来,不知打不打?若打即随境转。若不打,亦是分别心。总之,皆是意识心在作怪。后人无知,专在此处下功夫,说三道四,败坏他家男女也!)睦州和尚才见僧入其门,便云:“现成公案,放汝三十棒。”你们这些后辈人应该怎样认知呢?(注:若只会见人放棒者,与狗见骨头即扑者,无二无别。心随物转,却不知物转之旋中,恰是佛之真性也。真觉者,不在是不是,非不非上。)如果只是一群掠虚的汉子,虚头八脑,食古人之牙慧,嚥他人之口水,记得一堆一担的啰嗦,到处行脚驰骋口争,争强斗狠,驴唇马嘴夸自己解得问答十转五转之机锋转语,饶你从朝问到夜,论劫那个样子,你还能梦见那个吗?(注:和尚你想要梦见什么?真如吗?)什么处是与人著力处?这象这般的有人委屈了纳僧的斋饭,也要讲一句我得应该吃这个饭的道理。待来日,到了阎王面前,看你还敢口说。诸位兄弟!如果是个得底(见道)的人,就应该随缘了业,他家依众缘打发日子。如果这也做不到,切不要草草过日子,混吃等死。大须仔细方好!古人大有葛藤处为相,这就犹如雪峰和尚讲:尽大地皆是你。(注:笔者代一句:什么是你?)夹山和尚道:百草头上荐取老僧,闹市里识取天子。乐普和尚道:一尘才举大地全收,一毛头狮子全身总是。你如果能够把这些反复思量,日久岁深,自然有个入路。这种事,只有个人来,没有一个替代处。没有一个不是在当人的分上。天下老和尚出世,只是为了给你证明。如果你真的有了少许的由来(因缘),就是想欺骗你,也是不可能的。你如果确实未能得悟,再想方便的点拨你,也是不可能的。所谓提点,只是启发你的觉性。若根不净,驴年马月。兄弟!一等是蹋破草鞋,拋却师长父母行脚,直须著些子精彩始得。如果真的有了个人头入手处,遇著咬猪狗脚手,不惜性命入泥入水相为,有可咬嚼,眨上眉毛,高挂钵囊。拗折拄仗,十年二十年辨取彻头,莫愁不成办佛事。(注:修行本是一个骗局。因其愚痴,巧设方便之局。觉性本身与成不成办,以及十年二十年亳无搭界之处。<经>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此之谓也。)直得今生未得彻头,来生亦不失人身也。向这种法门中,还是省力的,也不虚辜负平生,亦不辜负师长与父母以及十方施主。大家要直须在意啊!不要白白地游州猎县,横担拄杖一千里二千里的跑来跑去,在这边经冬天,在那边过夏天,好山好水,一任玩取,多受供养,易得衣钵,苦屈啊!图他施主一粒米,失却自身半年粮。如此行脚,有什么益处?(注:可见当时盲目行脚,滥嚼禅句,已经到了严重破坏释迦法义之正确传承的地步。)
信心檀越(施主)把菜粒米作什么来消得呢?直须自己看,时候不会等待人,忽然一日,眼光落地,在你的前头,将是什么在等待你呢?切不可一任那落汤的螃蟹,手忙脚乱,这时已然没有你掠虚说大话的时候了。切莫将时光等闲空过了,一失人身,万劫不复,这可不是小事情。不要根据目前俗子们,竞说一些: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话来欺骗自己,况我沙门日夕合履,实践个什么事?大须努力,努力。珍重。"
(注:法无定法,法本心生,心灭法亦灭,岂有心外法。法不在外,何言外求?法非外求,何不向己内心深处之清净意根处下手?说东道西,赞南贬北,无非皆是意识拣择之产物。不可取,应远离。笔者认为:推窗即见月,见月无远近,非大小,莫圆缺。大道至简,切莫啰哩啰嗦。)
师云:“你等没得可作了吗?见人说了个祖意,便攀缘个超佛越祖的意趣,无非就是平添了一些谈吐之资。你将唤什么为佛呢?哪个又是祖呢?且说出个超佛越祖的道理看看?如果要问个出三界,那么,就请把个三界出来看看。又有什么见闻觉知隔碍著你呢?(注:若能以意识再现真实者,是为觉。)又有什么声色可与你把握吗?声色本幻,亦无自性,把握亦幻,何必执着?了了什么碗,以阿那个为差殊之见。(注:见见之时,见非所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他古圣不奈何,横身为物,道个举体全真,物物觌体不可得。(注:法法不相到,何必欲他求。)我若向你道:直下有个什么事在,早已是被相埋没了也。实应于沒有人头的地方,私下里独自参详。除却著衣吃饭屙屎送尿,更有什么事。无端起许多妄想作个什么呢?(注:著衣吃饭屙屎放尿皆是妄想之果报啊!人类离开了妄想,早就憋坏了!冻僵了!饿疯了!佛法不离世间法。离世觅菩提,犹如寻兔角。石女生娃要不得啊!人类离开了意识,没有了妄想,又到哪里去觉呢?)更有一般的恰似等闲者,相似聚头,机锋戏语,学得个古人之话路,摇唇鼓舌,识性记持,世智辩聪,妄想卜度,声称我会佛法了。只管说葛藤,取性过时,更有犹嫌不称意者,千乡万里抛却老爷娘师长和尚作这般底去就。这些都是打野食的汉。有什么死急之事,跑来行脚呢?"
(注:禅师有言:应知你抬脚离家时,早己是千里万里了。然而,虽说如此,若不行脚焉知已错?佛法始终是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离开人类的意识,谈论佛法,犹如石女在生娃。即可笑,又可悲。佛法不坏世间法,就是佛法的核心本质。此处不懂,参禅无益。)
师上堂云:“故知时运浇醨,迨于像季。近日师僧北去礼文殊,南去游衡岳,如果只这么游山玩水的行脚僧,名字虽称为比丘,但却徒消费施主的信施,苦哉!苦哉!问他个问题,状似黑漆桶一般。只管取性过日子。说什么都往“真如”上滥靠。(注:当下有言:"蚂蚁石头都是佛"以及和尚亦言:“哪个不是哪个啊!”)设使有三个二个,枉学多闻的,记持话路,背诵一些公案偈句,到处觅其相似之语言,印可老宿。全不知祖师公案重在活路。这些禅和子们,慢心上扬,轻忽上流,作薄福业。不思功德,只看福德,他日阎王爷钉你时,可别说没有人提醒过你。如果你是个初发心的后学,直须著满精神,切莫空记人说。他方皆是口水,不是你自觉性所生发的,人类行持,多虚不如少实。将来必是自赚。何以故?法则使然也。还有什么事吗?进前来!"
(注:历史上有二个学佛之误区,千百年以来,流行至今,不可不谈。一者,证取真如。此观点为当下大德们普遍认持。殊不知“真如”与你无关,证亦不得,不证自在。何劳你身心疲惫的忙来忙去呢?!二者,打死六七识,声言灭意识,意识不灭,成佛无望。把意识作为成佛作祖的大敌。古今千年之历史,持这种观点的始终占据了主流地位。由此,时至今日,佛法衰微,此观点的误导性,起了绝大部分的作用。当前世界文明已然进入了信息时代,手机人手一个,电脑普及人家,再提倡灭意识,证真如者,已然是风过影灭,没有气候了。当前盛世开明,恰是回归释迦法义之本怀的大好时机。真行者,大须努力,恰自珍重。)
师上堂,大众云集,师以拄杖指面前云:“乾坤大地微尘诸佛总在里许争佛法,各觅胜负,还有人谏言得出吗?如果无人谏得,待老汉与你谏。”
时有僧出来,云:“那就请和尚谏吧!”
师云:“这野狐精。”
(注:笔者代言:二精一对,毫不差钱。何以故?若阿那个本不可说,何生一问耶?若阿那个可说,和尚为何不道,却问学人谏得谏不得?此公案难解,不在法义上,恰在老和尚的舌头上。正所谓:无事生非也。)
师云:“你们这些人傍家行脚,皆是河南河北,各各尽有生缘所在,还有自知的吗?试出来举看!老汉与你证明一下。有么,有么?(注:和尚猴急什么?有话慢慢说。)出来!你如果不知的话,待老汉我谩你去了也。你应当知道:如果生缘在北,北有赵州和尚,五台有文殊,总在这里。(注:真觉者,哪个不在这里,东奔西跑的干什么?!)如果生缘在南方,南有雪峰卧龙,西堂鼓山,总在这里。(注:他们也在这里,一个都不少!)你还想认识他们吗?就在这里识取。如果不见的话,也不要掠虚过时。好生把握当下。见得么?且看老僧骑着佛殿出去了,你们在心中能够看得到吗?珍重!"
(注:和尚骑佛殿升天,肉眼看不见,心眼恰得见,为什么?参!)
师上堂云:“天亲菩萨无端变作一条栗木杖。”于是画地一横,云:“尘沙诸佛尽向这里葛藤。”便下堂。
(注:此语法义颇深。天公的亲家大地菩萨,生发出了一些株栗树,人以其木做成了木杖。于是诸佛闲来生事,说三道四,引东喻西,指南道北,言上闻下的一通忽悠,六道众生于是就闻鸡起舞,蠢蠢欲动,正所谓:佛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备得解。解来解去,法尘源于色尘。天亲菩萨若不种树,诸佛大人何来葛藤耶?)
师云:“我看你们这些人,二三机中不能构得。空披衲衣有何益呢?汝还会得么?与你注破吧!将来诸方行脚若见到老宿者,举一指,竖一拂子,云是禅,是道,你就上去打破其头,转身便走。如果不如此,尽是一些天魔眷属,坏灭吾宗。(注:由此可见云门禅师的时代里,这种孽子风范已然尉然成风了。难怪后世禅宗衰败极快。)你若不会这样的打头法,且向那葛藤社里看去。皆是一些伤风败俗的玩艺儿。什么一喝一棒的坏我宗门也。我平常就向你们讲:微尘刹土,三世诸佛,西天二十八祖,唐土六祖,尽在拄杖头上说法,神通变现,声应十方,一任纵横,你还会么?(注:笔者代言一句:我会不会且置,和尚于杖头听到了什么?)若不会,且莫掠虚。然中据实,实是谛见也未?(注:平常自然之中,就是真实。真实本是见谛。真行者,应以见谛示人。)直绕到此田地,未审梦见衲僧沙弥在。三家村里不逢一人。"
(注: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此处“三家村”暗喻“法报化”三家,无一人暗喻实无一众生可度也。)
师蓦然而起,以拄杖划地一下,云:“总在这里。”又划一下,云:“总从这里出去。珍重!”
(注:总在这里,这里的主语是指性。接下,总从这里出去,出去的主语,是指相。在与出去是一对关系,行者领悟了二者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见到了性。然而此“见”不是肉眼之色见,而是心眼之悟见。此种心眼恰在人类的清净意根处,而此种悟见唯六道中,人类之独有。)
师上堂云:"和尚子,衲僧直须明取衲僧鼻孔。且道一句,什么是衲僧鼻孔?”
众无人以对。
(注:这里的“鼻孔”喻意:法性。宗门有言,若明心见性之人,即可与诸佛菩萨同一鼻孔出气者,此之谓也。)
师云:“摩诃般若波罗蜜。今日大普请,下去。”
(注:圣者吉言:我今日普请大家到彼岸。可惜,无人理会。宗门衰亡之气已然也。)
师上堂云:“诸位和尚子,让你们道:有什么事要问吗?已然是头上安头了。本来无一事,再问,恰是雪上加霜,棺材里瞠眼,灸疮瘢上著艾燋。这样的一场狼籍,总不是小事,你会作么生呢?各位觅取个托生处才好。莫白白地游州猎县,只会捉弄一句弱闲话语。一但老和尚口动了,就上来问禅,问道,向上向下,如何若何,大卷抄了塞在皮袋里卜度,到处火炉边三个,五个聚头,口喃喃举似,更称道言:这个是公才语,这个是从理道出,这个事就事上道,这个是体语。体你个老爷老娘!噇却了饭,只管说梦,便道我会佛法了也。将知你行脚驴年得个休歇吗?(注:洋洋洒洒,恨铁不成钢。事也不是,体也不是,和尚认为哪一个是呢?历史上后人多有误解龙树菩萨只破不立,其实,破之当下,已然立起了一层关系也。此种关系本身就是性。性不在相上,恰恰是在相与相之关系上体现。这一点释迦在父母二经上说得明明白白。有兴趣者,可参看<心经>与<金刚经>。)更有一般底,才闻人说个休歇处,(注:四禅八定。)便向阴界里闭眉合眼,老鼠孔中作活计,黑山下坐,鬼趣里体当。便道得个人头路,梦见么?(注:和尚真是悲心切切,话痨成癖。)似这般底,打杀一万个,有什么罪过?唤作打底,不遇作家,至竟只是个掠虚。你若实有个见处,试捻来看看,共你商量。(注:和尚要商量个什么呢?和尚的实有见处是什么?)莫空不识好恶,矻矻地聚头说闲葛藤,莫教老汉见捉来,勘不相当槌斫你脚。如果只是说不道,你还是皮下有血的汉子吗?到处跑来跑去的受屈作苦干什么?这种灭胡种性,尽是野狐群队,总在这里作什么?"以柱杖一时打散。
(注:一个好的禅师,应在机锋对唱上接引对方,而不是教育,批评,训斥,道理长篇大论,气势磅礴地棒喝弟子。看来当下禅风的不佳,因缘皆在古圣大德们的榜样上。言语与见谛同在,禅风与般若齐观。)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师曰:“春来草自青。”
(注:大义从心发,于心不可执,成就一切义,无速亦无迟。人类当于清净意根处彻见佛法大意!)
师问新罗僧:“将什么物过海?”
僧曰:“草贼败也。”
师引手曰:“你为什么在我手里?”
僧曰:“恰是。"
师曰:“更哱跳。”
(注:和尚玩“禅语”,恰与前面长篇大论的开示语,判若两人。大有解行不一之嫌。)
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
师曰:“家家观世音。”
曰:"见后如何?"
师曰:"火里蛤蟉吞下大虫。"
(注:哪个不是大虫。何言吞不吞耶?)
问:“如何是云门一曲?”
师曰:“腊月二十五。”
(注:此曲听过吗?)
问:“如何是雪岭泥牛吼?"
师曰:“天地黑。”
(注:天地若无光,泥牛也会害怕。)
曰:“如何是云门木马嘶鸣?”
师曰:“山河走。”
(注:人要是开悟后,铁牛也会放屁了。)
问:“从上来事请师提纲。”
师曰:“朝看东南,暮看西北。”
(注:法无高下,一鉴了然。)
曰:“就这样领会时如何呢?”
师曰:"东屋里点灯,西屋里暗坐。"
(注:若有一个“领会”在,早已是头上安头了。所以说:修行本来一个骗局。)
问:“十二时中,如何即得不空过?”
师曰:“向什么处生发出来这一问呢?”
(注:法尔如是,放下自我,本然如此。有什么空过不空过的呢?)
曰:"学人不会,请师举。”
师曰:“将笔砚来。”
僧乃取笔砚来,师作一颂曰:
“举不顾,即差互,拟思量,何劫悟。”
(注:性无空过时,何劳再修持。)
问:“如何是学人自己?”
师曰:“游山玩水。”
曰:“如何是和尚自己?”
师曰:“赖遇维那不在。”
(注:当下即是自己。)
问:“一口吞尽时如何?”
师曰:“我在你肚子里。”
曰:“和尚为什么在学生肚子里?”
师曰:“还我话头来。”
(注:你问的是什么,自己却不清楚。可惜了。)
问:“怎么讲?"
师曰:“下去!”
曰:“学人不会,请师道。”
师曰:“阇黎公凭分明,何得重判?”
(注:切莫头上安头。)
问:“生死到来如何排遣?"
师展手曰:“还我生死来。”
问:“如何是父母不听不得出家?"
师曰:“浅。”
曰:“学人不会。”
师曰:“深。”
(注:法无定法,深浅因缘而定。)
问:“如何是学人自己。”
师曰:“你怕我不知。”
问:“万机俱尽时如何?”
师曰:“与我拈却佛殿来与你商量。”
(注:龟毛兔角何须商量。性无来去,亦无俱尽。待到能所双亡,有无俱遣时,剩下的只是一个名相。)
曰:"佛殿岂关他事?"
师喝曰:“这谩语汉。”
问:"如何是教外别传一句?"
师曰:“对众问将来。”
(注:笔者代一句:对众公开!)
曰:“直到那个时候如何?”
师曰:“照从何立?”
(注:清净意根。一切照见皆从清净意根而生发。<经>曰:以无住本,立一切法。)
问:“如何是和尚家风?”
师曰:“门前有读书人。”
(注:禅和子行脚不读书,是一大弊病。)
问:“如何是透法身句?”
师曰:“北斗里藏身。”
(注:月光圆润。)
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曰:“久雨不睛。”
(注:雨多成灾。)
问:“古人横说竖说犹未知向上一关棙子,如何是向上一关棙子?”
师曰:“西山东岭青。”
(注:关键是二者之间的关系。即东岭西山两目青。所谓见性,见得就是这个关系。)
僧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曰:“河里失钱河里摝。”
(注:凡能来的,即是你前面丢失的。)
师有时坐良久。
僧问:“何似释迦当时?”
师曰:“大众久立,快礼三拜。”
师当有颂曰:
“云门耸峻白云低,水急游鱼不敢栖,入户己知来见解,何烦再举轹中泥。”
(注:云门禅力透纸背,始于辩证。辩证者,关系也。是法则,是规律,六道众生不可抗拒。云门禅风,峰峻云低,栖石而立,游鱼水急。譬喻人类于清净意根处,无住为本,如染不择,六识入户方生见解之意识,此乃恰是明心之时,当下转身,契入关系法则之中,即是见性,即是向上一路。也就是六祖所言的本来面目。)
有诗言:
云门义旨辩证出。
精彩始得似文殊。
虽然如此栖石立。
自看当须天地书。
公案第六十八则 <原孚上座>
【案】太原孚上座遍历诸方名闻宇内。尝游浙中登径山法会。一日于大佛殿前有僧问。上座曾到五台否。师曰。曾到。曰还见文殊么。师曰见。曰什么处见。师曰。径山佛殿前见。其僧后适闽川。举似雪峰曰。何不教伊入岭来。师闻乃趋装而迈。初上雪峰廨院憩锡。因分甘子与僧。长庆棱和尚问。什么处将来。师曰。岭外将来。曰远涉不易担负得来。师曰甘子甘子。方上参雪峰礼拜讫立于座右。雪峰才顾视。师便下看主事。异日雪峰见师乃指日示之。师摇手而出。雪峰曰。汝不肯我。师曰。和尚摇头某甲摆尾。什么处不肯和尚。曰到处也须讳却。一日众僧晚参。雪峰在中庭卧。师曰。五州管内只有遮和尚较些子。雪峰便起去。雪峰尝问师曰。见说临济有三句是否。师曰是。曰作么生是第一句。师举目视之。雪峰曰。此犹是第二句。如何是第一句。师叉手而退。自此雪峰深器之。室中印解师资道成。师更不他游而掌浴室焉。一日玄沙上问讯。雪峰曰。此间有个老鼠子。今在浴室里。玄沙曰。待与和尚勘破。言讫到浴室遇师打水。玄沙曰。相看上座。师曰。已相见了。玄沙曰。什么劫中曾相见。师曰。瞌睡作么。玄沙却入方丈白雪峰曰。已勘破了。雪峰曰。作么生勘伊。玄沙举前语。雪峰曰。汝著贼也。鼓山晏和尚问师。父母未生时鼻孔在什么处。师曰。老兄先道。晏曰。如今生也。汝道在什么处。师不肯。晏却问。作么生。师曰。将手中扇子来。晏与扇子再征之。师默置。晏罔测。乃驱之一拳。师在库前立。有僧问如何是触目菩提。师踢狗子作声走。僧无对。师曰。小狗子不消一踢。师不出世。诸方目为太原孚上座。终于维扬。【析】太原孚上座。遍历诸方,名闻丛林,尝游浙中,登径山法会。
一日,于大佛殿前,有僧问:"上座曾到五台否?"
师曰:“曾到。”
曰:“还见文殊么?”
师曰:"见。"
曰:“什么处见?”
师曰:"径山佛殿前见。"
其僧后适闽川,举似雪峰。
峰曰:"何不教他入岭来?"
师闻后,乃趋装而迈,初上雪峰,廨院憩锡。因分柑橘与僧,长庆稜和尚问:"什么处将来?"
师曰:“岭外将来。”
曰:“远涉不易,担负得来。”
师曰:“柑子。柑子。”
(注:禅师相见,勘验为最。“担负得”暗喻法性。然法不孤起,性未离柑,何处不菩提。柑子者,是也。恰似庭前柏树子。)
方上参雪峰,礼拜讫,立于座右。
雪峰才顾视,师便下去看望主事了。
异日,雪峰见到师,乃指太阳示之。师摇手而出。
雪峰曰:“你不认可我吗?"
师曰:“和尚摇头,我即摆尾,什么处不肯和尚呢?”
曰:“到处也须讳却。”
(注:入乡随俗,随缘方好。)
一日,众僧晚参,雪峰在中庭卧。
师曰:“五州管内只有这和尚较些子。”
雪峰便起来走去。
(注:赵州云:佛之一字我不忍闻。何由你来:较些子?)
雪峰曾问师云:“听说临济有三句勘验于人者,是这样么?”
师曰:“是。”
峰曰:“什么是第一句。”
师举目视之。
峰曰:“此还是第二句,如何是第一句?"
师叉手而退。
(注:古人以叉手喻示:阿那个不可说。)
自此雪峰深器之,室中印解,师资道成。师也不再他方游访了,只是掌管寺内浴室事宜。
一日,玄沙上来问讯,雪峰曰:“此间有个老鼠子,今在浴室里。”
玄沙曰:“待我给和尚勘破他。”
言后,即到浴室,遇师打水,玄沙曰:“相看上座。”
师曰:“已然相见过了。”
玄沙曰:“什么尘劫中相见过?”
师曰:"睡糊涂了吗?"
(注:阿那个何时不见?)
玄沙回至方丈告知雪峰,曰:“我已经勘破了他。”
雪峰曰:“你是怎么勘验他的?”
玄沙即举前语。雪峰曰:“是你著鬼了呀!”
(注:自己败草,却不知。)
鼓山晏和尚问师:“父母未生时鼻孔在什么处?”
师曰:“老兄你先道。”
晏曰:“如今生也,汝道在什么处?”
师不肯。
晏却问:“和尚作么生?”
师曰:“将手中扇子递过来。”
晏子与扇,再问之。
师默默然。晏子罔测,乃殴之一拳。
(注:笔者代言一句:此问太迟了。)
师在库前立,有僧问:“如何是触目菩提?”
师踢狗子作声跑了。
(注:这个就是。)
僧无言以对。
师曰:“小狗子不消一踢。”
(注:菩提恰在这里!)
师不出世,诸方仰慕其为:太原孚上座。终于维扬。
有诗言:
上座原孚文殊颜。
法会径山佛殿前。
雪峰问讯第一句。
狗子不消菩提缘。
公案第六十九则 <子仪心印>
【案】杭州天竺山子仪心印水月大师温州乐清县人也。姓陈氏。初游方谒鼓山。因问曰。子仪三千里外远投法席。今日非时上来乞师非时答话。鼓山曰。不可钝置仁者。师曰。省力处如何。鼓山曰。汝何费力。师自此承言领旨。便往浙中。钱忠懿王聆其道誉。命开法于罗汉光福二道场。海众臻凑。师上堂示众曰。久立大众。更待什么不辞展拓。却恐误于禅德。转迷归路时寒珍重。僧问。如何是从上来事。师曰住。僧曰。如何荐。师曰。可惜龙头翻成蛇尾。有僧礼拜起将问话。师曰。如何且置。其僧乃问。只如兴工之子。还有相亲分也无。师曰。只待局终不知柯烂。问如何是维摩默。师曰谤。僧曰。文殊因何赞。师曰。同案领过。僧曰。维摩又如何。师曰。头上三尺巾手里一枝拂。问如何是诸佛出身处。师曰。大洋海里一星火。僧曰。学人不会。师曰。烧尽鱼龙。问丹霞烧木佛意旨如何。师曰。寒即围鑪向猛火。僧曰。还有过也无。师曰。热即竹林溪畔坐。问如何是法界义宗。师曰。九月九日浙江潮。问:诸余即不问。如何是光福门下超毘卢越释迦底人。师曰。诸余奉衲。僧曰。恁么即平生庆幸去也。师曰。庆幸事作么生。其僧罔措。师喝之。师将下堂。僧问:下堂一句乞师分付。师曰。携履已归西国去。此山空有老猿啼。问鼓山有掣鼓夺旗之说师且如何。师曰。败将不忍诛。僧曰。或遇良将又如何。师曰。念子孤魂赐汝三奠。问世尊入灭当归何所。师曰。鹤林空变色真归无所归。僧曰。夫子必定何之。师曰。朱实殒劲风繁英落素秋。僧曰。我师将来复归何所。师曰。子今欲识吾归处。东西南北柳成丝。问:如何修行即得与道相应。师曰。高卷吟中箔浓煎睡后茶。师回故里。雍熙三年示灭。门人闍维收舍利建塔【析】杭州天竺山子仪心印水月大师。温州乐凊县人也,俗家姓陈氏。初游方谒鼓山,因问曰:“子仪三千里外远投法席,今日非时上来,乞师非时答话。”
鼓山曰:“不可钝置仁者。”
(注:佛缘沧海,岂道非时?)
师曰:“省力处如何?”
鼓山曰:“汝何费力?”
(注:佛法乃辩证,没有费力者,何言省力来。)
师自此承言领旨,便往浙中。钱忠懿王聆听其道誉,命开法于罗汉、光福二个道场,海众臻凑。
师上堂示众曰:“久立,大众!更待什么呢?不辞展拓,却恐误于禅德,转迷了归家之路。时寒,珍重!"
(注:古人专注于自悟。不提倡明说直点,关键是怕误人子弟,今人不然,明说了,也不懂。还要自视清高,仿佛他已然证到了“真如”似的。稍不合己意,便又棒又喝的乱来一气,口中喃喃,不干不净,碎嘴唠叨,仿佛他已得了个禅似的。更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爷也不是,娘也不是,你若问他:什么为是?他就回答你:不可说。既然不可说,你又在这里唠唠叨叨地说些个什么呢?无聊充斥着当下的禅风。而古禅师们的法义见谛,却忘得一干二净了。悲兮!)
僧问:"如何是从上来事?"
师曰:"住。"
(注:若无住者,何言来去?)
僧曰:“如何荐?”
师曰:“可惜龙头翻成蛇尾。”
(注:本无一事,何须再荐。)
有僧礼拜,起将问话,师曰:“如何且置。”
其僧乃问:“只如兴工之子,还有相亲的分吗?”
师曰:“只待局终,不知柯烂。”
(注:只见当下。)
问:"如何是维摩默?"
师曰:“谤。”
(注:切莫错下注脚。)
僧曰:“文殊因何赞?”
师曰:"同案领过。”
(注:赞亦本幻。)
僧曰:“维摩又如何?”
师曰:“头上三尺巾,手里一枝拂。”
(注:平常平常。)
问:“如何是诸佛出身处?"
师曰:“大洋海中一星火。”僧曰:“学人不会。”
师曰:“烧尽鱼龙。”
(注:无住之本本无本,烧尽鱼龙眼不瞎。法无二边一如趣,诸佛星海本一家。)
问:“丹霞烧佛,意旨如何?”
师曰:“寒即围炉向猛火。”
(注:取暖之本能。大道无痕,本然即佛。)
僧曰:“还有过错吗?”
师曰:"热则竹林溪畔坐。"
(注:何错之有?)
问:“如何是法界义宗?”
师曰:“九月九日浙江潮。”
(注:如义如来。)
问:“诸余即不问,如何是光福门下超毗卢,越释迦底人?”
师曰:“诸余奉纳。”
(注:凡圣一如。笔者代一句:不问最好!)
僧曰:“如果是这样,就平生庆幸了啊!”
师曰:“庆幸什么?”
(注:多此一举!)
其僧罔顾不知所措。师便喝之。
师将下堂,僧问:“下堂一句,请师分付。”
师曰:“携履己归西国去,此山空有老猿啼。”
(注:达摩己去,空留猿啼。岂不悲兮!)
问:“鼓山有掣鼓夺旗之说,师且如何?”
师曰:“败将不忍诛。”
(注:佛法无诤,有争则改。)
僧曰:“如果遇上良将怎么办?”
师曰:“念子孤魂,赐汝三奠。”
(注:三心不可得,何必逞强好胜。)
问:“世尊入灭,当归何处?”
师曰:“鹤林空变色,真归无所归。”
(注:万法归一,一归万法。)
僧曰:“夫子必定何之?”
师曰:“朱实殒劲风,繁英落素秋。”
(注:大道归于平淡。)
僧曰:“我师将来复归何所?”
师曰:“子今欲识吾归处,东西南北柳成丝。”
(注:大自然是最好的归宿。)
问:“如何修行即得与道相应。”
师曰:“高卷吟中箔,浓煎睡后茶。”
(注:去掉火性,回归平常。)
雍熙三年示灭,门人阇维收舍利建塔。
有诗言:
水月大师荐龙蛇。
子仪心印岂烂柯。
文殊同案鱼龙尽。
携履猿啼早过河。
公案第七十则 <天皇道悟>
【案】荆州天皇道悟禅师。婺州东阳人也。姓张氏。神仪挺异。幼而生知,长而神俊。年十四恳求出家父母不听。遂誓志损减饮膳。日才一食,形体羸悴。父母不得已而许之。依明州大德披削。二十五杭州竹林寺具戒。精修梵行,推为勇猛。或风雨昏夜,宴坐丘冢。身心安静,离诸怖畏。一日游余杭。首谒径山国一禅师,受心法。服勤五载。唐大历中抵锺陵。造马大师,重印前解,法无异说。复住二夏。乃谒石头迁大师而致问曰:“离却定慧以何法示人。”石头曰:“我这里无奴婢,离个什么。”曰:“如何明得。”石头曰:“汝还撮得空么。”曰:“恁么即不従今日去也。”石头曰:“未审汝早晚従那边来。”曰:“道悟不是那边人。”石头曰:“我早知汝来处。”曰:“师何以赃诬于人。”石头曰:“汝身见在。”曰:“虽如是毕竟如何示于后人。”石头曰:“汝道阿谁是后人。”师従此顿悟。于前二哲匠言下。有所得心罄殚其迹。后卜于荆州当阳柴紫山。五百罗汉翱翔之地也。学従依附,驾肩接迹。都人士女向风而至。时崇业寺上首。以状闻于连帅迎入城。郡之左有天皇寺。乃名蓝也,因火而废。主寺僧灵鉴将谋修复,乃曰:“苟得悟禅师为化主,必能福我。”乃中宵潜往哀请,肩舁而至。遂居天皇。时江陵尹右仆射裴公。稽首问法,致礼勤至。师素不迎送。客无贵贱皆座而揖之。裴公愈如归向。由是石头法道盛于此席。
僧问:“如何是玄妙之说。”师曰:“莫道我解佛法。”僧曰:“争奈学人疑滞何。”师曰:“何不问老僧。”僧曰:“问了也。”师曰:“去,不是汝存泊处。”
师元和丁亥四月示疾。命弟子先期告终。至晦日,大众问疾。师蓦召典座。典座近前。师曰:“会么。”对曰:“不会。”师乃拈枕子抛于地上。即便告寂。寿六十,腊三十五。以其年八月五日塔于郡东。
【析】荆州天皇道悟禅师。婺州东阳人也。姓张氏,神仪挺异,幼而生知,长而神俊。年十四,恳求出家,父母不听,遂誓志损减,饮膳日中一食,形体赢悴,父母不得己而许之。依明州大德披削,二十五岁于杭州竹林寺具戒。精修梵行,推为勇猛,或风雨昏夜,宴坐丘冢,身心安静,离诸怖畏。一日游余杭,首谒径山国一禅师,受心法,服勤五载。唐大历中,抵钟陵造马大师,重印前解,法无异说。复住二夏,乃谒石头希迁大师处,而致问曰:“离却定慧,以何法示人?”
石头曰:“我这里无奴俾,离个什么?”
(注:定慧等持,何必再离!)
曰:“如何明得?”
石头曰:“你还能撮磨虚空吗?”
(注:虚空不可撮,也不用撮。同理,定慧也不用离,也不可离。)
曰:“若是这样的话,就不再以当下离去了吗?”
石头曰:"不知道你早晚要从哪边来呢?"
(注:参公案首先要抓住主语,否则,难以下手。“主语”不统一,就象民主有两个标准,怎么说都有理,但最终欺骗的是自己。)
曰:“道悟不是那边人。”
石头曰:“我早知你的来处。”
(注:凡有来去,就不是。禅师勘验的是见性,不是见相。)
曰:“和尚为什么赃诬于我呢?”
石头曰:“你还有身见在。”
曰:"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毕竟怎么样接引后人呢?"
石头曰:“你道阿谁是后人?”
师从此顿悟玄旨,从前二位哲匠言下有所得心,罄殚其迹。
(注:凡彻悟者,必是彻悟到实相无相之本质。)
师后至荆州当阳紫山,学徒低附,驾肩接迹,都人士女向风而至。
时崇业寺上首,以状闻于连帅,迎入城郡之左,有天皇寺,乃名蓝也,因火而废。主寺僧灵鉴将谋修复,乃曰:“苟得悟禅师为化主,必能福我。”
于是乃中宵潜往道悟处哀请主持,肩舁而至。遂居天皇。史称天皇道悟。
时江陵尹右仆射裴公稽首问法,致礼殷勤。师从来不加迎送,即不涉世俗之礼,客无贵贱,皆座而揖之。裴公见状,更加欣慕归向也。由此,石头道法盛行于当下。
有僧问:“如何是玄妙之说?”
师曰:“不要认为我是在讲佛法?”
(注:笔者代一句:和尚在讲什么法?)
僧曰:“学人如果有疑惑的话,应该怎么办?”
师曰:"何不问老僧?"
(注:请把你的疑惑呈上来。这是典型的“概念关”,即你疑惑什么呢?此疑惑的概念内涵是什么?呈上来,我给你破掉它,你就解脱了。)
僧曰:“我问了啊!”
师曰:“去!这儿不是你停留的处所。”
(注:人要是愚痴,释迦在世也是无奈。)
师元和丁亥四月示疾,命弟子先期告终。至晦日,大众问疾,师蓦然召唤典座,典座室内近前。
师曰:"会么?"
典座曰:“不会。”
师乃拈枕子拋于地上,即例告寂。寿六十,腊三十五,以其年八月五日塔于郡东。
有诗言:
不会本是不识处。
重印前解无异步。
中宵哀请再殷勤。
莫言佛法如如数。
公案第七十一则 <杭州佛日>
【案】杭州佛日和尚。初游天台山。曾曰:“如有人夺得我机者,即我师矣。寻抵于江西,谒云居膺和尚。作礼而问曰:“二龙争珠,谁是得者。云居曰:“卸却业身来相见。”对曰:“业身已卸。”曰:“珠在什么处。”师无对。同安代云:“回头即勿交涉。”师乃投诚入室。便礼云居为师。后参夹山。才入门,见维那。维那曰:“此间不著后生。”师曰:“某甲暂来礼谒和尚不宿。”维那白夹山,夹山许见。未升阶便问:“什么处来。”师曰:“云居来。”曰:“即今在什么处。”师曰:“在夹山顶上。”曰:“老僧行年在坎,五鬼临身。”师乃上阶礼拜。夹山又问:“阇梨与什么人为同行。”师曰:“木上座。”曰:“他何不来相看。”师曰:“和尚看他有分。”曰:“在什么处。”师曰:“在堂中。”夹山便共师下到堂中。师遂去取得拄杖掷于夹山面前。夹山曰:“莫従天台得来否。”师曰:“非五岳之所生。”曰:“莫従须弥山得来否。”师曰:“月宫亦不逢。”曰:“恁么即従他人得也。”师曰:“自己尚是怨家。従人得堪作什么。”曰:“冷灰里有一粒豆子爆。唤维那来,令安排向明窗下著。”
师却问:“灯笼还解语也无。”夹山曰:“待灯笼解语即向汝道。”至明日,夹山入堂问:“昨日新到上座在什么处。”师出应诺。夹山曰:“子未到云居已前,在什么处。”对曰:“天台国清。”夹曰:“天台有潺潺之瀑,渌渌之波。谢子远来,子意如何。”师曰:“久居岩谷,不挂松萝。”夹山曰:“此犹是春意,秋意如何。”师良久。夹山曰:“看君只是撑船汉,终归不是弄潮人。”
一日大普请,维那请师送茶。师曰:“某甲为佛法来,不为送茶来。”维那曰:“和尚教上座送茶。”曰:“和尚尊命即得。”乃将茶去作务处,摇茶碗作声。夹山回顾。师曰:“酽茶三五碗,意在镬头边。”夹山曰:“瓶有倾茶意。篮中几个瓯。”师曰:“瓶有倾茶意,篮中无一瓯。”便倾茶行之。时大众皆举目。
师又问曰:“大众鹤望,请师一言。”夹山曰:“路逢死蛇莫打杀,无底篮子盛将归。”师曰:“手执夜明符,几个知天晓。”夹山曰:“大众有人归去归去。”従此住普请归院,众皆仰叹。师后回浙西,住佛日而终。
【析】杭州佛日和尚。初游天台山,曾曰:“如果有人能够夺我机锋者,即拜其为师也。”
后寻抵于江西谒云居膺和尚,作礼而问曰:“二龙争珠,谁是得者。”
云居曰:“卸下你的业障之身,再来见我。”
(注:心中还存胜负之心,就已不在修行者的行列中了。)
对曰:“业身已卸。”
云居曰:“珠在什么处?”
师无言以对。
(注:珠在已然业身障道了。还问什么"得"呢?)
师乃投诚入室,拜云居为师。后参夹山,刚进门,见到了维那。
维那曰:“此处不留你这样的后生。”
师曰:“我只是暂时拜谒一下和尚,不在此留宿。”
维那告知夹山,夹山方许相见。
未乃登上台阶,便问:“什么处来?”
师曰:“云居和尚处来。”
曰:“就当下你在什么处?”
师曰:"在夹山顶上。”
曰:“老僧入寂不远,五鬼缠身了。你来干什么?”
师于是上阶,礼拜。
夹山又问:“阇黎与什么人结伴呢?”
师曰:“木上座。”
曰:"他何不上来相见呢?"
师曰:“和尚看他有没有缘分?”
曰:"他在哪里?"
师曰:"在堂中。"
夹山便与师共同下到堂中,师遂去取得拄杖掷在夹山面前。
(注:这就是我的同行~木上座。)
夹山曰:"难道是从天台得来的吗?"
师曰:“不是五岳之所能生也。"
曰:"难道从须弥山得来的吗?"
师曰:“月宫也遇不到。”
曰:“那就是从他人那里得来的了?”
师曰:“自己本就是它的冤家对头,何言又从他人那里得来呢?”
曰:“这真是冷灰中,突然一粒豆子爆炸出来,快唤维那出来,给这后生安排一间向阳的房间住下。”
师却问:“灯笼还解语否?"
曰:“等到灯笼解语时,再向你道。”
至明日,夹山入堂,问:“昨日新到上座在否?”
师出应诺。
夹山曰:“子未到云居前在什么处?”
师曰:“天台国清处。”
夹山曰:“天台有潺潺之瀑,渌渌之波,谢子远来,子意如何?”
师曰:“久居岩谷,不挂松萝。”
(注:久住色尘曲,栖石染自闲。逢缘唤法种,遇事鉴波澜。)
夹山曰:“此还是春意,秋意时如何?”
师良久。
(注:春夏秋冬一如相。)
夹山曰:“看你也就是个撑船的汉子,终归还不是弄潮者也。”
(注:仍在路上,还未透关。)
一日,大普请。维那请师送茶。
师曰:“我是为佛法而来,不是为送茶而来。”
维那曰:“和尚教上座送茶。”
曰:“和尚尊命即得。”
乃将茶去作务处,摇茶碗作出声响。
夹山闻声回顾,师曰:“酽茶三二碗,意在䦆头边。”
(注: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夹山曰:“瓶有倾茶意,篮中几个瓯?"
师曰:“瓶有倾茶意,篮中无一瓯。”
说罢行茶与大众。
此时,人众皆举目相望,师见状更问:“大众鹤望,乞师开示一句。”
夹山曰:“路逢死蛇莫打杀,无底篮子盛将归。”
师曰:“手持夜明符,几个知天晓?”
(注:船驰波划痕,漿破水中月,何奈汝心疼?)
夹山曰:“大众!有人归去、归去。”
从此住普请归院,众皆仰叹。师后回浙西,住佛日而终。
有诗言:
佛日夹山维那言。
云居业身岂相谩。
师徒共舞堂中杖。
冷灰爆豆弄潮缘。
公案第七十二则 <岩头全豁>
【案】鄂州岩头全豁禅师。泉州人也,姓柯氏。少礼清原谊公落发。往长安宝寿寺禀戒。习经律诸部。优游禅苑。与雪峰义存钦山文邃为友。自余杭大慈山迤逦造于临济。属临济归寂,乃谒仰山。才入门,提起坐具曰:“和尚。”仰山取拂子拟举之。师曰:“不妨好手。”后参德山和尚。执坐具上法堂瞻视。德山曰:“作么。”师咄之。德山曰:“老僧过在什么处。”师曰:“两重公案。”乃下参堂。德山曰:“这个阿师稍似个行脚人。”至来日上问讯。德山曰:“阇梨是昨日新到否。”曰:“是。”德山曰:“什么处学得这个虚头来。”师曰:“全豁终不自谩。”德山曰:“他后不得孤负老僧。”他日参师,入方丈门侧身问。是凡是圣。德山喝。师礼拜。有人举似洞山。洞山曰:“若不是豁上坐,大难承当。”师闻之乃曰:“洞山老人不识好恶,错下名言。我当时一手抬一手搦。”
雪峰在德山作饭头。一日饭迟,德山擎钵下法堂。雪峰晒饭巾次,见德山乃曰:“锺未鸣鼓未打,老和尚向什么处去。”德山却归方丈。师在堂中闻之拊掌曰:“大小德山犹未会末后句。”德山闻举,令侍者唤岩头去问。你不肯老僧那。岩头密启其意。师来日上堂说话异于寻常。岩头到僧堂,抚掌大笑云:“且喜得堂头老汉会末后句。他后天下人不奈何。虽然如是,也祗得三年。”三年后果然迁化矣。
一日与雪峰义存钦山文邃三人聚话。存蓦然指一碗水。邃曰:“水清月现。”存曰:“水清月不现。”师踢却水碗而去。自此邃师洞山。存豁二士同嗣德山。师与存同辞德山。德山问:“什么处去。”师曰:“暂辞和尚下山去。”德山曰:“子他后作么生。”师曰:“不忘。”曰:“子凭何有此说。”师曰:“岂不闻智慧过师方传师教。其或智慧齐等。他后恐减师半德。”曰:“如是如是。当善护持。”二士礼拜而退。存返闽川,居象骨山之雪峰。师庵于洞庭卧龙山。徒侣臻萃。
僧问:“无师还有出身处也无。”师曰:“声前古毳烂。”问:“堂堂来时如何。”师曰:“刺破眼。”
问:“如何是祖师意。”师曰:“移取庐山来向汝道。”
师一日上堂谓诸徒曰:“吾尝究涅槃经七八年。睹三两段文似衲僧说话。”又曰:“休休。”时有一僧出礼拜请师举。师曰:“吾教意如伊字三点。第一向东方下一点。点开诸菩萨眼。第二向西方下一点。点诸菩萨命根。第三向上方下一点。点诸菩萨顶。此是第一段义。”又曰:“吾教意如摩醯首罗。劈开面门,竖亚一只眼。此是第二段义。”又曰:“吾教意犹如毒涂鼓。击一声远近闻者皆丧。亦云俱死。此是第三段义。”时小严上坐问:“如何是毒涂鼓。”师以两手按膝亚身曰:“韩信临朝底。”严无语。
夹山会下一僧到石霜。入门便道,不审。石霜曰:“不必阇梨。”僧曰:“恁么即珍重。”又到岩头如前道,不审。师曰:“嘘。”僧曰:“恁么即珍重。”方回步,师曰:“虽是后生亦能管带。”其僧归举似夹山。夹山曰:“大众还会么。”众无对。夹山曰:“若无人道。老僧不惜两茎眉毛道去也。”乃曰:“石霜虽有杀人刀,且无活人剑。”
师与罗山卜塔基。罗山中路忽曰:“和尚。”回顾曰:“作么。”罗山举手曰:“这里好片地。”师咄曰:“瓜州卖瓜汉。”又行数里徘徊间。罗山礼拜问曰:“和尚岂不是三十年在洞山而不肯洞山。”师曰:“是。”又曰:“和尚岂不是法嗣德山又不肯德山。”师曰:“是。”曰:“不肯德山即不问。只如洞山有何所阙。”师良久曰:“洞山好个佛,只是无光。”
僧问:“利剑斩天下,谁是当头者。”师曰:“暗。”拟再问,师咄曰:“这钝汉出去。”
问:“不历古今时如何。”师曰:“卓朔地。”曰:“古今事如何。”师曰:“任烂。”
师问僧:“什么处来。”曰:“西京来。”师曰:“黄巢过后还收得剑么。”曰:“收得。”师作引颈受刃声。僧曰:“师头落也。”师大笑。其僧后到雪峰举前语。被拄杖打趁下山。
问:“二龙争珠,谁是得者。”师曰:“俱错。”僧问雪峰。声闻人见性如夜见月。菩萨人见性如昼见日。未审和尚见性如何。峰以拄杖打三下。其僧后举前语问师。师与三掴。
问:“如何是三界主。”师曰:“汝还解吃铁棒么。”瑞岩问:“如何是毗卢师。”师曰:“道什么。”瑞岩再问之。师曰:“汝年七十八未。”
问:“尘中如何辨主。”师曰:“铜钞锣里成油。”问:“弓折箭尽时如何。”师曰:“去。”问:“如何是岩中的的意。”师曰:“谢指示。”僧曰:“请和尚答话。”僧曰:“珍重。”问:“如何是道。”师曰:“破草鞋与抛向湖里著。”问:“万丈井中如何得到底。”师曰:“吽。”僧再问。师曰:“脚下过也。”
问:“古帆不挂时如何。”师曰:“后园驴吃草。”迩后人或问佛问法问道问禅者。师皆作嘘声。而常谓众曰:“老汉去时大吼一声了去。”唐光启之后,中原盗起。众皆避地。师端居晏如也。一日贼大至责以无供馈。遂倳刃焉。师神色自若,大叫一声而终。声闻数十里。即光启三年丁未四月八日也。门人后焚之。获舍利四十九粒。众为起塔。寿六十。僖宗谥清严大师,塔曰出尘。
【析】鄂州岩头全豁禅师。泉州人也。俗家姓柯氏,少礼清原谊公落发,往长安宝寿寺禀戒。习经律诸部,优游禅苑,与雪峰义存,钦山文邃为友。自余杭大慈山迤逦造于临济,属临济归寂。乃谒仰山,才入门,提起坐具曰:“和尚。”
仰山取拂子拟举之。
师曰:“不妨好手。”
(注:好手也是幻。执着即是惑。)
后参德山和尚,执坐具上法堂瞻视。
德山曰:“作么?”
师咄之。
德山曰:“老僧过在什么处?”
师曰:“两重公案。”
(注:无事生非是一重。无知问过是二重。)
乃下参堂。
德山曰:“这个阿师稍似个行脚人。”
至来日上问讯。德山曰:“阇黎是昨日新到否?”
曰:“是。”
德山曰:"什么处学得这个虚头巴脑的来?"
师曰:“全豁终不自谩。”
德山曰:“他日后,不得辜负了老僧。”
(注:本自俱足,不由他学。只须自觉,无须他求。修行本质在于不自欺。)
他日参师,入方丈门,侧身问:"是凡是圣?"
德山喝,师礼拜。
有人举似洞山,洞山曰:“如果不是豁上座,大难承当。”
(注:承当个什么?只是不被他欺罢了。)
师闻之,乃曰:“洞山老人不识好恶,错下名言。我当时一手抬一手搦。”
(注:法不落边。)
雪峰在德山作饭头,一日饭迟,德山擎钵下法堂。雪峰晒饭巾时,见德山,乃曰:“钟未鸣,鼓未打,老和尚向什么处去?”
德山却归方丈。
师在堂中闻之,拊掌曰:“大小德山犹未会末后句。”
(注:古人认为有一个“末后句”须要亲证。殊不知,一句合头语,千古系驴橛。)
德山闻举,令侍者唤其来。
问:“你不肯我吗?”
师密启其意。
(注:古人幽默,多喜搞怪,以密义示人者,与法义无关。)
德山来日,上堂说话异于平常。师到僧堂,抚掌大笑云:“且喜得堂幺老汉会末后句。他后天下人不奈何。虽然如此,也袛得三年。”
三年后,果然迁化矣。
(注:佛法无密,凡以密义示人,神神鬼鬼者,本应远离。禅师应以法理法趣示人,不应以神通怪异示人。)
一日,与雪峰义存,钦山文邃三人聚话,义存蓦然手指一碗水。
文邃曰:“水清月现。”
文存曰:“水清月不现。”
全豁师踢翻水碗而去。
(注:全赖你是惹祸精。)
自此钦山文邃师于洞山。雪峰义存,岩头全豁二人同嗣德山。
师与义存同辞德山。
德山问:“什么处去?”
师曰:“暂辞和尚下山去。”
德山曰:“你们将来作什么呢?”
师曰:“不忘。”
(注:法本无生,何须一忘?不忘本源,不忘初恩也!)
曰:“你凭何这样讲呢?”
师曰:“难道和尚不闻智慧过师方谌传师教吗?其或智慧等齐,减师半德吗?”
德曰:“如是!如是!当善护持。"
(注:真觉何须护,缘起当下识。)
二士礼拜而退。义存返闽川,居象骨山之雪峰。师庵于洞庭卧龙山,徒侣臻萃。
僧问:“无师还有出身处也无?”
师曰:“声前古毳烂。”
(注:因缘无量,烂处生辉。)
问:“堂堂来时如何?”
师曰:"刺破眼。"
(注:瞎了你的眼。)
问:“如何是祖师意?”
师曰:“移取庐山来,就告诉你。”
(注:此意无来去,何必问东西。)
师一日,上堂问诸众徒曰:“我曾经研究<涅槃经>七八年,睹三两段文似衲僧说话。"接下又曰:“休!休!”
(注:古禅师不主张读<经>是怕弟子被文字所束,但若执着于经文不可读之,更添一缚。凡以此为圣解者,皆是伪悟赝品。佛法始终是圆融的,偏缚任何一边,都是伪悟。真觉者,当下无缚,如染不择,即是解脱。若能逢缘起用,不犯错误者,即是见性。性者,关系法则也。)
时有一僧出,礼拜请师举。师曰:我教意就犹如以下三点:一者,向东方下一点,点开一切菩萨眼。二者,向西方下一点,点到一切菩萨的命根。三者,向上方点,点一切菩萨顶。此是第一段意。"
(注:此乃菩萨显现意。)
又曰:"我教意如摩醯首罗劈开面门,竖亚一只眼。此是第二段义。
(注:此乃一如法趣之眼。)
又曰:“我教意犹如毒涂鼓,击一声远近闻者皆丧。亦云俱死。此是第三段义”
(注:此乃灭相无著意。)
时,小严上座问:“如何是毒涂鼓?”
师以两手按膝亚身曰:“韩信临朝底。”
(注:杀无赦!)
严无语。
夹山会下一僧到石霜,入门便道:“不审。”
石霜曰:“不必,阇黎。"
僧曰:“若这样就珍重吧!”
其僧又到岩头处。如前道:“不审。”
岩头曰:“嘘。”
僧曰:“岩那样就珍重了。”
方回步,岩头曰:"虽然是后生,还是可以带管的。"
其僧归来,举似夹山。夹山曰:“大众你们还有会的吗?”
众无对。
夹山曰:“如果无人对,老僧不惜眉毛对一句。”
山曰:“石霜虽然有杀人刀,且无活人剑。”
(注:佛法是利生的。若以杀生为目的,是对释迦法义的曲解。)
师与罗山卜塔基,罗山中路忽曰:“和尚。”
师回顾曰:“作么?”
罗山举手曰:“这里好片地。”
师咄曰:“瓜州卖瓜汉。”
(注:佛法不离世间法。)
又行数里徘徊间,罗山礼拜曰:"和尚岂不是三十年在洞山,而不肯洞山?"
师曰:“是。”
又曰:“和尚岂不是法嗣德山又不肯德山?”
师曰:“是。”
曰:“不肯德山即不问,只如洞山有何所阙?”
师良久曰:“洞山好个佛,只是无光。”
(注:古人学法,不慕名相,不恋声名,只存法义,不涉世俗。)
僧问:"利剑斩天下,谁是当头者?"
师曰:“暗。”
(注:佛法不斩相,只斩内心之黒暗。)
拟再问。
师咄曰:“这钝器之汉,四六不懂。出去!”
问:“不历古今时如何?”
师曰:"卓朔地。"
曰:“古今事如何?”
师曰:“任烂。”
(注:佛法乃圆融辩证之法则规律也。哪有那么多历不历,何不何的?有著即为缚。)
师问僧:“什么处来?”
曰:“西京来。”
师曰:“黄巢过后还收得剑否?”
曰:“收得。”
师作出引颈受刃声。
僧曰:“师头落也。”
师大笑。
(注:落了好!省得以后再烦恼。)
僧问:“二龙争珠,谁是得者。”
师曰:"俱错。"
(注:笔者代答一句:不争者得。)
僧问雪峰:“声闻人见性如夜见月,菩提人见性如昼见日,未审和尚见性如何?”
雪峰以拄杖打三下。
(注:古人杖打表意庞杂,今人读之,往往无所适从。笔者冒然代答一句:觉者见性不落相上。)
其僧后举前语问岩头师。师与其三掴。
(注:见性离言说。说之即错,不说焉知其觉?掴者亦相,觉不觉谁知?参!!!)
僧问:“如何是三界主?”
师曰:“你还解得吃铁棒吗?”
(注:棒捶就是主!)
瑞岩问:"如何是毗卢师?"
师曰:“道什么呢?”
(注:这是典型的“概念关”,你知道什么是“毗卢”吗?知道了,就不会再问师了。)
瑞岩未懂,再问之。
师曰:“你年龄在十七八岁吗?”
(注:你成年了没有?怎么尽问些小孩子话呢?)
问:"尘中如何辩主?"
师曰:“铜砂锣里盛油。”
(注:油滑漏过了。)
问:“弓折箭尽时如何?”
师曰:"去。"
(注:放下吧!)
问:“如何是岩中的的意?”
师曰:“请你指示我。”
(注:你既然知道有个“意”在,那么,就请你告诉我。)
僧曰:“请和尚答我的问话。”
师曰:“珍重!”
(注:象你这样行脚,卖弄风骚者,好自为之吧!)
问:“如何是道?”
师曰:“破草鞋已然抛向湖水里了。”
(注:无行本是道。)
问:“万丈井中如何得到底?”
师曰:“吽。”
(注:笔者代言:井底何物事?)
僧不懂,再问此语。
师曰:“脚下过也。”
(注:佛法无密义,全为脚下事。)
问:“古帆不挂时如何?”
师曰:“后园驴吃草。”
(注:平等自然。)
从此以后,如果有人问佛,问法,问道,问禅者,师皆作嘘嘘声。
平常曾对大众曰:"老汉去时大吼一声了去。"
唐光启之后,中原盗起,众皆避地,师端居晏如也。一日,贼大至,责以无供馈,遂剚刃焉。师神色自若,大叫一声而终。声闻数十里,即光启三年丁未四月八日也。门人后焚之,获舍利四十九粒,众为起塔。寿六十。僖宗谥清严大师,塔曰出尘。
有诗言:
全豁落发二重案。
密启其意德山炫。
不挂古帆地如如。
折杀井底草驴鉴。
公案第七十三则 <乐普元安>
【案】澧州乐普山元安禅师。凤翔麟游人也,姓淡氏。卯年出家。依本郡怀恩寺佑律师,披削具戒。通经论。首问道于翠微临济。临济常对众美之曰:“临济门下一只箭,谁敢当锋。师蒙许可,谓自已足。寻之夹山卓庵。后得夹山书。发而览之,不觉竦然。乃弃庵至夹山礼拜,端身而立。夹山曰:“鸡栖凤巢,非其同类出去。”师曰:“自远趋风,请师一接。夹山曰:“目前无阇梨。此间无老僧。师曰:“错也。夹山曰:“住住,阇梨且莫草草匆匆。溪山各异,云月是同。阇梨坐却天下人舌头即不无。争教无舌人解语。师茫然无对。夹山便打。师因兹服膺数载。兴化代云:“但知作佛,莫愁众生。”师一日问夹山。佛魔不到处如何体会。夹山曰:“烛明千里像,暗室老僧迷。”又问:“朝阳已升,夜月不现时如何。”夹山曰:“龙衔海珠,游鱼不顾。”
夹山将示灭,垂语于众曰:“石头一枝看看即灭矣。”师对曰:“不然。”夹山曰:“何也。”师曰:“自有青山在。”夹山曰:“苟如是,即吾道不坠矣。”暨夹山顺世,师抵于涔阳。遇故人,因话武陵事。故人问曰:“倏忽数年,何处逃难。”师曰:“只在鹧铗中。”曰:“何不无人处去。”师曰:“无人处有何难。”曰:“鹧铗中如何逃避。”师曰:“虽在鹧铗中,人且不识。故人罔测。”又问曰:“承西天有二十八祖。至于此土人传一人。且如彼此不垂曲者如何。”师曰:“野老门前不话朝堂之事。”僧曰:“合谭何事。”师曰:“未逢别者,终不开拳。”僧曰:“有不従朝堂来,相逢还话否。”师曰:“量外之机,徒劳目击。”僧无对。
师寻之澧阳乐普山,卜于宴处。后迁止朗州苏溪。四方玄侣憧憧奔凑。师示众曰:“末后一句。始到牢关。锁断要津。不通凡圣。欲知上流之士。不将祖佛见解贴在额头。如灵龟负图自取丧身之本。”又曰:“指南一路,智者知疏。”问:“瞥然便见时如何。”师曰:“晓星分曙色,争似太阳辉。”问:“恁么来不立恁么去不泯时如何。”师曰:“鬻薪樵子贵,衣锦道人轻。”问:“经云饭百千诸佛不如饭一无修无证者。未审百千诸佛有何过。无修无证者有何德。”师曰:“一片白云横谷口。几多归鸟夜迷巢。”
问:“日未出时如何。”师曰:“水竭沧溟龙自隐。云腾碧汉凤犹飞。”
问:“如何是本来事。”师曰:“一粒在荒田,不耘苗自秀。”僧曰:“若一向不耘,莫草里埋没却也无。”师曰:“肌骨异刍荛,刍稗终难映。”
问:“不伤物命者如何。”师曰:“眼花山影转,迷者谩彷徨。”
问:“不谭今古时如何。”师曰:“灵龟无卦兆,空壳不劳钻。”问:“不挂明暗时如何。”师曰:“玄中易举,意外难提。”
问:“不生如来家不坐华王座时如何。”师曰:“汝道火炉重多少。”
问:“祖意与教意是一是二。”师曰:“师子窟中无异兽。象王行处绝狐踪。”
问:“行到不思议处如何。”师曰:“青山常举足,白日不移轮。”
问:“枯尽荒田独立事如何。”师曰:“鹭倚雪巢犹可辨。乌投漆立事难分。”
问:“如何是宾主双举。”师曰:“枯树无横枝,鸟来难措足。”
问:“终日朦胧时如何。”师曰:“掷宝混沙中,识者天然异。”曰:“恁么即展手不逢师也。”师曰:“莫将鹤唳误作莺啼。”
问:“圆伊三点人皆重。乐普家风事若何。”师曰:“雷霆一震,布鼓声销。”问:“停午时如何。”师曰:“停午犹亏半,乌沈始得圆。”
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飒飒当轩竹,经霜不自寒。”僧拟再问。师曰:“只闻风击响,不知几千竿。”
师上堂谓众曰:“孙宾收铺去也。有卜者出来。”时有僧出曰:“请和尚一卦。”师曰:“汝家爷死。”僧无语。法眼代拊掌三下。
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敲禅床曰:“会么。”曰:“不会。”师曰:“天上忽雷惊宇宙。井底虾蟆不举头。”
问:“佛魔不到处如何辨得。”师曰:“演若头非失,镜中认取乖。”问:“如何是救离生死。”师曰:“执水苟延生,不闻天乐妙。”
问:“四大従何而有。”师曰:“湛水无波,沤因风击。”曰:“沤灭归水时如何。”师曰:“不浑不浊鱼龙任跃。”问:“生死事如何。”师曰:“一念忘机,太虚无点。”
问:“如何是道。”师曰:“存机犹滞迹,去瓦却通途。”
问:“如何是一藏收不得者。”师曰:“雨滋三草秀,片玉本来辉。”问:“一毫吞尽巨海,于中更复何言。”师曰:“家有白泽之图,必无如是妖怪。”保福别云:“家无白泽之图,亦无如是之怪。”
问:“凝然时如何。”师曰:“时雷应节,震岳惊蛰。”曰:“千般运动不异个凝然时如何。”师曰:“灵鹤翥空外,钝鸟不离巢。”曰:“如何。”师曰:“白首拜少年,举世人难信。”
问:“诸圣恁么来将何供养。”师曰:“土宿虽持锡,不是婆罗门。”
问:“祖意与教意是同是别。”师曰:“日月并轮空,谁家别有路。”曰:“恁么即显晦殊途事非一概也。”师曰:“但自不亡羊,何须泣歧路。”
问:“学人拟归乡时如何。”师曰:“家破人亡,子归何处。”曰:“恁么即不归去也。师曰:“庭前残雪日轮消。室内游尘遣谁扫。”
问:“动是法王苗,寂是法王根。根苗即不问,如何是法王。”师举拂子。僧曰:“此犹是法王苗。”师曰:“龙不出洞,谁人奈何。”
师二山开法,语播诸方。唐光化元年戊午秋八月。诫主事曰:“出家之法,长物不留。播种之时,切宜减省。缔构之务,悉従废停。流光迅速,大道深玄。苟或因循,曷由体悟。”虽激励恳切,众以为常,略不相儆。至冬,师示有微疾,亦不倦参请。十二月一日告众曰:“吾非明即后也,今有一事问汝等。若道这个是,即头上安头。若道这个不是,即斩头求活。”时第一座对曰:“青山不举足,日下不挑灯。”师曰:“这里是什么时节,作这个语话。”时有彦従上座别对曰:“离此二途,请和尚不问。”师曰:“未在更道。”曰:“彦従道不尽。”师曰:“我不管汝尽不尽。”曰:“彦従无侍者只对和尚。”师乃下堂。至夜,令侍者唤彦従入方丈曰:“阇梨今日只对老僧,甚有道理。据汝合体先师意旨。先师道,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且道,那句是主句。若择得出,分付钵袋子。”曰:“彦従不会。”师曰:“汝合会,但道。”曰:“彦従实不知。”师喝出,乃曰:“苦苦。”玄觉云:“且道,従上座实不会。是怕见钵袋子粘著伊。”二日午时,别僧举前语问师。师自代曰:“慈舟不棹清波上。剑峡徒劳效木鹅。”便告寂。寿六十有五腊四十六。塔于寺西北隅。
【析】澧州乐普山元安禅师。凤翔麟游人也。俗家姓淡氏,卯年出家,依本郡怀恩寺,祐律师披削具戒,通经论。
首问道于翠微临济。临济常对众赞美之曰:“临济门下一只箭,谁敢当锋?”师蒙受许可后,认为自己已然俱足了。
(注:古人若有所得,必征勘验。且行脚参访名僧大德,以求验证。否则,极易出现伪悟现象。)
寻访夹山卓庵,后得夹山一书,打开览阅之,不觉竦然起敬,乃弃庵至夹山处礼拜,端身站立,恭恭敬敬。
夹山曰:“鸡栖凤巢,非其同类,出去。”
师曰:“自远趋风,请师一接。”
夹山曰:“目前无阇黎,此间无老僧。”
(注:能所双亡,哪个接送耶?)
师曰:“错也!”
夹山曰:“住!住!阇黎且莫草草忽忽,溪山各异,云月是同。阇黎坐却天下人舌头即不无,怎么叫无舌人解语呢?"
(注:你要找的“真如"无嘴,祂又怎样向你说呢?)
师茫然无言以对。夹山便打。师因滋服膺数载。
师一日,问夹山:“佛魔不到处如何体会?”
夹山曰:“烛明千里像,暗室老僧迷。”
(注:本然如此。)
又问:“朝阳已升,夜月不现时如何?”
夹山曰:“龙衔海珠,游鱼不顾。”
(注:法住法位,各得其所。)
夹山将示寂,垂语于众曰:“石头一枝看看即要灭掉了。”
师曰:“不然。”
夹山曰:“何也?”
师曰:“自有青山在。”
(注:青山常在,哪个不精。石头虽亡,道法恒常。)
夹山曰:"苟如是,即吾道不会坠落了。”
暨夹山顺世,师抵于涔阳,遇故人,因话武陵事。故人曰:"倏忽数年,何处逃难?"
师曰:"只在阛阓中。"
曰:“何从无人处去?”
师曰:“无人处有何难?”
曰:"阛阓中如何逃避?"
师曰:“虽在阛阓中,人且不识,故人罔测。”
(注:古人曰:真人不露显,道在法则中。)
又问曰:“承西天有二十八祖至此土人传一人,且如彼此不垂曲者如何?”
师曰:“野老门前不话朝堂之事。”
(注:不在其位,不谋其事。)
僧问:“应该谈什么事?”
师曰:“未逢别者,终不开拳。”
(注:医不扣门。)
僧曰:“有不从朝堂来,相逢还话否?”
师曰:“量外之机,徒劳目击。”
(注:看也瞎看,不在相上。)
僧无言以对。
师寻之澧阳乐普山,卜于宴处。后迁止朗州苏溪,四方玄侣憧懂奔凑。
师示众曰:“末后一句始到牢关,锁断要津,不通凡圣。欲知上流之士,不将祖佛见解贴在额头,如灵龟负图自取丧身之本。”
又曰:“指南一句,智者知疏。”
(注:禅师重当机顿悟,不重祖语佛语的挂在嘴边。)
问:“瞥然便见时如何?”
师曰:“晓星分曙色,争似太阳辉。”
(注:似则似,是则不是。)
问:“恁么来不立,恁么去不泯时如何?”
师曰:“鬻薪樵子贵,衣锦道人轻。”
(注:平等平等。)
问:“经云:饭百千诸佛不如饭一无修无证者,未审百千诸佛有何过,无修无证者有何德?”
师曰:“一片白云横谷口,几多飞鸟夜迷巢。”
(注:无事生非。)
问:"日未出时如何?"
师曰:“水竭沧溟龙自隐,云腾碧汉凤犹飞。”
(注:缘熟即显。)
问:“如何是本来事?”
师曰:“一粒在荒田,不耘苗自秀。”
(注:本来如此。)
僧曰:"若一向不耘,莫草里埋没却也无?"
师曰:“肌骨异刍荛,稊稗终难映。”
(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问:“不伤物命者如何?”
师曰:“眼花山影转,迷者谩彷徨。”
(注:物尽其用。)
问:“不谈古今时如何?”
师曰:“灵龟无卦兆,空壳不劳钻。”
(注:横竖无碍。)
问:“不挂明暗时如何?”
师曰:“玄中易举,意外难提。”
(注:相上易卜,无相难求。)
问:“不生如来家,不坐华王座时如何?”
师曰:"汝道火炉重多少?"
(注:石头几时开花?)
问:"祖意与教意是一是二?"
师曰:“狮子窟中无异兽,象王行处绝狐踪。”
(注:籽与苗的关系,就是缘起之性。见性如见佛。<经>曰:见缘起如见佛。)
问:“行到不思议处如何?”
师曰:“青山常举足,白日不移轮。”
(注:如染不择即是。)
问:“枯尽荒田独立事如何?”
师曰:“鹭依雪巢犹可辨,乌投漆立事难分。”
(注:漆黑桶内难辨真伪。)
问:“如何是宾主双举。”
师曰:“枯树无横枝,鸟来难措足。”
(注:筷子无单。)
问:“终日朦胧时如何?”
师曰:“掷宝混沙中,识者天然异。”
(注:水混鱼清。)
曰:“真这样,即展手不逢师了。”
师曰:“莫将鹤唳误作莺啼。”
(注:不可相提并论。)
问:“圆伊三点人皆重,乐普家风事若何?”
师曰:“雷霆一震,布鼓声销。”
(注:大乘气息。)
问:“停午时如何?”
师曰:“停午犹亏半,乌沉始得圆。”
(注:执好执坏皆为边。)
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曰:“飒飒当轩竹,经霜不自寒。”
(注:本自清凉,不涉来去。)
僧拟再问。
师曰:"只闻风声响,不知几千竿。"
(注:问僧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师上堂对众曰:“孙宾收铺去也,有卜者出来。"
时有僧出曰:“请和尚一卦。”
师曰:“汝家爷死。”
僧无言以对。
(注:铺都收了,还卜它干什么?)
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敲禅床,曰:“会么?”
曰:“不会。”
师曰:“天上忽雷惊宇宙,井底虾蟆不举头。”
(注:本然如此。)
问:“佛魔不到处如何辨得?”
师曰:“演若头非失,镜中认取乖。”
(注:法尔如是。)
问:“如何是救离生死?”
师曰:"执水苟延生,不闻天乐妙。”
(注:执着于厌离生死,依然在生死之中。)
问:“四大如何而有?”
师曰:“湛水无波,沤因风击。”
(注:缘生则有。)
曰:“沤灭归水时如何?”
师曰:“不浑不浊,鱼龙任跃。”
(注:法住法位。)
问:"生死事如何?"
师曰:“一念忘机,太虚无点。”
(注:生死是法则,有念不要执着在生死上。念念随缘,念念忘机。正所谓:如染不择也。)
问:"如何是道?"
师曰:"存机犹滞迹,去杌却通途。"
(注:念念忘机,一任太虚。)
问:“如何是一藏收不得者?”
师曰:“雨滋三草秀,片玉本来辉。”
(注:本际无痕,收不得也。)
问:“一毫吞尽巨海,于中更复何言?”
师曰:“家有白泽之图,必无如是妖怪。”
(注:有迷则生怪。)
问:"凝然时如何?"
师曰:“时雷应节,震岳惊蛰。”
(注:缘熟即化。)
曰:“千般运动不异个凝然时如何?”
师曰:“灵鹤翥空外,钝鸟不离巢。”
(注:性一相异。)
曰:“为什么呢?”
师曰:“白首拜少年,举世人不信。”
(注:真如随诸法而生。)
问:“诸圣恁么来将何供养呢?”
师曰:“土宿虽持锡,不是波罗门。”
(注:相似神不是,供养个什么?本自俱足。)
问:“祖意与教意是同是别?”
师曰:“日月并轮空,谁家别有路?”
曰:“恁么即显晦殊途,事非一概也。”
师曰:“但自不亡羊,何须泣歧路?”
(注:只管修心,只论见性。草管他旁技未节。)
问:“学人拟归乡时如何?”
师曰:“家破人亡,子归何处?”
(注:此路无还期。)
曰:"恁么即不归去也?"
师曰:“庭前残雪日轮消,室内游尘遣谁扫?”
(注:心净尘非尘。佛法始终是辩证的,透不过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者,学不了大乘。总终只落入糊涂車子,两头堵。后世禅宗败落,即从此处始。当下禅师们大多是嘴上功夫,两桶水颠倒颠。热闹虽热闹,然却很无聊。)
问:“动是法王苗,寂是法王根,根苗即不问,如何是法王?”
师举拂子以示之。
(注:根苗之子即是法王。笔者代言一句:以无住本为法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
僧曰:"此犹是法王苗。"
师曰:“龙不出洞,谁人奈何?”
(注:笔者代一问:何为龙洞?参公案要透脱出去,别被老和尚的舌头给谩了。思想是鲜活的,新书在心里,往往一落下文字,反被文字所缚,成为旧书。<经>曰:依义不依语,依智不依识。此之谓也。)
从此师于二山开法,语播诸方。法席大盛。唐光化元年戊千秋八月,诫主事曰:“出家之法,长物不留。播种之时,切宜减省。缔构之务,悉从废停。流光迅速,大道深玄。苟或因循,曷由体悟?虽激励恳切,众以为常,略不相儆。”
(注:此段开示,千古名言,看当下教界,岂不如此哉!)
至冬,师示有微疾,亦不倦参请。十二月一日,告众曰:“吾非明即后也。今有一事问问你们:如果道这个就是,则头上安头。哪个不是啊!如果道这个不是,则是断头求活路,找死何用天黑。”
(注:古人以一生,实践着这个“两头堵”,却不知这前后两头是两个根本不同的“主语”。即一性一相。由于历史的局限,禅师们还不懂得,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但他们在生活中,以及机锋对唱中,已然在活泼泼地使用辩证观。这就是中土禅宗的一大特色。可惜,后世凡夫们把它固化成了“两头堵”的摸式,到处诳人,遗害甚深。正所谓:一句合头语,千古系驴橛。可悲可叹!)
时第一座对曰:“青山不举足,日下不挑灯。”
(注:言外之意:本然如此。还谈什么即是即不是呢?)
师曰:“这里是什么时节,作这个话语?”
(注:笔者代一句:时节虽有变,法理自昭昭。)
时有彦从上座者,别对一句曰:“离此二途,请和尚不问。”
师曰:“未在。更道。”
曰:“彦从道不尽。”
师曰:“我不管你尽不尽。”
曰:“彦从没有侍者,无法祗对和尚。”
师乃下堂。
(注:子不教,父之过也。截两头,见中间,最终中间亦不留。教来教去,反成了一个固定的模式。禅宗后世衰败,尽源于此。今之学者,不得不慎。)
至夜,令侍者唤彦从入方丈曰:“阇黎今日祗对老僧甚有道理。据汝合体先师意旨。先师道: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且道那 句是主句?若择得出,分付钵袋子。”
(注:阿那个眼前无相,又未离眼前,它是什么?恰是关系!恰恰是性!参禅者体悟这个关系,这个性后,方可言:明心见性。)
曰:“彦从不会。”
师曰:“你能会,只管说来看。”
(注:古人遗训:不可直说。因其言语道断,殊不知:阿那个既然不可言说,何不洒洒脱脱,尽情言说之。 呜呼哀哉!一句合头语,千古系驴橛也。苦啊!)
曰:“彦从实不会。”
师喝出。乃曰:“苦啊!苦啊!”
(注:苦的源头就是这个钵袋子。传来传去的忽悠后人。)
第二日,午时,另有一僧举前面那句话问和尚。
师自代曰:“慈舟不棹清波上,剑峡徒劳放木鹅。”
语罢,便告寂。寿六十有五。腊四十六。塔于寺西北隅。
(注:一代大师叹然长逝,然后辈终不会这里面的法则关系也。慈舟不棹清波上,与其剑峡徒劳放木鹅,本身就是一对关系,体会了这对关系,就是体悟到了性。一动一静,一性一相,性相一如,动静互合。“汝合会,但道!",可惜,彦从上座错过了一段好因缘。)
有诗言:
演若头非失。
镜中认取乖。
佛魔不到处。
恰是俏如来。
公案第七十四则 <龙牙居遁>
【案】湖南龙牙山居遁禅师。抚州南城人也,姓郭氏。年十四于吉州满田寺出家。后往嵩岳受戒。乃杖锡游诸禅会。因参翠微和尚。问曰:“学人自到和尚法席一个余月。每日和尚上堂。不蒙一法示诲,意在于何。”翠微曰:“嫌什么。”有僧举前语问洞山。洞山云:“阇梨争怪得老僧。”法眼别云:“祖师来也。”东禅齐云:“此三人尊宿语还有亲疏也无。若有,阿那个亲。若无亲疏,眼在什么处。”又谒德山问曰:“远闻德山一句佛法。及乎到来,未曾见和尚说一 句佛法。”德山曰:“嫌什么。”师不肯,乃造洞山,如前问之。洞山曰:“争怪得老僧。”师复举德山头落语,因自省过。遂止于洞山,随众参请。一日问:“如何是祖师意。洞山曰:“待洞水溯流,即向汝道。”师従此始悟厥旨。复抠衣八稔。受湖南马氏请。住龙牙山妙济禅苑。号证空大师。有徒五百余众,法无虚席。
上堂示众曰:“夫参学人须透过祖佛始得。新丰和尚云:祖教佛教似生怨家始有学分。若透祖佛不得,即被祖佛谩去。”时有僧问:“祖佛还有谩人之心也无。”师曰:“汝道江湖还有碍人之心也无。”又曰:“江湖虽无碍人之心,为时人过不得。江湖成碍人去,不得道江湖不碍人。祖佛虽无谩人之心。为时人透不得,祖佛成谩人去。不得道祖佛不谩人。若透得祖佛过,此人过却祖佛。也始是体得祖佛意。方与向上古人同。如未透得,但学佛学祖。则万劫无有得期。”又问:“如何得不被祖佛谩去。”师曰:“则须自悟去。”
师在翠微时问:“如何是祖师意。”翠微曰:“与我将禅板来。”师遂过禅板。翠微接得便打。师曰:“打即任和尚打,且无祖师意。”又问临济:“如何是祖师意。”临济曰:“与我将蒲团来。”师乃过蒲团。临济接得便打。师曰:“打即任和尚打,且无祖师意。”后有僧问:“和尚行脚时,问二尊宿祖师意。未审二尊宿道眼明也未。”师曰:“明即明也,要且无祖师意。”东禅齐云:“众中道佛法即有,只是无祖师意。若恁么会有何交涉。别作么生会无祖师意底道理。”
问:“如何是道。”师曰:“无异人心是。”又曰:“若人体得道无异人心始是道人。若是言说,则勿交涉。道者汝知打底道人否。十二时中,除却著衣吃饭。无丝发异于人心,无诳人心。此个始是道人。若道我得我会,则勿交涉。大不容易。”
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待石乌龟解语即向汝道。”曰:“石乌龟语也。”师曰:“向汝道什么。”
问:“古人得个什么便休去。”师曰:“如贼入空室。”问:“无边身菩萨为什么不见如来顶相。”师曰:“汝道如来还有顶相么。”
问:“大庾岭头提不起时如何。”师曰:“六祖为什么将得去。”
问:“二鼠侵藤时如何。”师曰:“须有隐身处始得。”曰:“如何是隐身处。”师曰:“还见侬家么。”
问:“维摩掌擎世界。未审维摩向什么处立。”师曰:“道者汝道维摩掌擎世界。”
问:“知有底人还有生死也无。”师曰:“恰似道者未悟时。”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此一问最苦。报慈云:“此一问最好。”
问:“祖意与教意同别。”师曰:“祖师在后来。”问:“祖师是无事沙门。”师曰:“若是沙门,不得无事。”曰:“为什么不得无事。”师曰:“觅一个难得。”
问:“蟾蜍无返照之光。玉兔无伴月之意时如何。”师曰:“尧舜之君犹有化在。”东禅齐云:“是什么是问讯与上座。十二中是什么时节。”
问:“如何得此身安去。”师曰:“不被别身谩始得。”法眼别云:“谁恼乱汝。”
师唐龙德三年癸未八月。示有微疾。九月十三日夜半。大星陨于方丈前,诘旦端坐而逝。寿八十有九。
【析】湖南龙牙山居遁禅师。抚州南城人也。俗家姓郭氏,年十四于吉州满田寺出家,后往嵩岳受戒。乃杖锡游诸禅会,因参翠微和尚。
问曰:“学人自到和尚法席一个月余,每日和尚上堂,不蒙一法示诲,意在于何?”
翠微曰:“嫌弃什么呢?”
(注:法在日用中,不在言说里。有什么不满意处吗?)
后又谒德山,问曰:“远闻德山一句佛法,及乎到来未曾见和尚说一句佛法。”
德山曰:“嫌弃什么?”
师不肯。
(注:我嫌不嫌弃无碍,和尚会得什么呢?整日里与旗杆一样,不声不响,谁知你悟没悟呢?)
后又造访洞山,如前所问。洞山曰:“这怪得老僧吗?”
师再次举示德山头落语,因此自我省过。于是留住于洞山处,随大众参请。
一日,问:“如何是祖师意?”
洞山曰:“待洞山产生出逆流,我再向你说。”
(注:面对一个伪命题,只有在另一个伪命题出现时,才能讲。)
师从此悟厥旨。复抠衣八稔。后受湖南马氏邀请,住龙牙山妙济禅苑。号证空大师。有徒五百余人,法无虚席。
一日,师上堂示众曰:“夫参学人须透过祖佛始得。”
新丰和尚曰:“祖教佛教似生怨家始有学分。若透祖佛不得,即被祖佛谩去。”
(注:依文解义三世佛冤。)
时有僧问:“祖佛还有谩人之心也无?”
师曰:“汝道江湖中还有碍人之心也无?”
(注:江湖若有,祖佛不离江湖。)
又曰:“江湖虽无碍人心,为时人过不得江湖,成碍人去,也不得道江湖不碍人。祖佛虽无谩人之心,为时人透不过祖佛,成谩人去。不可以道祖佛不谩人。如果透得祖佛去,此人即过却祖佛,也算是体会到了祖佛之意趣。方才与向上之古人一样。如果没有透得,只管学佛学祖,则万劫没有得期的希望。”
(注:学佛见性是第一要点。否则,盲修瞎练,浪费生命。)
又问:“如何不被祖佛谩去?”
师曰:“则须自悟去。”
(注:佛法是自力,切莫依他人。他力无觉性。)
师在翠微时,问:“如何是祖师意?”
翠微曰:"与我将禅板来。”
师遂过禅板,翠微接得便打。
师曰:"打即任和尚打,且无祖师意。"
后问临济:“如何是祖师意?”
临济曰:“与我将蒲团来。”
师乃过蒲团,临济接得便打。
师曰:“打即任和尚打,且无祖师意。"
后有僧问:“和尚行脚时,问二位尊宿祖师意,未审二尊宿的道眼明亮了吗?”
师曰:"明即明亮了,就是没有祖师意。"
(注:真觉者,祖意佛意无二无别。祖意即佛意,不在有没有。更何况打与不打皆为边。逢缘即打本自瞎。笔者代问一句:未打之前有没有?切莫欺谩后生也!)
问:“如何是道?”
师曰:"无异人心者即是。"
(注:心生则法生,道在者心知。)
又曰:"若人体得道无异人心者,方始知是道人也。若是言说,则勿交涉。道者,汝知打底道人否?十二时中,除却着衣,吃饭,无丝发异于人心,无诳人心,此个始是道人。若道我得我会,则勿交涉。大不容易。"
(注:古人把道神密化了,玄虚化了,深奥化了。道,是可以道得的,只不过不是个恒常不变的道。道与佛,一表一里,性相一如,就是一个“旋"字。永远的动态。禅师有言:桥流水不流者,是也!如果以当下科学用语,就是法则规律也!规律就是道,关系就是性。法则就是佛。亦可称之:旋。)
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曰:“待石头乌龟理解语言时,我就对你说了。”
曰:“石乌龟语也。”
师曰:"向你道什么?"
(注:阿那个离言绝相。)
问:“古人得个什么便休去?”
师曰:“如贼入空室。”
问:“无边身菩萨为什么不见如来顶相。”
师曰:"你认为如来还有顶相么?"
(注:眼不见眼,佛不再佛。)
问:“大庾岭头提不起时如何?”
师曰:"六祖为什么将得去?"
(注:提的是什么?)
问:“二鼠侵藤时如何?”
师曰:“须有隐身处始得。”
曰:“如何是隐身处?”
师曰:"还见侬家么?"
(注:真身隐,幻身显。隐显一如,即是法身。)
问:"维摩掌擎世界,未审维摩向什么处立?"
师曰:“道者,汝道维摩掌擎世界吗?”
(注:佛法无主宰,非冥谛。)
问:“知有底人还有生死也无?”
师曰:“恰似道者未悟时。”
(注:凡未悟者,都爱讲悟后的境界。)
问:“如何是西来意同与别?”
师曰:“此问则苦!”
(注:意是什么?岂可来去,异同?)
又问:“祖意与教意同与别?”
师曰:“祖师在后来。”
问:“祖师是无事沙门?”
师曰:“若是沙门,不得无事。”
(注:佛法始终是辩证的。否则,将是死法。)
曰:“为什么不得无事?”
师曰:“觅一个难得。”
(注:无事难得,有事一片。若识沙弥,不择为善。)
问:“蟾蜍无返照之光,玉兔无伴月之意时如何?”
师曰:"尧舜之君犹有化在。"
(注:事物是缘起的,缘起即幻,即变化,即生灭,即没有自性。这是全部佛法的核心。)
问:“如何得此身安去?”
师曰:“不被他人所欺谩了即是所安。”
(注:自心不乱,本然为安。)
师于唐龙德三年癸未八月示有微疾。九月十三日夜半,大星陨于方丈前。诘旦端坐而逝。寿八十有九。
有诗言:
龙牙祖谩可有无。
自悟当知恰文殊。
江湖无碍迷人眼。
贼入空室证道出。
公案第七十五则 <钦山文邃>
【案】澧州钦山文邃禅师。福州人也。少依杭州大慈山寰中禅师受业。时岩头雪峰在众,睹师吐论。知是法器,相率游方。二士缘契德山,各承印记。师虽屡激扬,而终然凝滞。一日问德山曰:“天皇也恁么道,龙潭也恁么道。未审德山作么生道。”德山曰:“汝试举天皇龙潭道底来。”师方欲进语。德山以拄杖打舁入涅槃堂。师曰:“是即是,打我太杀。”法眼别云:“是即是,错打我。更有语句如德山岩头章出焉。”师后于洞山言下发解。乃为洞山之嗣。年二十七止于钦山。对大众前自省过。举初参洞山时。洞山问:“什么处来。”师曰:“大慈来。”曰:“还见大慈么。”师曰:“见。”曰:“色前见,色后见。”师曰:“非前后见。”洞山默置。师乃曰:“离师太早,不尽师意。”
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梁公曲尺,志公剪刀。”
问:“一切诸佛法皆従此经出。如何是此经。”师曰:“常转。”曰:“未审经中说什么。”师曰:“有疑请问。”
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锦帐银香囊,风吹满路香。”
有僧写师真呈。师问:“还似我也无。”僧无对。师自代曰:“众僧看取。”
一日师入浴院,见僧踏水轮。僧见师乃下不审。师曰:“幸自碌碌地转,何须却恁么。”僧云:“不恁么又争得。”师曰:“若恁么,钦山眼堪作什么也。”僧云:“作么生是师眼。师乃以手作拨眉势。僧云:“和尚又得恁么。”师曰:“是是,为我恁么,便不得恁么。”僧无对。师曰:“索战无功,一场气闷。”良久乃问僧云:“会么。”僧云:“不会。”师云:“钦山为汝担一半。”
师与雪峰岩头因过江西。到一茶店内吃茶次,师曰:“不会转身通气者今日不得茶吃。”岩头云:“若恁么,我定不得茶吃也。”雪峰云:“某甲亦然。”师曰:“两个老汉俱不识语在。”岩头云:“什么处去也。”师曰:“布袋里老鸦虽活如死。”岩头云:“退后著,退后著。”师曰:“豁兄且置,存公作么生。”雪峰以手画个圆相。师曰:“不得不问。”岩头呵呵云:“太远生。”师曰:“有口不得吃茶人多。”岩头雪峰俱无语。
有良禅客参次。才礼拜后便问云:“一箭射三关时如何。”师曰:“放出关中主看。”良云:“恁么即知过必改去也。”师云:“更待何时。”良云:“好只箭放不著所在。”便出去。”师曰:“拟射三关且従,试为钦山发箭。”良近前良久而退。师乃打良七拄杖。良乃出去。师曰:“且听,个乱统汉心内疑三十年。”有人举似同安和尚。安云:“良公虽发箭,要且未中的。”其僧便问同安云:“未审如何得中的去。”安云:“关中主是什么人。”其僧却回举向师。师曰:“良公若解恁么。也免得钦山口也。然虽此同安不是好心。亦须看始得。”
僧参,师竖起拳头云:“若开成掌,即五指参差。如今为拳,必无高下。汝道,钦山通商量不通商量。”其僧近前却竖拳而已。师曰:“便恁么,只是个无开合汉。”僧云:“未审和尚如何接人。”师曰:“我若接人,共汝一般去也。”僧云:“特参于师,也须吐露宗风。”师曰:“汝若特来,我须吐露。”僧云:“便请。”师乃打之。其僧无语。师曰:“守株待兔,枉用心神。”
【析】澧州钦山文邃禅师。福州人也。少依杭州大慈山寰中禅师受业。时岩头雪峰在众中,睹师谈吐论辩,知是法器,相率游方,二士缘契德山,各承印记。师虽屡屡激扬,然终有凝滞在。
一日,问德山曰:“天皇也那么道,龙潭也那么道,未审和尚作什么道?”
德山曰:“汝试举出天皇与龙潭是怎么道的来!”
师方要张口说话,德山即以拄杖打舁入涅槃堂。
师曰:“是即是,打我太杀生了。”
(注:古人光打,不得要领。虽然打活一个,但却打死一片。后更有无聊者,自己不懂,他人有问便打。以示我为圣人。鸣呼哀哉!)
师后于洞山言下发解,乃为洞山之法嗣。年二十七止于钦山。曾对大众,自省己过,举初参洞山时:
洞山问:“什么处来?”
师曰:“大慈来。”
曰:“还见大慈吗?”
师曰:“见。”
曰:“色前见,色后见?”
师曰:“非前后见。”
(注:笔者代言一句:见即无色!)
洞山默置。
师乃曰:“离师太早不尽师意。”
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曰:“梁公曲尺,志公剪刀。”
(注:画蛇添足者剪!)
问:“一切诸佛皆从此经出,如何是此经?”
师曰:“常转。”
(注:此经就是“旋”。)
曰:“未审经中说什么?”
师曰:"有疑请问。"
(注:不入则出!)
问:"如何是和尚家风?"
师曰:“锦帐银香囊,风吹满路香。”
有僧写师真(画像)呈师,师问僧曰:“还象我不?”
僧无言以对。
师代答:“众僧看取。”
一日,师入浴院,见僧蹋水轮。僧见师乃下不审。
师曰:"幸自碌碌地转,何须却恁么?"
僧曰:“不那么,又怎么得?”
师曰:“若那么,钦山的眼睛干什么用呢?”
(注:“恁么"与“眼睛”是两个性质不同的“主语”。初学者,到这里,应当谨慎。)
僧云:“什么是和尚的眼睛?”
师乃以手作出拨眉势。
僧云:“和尚又得恁么。”
师曰:"是的!是的!因为我是恁么,便不得再行恁么。"
(注:眼不见眼。佛无再佛。)
僧无言以对。
师曰:“索战无功,一场气闷。”
(注: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莫献诗。)
师良久乃问僧云:“会么?”
僧云:“不会。”
师云:“钦山为汝担一半。”
师与雪峰,岩头因过江西到一茶店内吃茶时,师曰:“不会转身通气者,今日不得吃茶。”
(注:古人以禅机逗茶,貌似一种游戏,实则在勘验对方的法性与见谛。古人讲悟后方修。未悟之前,皆是盲修瞎练。)
岩头云:“若恁么,我定不得茶吃也。”
雪峰云:“我也得不到茶吃了。”
师曰:“两个老汉全不识禅语在。”
(注:觉性不在机锋上,见谛不在逗唱上。此茶无品味,不喝了。)
岩头曰:“什么处去在?”
师曰:“布里老鸡虽活如死。”
岩头云:“退后著,退后著。”
师曰:“豁兄且置,存公作么生?”
雪峰以手画个圆相。
(注:佛法以圆融为究竟。)
师曰:“不得不问。”
岩头呵呵云:"太远生。"
师曰:“有口不得,吃茶人多。”
岩头,雪峰俱无语。
(注:公案只参见谛,本无输赢,若有胜负之念,机锋何须勘验。公案的最终目的,是让读者,从中觉悟。)
有良禅客参次,才礼拜,便问曰:“一箭射三关时如何?”
师曰:“放出关中主人看。”
(注:箭射八关,不如擒贼擒王。主人不见者,瞎射!)
良云:“恁么即可知错就改了也。”
师曰:“更待何时?”
良云:“最好的箭射不到那个。”说完便出去。
师曰:“拟射三关暂且从你了,请你试为我钦山放支箭看。”
良近前,良久而退。
(注:此箭无痕。唯射心靶。)
师乃打良禅客七拄杖。
良乃出去。
(注:无箭无靶,皆是第七识清净意根上的逢场作戏罢了。著之则迷,放之无过。)
师曰:“如果遇上个乱统摄瞎琢磨的汉子,就让他心内滞疑三十年去。”
(注:古人慈悲,生怕误人子弟,所以皆不直说。今人不然,你明说了他也不信。想误导他,他都不给你机会。所以,时代变了,机锋与权巧也应随之而度了。想说尽管说,悟不悟,本是自家事。真行者,只存法义,不涉世俗。一切皆以释迦法义为准绳。)
有人举似同安和尚,安云:“良公虽发箭,可惜没有射中靶子。”
其僧便问同安云:“怎样才能射中靶子呢?”
安反问云:“关中主是什么人?”
其僧不解,回举似和尚。
师曰:"良公如果真解得那个,也免得我钦山再开口了。虽然如此,但是同安却不是个好心眼子,也须要看仔细了方好。"
(注:真参禅悟道者,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僧参,师竖起拳头云:“若开成掌,即五指参差。如今为拳,必无高下。你讲讲钦山老汉通商量不通商量?”
其僧近前,也竖起了拳头。
(注:和尚您说呢?)
师曰:“如果只是这样,那么,也就是个没有开合权巧的汉子。”
僧云:“未审和尚如何接人?”
师曰:“我如果要是接人,就同你一般见识了。”
僧云:“特意前来参访和尚,也应该吐露一点宗风的消息吧。”
师曰:“你如果真是特意而来,那么,我应该吐露一点。”
僧云:“请和尚快讲。”
师乃打之。
(注:这就是消息。千古误人子弟,皆是欺谈谩语。今日不打你,将来天下人笑话我。)
其僧无言以对。
师曰:“守株待兔,枉用心神。”
(注:整日里守着个“话头”参来参去,驴年马月能见到“兔子”呀!悲兮!枉费心神!)
有诗言:
梁公曲尺志公刀。
德山太杀忌新娇。
岩头雪峰无茶饮。
一箭三关主人悄。
公案第七十六则 <玄沙宗一>
【案】福州玄沙宗一大师法名师备。福州闽县人也。姓谢氏。幼好垂钓。泛小艇于南台江。狎诸渔者。唐咸通初,年甫三十忽慕出尘。乃弃钓舟,投芙蓉山灵训禅师落发。往豫章开元寺道玄律师受具。布衲芒屦食才接气。常终日宴坐众皆异之。与雪峰义存本法门昆仲。而亲近若师资。雪峰以其苦行,呼为头陀。一日雪峰问曰:“阿那个是备头陀。”对曰:“终不敢诳于人。”异日雪峰召曰:“备头陀何不遍参去。”师曰:“达磨不来东土,二祖不往西天。”雪峰然之。暨登象骨山,乃与师同力缔构。玄徒臻萃。师入室咨决罔替晨昏。又阅楞严经,发明心地。由是应机敏捷。与修多罗冥契。诸方玄学有所未决,必従之请益。至若与雪峰和尚征诘。亦当仁不让。雪峰曰:“备头陀其再来人也。”
一日雪峰上堂曰:“要会此事,犹如古镜当台。胡来胡现,汉来汉现。”师曰:“忽遇明镜来时如何。”雪峰曰:“胡汉俱隐。”师曰:“老和尚脚跟犹未点地。”
师上堂时久。大众尽谓不说法,一时各归。师乃呵云:“看总是一样底。无一个有智慧。但见我开这两片皮。尽来簇著觅言语意度。是我真实为他,却总不知。看恁么,大难大难。”
师有时云:“诸禅德,汝诸人尽巡方行脚来。称我参禅学道。为有奇特去处。为当只恁么东问西问。若有试通来我为汝证明。是非我尽识得。还有么。若无当知只是趁謴。是汝既到这里来。我今问汝,汝诸人还有眼么。若有即今便合识得。还识得么。若不识,便被我唤作生盲生聋底人,还是么。肯恁么道么。禅德亦莫自屈。是汝真实何曾是恁么人。十方诸佛把汝向顶上著。不敢错误著一分子。只道此事唯我能知会么。如今相绍继尽道承他释迦。我道释迦与我同参。汝道参阿谁会么。大不容易知。莫非大悟始解得知。若是限剂所悟,亦莫能觏。汝还识大悟么。不可是汝向髑髅前认他鉴照。不可是汝说空说无说这边那边有世间法。有一个不是世间法。和尚子,虚空犹従迷妄幻生。如今若是大肯去。何处有这个称说。尚无虚空消息。何处有三界业次父母缘生与汝桩立前后。如今道无,尚是诳语。岂况是有知么。是汝多时行脚。和尚子称道有觉悟底事。我今问汝。只如巅山岩崖迥绝人处,还有佛法么。还裁辨得么。若辨不得,卒未在。我寻常道。亡僧面前正是触目菩提。万里神光顶后相。若人觏得,不妨出得阴界。脱汝髑髅前意想。都来只是汝真实人体。何处更别有一法。解盖覆汝,知么。还信得么。解承当得么。大须努力。”
师又云:“我今问汝诸人且承得个什么事。在何世界安身立命,还辨得么。若辨不得,恰似捏目生花。见事便差知么。如今现前见有山河大地。色空明暗种种诸物。皆是狂劳花相。唤作颠倒知见。夫出家人识心达本,故号沙门。沙今既已剃发披衣为沙门相。即合有自利利他分。如今看著尽黑漫漫地如黑汁相似。自救尚不得,争解为得他人。仁者,佛法因缘事大。莫作等闲相聚头乱说杂话趁謴过时。光阴难得。可惜许大丈夫儿何不自省察。看是什么事。只如従上宗风是诸佛顶族。汝既承当不得。所以我方便劝汝。但従迦叶门接续顿超去此一门。超汝凡圣因果。超他毗卢妙庄严世界海。超他释迦方便门。直下永劫不教有一物与汝作眼见。何不急急究取。未必道我且待三生两生久积净业。仁者,汝宗乘是什么事。不可由汝身心用工庄严便得去。不可他心宿命便得去,会么。只如释迦出头来作如许多变弄。说十二分教,如瓶灌水,大作一场佛事。向汝此门中用一点不得。用一毛头伎俩不得,知么。如同梦事,亦如呓语。沙门不应得出头来盖为识得,知么。识得,即是大出脱大出头。所以道超凡越圣。出生离死,离因离果。超毗卢越释迦,不被凡圣因果所谩。一切处无人识得汝知么。莫只长恋生死爱网被善恶业拘将去无自由分。饶汝炼得身心同空去。饶汝得到精明湛不摇处。不出他识阴。古人唤作如急流水流急不觉妄为澹净。恁么修行,尽不出他轮回际。依前被轮转去。所以道诸行无常。直是三乘功果如是可畏。若无道眼亦不为究竟。何如従今日博地凡夫不用一毫功夫便顿超去。解省心力么。还愿乐么。劝汝我如今立地待汝觏去。不用汝加功炼行。如今不恁么,更待何时。还肯么还肯么。”
师有时上堂谓众曰:“是汝真实如是。”又有时云:“达磨如今现在,汝诸人还见么。”师云:“是诸人见有险恶。见有大虫刀剑诸事逼汝身命。便生无限怕怖,如似什么。恰似世间画师一般。自画作地狱变相。作大虫刀剑了。好好地看了却自生怕怖。汝今诸人亦复如是,百般见有。是汝自幻出自生怕怖。亦不是别人与汝为过。汝今欲觉此幻惑么。但识取汝金刚眼睛。若识得,不曾教汝有纤尘可得露现。何处更有虎狼刀剑解忄胁吓得汝。直至释迦如是伎俩亦觅出头处不得。所以我向汝道。沙门眼把定世界。函盖乾坤不漏丝发。何处更有一物为汝知见,知么。如是出脱,如是奇特,何不究取。”
师云:“汝诸人如似在大海里坐。没头水浸却了,更展手问人乞水吃,还会么。夫学般若菩萨,是大根器有大智慧始得。若有智慧,即今便得出脱。若是根机迟钝。直须勤苦志耐。日夜忘疲失食。如丧考妣相似。恁么急切尽一生去。更得人荷挟,克骨究实。不妨亦得觏去。且况如今谁是堪任受学底人。仁者,莫只是记言记语。恰似念陀罗尼相似。踏步向前来,口里哆哆和和地。被人把住诘问著没去处。便嗔道和尚不为我答话。恁么学事大苦知么。有一般坐绳床和尚称为善知识。问著便动身动手点眼吐舌瞪视。更有一般便说昭昭灵灵。灵台智性能见能闻。向五蕴身田里作主宰。恁么为善知识,大赚人,知么。我今问汝。汝若认昭昭灵灵是汝真实。为什么瞌睡时又不成昭昭灵灵。若瞌睡时不是,为什么有昭昭时。汝还会么。这个唤作认贼为子。是生死根本,妄想缘气。汝欲识此根由么。我向汝道。昭昭灵灵只因前尘色声香等法而有分别。便道此是昭昭灵灵。若无前尘,汝此昭昭灵灵同于龟毛兔角。仁者真实在什么处。汝今欲得出他五蕴身田主宰。但识取汝秘密金刚体。古人向汝道,圆成正遍遍周沙界。我今少分为汝智者可以譬喻得解。汝见此南阎浮提日么。世间人所作兴营。养身活命种种心行作业。莫非承他日光成立。只如日体还有多般及心行么。还有不周遍处么。欲识此金刚体亦如是。只如今山河大地十方国土。色空明暗及汝身心。莫非尽承汝圆成威光所现。直是天人群生类所作业次。受生果报有性无情。莫非承汝威光。乃至诸佛成道成果接物利生。莫非尽承汝威光。只如金刚体还有凡夫诸佛么。有汝心行么。不可道无便得当去也,知么。汝既有如是奇特当阳出身处,何不发明取。便随他向五蕴身田中鬼趣里作活计。直下自谩却去。忽然无常杀境到来。眼目诪张身见命见。恁么时大难枝荷。如生脱龟筒相似,大苦。仁者,莫把瞌睡见解便当却去。未解盖覆得毛头许,汝还知么。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且汝未是得安乐底人。只大作群队,干他人世这边那边飞走野鹿相似。但知求衣为食,若恁么争行他王道。知么,国王大臣不拘汝。父母放汝出家。十方施主供汝衣食。土地龙神护汝。也须具惭愧知恩始得。莫辜负人好。长连床上排行著地销将去。道是安乐未在。皆是粥饭将养得汝烂冬瓜相似。变将去土里埋将去。业识茫茫,无本可据。沙门因什么到恁么地。只如大地上蠢蠢者。我唤作地狱劫住。如今若不了,明朝后日看看。变入驴胎马肚里。牵犁拽杷衔 截负鞍碓捣磨磨。水火里烧煮去,大不容易受。大须恐惧好。是汝自累知么。若是了去。直下永劫不曾教汝有这个消息。若不了此烦恼恶业因缘。未是一劫两劫得休。直与汝金刚齐寿知么。”
南际长老到雪峰。雪峰令访于师。师问曰:“古人道。此事唯我能知。长老作么生。”南际曰:“须知有不求知者。”归宗柔别拊掌三下。师曰:“山头和尚吃许多辛苦作么。”
雪峰因普请{禾田}田。见一蛇以杖挑起召众曰:“看看以刀芟为两段。”师以杖抛于背后,更不顾视。众愕然。雪峰曰:“俊哉。”
师一日随侍雪峰游山。雪峰指一片地曰:“此处造得一所无缝塔。”师曰:“高多少。”雪峰乃顾视上下。师曰:“人天依报即不如和尚。若是灵山受记,大远在。”雪峰曰:“世界阔一尺,古镜阔一尺。世界阔一丈,古镜阔一丈。”师指火炉曰:“火炉阔多少。”雪峰曰:“如古镜阔。”师曰:“老和尚脚跟未点地。”
师初受请住梅溪场普应院。中间迁止玄沙山。自是天下丛林海众皆望风而宾之。闽帅王公请演无上乘。待以师礼。学徒余八百室户不闭。
师上堂良久谓众曰:“我为汝得彻困也,还会么。”僧问:“寂寂无言时如何。”师曰:“呓语作么。”曰:“本分事请师道。”师曰:“瞌睡作么。”曰:“学人即瞌睡,和尚如何。”师曰:“争得恁么不识痛痒。”又曰:“可惜如许大师僧。千道万里行脚到这里。不消个瞌睡呓语,便屈却去。”
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曰:“用自己作么。”
僧问:“従上宗门中事,师此间如何言论。”师曰:“少人听。”僧曰:“请和尚直道。”师曰:“患聋作么。”
又曰:“仁者,如今事不获已。教我抑下如是威光。苦口相劝,百千方便。道如此如彼,共汝相知闻,尽成颠倒知见。将此咽喉唇吻。只成得个野狐精业谩汝。我还肯么。只如有过无过,唯我自知。汝争得会。若是恁么人出头来,甘伏呵责。夫为人师匠大不容易。须是善知识始得知。我如今恁么方便助汝,犹尚不能觏得。可中纯举宗乘,是汝向什么处安措。还会么。四十九年是方便。只如灵山会上有百万众,唯有迦叶一人亲闻,余尽不闻。汝道迦叶亲闻底事作么生。不可道如来无说说。迦叶不闻闻,便得当去。不可是汝修因成果。福智庄严底事。知么。且如道吾有正法眼付嘱大迦叶。我道犹如话月。曹溪竖拂子还如指月。所以道大唐国内宗乘中事未曾见有一人举唱。设有人举唱,尽大地人失却性命。如无孔铁槌相似,一时亡锋结舌去。汝诸人赖遇我不惜身命。共汝颠倒知见,随汝狂意,方有申问处。我若不共汝恁么知闻去,汝向什么处得见我。会么。大难努力珍重。”
乃有偈曰:“万里神光顶后相。没顶之时何处望。事已成意亦休。此个元来触处周。智者撩著便提取,莫待须臾失却头。”
又偈曰:“玄沙游迳别,时人切须知。三冬阳气盛,六月降霜时。有语非关舌,无言切要词。会我最后句,出世少人知。”
问:“四威仪外,如何奉王。”师曰:“汝是王法罪人,争会问事。”问:“古人拈槌竖拂,还当宗乘中事也无。”师曰:“不当。”曰:“古人意作么生。”师举拂子。僧曰:“宗乘中事如何。”师曰:“待汝悟始得。”
问:“如何是金刚力士。”师乃吹之。
文桶头下山。师问:“桶头下山几时归。”曰:“三五日。”师曰:“归时有无底桶子将一担归。”文无对。归宗柔代云:“和尚用作什么。”
师有时垂语曰:“诸方老宿尽道接物利生。且问汝只如盲聋哑三种病人,汝作么生接。若拈槌竖拂,他眼且不见。共他说话,耳又不闻口复哑。若接不得,佛法尽无灵验。”时有僧出曰:“三种病人和尚还许人商量否。”师曰:“许汝作么生商量。”其僧珍重出。师曰:“不是不是。”法眼云:“我当时见罗汉和尚举此僧语。我便会三种病人。”云居锡云:“只如此僧会不会。若道会,玄沙又道不是。若道不会。法眼为什么道我因此僧语,便会三种病人。上座无事上来商量,大家要知。”罗汉云:“桂琛见有眼耳,和尚作么生接。中塔云:“三种病人即今在什么处。”又一僧云:“非唯谩他,兼亦自谩。”
长庆棱来,师问:“除却药忌,作么生道。”棱曰:“憨作么。”师曰:“雪峰山橡子拾食来,这里雀儿放粪。”
师见僧来礼拜,乃曰:“礼拜著,因我得礼拜汝。”
一日普请往海坑斫柴,见一虎,僧曰:“和尚虎。”师曰:“是汝虎。”归院后,僧问:“适来见虎云是汝,未审尊意如何。”师曰:“娑婆世界有四重障。若人透得,许汝出阴界。”东禅齐云:“上座古人见了道我身心如大地虚空。如今人还透得么。”
师问长生然和尚:“维摩观佛,前际不来,后际不去。今则无住,汝作么生观。”对曰:“放皎然过有商量。”师曰:“放汝过作么生。”长生良久。师曰:“教阿谁委。”曰:“徒劳侧耳。”师曰:“情知汝向山鬼窟里作活计。”崇寿稠别长生云:“唤什么作如来。”
僧问师:“学人为什么道不得。”师曰:“逼塞汝口,争解道得。”法眼云:“古人恁么道甚奇特。且问上座口是什么。”
问:“凡有言句尽落圈。不落圈请和尚商量。”师曰:“拗折秤衡来,与汝商量。”
问:“古人瞬视接人,和尚如何接人。”师曰:“我不瞬视接人。”
僧问:“是什么得恁么难见。”师曰:“只为太近。”法眼云:“也无可得近直下是上座。”
师在雪峰时,光侍者谓师曰:“师叔若学得禅,某甲打铁船下海去。”师住后问曰:“光侍者打得铁船也未。”光无对。法眼代云:“和尚终不恁么。”法灯代云:“请和尚下船。”玄觉代云:“贫儿思旧债。”
师一日遣僧送书上雪峰和尚。雪峰开缄,唯白纸三幅。问僧:“会么。”曰:“不会。”雪峰曰:“不见道,君子千里同风。”其僧回举似于师。师曰:“这老和尚蹉过也不知。”东禅齐云:“什么处蹉过。若的蹉过,师岂不会弟子意。若不恁么会,只如玄沙意作么生。若会便参取玄沙。”
师问镜清:“教中道菩萨摩诃萨不见一法为大过失。且道不见什么法。”镜清指露柱云:“莫是不见这个法么。”同安显别云:“也知和尚不造次。”师曰:“浙中清水白米従汝吃。佛法未会在。”玄觉云:“且道,玄沙恁么道意在什么处。不见,僧问洞山云:不见一法为大过失,此意如何。洞山云:不见一法,好言语上座。一宿觉云:不见一法即如来。方得名为观自在普贤菩萨。又云:不见一法为大过失,是一个是两个。试断看。”
僧问:“承和尚有言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学人如何得会。”师曰:“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用会作么。”师来日却问其僧:“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汝作么生会。”对曰:“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用会作么。”师曰:“知汝向山鬼窟里作活计。”玄觉云:“一般恁么道。为什么却成山鬼窟去。”
问:“如何是无缝塔。”师曰:“这一缝大小。”玄觉云:“丛林中道恁么来。何处得无缝,还会得著不著。”
韦监军来谒,举曹山和尚甚奇怪。师乃问:“抚州取曹山多少。”韦指傍僧云:“上座曾到曹山否。”曰:“曾到。”韦曰:“抚州取曹山多少。”曰:“一百二十。”韦曰:“恁么即上座不到曹山。”韦却起礼拜师。师曰:“监军却须礼此僧。此僧却具惭愧。”云居锡云:“什么处是此僧具惭愧。若检得出,许上座有行脚眼。”
西天有声明三藏到。闽帅令与师相见。师以火筋敲铜炉,问:“是什么声。”三藏对曰:“铜铁声。”法眼别云:“请大师为大王。”法灯别云:“听和尚问。”师曰:“大王莫受外国人谩。”三藏无对。法眼代云:“大师久受大王供养。”法灯代云:“却是和尚谩大王。”
师南游莆田县,排百戏迎接。来日师问小塘长老:“昨日许多喧闹向什么处去也。”小塘提起衲衣角。师曰:“料掉勿交涉。”法眼别云:“昨日有多少喧闹。”法灯别云:“今日更好笑。”
师问僧:“乾闼婆城汝作么生会。”僧曰:“如梦如幻。”法眼别敲物示之。
师与地藏琛在方丈内说话。夜深,侍者闭却门。师曰:“门总闭了,汝作么生得出去。”琛曰:“唤什么作门。”法灯别云:“和尚莫欲歇去。”
师一日以杖拄地问长生曰:“僧见俗见男见女见,汝作么生见。”长生曰:“和尚还见皎然见处么。”师曰:“相识满天下。”
问:“承和尚有言闻性遍周法界。雪峰打鼓,这里为什么不闻。”师曰:“谁知不闻。”
问:“险恶道中以何为津梁。”师曰:“以汝眼为津梁。”曰:“未得者如何。”师曰:“快救取。”
师与韦监军吃果子。韦问:“如何是日用而不知。”师拈起果子曰:“吃韦吃果子了,再问之。”师曰:“只守是日用而不知。普请般柴。”师曰:“汝诸人尽承吾力。”
一僧曰:“既承师力,何用普请。”师叱之曰:“不普请,争得柴归。”
师问明真大师:“善财参弥勒,弥勒指归文殊。文殊指归佛处。汝道佛指归什么处。”对曰:“不知。”师曰:“情知汝不知。”法眼别云:“唤什么作佛。”
大普玄通到礼觐,师谓曰:“汝在彼住,莫诳惑人家男女。”对曰:“玄通只是开个供养门。晚来朝去,争敢作恁么事。”师曰:“事难。”曰:“其情是难。”师曰:“什么处是难处。”曰:“为伊不肯承当。”师便入方丈拄却门。
问:“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个入路。”师曰:“还闻堰溪水声否。”曰:“闻。”师曰:“是汝入处。”
泉守王公请师登楼,先语客司曰:“待我引大师到楼前,便舁却梯。”客司禀旨。公曰:“请大师登楼。”师视楼复视其人,乃曰:“佛法不是此道理。”法眼云:“未舁梯时。一日几度登楼。”
师与泉守在室中说话。有一沙弥揭帘入,见却退步而出。师曰:“那沙弥好与二十拄杖。”曰:“恁么即某甲罪过。”同安显别云:“祖师来也。”师曰:“佛法不恁么。”镜清云:“不为打水打水。”有僧问:“不为打水意作么生。”镜清云:“青山碾为尘,敢保勿闲人。”东禅齐云:“只如玄沙意作么生。”或云:“直饶恁么去,也好与拄杖。”或云:“事在当机。”或云:“拈破会处。”此三说还会玄沙意也无。师应机接物仅三十祀。致清原石头之浚流迨今不绝,转导来际。所演法要有大小录行于海内。自余语句各随门弟子章及诸方征举出焉。梁开平二年戊辰。十一月二十七日示疾而终。寿七十有四腊四十有四。闽帅为之树塔。
【析】福州玄沙宗一禅师。法名师备,福州闽县人也。俗家姓谢氏,幼好垂钓,泛小艇于南室江,狎诸渔者。唐咸通初,年甫三十,忽慕出尘。乃弃钓舟,投芙蓉山灵训禅师落发,往豫章开元寺道玄律师受具。布衲芒履,食才接气,常终日宴坐,众皆异之。与雪峰义存本法门昆仲,而亲近若师资。雪峰以其苦行呼为头陀。
一日,雪峰问曰:“阿那个是师备头陀”
对曰:“终不敢诳于人。”
异日雪峰召唤曰:“备头陀何不遍参去呢?”
师曰:"达摩不来东土,二祖不往西天。"
(注:本已俱足,何须他参。)
雪峰然之。暨登象骨山,乃与师同力缔构,玄徒臻萃。师入室咨决,罔替晨昏。又阅<楞伽经>,发明心地。由此,应机敏捷,与<修多罗>冥契。
(注:此乃大乘根基之缘觉者。)
从此,诸方玄学,有所未决,必从之请益。至若与雪峰和尚微诘,亦当仁不让。
雪峰曰:“备头陀是个再来人也。”
一日,雪峰上堂曰:“要会此事,犹如古镜当台,胡来胡现,汉来汉现。”
(注:此乃七识清净意根之鉴也。古禅师受历史条件的局限,当年还未流行“清净意根”这个概念,前辈之人,也莫曾真正分清楚意根与意识的根本区别所在。所以,大德先贤们皆以为"古镜"是专指真如佛性,其实不然,古镜当指净意根。可参看<法华经>中释迦对“清净意根”的具体定义。)
师曰:“忽然遇到明镜打碎了时,怎么办?”
雪峰曰:“胡汉俱隐。”
师曰:“老和尚脚跟未着地也。”
(注:胡汉无碍,七识自在。古镜乃报身也。一期已灭,变异再来。)
师上堂时久,大众皆看其不说法,一时各归。
师乃呵责云:“看总是一样的,没有一个有智慧。只看见我张开这两片皮,尽来簇著寻觅个语言意度。但我真实的为他处,却一个也不能知晓。如果这样下去,可是太难太难了。”
(注:古人受历史条件的局限,未能知晓,佛法本是辩证。说来道去,就是两个“主语”。一者,性空。二者,缘起。或曰:一空,二色。亦曰:一性一相。这就是[主语关],然色空一如,性相不二之关系,方是学人所要用心着力之处。可惜,禅师当年未知,所以,开示起来,长篇大论,指东道西,喝南斥北,骂上责下,洋洋洒洒,不亦乐乎。然而,大众之中,真有几个听懂的呢?鬼才知道。且看下文:)
师有时云:"诸禅德,汝诸人尽巡方行脚来,称我参禅学道,为有奇特去处,为当只恁么问东问西。若有,试举看,若通达了,我为你证明是非。我尽识得,还有吗?如果没有,当只是凑热闹,是你们既然到这里来了,我今天就问问你们:哪个还有只眼吗?如果有的话,就在当下便合识得也。还有识得的吗?如果不识,即被我称作了盲人,聋哑的了。还有会的吗?仁者,佛法因缘事大,莫作等闲相聚头乱说杂话,趁贯过时,光阴难得,可惜许。大丈夫儿何不自省察?看是什么事?仁者!汝宗乘是什么事?不可由你身心用工庄严便得去,不可他心宿命便得去。你们大家,会了吗?只如释迦出头来作如许多变弄,说十二分教,如瓶灌水,大作一场佛事。空花水月啊!向汝此门中用,一点不得,用一毛头伎俩不得。大众,会了吗?有一般坐绳床的和尚称为善知识,问著便动身动手,点眼吐舌瞪视,更有一般便说昭昭灵灵,灵台智性能见能闻,向五蕴身田里作主宰。恁么为善知识,大赚人,知么?我今问汝:汝若认昭昭灵灵是汝真实,为什么瞌睡时又不成昭昭灵灵?若瞌睡时不是,为什么有昭昭时?汝还会么?仁者!莫把瞌睡见解便当却去。未解盖覆得毛头许,汝还知么?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且汝未是得安乐的人,只大作群队,于他人世这边那边飞走野鹿似的,但知求衣求食,若恁么,争行他王道?知么?大须恐惧好。是汝自累。知么?若是了去,直下永劫不曾教汝有这个消息。若不了此,烦恼,恶业,因缘未是一劫两劫得休,直与汝金刚齐寿。知么?"
(注:禅师洋洋洒洒大段大段的开示,列数禅和子行脚攀缘之弊病,只为破执,然而,但一切都破了,都不是的话,禅师所说的“会么”又是在指什么呢?换言之,和尚想让他人会些什么呢?切不可前门拒狼,后门迎虎,到头来,没有一个安宁的日子。)
南际长老到雪峰,峰令其拜访于师。师见长老曰:“古人道,此事唯我能知,长老作么生?”
南际曰:“须知有不求知者。”
(注:笔者代问一句:谁是“我”?何为“此事”?我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正可谓:一句合头语,千古系驴橛。笔者再代一言:我即不知。)
师曰:“山头和尚吃许多辛苦干什么?”
(注:笔者代问:什么是辛苦?)
雪峰因普请畬田,见一蛇,以杖挑起召众曰:"看!看!以刀芟为两段。”
师上前以杖拋于背后,更不顾视,众愕然。
雪峰曰:“俊哉!”
师一日,随侍雪峰游山,雪峰指一片地曰:“此处造得一所无缝塔。”
师曰:“高多少?”
雪峰乃顾视上下。
师曰:“人天依报只不如和尚。若是灵山受记,大远在。”
雪峰曰:“世界阔一尺,古镜阔一尺。世界阔一丈,古镜阔一丈。”
(注:心生法生,心即是镜,世界本在镜中。心镜一如,七识如染,只鉴不择。)
师指火炉曰:“火炉阔多少?”
雪峰曰:“如古镜阔。”
师曰:“老和尚脚跟未点地。”
(注:什么是脚跟点地?慧能无伎俩,不断百思想。遇事心数起,菩提作么长。)
师初受请住梅溪场普应院,中间迁止玄沙山。自是天下丛林海众,皆望风而宾之。闽帅王公请演无上乘,待师以礼,学徒余八百,室户不闭。
师上堂良久,谓众曰:“我为你们而老婆心切,苦心彻困,你们可还会吗?”
(注:和尚想让我们会什么呢?)
有僧问:“寂寂无言时如何?”
师曰:“呓语作什么?”
(注;既然无言,何又多问?)
曰:“本分事,请师道。”
师曰:“瞌睡作什么?"
曰:“学人即瞌睡,和尚如何?”
师曰:“怎么就那样的不识痛痒呢?”
(注:有言无言,不碍其本分事。若言本分,勿执二边。)
又曰:“可惜如许大师僧,千道万里行脚到这里,不消个瞌睡呓语,便屈却去。”
问:“如何是学人自己?”
师曰:“用自己干什么?”
(注:菩萨无我相。)
僧问:“从上宗门中事,师此间如何言论?”
师曰:“少人听。”
僧曰:“请和尚直道。”
师曰:“患聋干什么?”
(注:古人遗训,不许直言,正所谓:绕路还家也。可惜,后世孽子只知绕路,不得还家。根源就来源于此。)
又曰:“仁者!如今事不获已,教我抑下如是威光,苦口相劝,百千方便,道如此如彼,共汝相知闻,尽是颠倒知见。将此咽喉,唇吻只成得个野狐精业谩汝。我能这样作吗?只如有过无过,唯我自知。汝争得会么?若是恁么人出头来,甘伏呵责。夫为人师匠大不易。须是善知识始得知。我如今恁么方便助汝,犹尚不能觏得。可中纯举宗乘,是汝向什么处安措?还会么?四十九年是方便。只如灵山会上有百万众,唯有迦叶一人亲闻,余尽不闻。汝道迦叶亲闻的事作么生?不可道如来无说,说迦叶无闻,闻便当得去,不可是汝修因成果,福智庄严的事。知么?且如道:吾有正法眼藏付嘱大迦叶,我道犹如话月。曹溪竖拂子还如指月。所以道:大唐国内宗乘中事,未曾见有一人举唱。设有人举唱,尽大地人失却性命,如无孔铁槌相似,一时亡锋结舌去。汝诸人赖遇我不惜身命共汝颠倒知见,随汝狂意,方有申问处。我若不共汝恁么知闻去,汝向什么处得见我?会么?大难。努力。珍重。”
(注:来僧问一句,阿师答半章。可谓老婆心切,恨铁不成钢啊!然而最终问题还是不明白。既然大众全颠倒了。笔者代大众问一句:何为不颠倒?)
师乃有偈曰:
“万里神光顶后相,没顶之时何处望?事已成,意亦休,此个元来触处周。智者撩著便提取,莫待须臾失却牛。”
(注:法尔如是,本自天然。何必再头上安头。)
又偈曰:
“玄沙游径别,时人切须知,三冬阳气盛,六月降霜时。有语非关舌,无言切要词,会我最后句,出世少人知。”
(注:一切唯心造。正所谓:唯识无境也。出世恰在入世时。)
问:“四威仪外,如何奉王?”
师曰:“你是王法的罪人,真会问话啊!”
(注:无厘头者问无厘语。)
问:“古人竖槌,竖拂,还当宗乘中事也无?”
师曰:“不当。”
曰:“古人意作么生?”
师举拂子。
(注:如此而已,若作圣解,解脱无望也!)
僧曰:“宗乘中事如何?”
师曰:“待汝悟到自得。”
(注:问得的,即己宗外事也。)
问:"如何是金刚力士?"
师乃吹之。
(注:哪来的分别取舍。)
文桶头下山,师问:"桶头下山几时归?"
曰:“三五日。”
师曰:“归时有无底的桶,你就一担子挑回来。”
文无言以对。
(注:无底之桶,当下便是,可惜,和尚眼拙而不见。)
师有时垂语曰:“诸方老宿尽道接物利生,且间汝只如盲,聋,哑三种病人,汝作么生接引?如果拈槌,竖佛,他眼且看不见。共他说话,耳又不闻。口又哑巴。如果接不得,佛法尽无灵验之时。”
有僧出曰:“三种病人,和尚还许人商量否?”
师曰:“许汝作么生商量?”
其僧曰:“珍重。”即出。
(注:关闭外尘,觉悟无门。佛法始终是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离开外尘,没有一个独立的内在法尘。)
师曰:“不是!不是!”
(注:笔者代一句:什么才是?有诗敬和尚:玄沙为相宗一性,其僧珍重恰真行。可怜丛林无厘曲,证道栖石世俗惊。)
罗汉云:“桂琛见有眼耳,和尚作么生接?”
师答云:“三种病人即今在什么处?”
(注:和尚难道要两桶水,颠倒颠耶?疾病人在,幻梦人接。若是不在,和尚不用搞怪。后世嘴皮子,皆从此处繁演开去。)
又一僧云:"非唯欺谩他人,兼亦欺谩自己。"
(注:好眼恰无择!)
长庆稜来,师曰:"除却药忌,作么生道?”
稜曰:“憨作什么?”
师曰:“雪峰山橡子恰食,来这里雀儿放粪。”
(注:人若悟道后,说话用词都不同凡响,正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真觉者,当用平实之言语,道出深奥之法趣。)
师见僧来礼拜,乃曰:“礼拜著,因我得礼拜汝。”
一日,普请往海坑斫柴,见一虎,僧曰:“和尚!虎。”
师曰:“是你虎。”
归院后,僧问:“刚才见虎叫作汝,不知道和尚是啥意思?”
师曰:“娑婆世界有四重障,若人透得,许汝出阴界。”
(注:一切色尘,皆以阴界出。虎者亦然。见者心中当生虎想。)
师问长生然和尚:“维摩观佛前际不来,后际不去,今则无住,汝作么生观?”
然和尚曰:“放皎然之过,自有商量。”
(注:以无住本生一切法。行者于“七识如染~只鉴不择”时,皎然一过,驴见马见,自有商量者。)
师曰:“放汝过作么生?”
长生然良久。
(注:和尚不知,无理搅三分。笔者代一言:和尚想不放过谁?)
师又曰:“教阿谁委屈呢?”
然曰:“徒劳侧耳。”
(注:如来如义,何须再口耳?)
师曰:“情知汝向山鬼窟里作活计。"
(注:此处真假试金石。笔者代一言:何人不在鬼窟中?后有崇寿稠别长生然和尚云:“唤什么作如来?”此之谓也。)
僧问师:"学人为什么道不得?"
师曰:“逼塞汝口,争解道得。”
(注:和尚你想道什么?)
问:“凡有言句,尽落圈䙌。不落圈䙌者,请和尚商量。”
师曰:“拗折秤衡来与汝商量。”
(注:阿那个不在言说不言说,古人无聊,抓住了一句“但有言说,都无实义”之句,死抱着不放,殊不知,此句本亦“言说”,恰是千古系驴的橛木。历史上千驴万驴系死在这句木撅上而不知。可悲可叹!)
问:"古人瞬视接人,和尚如何接人?"
师曰:“我不瞬视接人。”
(注:接不接人与瞬视无关。)
僧问:"是什么得恁么难见?"
师曰:“只为太近。”
(注:本无间距。)
师在雪峰时,光侍者谓师曰:“师叔若学得禅,我就打铁船下海去。”
师住后,问曰:"光侍者打得铁船也未?"
光侍者无言以对。
(注:笔者代一句:铁船已朽,和尚未在。)
师一日遣僧送书上雪峰和尚,雪峰开缄,唯白纸三幅。问僧:“会么?”
僧曰:“不会。”
雪峰曰:"不见道:君子千里同风。"
(注:笔者代一句:本来无一物,何碍色斑澜。)
其僧回举似师。师曰:“这老和尚错过了也不知。”
(注:玄沙白纸太杀生,风过疏竹耳闻铮。雪峰无伎频错过,宗一色演再出征。真行者,二边皆不执。)
师问镜清:"教中道:菩萨摩诃萨不见一法为大过失,且道不见什么法?"
镜清指露柱云:“难道不是不见这个法吗?”
(注:有任何一法不见都是大过失。)
师曰:“浙中清水白米任你吃,佛法未会在。"
(注:笔者代一言:什么是佛法?)
僧问:“承和尚有言,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学人如何得会?”
师曰:"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用会作么?"
(注:你本身就是啊!)
师来日却问其僧:“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汝作么生会?”
对曰:“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用会作么?”
(注:可惜许!一颗明珠,两个瞎子。会与不会皆是边。<经>曰:一合相不可说,凡夫之人贪著其事。可悲可叹!后世无厘者,对此乐之不疲,发扬光大,遗惑至今。初学者,不可不警惕。)
师曰:"就知道你要向鬼窟子里去作活计。"
有僧问:“什么是无缝塔。”
师曰:“遮一缝大小。”
(注:虚空无缝,通身是塔。)
韦监军来参谒,举曹山和尚甚奇怪。师乃问:“抚州取曹山多少?”
韦指傍僧云:“上座曾到曹山否?”
曰:“曾到。”
韦曰:“抚州取曹山多少?”
曰:“一百二十。”
韦曰:“恁么的话,即是上座还未曾到曹山。”
(注:抚州曹山一箭穿,玄沙出语为哪般。监军拜谒独一步,般若花开偈偈宣。)
韦却起,礼拜师。
师曰:"监军却须礼此僧,此僧却具惭愧。"
(注:什么是惭愧?离离原上草,郁郁涧底松,以此茎寸茎,隐此百尺条,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苍天有眼,惭愧者希。)
西天有声明三藏到,闽帅令与师相见。
师以灭著敲铜炉,问:“是什么声?”
三藏对曰:"铜铁声。"
师曰:“大王莫受外国人谩。”
三藏无言以对。
(注:铜铁之音非它声,真如无语奈何呈。目落缘逢玄沙鉴,三藏耳闻即心生。)
师南游莆田县,排百戏接迎。来日,师问小塘长老:“昨日许多喧闹向什么处去也?”
小塘提起衲衣角。
师曰:"料掉勿交涉。"
(注:佛法无多子,最怕涉世俗。身在世俗无世俗者,是为优。)
师问僧:“乾闼婆城汝作么生会?”
僧曰:“如梦如幻。”
(注:哪个不梦幻?)
师与地藏琛在方丈内说话。夜深,侍者闭却门。
师曰:“门总闭了,汝作么生出去?”
琛曰:“唤什么作门?”
(注:道本无门,何必关开?何言进出?)
师一日用杖拄地问长生曰:"僧见俗见男见女见,汝作什么见?"
(注:笔者代言一句:我不作佛见!)
长生曰:"和尚还见皎然见处么?"
师曰:"相识满天下。"
(注:笔者代言:和尚可是真如耶?!)
问:"承和尚有言,闻性遍周法界,雪峰打鼓,这里为什么不闻?"
师曰:“谁知不闻?”
(注:阿那个"知"就是性。性遍知,闻者不遍。凡闻必有界,知而无界。此"知"在人道中,即是“清净意根”,此知为“非量”,鉴而不择为知。知后取舍为“立知”,立知者,六识意识也。<经>曰: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离见斯即涅槃。此之谓也。)
问:"险恶道中以何为津梁?"
师曰:"以汝眼为津梁。"
曰:“未得者如何?”
师曰:“快救取。"
(注:佛法讲“根尘识”,根触尘形成识。人类生活在“识”中,而不是生活在“真如”里。这一点,是检验真假悟道的试金石。)
师与韦监军吃果子,韦问:“如何是日用而不知?”
师拈起果子曰:"吃。"
韦吃了果子,再问。
师曰:“只这个就是日用而不知。”
(注:吃与被吃二者之间的关系,我们日用而不去知道它,这就是法则规律。学佛者,认识了这个法则关系,举一反三,一透一切,一切万相,就是在这一个"关系"法则之中,人们习以为常,所以,反而不“知道”了。学佛就是重新认识到这个“关系”,此关系就是法则,就是性。见此关系,即是见其实相无相。无自性之相,恰生关系之实相。这一点,千古作为"密义"而不讲。禅师们亦遮亦讲,绕路还家,可惜许,千百年来,绕路者千千万万,还家者,寥寥无几。悲兮!哀兮!)
普请搬柴,师曰:“汝诸人尽承吾力。”
一僧曰:“既承师力,何用普请?”
师叱之曰:“不普请怎么能让柴归呢?”
(注:性虽唯一,相却不齐。生活中用相,不用性。)
师问明真大师:“善财参弥勒,弥勒指归文殊。文殊指归佛处,汝道佛指归什么处?”
对曰:"不知。"
师曰:"情知汝不知。"
(注:笔者代言:佛乃无参,不须归处。)
大普玄通到礼靓,师谓曰:“汝在彼住,莫诳惑人家男女。”
对曰:“玄通只是开个供养门,晚来朝去,争敢作恁么事?”
师曰:“事难。”
曰:“其情是难。”
师曰:“什么处是难处?”
曰:“为伊不肯承当。”
师便入方丈拄却门。
(注:觉悟于否,与敢不敢承当无关。)
问:“学人乍从丛林,乞师指个入路。”
师曰:“还闻偃水声否?”
曰:“闻。”
师曰:“是汝入处。”
(注:若知流水不流时,方可登堂入室也。)
泉守王公请登楼,先语客司曰:“待我引大师到楼前,便舁却梯。”
客师禀旨。
公曰:“请大师登楼。”
师观楼,复视其人,乃曰:“佛法不是此道理。”
(注:世法与出世法,不可混同而语。觉者恰是明晓其二者之间的关系,而不再犯错误罢了。真觉者,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师与泉守在室中说话,有一沙弥揭帘入,见却退步而出。
师曰:“那沙弥好与二十拄杖。”
曰:“恁么即我的罪过了。”
师曰:“佛法不恁么?”
(注:笔者代一句:什么是佛法?且看:玄沙佛法只恁么,他人问法不恁么,要知佛法是什么,愚痴远离本这个。)
师应机接物仅三十祀,致青原,石头之濬流,迨今不绝,转导来际。所演法要有大小绿行于海内。自余语句各随门弟子章及诸方征举出焉。梁开平二年戊辰十一月二十七日示疾而终。寿七十有四,腊四十有四。闽帅为之树塔。
有诗言:
师备头陀落目圆。
玄沙宗一是非诠。
寂寂无言岂多事。
洋洋洒洒会大难。
公案第七十七则 <长庆慧稜>
【案】福州长庆慧棱禅师杭州盐官人也。姓孙氏。幼岁禀性淳澹。年十三于苏州通玄寺出家登戒。历参禅肆。唐乾符五年入闽中谒西院访灵云。尚有凝滞。后之雪峰疑情冰释。因问。从上诸圣传受一路请垂指示。雪峰默然。师设礼而退。雪峰莞尔而笑。异日雪峰谓师曰。我寻常向师僧道。南山有一条鄨鼻蛇。汝诸人好看取。对曰。今日堂中大有人丧身失命。雪峰然之。师入方丈参。雪峰曰。是什么。师曰。今日天晴好普请。自此酬问未尝爽于玄旨。乃述悟解。颂曰。万象之中独露身 唯人自肯乃方亲 昔时谬向途中觅 今日看如火里冰
师在西院问诜上座曰。遮里有象骨山汝曾到么。曰不曾到。师曰。为什不到。曰自有本分事。师曰。作么生是上座本分事。诜乃提起衲衣角。师曰。为当只遮个别更有。曰上座见什么。师曰。何得龙头蛇尾。师在宣州保福。后辞归雪峰。保福问师曰。山头和尚或问上座信作么生秖对。师曰。不避腥膻亦有少许。曰信道什么。师曰。教我分付阿谁。曰从展虽有此语。未必有恁么事。师曰。若然者前程全自阇梨。师与保福游山。保福问。古人道妙峰山顶。莫即遮个便是也无。师曰。是即是可惜许(僧问鼓山。只如棱和尚恁么道。意作么生。鼓山云。孙公若无此语。可谓髑髅遍野。白骨连山)师来往雪峰二十九载。至天祐三年受泉州刺史王延彬请。住招庆初开堂。日公朝服趋隅曰。请师说法。师曰。还闻么。公设拜。师曰。虽然如此虑恐有人不肯。于是敷扬祖意随机与夺。故毳容憧憧日资道化。后闽帅请去长乐府之西院。奏额曰长庆。号超觉大师。上堂良久谓众曰。还有人相悉么。若不相悉欺谩兄弟去。只今有什么事。莫有窒塞也无。复是谁家屋里事。不肯当荷更待何时。若是利根参学不到遮里来。还会么。如今有一般行脚人。耳里总满也。假饶收拾得底。还当诸人行脚事么。时有僧问。行脚事如何学。师曰。但知就人索取。又问。如何是独脱一路。师曰。何烦更问。又问。名言妙义教有所诠。不涉三科请师直道。师曰。珍重。师乃谓众曰。明明歌咏汝尚不会。忽被闇来底事汝作么生。又僧问。如何是闇来底事。师曰。吃茶去。中塔云。便请和尚相伴。问如何是不隔毫端底事。师曰。当不当。问如何得不疑不惑去。师乃展两手。僧不进语。师曰。汝更问我与汝道。僧再问之师露膊而坐。僧礼拜。师曰。汝作么生会。僧曰。今日风起。师曰。恁么道未定人见解。汝于古今中有什么节要齐得长庆。若举得许汝作话主。其僧但立而已。师却问。汝是什么处人。曰向北人。师曰。南北三千里外学妄语作么。僧无对。师上堂良久曰。莫道今夜较些子。便下坐。问如何是合圣之言。师曰大小长庆被汝一问口似匾担。僧曰。何故如此。师曰。适来问什么。师谓众曰。我若纯举唱宗乘。须闭却法堂门。所以尽法无民。时有僧曰。不怕无民请师尽法。师曰。还委落处么。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香严道底一时坐却。师有时示众曰。总似今夜老胡有望。保福闻之乃曰。总似今夜老胡绝望(玄觉云。恁么道。是相见语不是相见语。东禅齐云。此二尊宿语一般各有道理。众中道总似如此嫌什么。又道总似今夜堪作什么。若如此会欠悟在)安国瑫和尚新得师号。师去贺。瑫出接。师问曰。师号来耶。曰来也。师曰。是什么号。曰明真。师乃展手。瑫曰。什么处去来。师曰。几不问过。师问僧。什么处来。曰鼓山来。师曰。鼓山有不跨石门底句。有人借问汝作么生道。曰昨夜报慈宿。师曰。拍脊棒汝又作么生。曰和尚若行此棒不虚受人天供养。师曰。几放过。问古人有言。相逢不擎出举意便知有时如何。师曰。知有也未(僧将前语问保福。福云。此是谁语。僧云丹霞语。福云。去莫妨我打睡)师入僧堂举起疏头曰。见即不见还见么。众无对(法眼代云。纵受得到别处亦不敢呈人)师到罗山见新制龛子。师以杖敲之。曰。大杀豫备。罗山曰。拙布置。师曰。还肯入也无。罗山曰吽。师上堂大众集定。师乃拽出一僧曰。大众礼拜此僧。又曰。此僧有什么长处。便教大众礼拜。众无对。问如何是文彩未生时事。师曰。汝先举我后举。其僧但立而已(法眼别云。请和尚举)师曰。汝作么生举。僧曰。某甲截舌有分。保福迁化。人问师。保福抛却壳漏子向什么处去也。师曰。且道保福在那个壳漏子里(法眼别云。那个是保福壳漏子)闽帅夫人崔氏(奉道自称练师)遣使送衣物至。云练师令就大师请取回信。师曰。传语练师领取回信。须臾使却来师前唱喏便回。师明日入府。练师曰。昨日谢大师回信。师曰。却请昨日回信看。练师展两手。闽帅问师曰。练师适来呈信还惬大师意否。师曰。犹较些子(法眼别云。遮一转语大王自道取)曰未审大师意旨如何师良久。帅曰。不可思议大师佛法深远。僧举。高丽有僧造一观音像。于明州上船众力舁不起。因请入开元寺供养。问师。无刹不现身为什么不肯去高丽。师曰。现身虽普睹相生偏(法眼别云。汝识得观音未)有人问僧。点什么灯。曰长明灯。曰什么时点曰去年点。曰长明何在。僧无语。师代曰。若不如此争知公不受人谩(法眼别云利动君子)师两处开法。徒众一千五百。化行闽越二十七载。后唐长兴三年壬辰五月十七日归寂。寿七十有九。腊六十。王氏建塔。
【析】福州长庆慧稜禅师。杭州盐官人也。俗家姓孙氏。幼年禀性淳澹,年十三于苏州通玄寺出家登戒,历参禅肆。唐乾符五年,入闽中谒西院,访灵山,尚有凝滞,后参雪峰,疑情冰释。因问:“从上诸圣传受一路,请垂指示。”
雪峰默然。
(注:能传的皆是事相,得悟者无相,岂可他传?)
师设礼而退,雪峰莞尔而笑。
异日雪峰谓师曰:“我寻常向师僧道:南山有一条鳖鼻蛇,汝诸人好看取。”
对曰:“今日堂中大有人丧身失命也。”
雪峰然之。
(注:参禅悟道,切勿被老和尚的舌头给瞒住了。)
师入方丈参,雪峰曰:“是什么?”
师曰:“今日天晴好普请。”
(注:哪里不是?!)
自此酬问未尝爽于玄旨。于是,乃述悟解,颂曰:
“万象之中独露身,唯人自肯乃方亲,昔时谬向途中觅,今日看如火里冰。”
(注:<经>曰: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此处“火里冰”实乃譬喻。此种火中不化之“冰”到底是有?是无?千百年来,是个未解之谜。)
师在西院问诜上座曰:"这里有象骨山,汝曾到么?"
曰:"不曾到。”
师曰:“为甚不到?”
曰:“自有本分事。”
(注:再到则瞎。二文殊也。)
师曰:“作么生是上座本分事?”
诜乃提起衲衣角。
(注:出家乃是本分事。莫让世俗缠绕身。)
师曰:“为当只这个,别更有。举示来。”
曰:“上座见到什么了?”
师曰:“何得虎头蛇尾?”
(注:本分事不离世俗,但不可世俗。这里充满了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修行者,若能以意识再现真实者是为觉。)
师在宣州保福,后辞归雪峰。保福问师曰:“山头和尚或问上座信,作么生祗对?”
师曰:“不避腥膻,亦有少许。”
曰:“信道什么?”
师曰:“教我分付阿谁?”
(注:信是自家本分,鲜灵灵的。说出来,就成旧书了。)
曰:“从展虽有此语,未必有恁么之事。”
师曰:“如果是这样的,那么,前程全是自己的了。”
(注:修行本是自家事,与他人无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方之力,只是助缘。)
师与保福游山,保福问:"古人道妙峰山顶,莫即这个便是吗?"
师曰:“是即是,可惜许。”
(注:性山相山二重天,无厘禅子醉八仙。坐定横空出智障,三十三天脚下闲。)
师来往雪峰二十九载。至天祐三年,受泉州刺史王延彬请,住招庆。初开堂日,公朝服趋隅曰:“请师说法。”
师曰:“还闻么?”
公设拜。
(注:闻什么?不可草草。闻言语,你还未说,何言闻哉!若闻“真如”,真如无相无声,可得闻乎?笔者冒然代问一句:和尚想要“闻”个什么呢?切不可颟顸法义,笼罩学人也。)
师曰:“虽然如此,虑恐有人不肯。”
于是,敷扬祖意,随机与夺。故毳客憧憧,日资道化。后闽帅请居长乐府之西院,奏额曰长庆,号超觉大师。
上堂,良久谓众曰:“还有人相悉么?若不相悉,欺谩兄弟去。只今有什么事,莫有窒塞。也无复是谁家屋里事,不肯当荷,更待何时?若是利根参学,不到这里来,还会么?如今有一般行脚人,耳里总是满满的,假装收拾到底了,还当诸人行脚的事吗?”
(注:后世禅师开示,最喜洋洋洒洒,斥东责西,评南判北,然最终什么是本分事呢?又言不可说。正所谓:你不说,我还明白,你越说我越糊涂了。笔者不知,当下之读者,读此开示后,还会么?)
时有僧人问:“行脚事如何学?”
师曰:“但知就人索取。”
(注:凡有索取之心,即非自家珍宝。)
又问:“如何是独脱一路?”
师曰:“何烦再问呢?”
又问:“名言妙义,教有所诠,不涉三科,请师直道。”
师曰:“珍重。”
(注:凡欲求"真如"者,好自珍重吧!)
师乃谓众曰:“明明歌咏,汝尚不会,忽初暗来的事,汝作么生?”
又僧问:“如何是暗来的事?”
师曰:“吃茶去。”
中塔云:“便请和尚相伴。”
(注:暗乃明之关系。关系于相的背后,谓之暗。明暗相伴。和尚亦然。)
问:“如何是不隔毫端的事?”
师曰:“当不当。”
(注:一如独尊。)
问:“如何是不疑不惑去。”
师乃展两手。僧不再进语。
师曰:“汝再问,我就与你道。”
僧再问:“如何得不疑不惑去?”
师露膊而坐。
(注:本自天然,何疑之有。)
僧礼拜。
师曰:"汝作么生会?"
僧曰:“今日风起。”
(注:佛法有个“会”在,早已离题万里了。)
师曰:“恁么道,还是未定人见解。汝于古今中有什么节要齐得长庆?若举得,许汝作话主。"
其僧但立而已。
(注:若作话主,又增一病。)
师却问:“汝是什么处人?”
曰:“向北人。”
师曰:"南北三千里外,学妄语干什么?"
僧无言以对。
(注:妄语不学,焉知佛法在?!)
师上堂良久曰:"莫道今夜较些子。"便下座。
问:"如何是合圣之言?"
师曰:“大小长庆被汝一问,口似匾担。”
(注:笔者代语:离圣即是。)
僧问:“何故如此?”
师曰:“适来问什么?”
(注:回首自省。)
师谓众曰:“我若纯举唱宗乘,须闭却法堂门。所以说:尽法无民。”
(注:水至清则无鱼。)
时有僧曰:“不怕无民,请师尽法。”
师曰:“还委落处么?”
(注:哪里不尽法?!)
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曰:“香严道底一时坐却。”
(注:若有来迹,都非真意。)
师有时示众曰:“总似今夜,老胡有望。”
保福闻之,乃曰:“总似今夜,老胡绝望。”
(注:性不在似与不似,觉不关有望无望。)
安国瑫和尚新得师号。师去贺,瑫出接。师问:“师号来耶?”
曰:“来也。”
师曰:“是什么号?”
曰:“明真。”
师乃展手。
(注:此个真否?)
瑫曰:“什么处来?”
师曰:"几不问过?"
(注:明真呀!你怎么不问过失呢?)
师问僧:"什么处来?"
曰:“鼓山来。”
师曰:“鼓山有不跨石门的句,有人借问,汝作么生道?”
曰:“昨夜报慈宿。”
(注:不许夜行,投明须到。笔者代一句:哪个是石门?)
师曰:"拍脊棒汝又作么长?"
曰:“和尚若行此棒,不虚受人天供养。”
(注:佛魔俱斩!)
师曰:“几放过。”
问:“古人有言:‘相逢不拈出,举意便知有’时如何?”
(注:相逢不拈出,举意便知有。性相本一如,缘生狮子吼。)
师入僧堂,举起疏头曰:“见即不见,还见么?”
众皆无对。
(注:古人勘验时,不准明说。然不明说,焉知你会耶?且看法眼代云:纵受得,到别处亦不敢呈现于人。那么,这个所谓的“见”,又将是什么呢?换句话说,"见"的主语是什么?亦即“受得”什么呢?搞得如此的神密兮兮,千年无解,万人脑醉,正所谓:一句合头语,千古系驴橛。说白了,就是一个[主语关],看看这个“见即不见”的主语是“性”,还是“相”?还见什么呢?从法眼代语的角度看,此“见”当指性见,而不是相见。何以故?只有“性见”才是:纵受得,到别处亦不敢呈人。若是“相见”的话,岂有不敢呈人之理耶?参禅者,最忌被老和尚的舌头给瞒住了。)
师到罗山,见到新制龛子,师以杖敲之曰:“大煞豫备。”
罗山曰:"拙布置。"
(注:拙不如无。)
师曰:“还肯入也无?”
罗山曰:"吽。"
师上堂,大众集定,师乃拽出一僧曰:“大众礼拜此僧。”又曰:“此僧有什么长处,便教大众礼拜?”
(注:古禅师搞怪,既让礼拜,又疑问:有什么长处?这就是"即是即不是"的,辩证思维模式,后世孽子固定化后,形成了当下盛行“两桶水~颠倒颠”。误人子弟千年之久。今人不然,大道至简,实话直说。礼不礼拜且置,和尚是要找舍利,还是找真如,直话直说,少生烦恼也。)
一大众,全然无言以对。
(注:笔者代一句:和尚你想让大家对什么呢?人生最大的悲剧是:自己说出的话,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啥意思。)
问:“如何是文彩未生时事?”
师曰:“汝先举,我后举。”
(注:自然白描。)
其僧但立而已。
(注:窗外电灯杆站立已久了。虽有光明,但无觉性。)
师曰:“汝作么生举?”
僧曰:“我乃断舌有分。岂敢乱说?”
(注:如来者,白描也。何以故?诸法如义也。)
保福迁化,人问师:“保福拋却壳漏子,向什么处去也?”
师曰:"且道保福在哪个壳漏子里?"
(注:阿那个无形无相,你见到哪个壳漏子是保福呢?)
闽帅夫人崔氏,学道炼丹,遣使送衣物至云:“炼师令就大师请取回信。”
师曰:“传语炼师自来领取回信。”
(注:炼师于相,相不自来,性焉能动哉!)
须臾使却来师前,唱诺便回。
师明日入府。炼师曰:“昨日谢大师回信。”
师曰:“却请昨日回信看。”
炼师展两手。(注:性相一如,平等平等。二者双赢。)
闽帅问师曰:“炼师刚才呈信还符合大师意否?”
师曰:“犹较些子。”
曰:“未审大师意旨如何?”
师良久。
(注:大师无意,炼师自取。)
帅曰:"不可思议,大师佛法深远。"
(注:法无贵贱,何言深浅?闽帅愚痴,未懂而已。看来附庸风雅者,古来有之。)
僧举高丽有僧造一观音像,于明州上船,众力舁不起,因此,请入开元寺供养。问师:"无刹不现身,为什么不肯去高丽?"
师曰:“现身虽普,睹相生偏激。”
(注:高丽本有,运之远洋,劳民伤财,观音不忍也!)
有人问僧:"点什么灯?"
师曰:“长明灯。”曰:“什么时点?”
曰:“去年点。”
曰:“长明何在?”
(注:既然长明,何须再点?)
僧无言以对。
师闻之,代答曰:“若不如此,怎么可以知道您不受他人欺谩呢?”
(注:一切世劳,皆是警示明灯。若人心不能悟,莫怪相之染著。)
师两处开法,徒众一千五百,化行闽越二十七载。
后唐长兴三年壬辰五月十七日归寂。寿七十有九,腊六十。王氏建塔。
有诗言:
慧稜万象独露身。
不避腥膻少许分。
可怜合圣匾口取。
长明何在庆世尊。
公案第七十八则 <顺德道怤>
【案】杭州龙册寺顺德大师道怤。永嘉人也。姓陈氏。丱岁不食荤茹。亲党强啖以枯鱼随即嗢(乌没)哕(乙劣)遂求出家。于本州开元寺受具。游方抵闽川谒雪峰。峰问。什么处人。曰温州人。雪峰曰。恁么即与一宿觉是乡人也。曰只如一宿觉是什么处人。雪峰曰。好吃一顿棒且放过。一日师问。只如古德岂不是以心传心。雪峰曰。兼不立文字语句。曰只如不立文字语句师如何传。雪峰良久。师礼谢。雪峰曰。更问我一转岂不好。曰就和尚请一转问头。雪峰曰。只恁么为别有商量。曰和尚恁么即得。雪峰曰。于汝作么生。曰孤负杀人。雪峰有时谓众曰。堂堂密密地。师出问曰。是什么堂堂密密。雪峰起立曰。道什么。师退步而立。雪峰垂语曰。此事得恁么尊贵。得恁么绵密。对曰。道怤自到来数年不闻和尚恁么示诲。雪峰曰。我向前虽无如今已有莫有所妨么。曰不敢此是和尚不已而已。雪峰曰。致使我如此。师从此信入而且随众。闽中谓之小怤布衲。因普请处雪峰举沩山见色便见心语。问师。还有过也无。曰古人为什么事。雪峰曰。虽然如此要共汝商量。曰恁么即不如道怤锄地去。一日雪峰问师。何处来。曰从外来。雪峰曰。什么处逢见达磨。曰更什么处。雪峰曰。未信汝在。曰和尚莫恁么粘腻好。雪峰肯之。师后遍历诸方益资权智。因访曹山寂和尚。问什么处来。曰昨日离明水。寂曰。什么时到。明水。曰和尚到时到。寂曰。汝道我什么时到。曰适来犹记得。寂曰。如是如是。师罢参受请止越州镜清禅苑。唱雪峰之旨。学者奔凑。副使皮光业者日休之子也。辞学宏赡屡掣难之。退谓人曰。怤师之高论人莫窥其极也。新到僧参。师拈起拂子。僧曰。久向镜清犹有遮个在。师曰。今日遇人又不遇人。问如何是灵源一直道。师曰。镜湖水可杀深。师问僧。什么处来。曰应天来。师曰。还见鳗黧鱼么。曰不见。师曰。阇梨不见鳗黧鳗黧不见阇黎。曰总不恁么。师曰。阇梨只解慎初护末。问学人未达其原请师方便。师曰。是什么原。僧曰。其原。师曰。若是其原争受方便。僧礼拜。退后侍者问曰。和尚适来莫是成他问否。师曰无。曰莫是不成他问否。师曰无。曰未审毕竟意作么生。师曰。一点水墨两处成龙。师在帐中坐。有僧问讯。师拨帐问曰。当断不断返招其乱。僧曰。既是当断为什么不断。师曰。我若尽法直恐无民。曰不怕无民请师尽法。师曰。维那拽出此僧著。又曰。休休我在南方识伊和尚来。因普请锄草次。浴头请师浴。师不顾。如是三请。师举钁作打势。浴头乃走。师召曰。来来。浴头回首。师曰。向后遇作家分明举似。其僧后至保福举前语。未了。保福以手掩其僧口。僧却回举似师。师曰。饶汝恁么也未作家。师问。荷玉什么处来。曰天台来。师曰。我岂是问汝天台曰。和尚何得龙头蛇尾。师曰。镜清今日失利。师看经。僧问。和尚看什么经。师曰。我与古人斗百草。师却问。汝会么。曰小年也会恁么来。师曰。如今作么生。僧举拳。师曰。我输汝也。僧到参。师问。阇梨从什么处来。曰佛国来。师曰。佛以何为国。曰清净庄严为国。师曰。国以何为佛。曰妙净真常为佛。师曰。阇梨从妙净来庄严来。曰无不答对。师曰。嘘嘘别处有人。问汝不可作遮个语话。钱王欲广府中禅会。命居天龙寺。始见师乃曰。真道人也。致礼勤厚。由是吴越盛于玄学。其后又创龙册寺延请居焉。师上堂曰。如今事不得已向汝道。若自验著实。个亲切到汝分上。因何特地生疏。只为抛家日久流浪年深。一向缘尘致见如此。所以唤作背觉合尘。亦名舍父逃逝。今劝兄弟。未歇歇去好。未彻彻去好。大丈夫儿得恁么无气概还惆怅么。终日茫茫地。何不且觅取个管带路。好也无人问我管带一路。时有僧问。如何是管带一路。师曰。嘘嘘要棒即道。曰恁么即学人罪过也。师曰。几被汝打破蔡州。问无源有路不归时如何。师曰。遮个师僧得坐便坐。问如何是心。师曰。是即二头。曰不是如何。师曰。又不成是头。曰是不是总不恁么时如何。师曰。更多饶过。问十二时中以何为验。师曰。得力即向我道。僧曰诺。师曰。十万八千犹可近。问如何是方便门速易成就。师曰。速易成就。曰争奈学人领览未的。师曰代得也代却。问如何是玄中玄。师曰。不是是什么。曰还得当也无。师曰。木头也解语。问如何是人无心合道。师曰。何不问道无心合人。曰如何是道无心合人。师曰。白云乍可来青嶂。明月那教下碧天。问学人问不到处请师不答。和尚答不到处学人即不问。师乃掐住曰。是我道理是汝道理。曰和尚若打学人。学人也即却打也。师曰。得对相耕去。僧举。有僧辞归宗。宗问。什么处去。曰百丈学五味禅去。归宗不语。师乃曰。缘归宗单行底事。僧问。如何是归宗单行底事。师曰。棒了趁出院。僧礼拜。师曰。作么生会。曰学人罪过。师曰。料汝恁么去。问承师有言。诸方若不是走作便是笼罩人。未审和尚如何。师曰。被汝致此一问。直得当门齿落。问如何是亲的密密底事。师曰。常用及人。曰不知者如何。师曰。好晴好雨。师问僧。门外什么声。曰雨滴声。师曰。众生颠倒迷己逐物(法眼别云画出)僧问。如何是同相。师将火筋插向炉中。僧又问。如何是别相。师又将火筋插向一边(法眼别云。问不当理)有僧引童子到曰。此儿子常爱问僧佛法。请和尚验看。师乃令点茶。童子点茶来师啜讫过盏托与童子。童子近前接。师却缩手曰。还道得么。童子曰。问将来(法眼别云。和尚更吃茶否)僧问。和尚此儿子见解如何。师曰。也只是一两生持戒僧。师三处开法语要随门人编录。今但梗概而已。晋天福二年丁酉八月示灭。寿七十四。黑白哀号制服者甚众。荼毗于大慈山获舍利。就龙母山之阳建塔。【析】杭州龙册寺顺德大师道怤。永嘉人也。俗家姓陈氏,卯岁不食荤茹,亲党强啖以枯鱼,随即嗢哕。遂求出家,于本州开元寺受具。游方抵闽川谒雪峰。峰问:“什么人?”
曰:“温州人。”
雪峰曰:“恁么与一宿觉是乡人也。”
曰:“只如一宿觉是什么处人?”
(注:凡有住处者,即非觉也!)
雪峰曰:“好吃一顿棒,且放过。”
一日师问:“只如古德,岂不是以心传心?”
雪峰曰:“兼不立文字语句。”
(注:文字不是心,但是心之果。心刹那生灭,果恰是可传。故六祖之后,心传与法宝之传,两足同俱。正所谓:两足尊也。)
曰:“只如不立语言文字,和尚如何传?”
雪峰良久。师礼谢。
(注:传耶?非耶?不要被老和尚的舌头给瞒了。)
雪峰曰:“再问我一个转语,岂不更好吗?”
曰:"就请和尚下一转语吧!"
雪峰曰:“只恁么,还是别有商量?”
曰:"和尚就那样即可。"
雪峰曰:“于汝作么生?”
曰:“孤负杀人。”
(注:觉性无关语言文字事,但不离语言文字事。若说语言文字是,则错。若言语言文字不是,亦错。错不在文字本身,却在对文字的态度上。凡在是与不是上执着不放者,都不是觉悟者。真觉者远离一切是不是,非不非,即是即不是,非是非不是的对峙二边。逢缘即举,当下了了。于清净意根之当下,了了分明,以无住本,立一切法。如染不择,不再立知。即不再立出一个不要语言文字之知也。千百年来,成千成万的禅和子们过不了此“辩证法则”之关口。不是执有,就是执无。若真离文字,三藏十二部,就没有意义了。殊不知:离开了世俗谛,沒有第一义谛。佛法始终是辩证的不二法门。)
雪峰有时谓众曰:"堂堂密密地。"
师出问曰:“是什么堂堂密密?”
雪峰起立曰:“道什么?”
(注:阿那个有名相吗?)
师闻言,退步而立。
雪峰垂语曰:“此事得恁么尊贵,得恁么绵密。”
对曰:“道怤自到来数年,不闻和尚恁么示诲。”
雪峰曰:"我向前虽无,如今己有,莫有所妨么?"
曰:“不敢,此是和尚不已而已。"
(注:缘起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法则当下,恒顺众生,随缘觉性。真行者,无我思我想。)
雪峰曰:"致使我如此。"
师从此信入,而且随众。闽中称之为:小怤布衲。因普请处,雪峰举沩山见色便见心之语,问师:“还有过也无?”
曰:“古人为什么事?”
雪峰曰:"虽然如此,但也要与你商量。"
曰:“恁么还不如道怤我锄地去。”
(注:心色本一如,商量个啥?)
一日,雪峰问师:"何处来?"
曰:“从外来。”
雪峰曰:“什么处逢见达摩?”
曰:“更道什么处?”
(注:触目菩提,哪个不精。)
雪峰曰:“未信汝在。”
曰:“和尚不要那么粘腻方好。”
雪峰肯之。
(注:古禅师机锋对唱,只为觉性而勘验之。真觉者,不粘不滞,洒洒脱脱。)
师后遍历诸方,益资权智。因访曹山,寂和尚问:"什么处来?"
曰:“昨日离明水。”
寂曰:“什么时到明水?”
曰:“和尚到时到。”
寂曰:“你说说我什么时候到的?”
曰:"刚才还记得。”
寂曰:“正是这样!正是这样!”
(注:禅师勘验,必问第一义谛,否则无问。这里的“明水”,恰指第一义谛。凡参禅者,首先要明确这个[主语关],否则,盲参瞎猜,一无是处。禅宗有言:问在答处,答在问处,皆指第一义谛这一主语关。)
师罢参受请,止越州镜清禅苑,唱雪峰之旨,学者奔凑。副使皮光业者,日休之子也。辞学宏赡,屡击难之。退谓人曰:“怤师之高论,人莫窥其极也。”
新到僧参,师拈起拂子。
僧曰“久响镜清,犹有这个在。”
师曰:“今日遇人又不遇人。”
(注: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两头堵”,即是遇人,又是不遇人,怎么办?实际意义是什么呢?遮住了,又不肯明说。千百年来,流转至今,只剩下嘴皮子了。可惜许。真觉者,理应明确指示出,什么处遇人,什么处不遇人。方可称之善知识。禅宗勘验一但进入了模式化,固定化,它的生命力也就是结止了。初学者到此,理应仔细。)
问:“如何是灵源一直道?”
师曰:“镜湖水可杀深。”
(注:古人勘验,遵守不可明说之遗训。利弊参半。利者,促使学者精进自参自觉。弊者,盲聋瞎哑个个谈无为,处处拈拂竖指,东棒西喝,花拳绣腿,不亦乐乎。真觉者,还需要这些闲家俱来装簧门面吗?大道至简,觉者明言。且看:清净如镜之湖水,可以秒杀万丈之深潭。何以故?灵源一直道也!这就是“清净意根”之直鉴也!)
师问僧:“什么处来?”
曰:“应天来。”
师曰:“还见鳗鯬鱼吗?”
曰:“不见。”
师曰:“阇黎不见鳗鯬鱼,鳗鯬鱼不见阇黎。"
(注:性不见相,相也不见性。二者是一,互不相到。真觉者,但知眼不见眼,佛不再佛。此之谓也。佛法始终是辩证中道观,离开了辩证,无以言真正意义的佛法。)
曰:“总不恁么。”
师曰:"阇黎只解谨慎当初与护持末后。"
(注:真正的佛法,恰恰是前后之关系。即因果之法则。而这个关系与法则就是规律,就是性。舍此无他性。)
问:“学人未达其原,请师方便。”
师曰:“什么是原?”
(注:参禅悟道,最忌说出的话,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啥意思。)
僧曰:“其原。”
师曰:“如果是其原的话,何必再受方便呢?”
僧礼拜。
(注:知其然,但不知其所以然。)
退后,侍者问曰:"和尚刚才难道是肯他的问话吗?"
师曰:“没有。”
曰:“难道是不肯他的问话吗?”
师曰:“没有。”
曰:“不晓得毕竟意义是什么呢?”
师曰:“一点水墨,两处成龙。”
(注:其原与方便,二者一如相。佛法讲开悟,悟的就是这个二者的关系性。离开了性相一如之关系,无以见性。)
师在帐中坐,有僧问讯。拨帐开曰:“当断不断,返招其乱。”
僧曰:“既是当断,为什么不断?”
师曰:“我若尽法,直恐无民。”
曰:“不怕无民,请师尽法。”
师曰:“维那拽出此僧著。”
曰:“休!休!我在南方识伊和尚才来。”
(注:古禅师机锋斗唱,越往后越嘴尖牙俐,全以套路与模式贯穿始终,唯独不见法义之审视也。其实,话说白了,全部佛法就是二个主语,一者性空,二者缘起。或曰:一色一空。全部<心经>也就是在说这二个主语之间的关系。搞懂了色空之关系,也就是明了心,见到了性。此性就是性相一如之关系性。舍此无他觉。)
因普诸除草时,浴头请师淋浴,师不顾。如是三请,师举䦆作打势,浴头乃走。师召曰:“来!来!”
浴头回首,师曰:“将来遇到了作家,分明举似他。”
(注:笔者代一句:和尚要举个什么?)
其僧后至保福处。举前语未了,保福以手掩其口。僧却回来,举似师。
师曰:“饶汝恁么,也未作家。”
(注:真若作家,何不语言文字直白而说?看赵州和尚一生不使棒行喝,有问必答,直示宗门之正眼。何必敲三点四的,害瞎众生眼!)
师问荷玉:“什么处来?”
曰:“天台来。”
师曰:“我岂是问汝天台?”
曰:“和尚何得龙头蛇尾?”
师曰:“镜清今日失利。”
(注:和尚想问真如吗?)
师看经,僧问:“和尚看什么经?”
师曰:“我与古人斗百草。”
(注:后世禅风,花拳绣腿,实不可取。初学者,大须谨慎。毁佛灭禅者是也。)
师却问:“汝会么?”
曰:“小年也曾恁么来。”
(注:大年小年同佳缘。)
师曰:“如今作么生?”
僧举拳。
师曰:“我输你也。”
(注:禅宗发展至此,已然出现败落之势也。)
有僧到参,师问:“阇黎从什么处来?”
曰:“从佛国来。”
师曰:“佛以何为国?”
曰:“清净庄严为国。”
师曰:“国以何为佛?”
曰:“妙净真常为佛。”
师曰:“阇黎从妙净来,庄严来?”
曰:“无不答对。”
师曰:“嘘!嘘!他日有人问你,不可再作此话语。丢人现眼呀!”
(注:佛法不是嘴上功夫,须真参实学。后世禅和子,大都如此,禅风败坏也。)
钱王欲广府中禅会,命居天龙寺。始见师,乃曰:“真道人也。”
致礼勤厚。由是吳越盛于玄学。其后又创龙册寺,延请居焉。
师上堂曰:“如今事不得已,向汝道。若自验,著实个亲切到汝头上,因何特地生疏?只为拋家日久,流浪年深,一向缘尘,致见如此。所以唤作背觉合尘,亦名舍父逃逝。今对兄弟,未歇,歇去好。未彻,彻去好。大丈夫儿得恁么无气概,还惆怅么?终日忙忙地,何不且觅取个管带路好?也无人问我管带一路。”
(注:笔者代一句:一路且置,谁是“父”?若不知父,焉能舍父?禅宗的机锋对唱,一但涉入了花拳绣腿,喝三捧四之流弊,就已然无可救药了。)
时有僧问:“如何是管带一路?”
师曰:"嘘!嘘!要棒即道。”
曰:“恁么即是学人的罪过了。”
师曰:“几被汝打破。”
(注:打破了好!打破了从新再生。否则,“父”就毫无意义了。笔者再代一语:何为父?)
蔡州问:“无源路不归时如何?”
师曰:“遮个师僧得坐便坐。”
问:“如何是心?”
师曰:“是即二头。”
(注:如何不二头?)
曰“不是如何?”
师曰:“又不成是头。”
曰:“是不是总不恁么时如何?”
师曰:“更多饶过。”
(注:佛法不离世间法。禅门一但陷入玄奥神密之机关中,本身已然非禅了。正所谓:一句合头语,千古系驴撅。更何况此种花拳绣腿式的谜语,参之无益。浪费生命,与觉性无关。古代禅者,并不是称为大师者,就一定是开悟者。这一点,十分重要。初学者须加谨慎。)
问:"十二时中以何为验?"
师曰:“得力即向我道。”
(注:谁在道?道的主语是谁?)
僧曰:“诺。”
师曰:“十万八千犹可近。”
(注:性非远近,何言道与不道?)
问:“如何是方便门速易成就?”
师曰:“速易成就。”
(注:速易成就本身就是方便。)
问:“如何是玄中玄?”
师曰:“不是是什么?”
(注:佛法是辩证的,不是恰由是而显现。玄中又玄,因不玄而张显。此机锋对唱,大都勘验其辩证思维之逻辑。)
曰:“还得当也无?”
师曰:“木头也解语。”
(注:历史上所谓“无情说法”,严格讲,都是人类在说法。何以故?因人类的意识在认为无情之物在说法。)
问:“如何是人无心合道?”
师曰:“何不问:道无心合人?”
(注:道本无心,无心未必合道。这就是辩证。参透了它,方才可以说合道。)
曰:“如何是道无心合人。”
师曰:“白云乍可来青嶂。明月那教下碧天。”
问:“学人问不到处,请师不答。和尚答不到处,学人即不问。”
(注:问在答处,答在问处。)
师乃掐住曰:“是我道理,是汝道理?”
曰:“和尚若打学人,学人也即却打也。”
师曰:“得对相耕去。”
(注:車行必两轮,否则,无稳路。)
僧举问,有僧辞归宗,宗问什么处去,曰百丈学五味禅去,归宗不语。
师乃曰:“缘在归宗单行的事。”
僧问:“如何是归宗单行的事?”
师曰:“棒了赶出院去。”
僧礼拜。
师曰:“作么生会?”
曰:“学人罪过。”
师曰:"料汝恁么去。"
(注:禅门发展至此,越来越失去了原有的生机。更多的却是花拳绣腿了。)
问:“承师有言,诸方若不是走作,便是笼罩人,未审和尚如何?”
师曰:“被汝致此一问,直得当门齿落。”
问:“如何是亲的密密底事?”
师曰:“常用及人。”
(注:平常日用之事,就是密密之事。)
曰:“不知者如何?”
师曰:“好晴好雨。”
(注:本然如此,无须再知。)
师问僧:“门外什么声?”
曰:“雨滴声。”
师曰:“众生颠倒,迷己逐物。”
(注:不颠倒者,和尚可否道一句?笔者再代一句:哪个是“己”呢?)
僧问:“如何是同相?”
师将火箸插向炉中。
曰:“如何是别相?”
师将火箸插向一边。
(注:同与不同,因缘起之作用而论。)
有僧引童子到,曰:“此子常爱问僧佛法,请和尚验看。”
师乃令点茶,童子点茶来,师啜讫,过盏托与童子。童子近前接,师却缩手,曰:“还道得么?”
童子曰:“问将来。”
(注:缘不起,何言道?)
僧问:“此子见解如何?”
师曰:“也只是一两生执戒僧。”
(注:笔者代一言:若是个悟僧,如何道?)
师三处开法,语要随门人编录,今便梗概而已。晋天福二年丁酉八月示灭,寿七十四,黑白哀号,制服者甚众。茶毗于大慈山,获舍利,就龙母山之阳建塔。
有诗言:
梗概当随世俗情。
镜湖水深无住行。
笔墨一滴龙两处。
黑白哀号童子惊。
公案第七十九则 <国师神晏>
【案】福州鼓山兴圣国师。神晏大梁人也。姓李氏。幼恶荤膻乐闻钟梵。年十二时有白气数道腾于所居屋壁。师即挥毫书其壁曰。白道从兹速改张。休来显现作妖祥。定祛邪行归真见。必得超凡入圣乡。题罢气即随灭。年甫志学遘疾甚丞。梦神人与药觉而顿愈。明年又梦梵僧告云。出家时至矣。遂依卫州白鹿山道规禅师披削。嵩岳受具。谓同学曰。古德云。白四羯磨后全体戒定慧。岂准绳而可拘也。于是杖锡遍叩禅关。而但记语言存乎知解。及造雪岭朗然符契。一日参雪峰。雪峰知其缘熟。忽起搊住曰。是什么。师释然了悟亦忘其了心。唯举手摇曳而已。雪峰曰。子作道理耶。师曰。何道理之有。雪峰审其悬解抚而印之。暨雪峰归寂。闽帅于府城之左二十里。开鼓山创禅宫请扬宗致。师上堂众集。良久曰。南泉在日亦有人举要。且不识南泉。即今还有识南泉者么。试出来对众验看。时有僧出礼拜才起。师曰。作么生。僧近前曰。咨和尚。师曰。不才请退。又曰。经有经师论有论师律有律师。有函有号有部有帙。各有人传持。且佛法是建立教。禅道乃止啼之说。他诸圣兴来。盖为人心不等。巧开方便遂有多门。受疾不同处方还异。在有破有。居空叱空。二患既除中道须遣。鼓山所以道。句不当机言非展事。承言者丧。滞句者迷。不唱言前宁谭句后。直至释迦掩室净名杜口。大士梁时童子当日一问二问三问尽有人了也。诸仁者作么生。时有僧礼拜。师曰。高声问。僧曰。学人咨和尚。师乃喝出。问己事未明以何为验。师抗音似未闻。其僧再问。师曰。一点随流食咸不重。问如何是包尽乾坤底句。师曰。近前。僧近前。师曰。钝置杀人。问如何绍得。师曰。犴(寒岸二音)橳(音欲)无风徒劳展掌。曰如何即是。师曰错。问学人便承当时如何。师曰。汝作么生承当(法灯别云莫费力)问如何是学人正立处。师曰。不从诸圣行(法灯别云汝拟乱走)问千山万山阿那个是正山。师曰。用正山作么(法灯云。千山万山)师与招庆相遇。招庆曰。家常。师曰。无厌生。招庆曰。且款款。师却云。家常。招庆曰。今日未有火。师曰。太鄙吝生。招庆曰。稳便将取去(东禅齐拈云。此二尊宿语还有得失也无。若有阿那个得阿那个失。若无得失。诸人未具行脚眼在)问如何免得轮回生死。师曰。把将生死来。问如何是宗门中事。师侧掌曰。吽吽。问如何是向上一关[木+戾]子。师乃打之。问如何是鼓山正主。师曰。瞎作么。师问保福。古人道。非不非是不是。意作么生。保福拈起茶盏。师曰。莫是非好。问如何是真实人体。师曰。即今是什么体。曰究竟如何。师曰。争得到恁么地。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金乌一点万里无云。师问僧。鼓山有不跨石门句。汝作么生道。僧曰请。师乃打之。问如何是古人省心力处。师曰。汝何费力。问言满天下无口过。如何是无口过。师曰。有什么过。问如何是省要处。师曰。还自耻么。师与闽帅瞻仰佛像。闽帅问。是什么佛。曰请大王鉴。曰鉴即不是佛。曰是什么。无对(长庆代云。久承大师在众何得造次)问从上宗乘如何举唱。师以拂子蓦口打。问如何是教外别传底事。师曰。吃茶去。又曰。今为诸仁者。刺头入他诸圣化门里抖擞不出。所以向仁者道。教排不到。祖不西来。三世诸佛不能唱。十二分教载不起。凡圣摄不得。古今传不得。忽尔是个汉未通个消息向他恁么道被他蓦口掴。还怪得他么。虽然如此也不得乱掴。鼓山寻常道。更有一人不跨石门。须有不跨石门句。作么生是不跨石门句。鼓山自住三十余年。五湖四海来者。向高山顶上看山玩水。未见一人快利通得。如今还有人通得也不昧兄弟珍重。乃有偈示众曰。直下犹难会 寻言转更赊 若论佛与祖 特地隔天涯
闽帅礼重常询法要焉。
【析】福州鼓山同圣国师神晏。大粱人也。俗家姓李氏。幼恶荤膻,乐闻钟梵。年十二时,有白气数道腾于所居屋壁,师即挥毫书其壁曰:“白道从兹速改张,体来显现作妖祥。定祛邪行归真见,必得超凡入圣乡。”题罢,气即随灭。年甫志学,遘疾甚亟,梦神人与药,觉而顿愈。明年又遇梵僧告云:“出家时至矣。”遂依卫州白鹿山道规禅师披削,嵩岳受具。谓同学曰:“古德云白四羯磨后全体戒定慧,岂准绳而可拘也。”于是杖锡遍叩禅关,而但记语言,存乎知解。及造雪岭,朗然符契。一日参雪峰,峰知其缘熟,忽起掐住曰:“是什么?”
师释然了悟,亦忘其了心。
(注:此处最关切,一击忘所知。恰是如染不择之时。说其不择,己成后话,述著文字,又成旧书。无奈,暂且言之。正所谓:名可名非常名。)
唯举手摇曳而已。
雪峰曰:“子作道理耶?”
师曰:“何道理之有?”
雪峰审其悬解,抚而印之。暨雪峰归寂,闽帅于府城之左二十里开鼓山,创禅宫,请扬宗教。
师上堂众集,良久,曰:“南泉在日,亦有人举,要且不识南泉。即今还有识南泉者么?试出来对众看。”
时有僧出礼拜。才起,师曰:“作么生?”
僧近前曰:“咨和尚。”
师曰:“不才请退。”
(注:本已俱足,何须问我。)
又曰:“经有经师,论有论师,律有律师,有函,有号,有部,有帙,各有人传持。且佛法是建立教,禅道乃止啼之说。他诸圣兴来,盖为人心不等,巧开方便,遂有多门。受疾不同,处方还异。在有破有,居空叱空。二患即除,中道须遣。鼓山所以道,句不当机,言非展事。承言者丧,滞句者迷。不唱前言,宁谭句后。直至释迦掩室,净名杜口。大士梁时,童子一问,二问,三问,尽有人了也。诸仁者作么生?”
时有僧礼拜。
师曰:“高声问。”
僧曰:“学人咨和尚。”
师乃喝出。
问:“己事未明,以何为验?”
师抗音似未闻。
其僧再问。
师曰:“一点随流食咸不重。”
(注:无碍,缘熟自明。)
问:“如何是包尽乾坤底句。”
师曰:“近前。”
僧近前。
师曰:“钝置杀人。”
(注:乾坤无界,虚空包尽。)
问:“如何绍得?”
师曰:“犴裕无风,徒劳展掌。”
曰:“如何即是?”
师曰:“错。”
问:“学人便承当时如何?”
师曰:“汝作么生承当?”
(注:无风展手,徒劳一场,何言承当二字?)
问:"如何是学人正立处?"
师曰:“不从诸圣行。”
问:“千山万山阿那个是正山?”
师曰:“用正山作什么?”
(注:法无高下,山何正邪?)
师与招庆相遇。招庆曰:“家常。”
师曰:“无厌生。”
招庆曰:“且款款。”
师却曰:“家常。”
招庆曰:“这日未有火。”
师曰:“太鄙吝生。”
招庆云:“稳便将取去。”
(注:平等平常,稳便将去。)
问:“如何免得轮回生死?”
师曰:“把将生死来。”
(注:笔者代一言:生死岂可免?)
问:“如何是宗门中事?”
师侧掌曰:“吽!吽!”
问:“如何是向上一关棙子?”
师乃打之。
(注:向上若"有",早已是下了。)
问:“如何是喜鼓山正主?”
师曰:“瞎作什么?”
师问保福:“古人道非不非,是不是,意作么生?”
保福拈起茶盏。
师曰:“莫是非好。”
(注:饮茶最好!)
问:“如何是真实人体?”
师曰:"即今是什么体?"
曰:“研究如何?”
师曰:“真的要寻找那块地方吗?”
(注:佛法是辩证的,找到了一个究竟,就必然存在一个不究竟。当究竟与不究竟二分有我时,诸位当知:这里是究竟吗?)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师曰:"金乌一点,万里无云。”
(注:大意就是晴空万里本然如此。)
师问僧:“鼓山有不跨石门句,汝作么生道?”
僧曰:“请。”
师乃打之。
(注:若论龟毛兔角,还是和尚您先请。)
问:“如何是古人省心力处?”
师曰:“汝何费力?”
(注:古人省不省与你何干?关键是你自己,不可费力才是。)
问:“言满天下无口过,如何是无口过。”
师曰:“有什么过?”
(注:有口必有过,关键是“过”的标准谁来定?)
问:“如何是省要处?”
师曰:“还自耻么?”
师与闽帅瞻仰佛像,闽帅问:“是什么佛?”
师曰:“请大王鉴。”
曰:“鉴即不是佛。”
师曰:"是什么?"
闽帅无对。
(注:水中月。)
问:“从上宗乘如何举唱?”
师以拂子蓦口打。
(注:宗乃关系,能唱的已是相。)
问:“如何是教外传的事?”
师曰:“吃茶去。”
(注:平常之事不用传!)
又曰:"今为诸仁者刺头入他诸圣化门里,抖擞不出,所以向仁者道,教排不到,祖不西来,三世诸佛不能唱,十二分教载不起,凡圣摄不得,古今传不得。忽尔是个汉,未通个消息,向他恁么道,被他蓦口掴,还怪得他么?虽然如此,也不得乱掴。鼓山寻常道:便有一人不跨石门,须有不跨石门句。作么生是不跨石门句?鼓山三十余年,五湖四海来者,向高山顶上看山玩水,未见一人快利通得,如今还有人通得也不昧。兄弟,珍重。"
师乃有偈示众曰:
“直下犹难会,寻言转更赊,若论佛与祖,特地隔天涯。”
闽帅礼重,常询法要焉。
有诗言:
鼓山国师岂可拘。
同圣神晏释然奇。
一点流食咸不重。
千古石门慨叹息。
公案第八十则 <保福从展>
【案】漳州保福院从展禅师。福州人也。姓陈氏。年十五礼雪峰为受业师。十八本州大中寺具戒。游吴楚间,后归执侍雪峰。一日忽召曰:“还会么。”师欲近前。雪峰以杖拄之。师当下知归,作礼而退。又常以古今方便询于长庆棱和尚。棱深许之。长庆棱和尚有时云:“宁说阿罗汉有三毒。不说如来有二种语。不道如来无语,只是无二种语。”师曰:“作么生是如来语。”曰:“聋人争得闻。”师曰:“情知和尚向第二头道。”长庆却问:“作么生是如来语。”师曰:“吃茶去。”云居锡云:“什么处是长庆向第二头道处。”
因举盘山云:“光境俱亡,复是何物。”洞山云:“光境未亡,复是何物。”师曰:“据此二尊者商量犹未得剿绝。”乃问长庆。如今作么生道得剿绝。长庆良久。师曰:“情知和尚向山鬼窟里作活计。”长庆却问:“作么生。”师曰:“两手扶犁水过膝。”
一日长庆问:“见色便见心,还见船子么。”师曰:“见。”曰:“船子且置,作么生是心。”师却指船子。归宗柔别云:“和尚只解问人。”
雪峰谓众曰:“诸上座,到望州亭与上座相见了。到乌石岭与上座相见了。到僧堂前与上座相见了。”师举问鹅湖曰:“僧堂前相见即且置。只如望州亭乌石岭什么处是相见。”鹅湖骤步入方丈。师归僧堂。东禅齐云:“此二尊宿会处。是相见不相见,试断看。”
梁贞明四年丁丑岁。漳州刺史王公钦承道誉。创保福禅苑,迎请居之。开堂日,王公礼跪三请。躬自扶掖升堂。师曰:“须起个笑端作么。然虽如此,再三不容推免。诸仁者,还识么。若识得,便与古佛齐肩。”时有僧出方礼拜。师曰:“晴乾不肯去,要待雨淋头。”僧乃申问曰:“郡守崇建精舍,大阐真风。便请和尚举扬宗教。”师曰:“还会么。”曰:“恁么即群生有赖也。”师曰:“莫把那不净涂污人好。”僧出礼拜。师曰:“大德好与么莫覆却船子。”
问:“泯默将何为则。”师曰:“落在什么处。”曰:“不会。”师曰:“瞌睡汉出去。
师见一僧,乃以杖子打露柱。又打其僧头。僧作忍痛声。师曰:“那个为什么不痛。”僧无对。玄觉代云:“贪行拄杖。”
问:“摩腾入汉,一藏分明。达磨西来,将何指示。”师曰:“上座行脚事作么生。”曰:“不会。”师曰:“不会会取好。莫傍家取人处分。若是久在丛林。粗委些子远近可以随处任真。其有初心后学,未知次序。山僧所以不惜口业向汝道。尘劫来事只在如今。还会么。然佛法付嘱国王大臣郡守。昔同佛会,今方如是。若是福禄荣贵则且不论。只如当时受佛付嘱底事还记得么。若识得,便与千圣齐肩。傥未识得。直须谛信此事不従人得,自己亦非。言多去道转远。直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犹未是在。久立珍重。”
异日上堂大众云集。师曰:“有人従佛殿后过。见是张三李四。従佛殿前过,为什么不见。且道,佛法利害在什么处。”僧曰:“为有一分粗境,所以不见。”师乃叱之。自代曰:“若是佛殿即不见。”僧曰:“不是佛殿还可见否。”师曰:“不是佛殿,见什么。”
问:“十二时中如何据验。”师曰:“恰好据验。”曰:“学人为什么不见。”师曰:“不可更捏目去也。”
问:“主伴重重,极十方而齐唱。如何是极十方而齐唱。”师曰:“汝何不教别人问。”
问:“因言辩意时如何。”师曰:“因什么言。”僧低头良久。师曰:“击电之机,徒劳伫思。”
问:“欲入无为海须乘般若船。如何是般若船。”师曰:“便请。”曰:“便恁么进去时如何。”师曰:“也是涅槃堂里汉。”
师见僧吃饭,乃托钵曰:“家常。”僧曰:“和尚是什么心行。”
有尼到参。师曰:“阿谁。”侍者报曰:“觉师姑。”师曰:“既是觉师姑,用来作么。”尼曰:“仁义道中即不无。”师自别云:“和尚是什么心行。”玄觉因举。法眼见僧担土。乃以一块土放担上云:“吾助汝。”僧云:“谢和尚慈悲。”法眼不肯。有一僧别云:“和尚是什么心行。”法眼便休。玄觉征云:“此三则语一般别有道理。什么处是心行处。”
闽帅遣使送朱记到。师上堂曰:“去即印住,住即印破。”僧曰:“不去不住,用印奚为。”师乃打之。僧曰:“恁么即山鬼窟里全因今日也。”师默而已。玄觉云:“什么处是山鬼窟。丛林中道住在不去不住处。便是山鬼窟,所以打破。如此商量,正是鬼窟。且道,保福打伊意作么生。”
师问僧:“什么处来。”曰:“江西。”师曰:“学得底那。”曰:“拈不出。”师曰:“作么生。”法眼别云:“谩语。”僧无对。
师举洞山真赞云:“徒观纸与墨,不是山中人。”僧问:“如何是山中人。”师曰:“汝试邈掠看。”曰:“若不黠儿几成邈掠。”师曰:“汝是黠儿。”曰:“和尚是什么心行。”师曰:“来言不丰。”
师见僧数钱,乃展手曰:“乞我一钱。”曰:“和尚因何到恁么地。”师曰:“我到恁么地。”曰:“若到恁么地,将取一文去。”师曰:“汝为何到恁么地。”
师问僧:“什么处来。”曰:“江西观音。”师曰:“还见观音么。”曰:“见。”师曰:“左边见,右边见。”曰:“见时不历左右。”法眼别云:“如和尚见。”
问:“如何是入火不烧入水不溺。”师曰:“若是水火,即被烧溺。”
师问饭头:“镬阔多少。”曰:“和尚试量看。”师以手作量势。曰:“和尚莫谩某甲。”师曰:“却是汝谩我。”
问:“欲达无生路应须识本源。如何是本源。”师良久,却问侍者。适来僧问什么。其僧再举,师乃喝出曰:“我不患聋。”
问:“学人近入丛林。乞师全示入路。”师曰:“若教全示,我却礼拜汝。”
师见一僧,乃曰:“汝作什么业来得恁么长大。”曰:“和尚短多少。”师蹲身作短势。僧曰:“和尚莫谩人好。”师曰:“却是汝谩我。”
师令侍者屈隆寿长老云:“但独自来,莫将侍者来。”寿曰:“不许将来,争解离得。”师曰:“大杀恩爱。”寿无对。师自代曰:“更谢和尚上足传示。”
师住保福仅一纪。学众常不下七百。其接机利物,不可备录。闽帅礼重,为奏命服。唐天成三年戊子示有微疾。僧入丈室问讯。师谓之曰:“吾与汝相识年深。有何方术相救。”僧曰:“方术甚有闻说和尚不解忌口。”法灯别云:“和尚解忌口么。”又谓众曰:“吾旬日来气力困劣。别无他,只是时至。”僧问:“时既至矣,师去即是住即是。”师曰:“道。”曰:“恁么即某甲不敢造次。”师曰:“失钱遭罪。”言讫跏趺告寂。即三月二十一日也。
【析】漳州保福院从展禅师。福州人也。俗家姓陈氏,年十五,礼雪峰为师。十八于本州大中寺具戒。游吳楚间,后归侍雪峰。一日雪峰忽召曰:“还会么?”
师欲近前,雪峰以杖拄之,师当下知归,作礼而退。
(注:古人到此皆不语,当下“知归”,知什么?归在哪里?千古之谜,又不许明说。真耶?伪耶?若遇明眼人,一验即了。所以,公案是勘验见性之试金石,此言不虚也。)
又常以古今方便询于长庆稜和尚。稜深许之。
长庆稜和尚有时云:“宁说阿罗汉有三毒,不说如来有二种语。不道如来无语,只是无二种语。”
(注:如来者,诸法如义也。凡以意识再现真实者是为觉。)
师曰:"什么是如来语?"
曰:"聋人也能闻。"
(注:觉者,性也。性者,心闻也。)
师曰:“情知和尚向第二头道。”
长庆却问:“什么是如来语?”
师曰:"吃茶去。"
(注:卖弄风骚!笔者代问一句:什么是第一头?)
因举盘山云:“光境俱亡,复是何物?”
洞山云:“光境未亡,复是何物?”
(注:佛法乃不二法门,若取一舍一,不是真觉者。)
师曰:“据此二尊者商量,犹未得剿绝。”
乃问长庆:“如今作么生道得剿绝?”
长庆良久。
(注:佛法是活法,何言剿绝耶?)
师曰:"情知和尚向鬼窟子里面作活计也。"
长庆却问:"作么生?"
师曰:"两手扶犁水过膝。"
(注:鱼游潭底皆是水。)
一日,长庆问:“见色便见心,还见船子么?”
师曰:“见。”
曰:“船子且置,作么生是心?”
师却指船子。
(注:根尘识,心最知,不二取,净根时。觉者当知,不觉择执。)
雪峰谓众曰:“诸上座!到望州亭与上座相见,到乌石岭与上座相见了,到僧堂前与上座相见了。”
(注:何处不相识?!)
师举问鹅湖曰:"僧堂前相见即且置,只如望州亭,乌石岭什么处是相见?"
(注:且道不相见处?)
鹅湖骤步入方丈,师归僧堂。
(注:二位双赢,各自相见也。)
梁贞明四年丁丑岁,济州刺史王公钦承道誉,创保福禅苑,迎请居之。开堂日,王公礼跪三请,躬自扶掖升堂。
师曰:"须起个笑端作么?然虽如此,再三不容推免。诸仁者!还识么?若识得,便与古佛齐肩。"
(注:对牛弹琴!牛虽闻声,焉知曲牌也!)
时有僧出,方礼拜,师曰:“晴干不肯去,要待雨淋头。”
僧乃申问曰:“郡守崇建精舍,大阐真风,便请和尚举扬宗教。”
师曰:“还会么?”
(注:和尚要会什么?)
曰:“恁么即群生有依赖了呀!”
师曰:“莫把那个不干净的东西涂污人。”
僧出礼拜。
师曰:“大德好与么?莫覆却船子。”
(注:法本无生,何劳染污?)
问:“泯默将可为则?”
师曰:"落在什么处?"
曰:"不会。"
师曰:“瞌睡汉,出去!”
(注:泯默坐定者非禅。)
师见一僧,乃以杖子打露柱,又打其僧头,僧作忍痛声。
师曰:“那个为什么不痛?"
(注:因非活物。)
僧无言以对。
问:“摩腾入汉,一藏分明,达摩西来,将何指示?”
师曰:“上座行脚事作么生?”
曰:“不会。”
师曰:“不会,会取好。莫傍家取人处分。若是久在丛林,粗委些子远近,可以随处认真。其有初心后学,未知次序,山僧所以不惜口业,向汝道尘劫来事只在如今。还会么?然佛法付嘱国王,大臣,郡守,昔同佛会,今方如是。若是福禄荣贵则且不论,只如当时受佛付嘱底事还记得吗?若识得,便与千圣齐肩。傥未识得,直须谛信此事,不从人得,自己亦非。言多去道转远,直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犹未是在。久立,珍重。"
(注:且问和尚,什么处在?真悟假悟,一言便了。)
异日上堂,大众云集,师曰:“有人从佛殿后过,见是张三李四。从佛殿前过,为什么不见?且道佛法利害在什么处?”
(注:前圣后俗,圣人无相,不可见。)
僧曰:“为有一分粗境,所以不见。”
师乃叱之,自代云:“若是佛即不见。”
僧曰:“不是佛殿还可见否?”
师曰:“不是佛殿见什么?”
问:“十二时中如何据验?”
师曰:“恰好据验。”
曰:“学人为什么不见?”
师曰:“不可更捏目去也。”
(注:见无所见。)
问:“主伴重重,极十方而齐唱,如何是极十方而齐唱?”
师曰:“汝何不教别人问?”
(注:汝在十方外吗?)
问:“因言辩意时如何?”
师曰:“因什么言?”
(注:诸佛之言是圣言量与凡夫戏论之言,不可同日而语。禅宗虽不立语言文字,但却不离语言文字。)
僧低头良久。
师曰:“击电之机徒劳伫思。”
(注:会则当下即是,不会思之枉费。)
问:“欲入无为海,须乘般若船。如何是般若船?”
师曰:“便请。”
(注:无为与般若皆非人为。)
曰:“便恁么进去时如何?”
师曰:“也是涅槃堂里汉。”
(注:有为有得皆俗汉。)
师见僧吃饭,乃托钵曰:“家常。”
僧曰:“和尚是什么心行呢?”
(注:平常平等。)
有尼到参,师曰:“阿谁?”
侍者报曰:“觉师姑。”
师曰:"既是觉师姑,用来干什么?"
尼曰:“仁义道中即不无。”
师自别云:“和尚是什么心行?”
(注:诸法无行,何言心行?心生则法生。)
闽帅遣使送朱记到,师上堂曰:“去即印住,住即印破。”
僧曰:“不去不住,用印奚为?”
师乃打之。
(注:打亦瞎打,印本多余。)
僧曰:“恁么即山鬼窟里全因今日也。”
师默而已。
师问僧:“什么处来?”
曰:“江西。”
师曰:“学得底那?”
曰:“拈不出。”
(注:拈不出的还用学吗?)
师曰:“作么生?”
僧无言以对。
师举洞山真赞云:“徒观纸与墨,不见山中人。”
僧问:“如何是山中人?”
师曰:“汝试邈掠看。”
曰:“若不黠儿,几成多邈掠。”
师曰:"汝是黠儿?"
曰:“和尚是什么心行?”
师曰:“来言不丰。”
(注:佛法不离世间法,离开世俗谛,没有第一义谛。真佛忌玄。)
师见僧数钱,乃展手曰:“乞我一钱。”
曰:“和尚因何到恁么地?”
师曰:“我到恁么地。”
曰:“若到恁么地,取将一文去。”
师曰:“汝为何到恁么地?”
(注:什么是恁么地?这是关键处,即是主语关。不可不慎。)
师问僧:“什么处来?”
曰:“江西观音。”
师曰:“还见观音么?”
曰:“见。”
师曰:“左边见,右边见?”
曰:“见时不历左右。”
(注:笔者代一问:和尚如何见?)
问:“如何是入火不烧,入水不溺?”
师曰:"若是水火,即被烧溺。"
(注:本然不是东西。)
师问饭头:“䦆阔多少?”
曰:“和尚试量看。”
师以手作量势。
曰:“和尚莫谩我。”
师曰:“却是你在欺谩我啊!”
(注:佛法中除法义之草的䦆头,阔然无量。)
问:“欲达无生路,应须识本源,如何是本源?”
师良久。却问侍者:“刚才那僧问些什么?”
其僧再举。
师乃喝出,曰:“我不患聋。”
(注:本源无聋。)
问:“学人近入丛林,乞师全示入路。”
师曰:“若教全示,我却礼拜你了。”
(注:缘起之法,焉能全示?)
师见一僧,乃曰:“汝作什么业来得恁么长大?”
曰:“和尚短多少?”
(注:佛法无论长短,多少。)
师蹲身作短势。
僧曰:“和尚莫谩人好。”
师曰:“却是你谩我。”
师令侍者屈隆寿长老云:“但独自来,莫将侍者来。”
寿曰:“不许将来,怎么解得离呢?”
师曰:“大杀恩爱。”
(注:独行者何言来去。)
寿无言以对。
师自代云:“更谢和尚上足传示。”
(注:若有来去,即非究竟。)
师住保福仅一纪,学众常不下七百。其接机利物,不可备录。闽帅礼重,为奏命服。唐天成三年戊子示有微疾,僧入丈室讯,师谓之曰:“吾与汝相识年深,有何方术相救?”
僧曰:“方术甚有,闻说和尚不解忌口。”
又谓众曰:“吾旬日来气力困劣,别无他,只是时至。”
僧问:"时既至矣,师去即是住即是?"
师曰:“道。”
(注:法则规律也。顺者觉性也。)
曰:“恁么即某甲不敢造次。”
师曰:“失钱遭罪。”
(注:修行若无本钱,来日将会遭罪。因果不爽。)
言讫,跏趺告寂。即三月二十一日也。
有诗言:
两手扶犂水过膝。
保福从展梦圆期。
觉尼已然无须再。
本源无我患聋奇。
公案第八十一则 <罗汉桂琛>
【案】漳州罗汉院桂琛禅师常山人也。姓李氏。为童儿时日一素食。出言有异。既冠辞亲事本府万岁寺无相大师。披削登戒学毗尼。一日为众升台宣戒本布萨已。乃曰。持犯但律身而已。非真解脱也。依文作解岂发圣乎。于是访南宗。初谒云居雪峰参讯勤恪。然犹未有所见。后造玄沙宗一大师。一言启发廓尔无惑。玄沙尝问曰。三界唯心汝作么生会。师指倚子曰。和尚唤遮个作什么。玄沙曰。倚子。曰和尚不会三界唯心。玄沙曰。我唤遮个作竹木。汝唤作什么。曰桂琛亦唤作竹木。玄 沙曰。尽大地觅一个会佛法底人不可得。师自尔愈加激励。玄沙每因诱迪学者流。出诸三昧。皆命师为助发。师虽处众韬晦。然声誉甚远。时漳牧王公请于闽城西之石山建精舍曰地藏。请师驻锡焉。仅逾一纪后迁止漳州罗汉院。大阐玄要学徒臻凑。师上堂曰。宗门玄妙为当只恁么也。更别有奇特。若别有奇特。汝且举个什么。若无去。不可将三个字便当却宗乘也。何者三个字。谓宗教乘也。汝才道着宗乘便是宗乘。道着教乘便是教乘。禅德佛法宗乘元来由汝口里安立名字。作取说取便是也。斯须向遮里说平说实说圆说常。禅德。汝唤什么作平实。把什么作圆常。傍家行脚理须甄别。莫相埋没。得些声色名字贮在心头。道我会解善能拣辨。汝且会个什么。拣个什么。记持得底是名字。拣辨得底是声色。若不是声色名字。汝又作么生记持拣辨。风吹松树也是声。虾蟆老鸦也是声。何不那里听取拣择去。若那里有个意度模样。只如老师口里。又有多少意度与上坐。莫错。即今声色摐摐地。为当相及不相及。若相及即汝灵性金刚秘密。应有坏灭去也。何以如此。为声贯破汝耳。色穿破汝眼。缘即塞却汝幻妄。走杀汝声色体尔不容也。若不相及。又什么处得声色来。会么。相及不相及试裁辨看。少间又道。是圆常平实什么人恁道。未是黄夷村里汉解恁么说。是他古圣垂些子相助显发。今时不识好恶。便安圆实。道我别有宗风玄妙。释迦佛无舌头。不如汝些子便恁么点胸。若论杀盗淫罪。虽重犹轻尚有歇时。此个谤般吞瞎却众生眼。入阿鼻地狱吞铁丸。莫将为等闲。所以古人道。过在化主不干汝事。珍重。僧问。如何是罗汉一句。师曰。我若向尔道成两句也。问不会底人来师还接否。师曰。谁是不会者。曰适来道了也。师曰。莫自屈。问八字不成以字不是时如何。师曰。汝实不会。曰学人实不会。师曰。看取下头注脚。问如何是沙门正命食。师曰。吃得么。曰欲吃此食作何方便。师曰。塞却尔口。问如何是罗汉家风。师曰。不向尔道。曰为什么不道。师曰。是我家风。问如何是法王身。师曰。汝今是什么身。曰恁么即无身也。师曰。苦痛深。师上堂才坐。有二僧一时礼拜。师曰。俱错。问如何是扑不破底句。师曰扑。问一佛出世普为群生。和尚今日为个什么。师曰。什么处遇一佛。曰恁么即学人罪过。师曰。谨退。问如何是罗汉家风。师曰。表里看取。问如何是诸圣玄旨。师曰。四楞塌地。问大事未肯时如何。师曰。由汝。问如何是十方眼。师曰眨上眉毛着。问因请保福斋令人去传语曰。请和尚慈悲降重。保福曰。慈悲为阿谁。师曰。和尚恁么道浑是不慈悲。师玩月乃曰。云动有雨去。有僧曰。不是云动是风动。师曰。我道云亦不动风亦不动。僧曰。和尚适来又道云动。师曰。阿谁罪过。师见僧来举拂子曰。还会么。僧曰。谢和尚慈悲示学人。师曰。见我竖拂子便道示学人。汝每日见山见水可不示汝。师又见僧来举拂子。其僧赞叹礼拜。师曰。见我竖拂子便礼拜赞叹。那里扫地竖起扫帚。为什么不赞叹(玄觉云。一般竖起拂子拈一种物。有肯底有不肯底道理。且道利害在什么处)僧问。承教有言。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如何是非相。师曰。灯笼子。问如何是出家。师曰。唤什么作家。师问僧。什么处来。曰秦州来。师曰。将得什么物来。曰不将得物来。师曰。汝为什么对众谩语。其僧无语。师却问。秦州岂不是出鹦鹉。僧曰。鹦鹉出在陇州。师曰。也不较多。师问僧。什么处来。曰报恩来。师曰。何不且在彼中。僧曰。僧家不定师曰。既是僧家为什么不定。僧无对(玄觉代云。谢和尚顾问)师住地藏时僧报云。保福和尚已迁化也。师曰。保福迁化地藏入塔(僧问法眼。古人意旨如何。法眼云。苍天苍天)后王公上雪峰施众僧衣时。有从弇上坐者不在。有师弟代上名受衣。弇归。师弟曰。某甲为师兄上名了。弇曰。汝道我名什么。师弟无对。师代云。师兄得恁么贪。又云。什么处是贪处。师又代云。两度上名(云居锡云。什么处是弇上坐两度上名处)师与长庆保福入州见牡丹障子。保福云。好一朵牡丹花。长庆云。莫眼花。师曰可惜许一朵花(玄觉云。三尊宿语还有亲疏也无。只如罗汉恁么道落在什么处)师问僧。汝在招庆有什么异闻底事试举看。僧曰。不敢错举。师曰。真实底事作么生举。僧曰。和尚因什么如此。师曰。汝话堕也。众僧晚参闻角声。师曰。罗汉三日一度上堂。王太傅二时相助。僧问。如何是学人本来师。曰。是心汝本来心。僧问。师居宝座说法度人。未审度什么人。师曰。汝也居宝座度什么人。僧问。镜里看形见不难。如何是镜。师曰。还见形么。僧问。但得本莫愁末如何是末。师曰。总有也。师因疾。僧问。和尚尊候较否。师以杖拄地曰。汝道遮个还痛否。僧曰。和尚问阿谁。师曰。问汝。僧曰。还痛否。师曰。元来共我作道理。师后唐天成三年戊子秋复届闽城旧止遍游近城梵宇已。俄示疾数日安坐告终。寿六十有二。腊四十。荼毗收舍利建塔于院之西隅禀遗教也。清泰二年乙未十二月望日入塔。谥曰真应禅师。【析】漳州罗汉院桂琛禅师。常山人也。俗家姓李氏,为童儿时,日一素食,出言有异。既冠,辞亲事本府万岁寺无相大师,披削登戒,学人<毗尼>。一日为众升台,宣戒本布萨已,乃曰:“持犯但律身而已,非真解脱也。依文解义,岂发圣乎?”于是访南宗。
初谒云居雪峰,参讯勤恪,然犹未有所见。后造玄沙宗一大师,一言启发,廓尔无惑。
玄沙尝问曰:“三界唯心,汝作么生会?”
师指倚子曰:“和尚唤这个作什么?”
(注:一切唯心造。众生心之影像,即人类称之“法尘”,皆是众生共业于无量劫中所共享。这就是业力。人类称座椅为“倚子”,这就是人类的共业。共业针对个体来说,已然属于无为范畴。这就是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的究竟理趣。泛指即是众生之法尘。)
玄沙曰:“倚子。”
曰:“和尚不会三界唯心。”
玄沙曰:“我唤这个作竹木,汝唤作什么?”
曰:"桂琛亦唤作竹木。"
玄沙曰:“尽大地觅一个会佛法底人不可得。”
师自尔愈加激励,玄沙每因诱迪学者,流出诸三昧,皆命师为助发。师虽处众韬晦,然声誉甚远。时漳牧王公请于闽城西之石山建精舍,曰地藏。请师驻锡焉。仅逾一纪,后迁止漳州罗汉院,大阐玄要,学从臻凑。
师上堂曰:“宗门玄妙,为当只恁么耶?更别有奇特?若别有奇特,汝且举个什么?若无去,不可将三个字便当却宗乘也。何者三个字?谓宗教乘也。汝才道著宗乘,便是宗乘。道著教乘,便是教乘。禅德!佛法宗乘原来由汝口里安立名字,作取说取便是也。斯须向这里说平,说实,说圆,说常。禅德!汝唤什么作平实?把什么作圆常?傍家行脚,理须甄别,莫相埋没,得些声色名字贮在心头,道我会解,善能拣辨,汝且会个什么?拣个什么?记持得底是名子。拣辨得底是声色。若不是声色名字。汝又作么生记持拣辨?风吹松树也是声,虾蟆老鸦也是声,何不那里听取拣择?若那里有个意度模样,只如老师口里又有多少意度与上座?莫错,即今声色纵纵地,为当相及不相及。若相及,即汝灵性金刚秘密应有坏灭去也。何以如此?为声贯破汝耳,色穿破汝眼,缘即塞却汝幻妄,走杀汝声色,体尔不容也。若不相及,又什么处声色来?会么?相及不相及,试裁辨看。"
(注:古禅师自己悟道后,皆不明说。但却大段大段的反来复去的开示演绎,绕路而说,此种旁敲侧说之譬喻,往往事与愿违,越说越糊涂。以上开示,说来道去,就是一句话:平实圆常。然而这个"平实圆常”在哪里才能体现呢?禅师说了,在[那里],何不那里听取拣择?这里的那里就是所谓的阿那个,而所谓的“阿那个”,就是第七识清净意根。人类觉悟,只能在此[清净意根]处,方可完成。笔者称之为[七识如染~只鉴不择],这不是修行的目标,而只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句。众生法尔如是的清净意根,本然就是[如染不择]的。人类后天意识在作怪,分别取舍,然此取舍好坏参半,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有了缘生,必有取舍,有了取舍,必有正邪,有了正邪,必立修行,有了修行,当归本源。这个本源就是清净意根,人类只有于清净意根处,方可真正意义上的了了分明。俗语道:不走样。禅师在这里说上道下,指三喻四的反复围绕着的[那里],说白了,就是<法华经>中所言的[清净意根]。可惜,千百年来少有人真知。笔者冒昧捡点,望大德高师们洒笑之。)
少间师又自道:“是圆常平实,什么人恁么道?未是黄夷村里汉解恁应说?是他古圣垂些子相助显发?今时不识好恶,便安圆实,道我别有宗风玄妙。释迦佛无舌头,不如汝些子,便恁么点胸。若论杀,盗,淫罪,虽重犹轻,尚有歇时。此个谤般若,瞎却众生眼,入阿鼻地狱,吞铁丸,莫将为等闲。所以古人道,过在化主,不干汝事。珍重。"
(注:禅师洋洋洒洒,多嘴则大篇长论也。禅风至此,已然下滑。无奈,历史上真达净根者,就少之又少。未达净根者,于修行之中,得着一点体会,本然只在觉受范畴,却要东说西绕,越乱越玄,越让人产发神密感,越说之绕之,颇有一些成就感。殊不知:语多意失。大道至简,何须啰嗦耶?!什么铁球,阿鼻者,皆是等而下之。真懂者,应当道一句。若说二句,已是多余。若不懂,何不止语,缘生即觉,无缚无脱。何必扬言:东也不是,西也不是,南北亦不是,到底什么是?又言:不可说。后世禅宗败坏,皆源于这路嘴巴里的功夫。真悟者,当知事物运行中的法则规律。此规律是性,不在相上说。真觉者,起用便是,无那么多闲家俱。)
僧问:“如何是罗汉一句?”
师曰:“我若向你道,成两句了。”
(注:一句者,随缘,不碍道不道。凡有分别,即是二句。)
问:“不会的人,师还接否?”
师曰:"谁是不会者。"
曰:“刚才说了呀!”
师曰:“莫自欺。”
(注:所答非所问,所问更无厘。后世禅风多以此般口舌为乐趣。禅风败坏,由此可见一斑。)
问:“八字不成,以字不是时如何?”
师曰:“汝实不会。”
(注:笔者代一句:和尚会否?)
曰:“学人实不会。”
师曰:“看取下头注脚。”
问:“如何是沙门正命食?”
师曰:“吃得么?”
(注:哪个是邪?凡二分说法者,皆不是正命食。)
曰:“欲吃此食,作何方便?”
师曰:“塞却你口。”
(注:闭上你嘴,万事大吉。)
问:“如何是罗汉家风?”
师曰:“不向汝道。”
曰:“为什么不道?”
师曰:“是我家风。”
问:"如何是法王身?"
师曰:“汝今是什么身?”
(注:法乃平等,何言凡圣。)
曰:“恁么即无身也。”
师曰:“苦痛太深了。”
(注:无身更苦!)
师上堂才坐,有二僧一时礼拜,师曰:“俱错。”
(注:笔者代言:哪个是错?对又何为?水月空华,无碍一场。)
问:“如何是扑不灭的句?”
师曰:"扑。"
(注:笔者代言:不扑!)
问:“一佛出世,普为群生,和尚今日为了什么?”
师曰:“什么处遇一佛?”
(注:只为离魔。)
曰:“恁应是学人罪过了。”
师曰:“谨退。”
问:“如何是罗汉家风?”
师曰:“表里看取。”
(注:不二法门。)
问:“如何是诸众玄旨?”
师曰:“四楞塌地。”
(注:真旨无密。)
问:“大事未肯时如何?”
师曰:“由汝。”
问:“如何是十方眼?”
师曰:“眨上眉毛著,因请保福斋,令人去传语。"
(注:禅师目的是打碎这“十方”的执着,可惜,流弊于后世的全是毫无意义的语言。此语可参不可学。切切。)
曰:“请和尚慈悲降重。”
保福插嘴曰:“慈悲为阿谁?”
师曰:“和尚恁么道,浑是不慈悲。”
(注:古禅师语录,记录传承中,多有丢失与抄录之误处。读者应从意上会取。依义不依语,但为其觉性。)
师玩月,乃曰:“云动有雨,去。”
有僧曰:“不是云动,是风动。”
师曰:“我道云也不动,风也不动。”
僧曰:"和尚刚才还说云动呢!"
师曰:"阿谁罪过?"
(注:禅机如此逗之,已然乏味,失去了原有的勃勃生机。无奈。宋代以后,禅行者真悟者不多矣。花拳绣腿,大耍嘴皮子的一片一片,至今,世上几无禅可言了。虽有零星一二点亮光,也就是一闪而过了。)
师见僧来,举拂子曰:"还会么?"
僧曰:“谢和尚慈悲示学人。”
师曰:“见我竖拂子,便道示学人。汝每日见山见水,可不示汝。”
(注:笔者代一句:山水示人与和尚无关。二者岂可同日而语?和尚莫沾污了山水。)
师又见僧来,举竖拂子。其僧赞収礼拜。
师曰:“见我竖拂子便礼拜赞叹,那里扫地竖扫帚,为什么不赞叹?"
(注:笔者代一语:赞叹和尚会竖拂子。扫帚无智又无能,不懂其竖。)
僧问:"承教有言: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如何是非相?"
师曰:“灯笼子。”
(注:非相者,专指性相之关系也。即诸相的关系就是非相。换个角度讲:诸相之关系,即非相就是性。也就是说:性就是诸相的关系。这个无自性的关系,就是非相。就是性。<经>曰:要说自性,无自性就是性。禅师在这里答:灯笼子。有失水准。后世无厘头,皆会学言:丁香花,铁狮子,门把手,狗食盆……等等,遗害无穷。),
问:“如何是出家?”
师曰:“唤什么作家。”
(注:这是典型的概念关。如果对“家”的概念内涵不清晰的话,那么,出家又有什么意义呢?)
师问僧:“什么处来?”
曰:"秦州来。"
师曰:“将得什么物来?”
曰:“不将得物来。”
师曰:“汝为什么对众谩语?”
其僧无语。
(注:此僧无觉,殊不知,千里迢迢带着个我执来了。)
师却问:“秦州岂不是出鹦鹉?”
僧曰:"鹦鹉出在陇州。"
师曰:“也不较多。”
(注:哪来的都一样,行脚摄闻,皆是学来的鹦鹉话,没有自己的。)
师问僧:“什么处来?”
曰:"报恩来。"
师曰:“何不且在彼中。”
僧曰:“僧家不定。”
师曰:“既然是僧家,为什么是不定。”
僧无言以对。
(注:定就未曾出家。)
师住地藏时,僧报云:“保福和尚已然迁化了。”
师曰:“保福迁化,地藏入塔。”
(注:他方迁化,我这里入塔永驻。心中之无缝塔。)
后王公上雪峰,施众僧衣,时有从弇上座者不在,有师弟代上名受衣。弇归,师弟曰:“我为师兄上名了。”
弇曰:“汝道我名什么?”
师弟无言以对。
(注:真如无名,有名者,凡夫也!搞什么玄奥,吓唬后生呢?!)
师代云:“师兄得那么的贪呀!”
(注:后世孽子大有妄贪真如实性者。天下巨贪。)
又云:“什么处是贪处?”
师又代云:“二度上名。”
(注:一处俗名,一处真实。二者皆贪。殊不知:俗中本真,真即俗显。)
师与长庆,保福入州,见牡丹碍子,保福云:“好一朵牡丹花。”
长庆云:"莫眼花。"
师曰:“可惜许一朵花。”
(注:禅师三位,角度不同。一俗,一真,一如。)
师问僧:“汝在招庆处有什么异闻的事情吗?试举来看。”
僧曰:“不敢错举。”
师曰:“真实的事,你将怎么举?”
僧曰:“和尚因什么如此?”
师曰:“汝话堕了!”
(注:真实不可举,能举自虚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众僧晚参,闻角声,师曰:“罗汉三日一度上堂,王太傅二时相助。”
僧问:“如何是举人本来心?”
师曰:“是汝本来心。”
(注:真如无心,随众生心而心。)
僧问:“师居宝座说法度人,未审度什么人?”
师曰:“汝也居宝座度什么人?”
(注:禅风发展至此,越来越没有品味了。)
僧问:“镜里看形见不难,如何是镜?"
师曰:“还见形么?”
(注:能见即是镜。众生之镜鉴,就是清净意根。)
僧问:“但得本,莫愁末。如何是末?"
师曰:“总有也。”
(注:得本就是末!)
师因疾僧问:“和尚尊候较否?”
师以杖柱地曰:“汝道这个还痛否?”
(注:笔者代一言:痛!但它不会说。)
僧问:“和尚问阿谁?”
师曰:"问汝。"
僧曰:“还痛否?”
师曰:“元来共我作道理。"
(注:疼不疼皆是人为的道理。)
师后唐天成三年戊子秋复届闽城旧址,遍游近城梵宇已。俄尔疾,数日安坐告终。寿六十有二,腊四十。茶毗收舍利,建塔于院之西隅。禀遗教也。清泰二年已未十二月望日入塔,谥曰真应禅师。
有诗言:
罗汉桂琛实圆常。
大德那里百花昌。
无明业照灯笼语。
可惜镜里牡丹肠。
公案第八十二则 <清凉文益>
【案】升州清凉院文益禅师。余杭人也。姓鲁氏。七岁依新定智通院全伟禅师落发。弱龄禀具。于越州开元寺。属律匠希觉师盛化于明州鄮山育王寺。师往预听习,究其微旨。复傍探儒典,游文雅之场。觉师目为我门之游夏也。师以玄机一发,杂务俱捐。振锡南迈。抵福州长庆法会。虽缘心未息,而海众推之。寻更结侣拟之湖外。既行值天雨忽作溪流暴涨。暂寓城西地藏院。因参琛和尚。琛问曰:“上座何往。”师曰:“逦迤行脚去。”曰:“行脚事作么生。”师曰:“不知。”曰:“不知最亲切。”师豁然开悟。与同行进山主等四人。因投诚咨决,悉皆契会。次第受记,各镇一方。师独于甘蔗洲卓庵。因议留止。进师等以江表丛林欲期历览。命师同往。至临川州牧请住崇寿院。初开堂日。中坐茶筵未起。四众先围绕法坐。时僧正白师曰:“四众已围绕和尚法坐了。”师曰:“众人却参真善知识。”少顷升坐,大众礼请讫。师谓:“众人既尽在此。山僧不可无言,与大众举一古人方便,珍重。”便下坐。时有僧出礼拜。师曰:“好问著。”僧方申问次。师曰:“长老未开堂,不答话。”
子方上座自长庆来。师举先长庆棱和尚偈而问曰:“作么生是万象之中独露身。”子方举拂子。师曰:“恁么会又争得。”曰:“和尚尊意如何。”师曰:“唤什么作万象。”曰:“古人不拨万象。”师曰:“万象之中独露身。说什么拨不拨。”子方豁然悟解,述偈投诚。自是诸方会下。有存知解者,翕然而至。始则行行如也。师微以激发,皆渐而服膺。海参之众,常不减千计。
师上堂,大众立久。乃谓之曰:“只恁么便散去。还有佛法也无,试说看。若无又来这里作么。若有大市里人聚处亦有。何须到这里。诸人各曾看还源观百门义海。华严论涅槃经诸多策子。阿那个教中有这个时节。若有试举看。莫是恁么经里有恁么语。是此时节么,有什么交涉。所以微言滞于心首。尝为缘虑之场。实际居于目前。翻为名相之境。又作么生得翻去。若也翻去,又作么生得正去,还会么。莫只恁么念策子。有什么用处。”
僧问:“如何披露即得与道相应。”师曰:“汝几时披露即与道不相应。”
问。六处不知音时如何,”师曰:“汝家眷属一群子。”师又曰:“作么生会。莫道恁么来问便是不得。汝道六处不知音。眼处不知音,耳处不知音。若也根本是有,争解无得。古人道,离声色著声色。离名字著名字。所以无想天修得经八万大劫。一朝退堕,诸事俨然。盖为不知根本真实。次第修行。三生六十劫,四生一百劫。如是直到三祗果满。他古人犹道。不如一念缘起无生。超彼三乘权学等见。又道,弹指圆成八万门。刹那灭却三祗劫。也须体究。若如此,用多少气力。”
僧问:“指即不问:“如何是月。”师曰:“阿那个是汝不问底指。”又僧问:“月即不问:“如何是指。”师曰:“月。”曰:“学人问指,和尚为什么对月。”师曰:“为汝问指。”
江南国主重师之道。迎入住报恩禅院。署净慧禅师。师上堂谓众曰:“古人道,我立地待汝觏去。山僧如今坐地待汝觏去。还有道理也无。那个亲那个疏,试裁断看。”问:“洪钟才击,大众云臻。请师如是。”师曰:“大众会何似汝会。”问:“如何是古佛家风。”师曰:“什么处看不足。”
问:“十二时中如何行履。即得与道相应。”师曰:“取舍之心成巧伪。”
问:“古人传衣当记何人。”师曰:“汝什么处见古人传衣。”
问:“十方贤圣皆入此宗。如何是此宗。”师曰:“十方贤圣皆入。”
问:“如何是佛向上人。”师曰:“方便呼为佛。”
问:“声色两字什么人透得。”师却谓众曰:“诸上座且道。这个僧还透得也未。若会此问处,透声色即不难。”
问:“求佛知见何路最径。”师曰:“无过此。”问:“瑞草不凋时如何。”师曰:“谩语。”问:“大众云集,请师顿决疑网。”师曰:“寮舍内商量,茶堂内商量。”
问:“云开见日时如何。”师曰:“谩语真个。”
问:“如何是沙门所重处。”师曰:“若有纤毫所重。即不名沙门。”
问:“千百亿化身于中。如何是清净法身。”师曰:“总是。”
问:“簇簇上来师意如何。”师曰:“是眼不是眼。”
问:“全身是义,请师一决。”师曰:“汝义自破。”
问:“如何是古佛心。”师曰:“流出慈悲喜舍。”
问:“百年暗室一灯能破。如何是一灯。”师曰:“论什么百年。”
问:“如何是正真之道。”师曰:“一愿也教汝行。二愿也教汝行。”
问:“如何是一真之地。”师曰:“地则无一真。”曰:“如何卓立。”师曰:“转无交涉。”
问:“如何是古佛。”师曰:“即今也无嫌处。”
问:“十二时中如何行履。”师曰:“步步踏著。””问:“古镜未开,如何显照。”师曰:“何必再三。”
问:“如何是诸佛玄旨。”师曰:“是汝也有。”
问:“承教有言:“従无住本立一切法。如何是无住本。”师曰:“形兴未质,名起未名。”
问:“亡僧衣众僧唱。祖师衣什么人唱。”师曰:“汝唱得亡僧什么衣。”
问。荡子还乡时如何?”师曰:“将什么奉献。”曰:“无有一物。”师曰:“日给作么生。”
师后迁住清凉。上堂示众曰:“出家人但随时及节便得。寒即寒热即热。欲知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古今方便不少。不见,石头和尚因看肇论云:‘会万物为己者其唯圣人乎。他家便道圣人无己,靡所不己。有一片言语唤作参同契。末上云:‘竺土大仙心’无过此语也。中间也只随时说话。上座今欲会万物为己去。盖为大地无一法可见。他又嘱人云:‘光阴莫虚度。适来向上座道。但随时及节便得。若也移时失候。即是虚度光阴。于非色中作色解。上座于非色中作色解。即是移时失候。且道,色作非色解还当不当。上座若恁么会,便是没交涉。正是痴狂两头走。有什么用处。上座但守分随时过好,珍重。”
问:“如何是清凉家风。”师曰:“汝到别处但道到清凉来。”问:“如何得诸法无当去。”师曰:“什么法当著上座。”曰:“争奈日夕何。”师曰:“闲言语。”问:“观身如幻化。观内亦复然时如何。”师曰:“还复恁么也无。”
问:“要急相应,唯言不二。如何是不二之言:“师曰:“更添些子得么。”问:“如何是法身。”师曰:“这个是应身。”
问:“如何是第一义。”师曰:“我向汝道是第二义。
师问修山主:“毫厘有差,天地悬隔。只作么生会。”修曰:“毫厘有差天地悬隔。”师曰:“恁么会又争得。”修曰:“和尚如何。”师曰:“毫厘有差,天地悬隔。”修便礼拜。东禅齐拈云:“山主恁么只对为什么不肯。及乎再请益。法眼亦只恁么道便得去。且道,疑讹在什么处。若看得透,道上座有来由。”
师与悟空禅师向火。拈起香匙问悟空云:“不得唤作香匙。兄唤作什么。”悟空云:“香匙。”师不肯。悟空却后二十余日方明此语。东禅齐拈云:“丛林中总道悟空好语。法眼须有此语。若恁么会,还梦见也未。除此外别作么生会法眼意。上座既不唤作香匙。唤作什么。别下一转子看。要知上座平生眼。”
因僧斋前上参。师以手指帘。时有二僧同去卷帘。”师曰:“一得一失。”东禅齐拈云:“上座且作么生会。有云为伊不明旨便去卷帘。亦有道指者即会。不指而去者即失。恁么会,还可不可。既不许恁么会。且问上座阿那个得,阿那个失。”
因云门问僧:什么处来。云:江西来。云门云:江西一队老宿呓语住也未。僧无对。僧问师:“不知云门意作么生。”师曰:“大小云门被这僧勘破。”
师问僧:“什么处来。”曰:“道场来。”师曰:“明合暗合。”僧无语。
师令僧取土添莲盆。僧取土到。师曰:“桥东取桥西取。”曰:“桥东取。”曰:“是真实是虚妄。”
师问僧:“什么处来。”曰:“报恩来。”师曰:“众僧还安否。”曰:“安。”师曰:“吃茶去。”
师问僧:“什么处来。”曰:“泗洲礼拜大圣来。”师曰:“今年出塔否。”曰:“出。”师却问傍僧曰:“汝道伊到泗洲不到。”
师问宝资长老:“古人道,山河无隔碍光明处处透。作么生是处处透底光。”资曰:“东畔打罗声。”归宗柔别云:“和尚拟隔碍。”
师指竹问僧:“还见么。”曰:“见。”师曰:“竹来眼里,眼到竹边。”僧曰:“总不恁么。”法灯别云:“当时但擘眼向师。”归宗别云:“和尚只是不信某甲。”
有俗士献师画障子。师看了问曰:“汝是手巧心巧。”曰:“心巧。”师曰:“那个是汝心。”俗士无对。归宗代云:“某甲今日却成容易。”
僧问:“如何是第二月。”师曰:“森罗万象。”曰:“如何是第一月。”师曰:“万象森罗。”
师缘被于金陵。三坐大道场。朝夕演旨。时诸方丛林咸遵风化。异域有慕其法者,涉远而至。玄沙正宗中兴于江表。师调机顺物,斥滞磨昏。凡举诸方三昧。或入室呈解,或叩激请益。皆应病与药。随根悟入者,不可胜纪。以周显德五年戊午。七月十七日示疾。国主亲加礼问。闰月五日剃发沐身告众讫。跏趺而逝,颜貌如生。寿七十有四,腊五十四。城下诸寺院具威仪迎引。公卿李建勋已下素服奉全身。于江宁县丹阳乡起塔。谥大法眼禅师。塔曰无相。嗣子天台山德韶吴越国师。文遂江南国导师。慧炬高丽国师等。一十四人先出世。并为王侯礼重。次龙光泰钦等四十九人。后开法各化一方。如本章叙之。后因门人行言署玄觉导师请。重谥大智藏大导师。三处法集。及著偈颂真赞铭记诠注等。凡数万言。学者缮写传布天下。
【析】升州清凉院文益禅师。余杭人也。俗家姓鲁氏,七岁依新定智通院全伟禅师落发。弱龄禀具于越州开元寺。属律匠希觉师盛化于明州贸山育王寺,师往预听习,究其微旨。复傍探儒典,游文雅之场,觉师目为我们之游夏也。师以玄机一发,杂务俱捐,振锡南迈,扺福州长庆法会。虽缘心未息,而海众推之。寻更结侣拟之湖外。既行,值天雨忽作,溪注暴涨,暂寓城西地藏院。因参桂琛和尚,琛问:“上座何往?”
师曰:“逦迤行脚去。”
曰:“行脚事作么生?”
师曰:“不知。”
曰:“不知最亲切。”
(注:七识如染,只鉴不择。人类修行于清净意根处,以无住本立一切法。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师豁然开悟。以往疑情当下全解。
(注:人类修行的最高境界,就是回归与运用清净意根。<经>曰: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离见,斯即涅槃。就是强调行者,当于清净意根之处,如染不择,了了分明。)
与同行进山主等四人,因投诚咨决,悉皆契会,次第受记,各镇一方。
师独于甘蔗州卓庵,因议留止,进师等以江表丛林欲期历览,命师同往。至临川,牧请住崇寿院。初开堂日,中坐茶筵未起,四众先围绕着法座。时僧正白师曰:“四众已围绕着和尚法座了。”
师曰:“众人却参真善知识。”
(注:听法要听真善知识语。)
少倾升座,大众礼请讫,师谓:“众人既尽在此,山僧不可无言,与大众举一古人方便。珍重。”便下座。
时有僧出礼拜,师曰:“好问著。”
僧方申问次,师曰:“长老未开堂,不答话。"
子方上座自长庆处来,师举先长庆棱和尚偈而问曰:“作么生是万象之中独露身?”
子方举拂子。
师曰:"如果这样会的话,又怎么能证得呢?"
曰:"和尚尊意如何?"
师曰:“唤什么作万象?”
(注:不灭之缘起为万象,万象之不灭为性空。性空缘起,缘起性空,乃不二法门。)
曰:“古人不拨万象。”
师曰:“万象之中独露身,说什么拨不拨?”
(注:明心见性之言。)
子方豁然悟解,述偈投诚。自此,诸方会下有存知解者翕然而至。始则行行如也。师微以激发,皆渐而服膺。海参之众常不减千计。
(注:凡以意识再现真实者,是为觉。)
师上堂,大众立久,乃谓之曰:“只恁么便散去,还有佛法也无?试说看。若无,又来这里作么?若有,闹市里人聚处亦有。何须到这里?诸人各曾看<还源观><百门义海><华严论><涅槃经>诸多策子,阿那个教中有这个时节?若有,试举看。莫是恁么经里有恁么语,是此时节么?有什么交涉?所以微言滞于心首,尝为缘虑之场。实际居于目前,翻为名相之境。又作么生得翻去?若也翻去,又作么生得正去?还会么?莫只恁么念策子,有什么用处?"
(注:宗通与说通缺一不可。于相离相者,是为觉。)
僧问:“如何披露即得与道相应?"
师曰:“汝几时披露即与道不相应?”
(注:道本自然,相应于否是人为的结果。与道之法则规律毫不相关。)
问:"六处不知音时如何?"
师曰:“如家眷属一群子。”
(注:无情缘起。)
师又曰:"作么生会?莫道恁么来问便是,不得呀!汝道六处不知音,眼处不知音,耳处不知音。若也根本是有,怎解无得?古人道,离声色著声色,离名字著名字。所以无想天修得经八万大劫,一朝退堕,诸事俨然。盖不知根本真实。次第修行三生六十劫,四生一百劫,如是直到三祗果满,他古人犹道不如一念缘起无生,超彼三乘权学等见。又道弹指圆成八万门,刹那灭却三祗劫。也须体究。若如此,用多少气力?"
(注:古人开示气魄很大,尤其是禅师,说起话来洋洋洒洒,东批西斥,南棒北喝,好一通拳脚相加,不亦乐乎!然一到关键之处,就又指东道西,顾左右而言他,糊涂的言语之中,颇含几多玄奥之密。今人看不懂,理所当然,然而古人真明白了吗?也不尽然。笔者在此代问一言:大德!何为根本真实?又:何为一念缘起无生?这就是主语与概念关。若此二个主语的概念内涵不明的话,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将必成为费话。真觉者,应直示“根本真实”与"一念缘起无生”。)
僧问:“指即不问,如何是月?”
师曰:“阿那个是汝不问底指?”
僧又问:“月即不问,如何是指?”
师曰:“月。”
曰:“学人问指,和尚为什么对月?”
师曰:“为汝问指。”
(注:禅师语言模糊,概念不清,是一大弊端。如果把<心经>中的色就等同空,空就等同色的话,那么,发展下去,驴粪狗屎也是佛,我就你,你就是我了。这样违背世间思维逻辑的佛法,将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佛法。破斥对方执着的方便千姿百态,万种权巧,目的却是一个,只为你觉。如果只是简单的,来者说东,我就斥西,说南,我就道北。自以为得意,无异于败坏佛法也!后世孽子们发展至今,已然形成了两桶水颠倒颠的标准模式了。正所谓:败坏他家男女也!)
江南国主重师之道,迎其入住报恩禅院,署争慧禅师。师上堂谓众曰:“古人道我立地待汝觏去。山僧如今坐地待汝觏去,还有道理也无?那个亲?那个疏?试裁断看。”
(注:法无高下,岂可亲疏?王老师修行不利,让鬼给觏见了。)
问:“洪钟才击,大众云臻,请师如是。”
师曰:“大众会何似汝会?”
问:“如何是古佛家风?”
师曰:“什么处看不足?”
问:“十二时中如何行履即得与道相应?”
师曰:“取舍之心成巧伪。”
(注:如染不择者,自然契道。)
问:“古人传衣,当记何人?”
师曰:“你什么处,看见古人传衣呢?”
问:“十方贤圣皆入此宗,如何是此宗?”
师曰:“十方贤圣皆入。”
问:“如何是佛向上人?”
师曰:“方便呼为佛。”
问:“声,色两字什么人透得?”
师却问众曰:“诸上座且道这个僧还透得也未?若会此问处,透声,色不难。”
(注:声色本在言语间,此僧未知,可惜了。)
问:“求佛知见何路最捷?”
师曰:“无过此。”
(注:佛与众生岂可二乎?)
问:“瑞草不凋时如何?”
师曰:“谩语。”
(注:万物荣枯,岂有不凋者。)
问:“大众云集,请师顿决疑网。”
师曰:“寮舍内商量。”
问:“云开见日时如何?”
师曰:“谩语这个。”
(注:哪里云遮?)
问:“如何是沙门所重处?”
师曰:"若有织毫所重,即不名沙门。"
(注:凡圣一如,轻重无择。)
问:“千百亿化身于中如何是清净法身?”
师曰:"总是。"
问:“簇簇上来师意如何?”
师曰:“是眼不是眼?”
问:“全身是义,请师一决。”
师曰:“汝义自破。”
(注:自语相违,可惜未自知。)
问:"如何是古佛心?"
师曰:"流出慈,悲,喜,舍。"
问:“百年暗室,一灯能破。如何是一灯?”
师曰:“论什么百年?”
(注:这就是“概念关”,先搞明白什么是“百年”的内涵,再谈一灯能破的境界。暗本无先后,再无长短,一破即破。破暗不破“时间”,所以一破顿破。开悟见性者亦然。一悟顿悟,没有大悟小悟,更无长悟短悟。一悟即是彻悟。否则不悟。千年之暗,本是当下之暗。万劫本性,但为当下之本性。百人望月,本是一月。正所谓:推窗即见月,何必论远近。)
问:“如何是王真之道?”
师曰:“一愿也教汝行,二愿也教汝行。”
问:“如何是一真之地?”
师曰:“地则无一真。”
曰:“如何卓立?”
师曰:“转无交涉。”
(注:唯我独尊。)
问:“如何是古佛?”
师曰:"即今也无嫌处。"
问:“十二时中如何行履?”
师曰:“步步踏著。”
(注:哪一步不在行履中?)
问:“古镜未开,如何显照?”
师曰:“何必再三?”
(注:若是未开,你从哪里知道?)
问:“如何是诸佛玄旨?”
师曰:“是汝也有。”
(注:若生玄旨,即为凡夫。法法平等,诸相无相,就是玄旨。)
问:“承教有言从无位本立一切法,如何是无住本?”
师曰:“形与未质,名起未名。”
(注:无住就是一切事物的根本。这是大乘佛法的核心内涵。真行者,当于此处彻见本性。正所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也。)
问:"亡僧衣,众生唱,祖师衣,什么人唱?”
师曰:“汝唱得亡僧什么衣?”
问:“荡子还乡时如何?”
师曰:“将什么奉献?”
曰:“无有一物。”
师曰:“日给作么生?”
(注:浪子归乡,无须再物。离幻即觉,更无他事。)
师后迁住清凉,史称清凉文益禅师。师上堂曰:“出家人但随时及节便得。寒即寒,热即热。欲知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古今方便不少。不见石头和尚因看<肇论>,云会万物为己者,其又圣人乎?他家便道圣人无己,靡所不己。有一片语言唤作<参同契>,末上云:竺士大仙心无过此语者。中间也只随时说话。上座!今欲会万物为已去,盖为大地无一法可见。他又嘱人云:光阳莫虚度,适来向上座道但随时及节便得。若也移时失候,即是虚度光阴,于非色中作色解。上座!于非色中作色解,即是移时失候。且道色作非色解还当不当?上座!若恁么会,便是没交涉,正是痴狂两头走,有什么用处?上座!但守本分随时节过日方好。珍重。"
(注:色与非色不可同日而语。这是典型的“主语关”色与非色是二个根本性质不同的主语。如果混沌混淆了二者,就是“痴狂二头走”者,终将一无是处。)
问:“如何是清凉家风?”
师曰:“汝到别处只管道得一个清凉来。”
(注:道不得的就是清凉家风。)
问:“如何得诸法无当去?”
师曰:“什么法当著上座呢?”
曰:“怎奈日夕何?”
师曰:“闲言碎语。”
问:“观身如幻化,观内亦复然时如何?”
师曰:“还得恁么也无?”
(注:凡观皆幻。)
问:“要急相应,唯言不二,如何是不二之言?”
师曰:“更添些子得么?”
(注:不二再添,画蛇添足也。)
问:“如何是法身?”
师曰:"这个是应身。"
(注:凡人为作意者皆是应化之身。法身者,诸法虽生,真如随诸法而生,真如不生,是名法身。)
问:“如何是第一义?”
师曰:“我向汝道是第二义。”
(注:第一义谛,语言难以确定而说,但不是不可以说。<经>曰: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指的就是第一义谛。可以说,但以譬喻而言之。)
师问修山主:“毫厘有差天地悬隔,兄作么生会?”
修曰:“毫厘有差,天地悬隔。”
师曰:“恁么会又怎么能了得呢?”
修曰:“和尚如何?”
师曰:“毫厘有差,天地悬隔。”
修便礼拜。
(注:这里隐藏着一个“主语关”,即二人的“天地悬隔”,是二个根本性质不同的主语。何以故?因为二者的概念内涵不同,一个是相上的“毫厘有差”。一个是性上的"毫厘有差”。由此,两个“毫厘有差,天地悬隔”的陈述内涵是不同的。二位禅师恰是在此“概念内涵的切换”上,互相勘验对方的。这一点,初学者很难绕得明白。无奈,可以暂时放下。所以,笔者主张公案本应直问直答,只作本份事。)
师与悟空禅师向火,拈起香匙向悟空云:“不得唤作香匙,兄唤作什么?”
悟空云:“香匙。”
(注:佛说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佛法不坏世间法。这个世界,除了名相,哪个是真实,说说看?真行者,別被老和尚的舌头给瞒了。)
师不肯。
悟空却后,二十余日方明此语。
(注:若言不得唤作香匙,唤作什么的话,笔者代一言:无名!)
因僧斋前上参,师以手指帘。时有二僧同去卷帘。
师曰:“一得一失。”
(注:得失相当,不可或缺。取一舍一,当知伪觉。)
因云门问僧:“什么处来?”云:“江西来。”云门云:“江西一队老宿呓语住嘴了吗?”僧无语。
(注:凡话说真如者,皆是呓语未断者。当下更有提倡亲证真如者,更是梦话连篇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殊不知:欲除烦恼徒增幻,趋向真如亦是邪。)
僧问师:“不知云门意向如何?”
师曰:“大小云门被这僧勘破。”
(注:江西呓语,云门自语,只有僧无语。)
师问僧:“什么处来?”
曰:“道场来。”
师曰:“明合暗合?”
僧无语。
(注:笔者代一语:明暗契合。)
师令僧取土添莲盆。僧取土到,师曰:“桥东取,桥西取?”
曰:“桥东取。”
师曰:“是真实,是虚妄。”
(注:真实无来去,虚妄取即来。)
师问僧:"什么处来?"
曰:“报恩来。”
师曰:“众僧还安不?”
曰:“安。”
师曰:“吃茶去。”
(注:无事吃茶。)
师问僧:“什么处来?”
曰:“泗州礼拜大圣来。”
师曰:“今年出塔否?”
曰:“出。”
师却问傍僧曰:“汝道伊到泗州不到?”
(注:这里隐藏着一个“概念关”,即什么是“泗州”,禅师用语,皆有暗喻,泗州暗喻“大圣”。而大圣者,本指一谛也。一谛之中岂可出“塔”相耶?!)
师问宝资长老:“古人道:山河无隔碍,光明处处透,作么生是光明处处透底光?"
资曰:“东畔打罗声。”
(注:真光无相,要用心鉴,心听。)
师指竹问僧:“还见么?”
曰:“见。”
师曰:"竹来眼里,眼到竹边。"
僧曰:"总不恁么?"
(注:佛法是辩证,不落二边。即不是竹来眼性中,也不是眼性到竹边去。恰恰是二者之间的关系,决定了性相一如,即不二法门。这种关系就是性。见关系如见缘起,见缘起如见佛。佛就是性,性就是佛。正所谓:诸法虽生,真如随诸法而生,真如不生,是名法身。)
有俗士献师画障子,师看了问曰:“汝是手巧心巧?”
曰:“心巧。”
师曰:“哪个是汝心?”
俗士无言以对。
(注:笔者代一句:巧在心中。)
僧问:"如何是第二月?"
师曰:“森罗万象。”
(注:笔者代言:何为第一月?)
师缘被于金陵,三坐大道场,朝夕演旨。时诸方丛林咸遵风化,异域有慕其法者,涉远而至。玄沙正宗中兴于江表。师调机顺物,斥滞磨昏,凡举诸方三昧,或入室呈解,或叩激请益,皆应病与药。随根悟入者,不可胜计。以周显德五年戊午七月十七日示疾。国主亲加礼问。闰月五日剃发沐身告众汔,跏趺而逝。颜貌如生,寿七十有四,腊五十四。城下诸寺院具威仪迎引,公卿李建勋已下素服奉全身于江宁县丹阳乡起塔。谥大法眼禅师,塔曰无相。嗣子天台山德韶文遂,慧炬等一十四人先出世,并为王侯礼重。次龙光,泰钦等四十九人后开法,各化一方。如本章叙之。后因门人行言,署玄觉导师,请重谥大智藏大导师。三处法集及著颂真赞铭记诠注等凡数万言,学者缮写传布天下。
有诗言:
文益清凉演四方。
玄旨金陵悟道常。
源观百义华严赞。
法眼参同两愿厢。
公案第八十三则 <缘密圆明>
【案】朗州德山第九世缘密圆明大师。师上堂示众曰。僧堂前事时人知有。佛殿后事作么生。师又曰。德山有三句语。一句函盖乾坤。一句随波逐浪。一句截断众流。时有僧问。如何是透法身句。师曰。三尺杖子搅黄河。问百华未发时如何。师曰。黄河水浑流。曰发后如何。师曰幡竿头指天。问不犯辞锋时如何。师曰。天台南岳。曰便恁么去如何。师曰。江西湖南。问佛未出世时如何。师曰。河里尽是木头船。曰出世后如何。师曰。遮头蹋着那头轩。问己事未明如何辨得。师曰。须弥山顶上。曰直恁么去如何。师曰。脚下水浅深。问达磨未来时如何。师曰。千年松倒挂。曰来后如何。师曰。金刚努起拳。问师未出世时如何。师曰。佛殿正南开。曰师出世后如何。师曰。白云山上起。曰出与未出还分不分。师曰。静处萨婆诃。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南山起云北山下雨。问如何是应用之机。师喝。僧曰。只遮个为复别有。师乃打之。问大用现前不存轨则时如何。师曰。黑地打破瓮。僧退步。师乃打。问佛未出世时如何。师曰。猢狲系露柱。曰出世后如何。师曰。猢狲入布袋。问文殊与维摩对谈何事。师曰。并汝三人无绳自缚。问如何是佛。师曰。满目荒榛。曰学人不会。师曰。劳而无功。问尽大地致一问不得时如何。师曰。话堕也。曰大众总见。师便打。【析】朗州德山第九世缘密圆明大师。
师上堂示众曰:“僧堂前事,时人有知。佛殿后事作么生?”
(注:禅宗发展至此,已呈哀败之势,精彩的机锋已然少见。往往师虽有问,弟子虽无言以答。悲兮。笔者冒然代问一句:堂前殿后之事,是一是二?)
师又曰:“德山有三句语:一句函盖乾坤。一句随波逐浪。一句截断众流。”
(注:僧无言。笔者代答之:函盖乾坤是空。随波逐流是相。截断众流是性。一事三身,法报化一如之身。换言之:函盖乾坤是法身。随波逐流是化身。截断众流是报身。真行者,三身本俱,一时运作。德山三句,原本一句,即辩证思维之法则关系也。参透此语,再不会被老和尚的舌头所瞒了。)
时有僧问:“如何是透法身句?”
师曰:“三尺杖子搅黄河。”
(注:六米竹杆测大海。)
问:“百花未发时如何?”
师曰:“黄河水浑流。”
(注:缘不成熟。)
曰:“发后如何?”
师曰:“幡竿头指天。”
(注:葵花向日。)
问:“不犯辞锋时如何?”
师曰:“天台南岳。”
(注:纲举目张。)
曰:“便恁么去如何?”
师曰:“江西湖南。”
(注:行走于觉者之间。)
问:“佛未出世时如何?”
师曰:“河里尽是木头船。”
曰:“出世后如何?”
师曰:“这头蹋著那头轩。”
(注:彼岸即在此岸中。)
问:“己事未明,如何辨得?”
师曰:“须弥山顶上。”
(注:先明己事。佛法不离世间法,因果逻辑不可倒置。)
曰:"直恁么去如何?"
师曰:"脚下水浅深。"
(注:推窗即见月,何必再攀楼。)
问:“达摩未来时如何?”
师曰:“千年松倒挂。”
(注:水往低处流。)
曰:“来后如何?”
师曰:“金刚努起拳。”
(注:海纳百川。)
问:“师未出世时如何?”
师曰:“佛殿正南开。”
曰:“师出世后如何?”
师曰:“白云山上起。”
(注:无二无别。)
曰:“出与未出还分不分?”
师曰:“静处萨波诃。”
(注:有为即分,无为不分。)
问:“如何是和尚家风?”
师曰:“南山起云,北山下雨。”
(注:法义孪生。各有因缘。)
问:“如何是应用之机?”
师喝。
(注:笔者代一句:山花开烂漫。)
僧曰:“只这个,为复别有?”
师乃打之。
(注:笔者代一言:东升西落。)
问:“大用现前不存轨则时如何?”
师曰:“黑地打破瓮。”
(注:谁不在轨则里?)
僧退步,师乃打。
问:“佛水出世时如何?”
师曰:“猢猕系露柱。”
(注:如同河水。)
曰:“出世后如何?”
师曰:“猢狲入布袋。”
(注:万户千家浣洗着。)
问:“文殊与维摩对谈何事?”
师曰:“并汝三人无绳自缚。”
(注:二人商量怎样才能让世人无缚。)
问:“如何是佛?”
师曰:“满目荒榛。”
(注:不是之时即是。)
曰:“学人不会。”
师曰:"劳而无功。"
(注:你本该不会!)
问:“尽大地致一。问不得时如何?"
师曰:“话堕也。”
(注:一合相不可说,凡夫之人贪著其事。)
曰:“大众总见。”
师便打。
(注:打虽归你打,见是总得见。不见岂知活物?!)
有诗言:
缘密堂前人有知。
圆明殿后哪个识。
德山三句搅浑杖。
露柱猢狲老僧迟。
公案第八十四则 <石门绍远>
【案】石门山绍远禅师。僧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
师曰:“十方无异类,揭觉凤林前。”
问:“先师归于雁塔。当仁一句,请师垂示。”
师曰:“修罗掌内擎日月。夜叉足下踏泥龙问。
问:金龙不吐凡间雾。请师举唱凤凰机。”
师曰:“白眉不展手。长安路坦平。”
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布袋盛乌龟。”
问:“如何是石门境。”师曰:“孤峰对凤岭。”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岩中残雪,处处分辉。”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滴沥非旨趣,千山不露身。”
问:“如何是古佛心。”师曰:“白牛露地卧青溪。”
问:“生死之河,如何过得。”师曰:“风吹荷叶浮萍草。”
问:“如何是三乘教外别传一句。”师曰:“羊头车子入长安。”
问:“生死浪前如何话道。师曰:“毛袋横身绝饮啄。青溪常卧太阳春。”
问:“如何是道。”师曰:“山深水冷。”曰:“如何是道中人。”师曰:“金槌击金鼓。”
问:“天阴日不出,光辉何处去。”师曰:“铁蛇横大路,通身黑似烟。”
【析】石门山绍远禅师。
僧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
师曰:“十方无异类,揭觉凤林前。”
(注:唯唱禅门曲,宗风嗣释迦。)
问:“先师归于雁塔,当仁一句,请师垂示。”
师曰:“修罗掌内擎日月,夜叉足下蹋泥沙。”
(注:未出六道。非佛法之真谛也。)
问:“金龙不吐凡间雾,请师举唱凤凰机。”
师曰:“白眉不展手,长安路坦平。”
(注:和尚不搞怪,天下本太平。)
问:“如何是西来意?”
师曰:“布袋里盛乌龟。”
(注:若来当会死。布袋泻水也。)
问:“如何是石门境?”
师曰:“孤峰对凤岭。”
(注:石门境险。)
曰:“如何是境中人?”
师曰:"岩中残雪,处处分辉。"
(注:个个精明。)
问:“如何是和尚家风?”
师曰:"滴沥非旨趣,千山不露身。"
(注:家风不在相上。)
问:“如何是古佛心?”
师曰:“白牛露地卧清溪。”
(注:纯净洁白,清净意根也!)
问:“生死之河,如何过得?”
师曰:"风吹荷叶浮萍草。”
(注:随缘生死。)
问:“如何是三乘教外别传一句?”
师曰:"羊头車子入长安。"
(注:文不对题。)
问:“生死浪前如何话道?”
师曰:"毛袋横身绝饮啄,青溪常卧太阳春。"
(注:恒顺自然。)
问:“如何是道?”
师曰:“山深水冷。”
(注:春夏秋冬。)
问:"如何是道中人?"
师曰:“金槌击金鼓。”
(注:船行海上。)
问:“天阴日不出,光辉何处去?”
师曰:“铁蛇横大路,通身黑似烟。”
(注:心未开明,净根依在。铁蛇似烟,日暖通辉。)
有诗言:
石门无异类。
绍远凤林前。
滴沥非义旨。
千山隐身闲。
公案第八十五则 <德韶国师>
【案】天台山德韶国师处州龙泉人也。俗姓陈氏。母叶氏。梦白光触体。因而有娠。及诞尤多奇异。年十五有梵僧勉令出家。十七依本州龙归寺受业。十八纳戒于信州开元寺。梁开平中游方诣投子山。见大同禅师。乃发心之始。次谒龙牙遁和尚问。雄雄之尊为什么近之不得。龙牙曰。如火与火。曰忽遇水来又作么生。龙牙曰汝不会。师又问。天不盖地不载。此理如何。龙牙曰。合如是。师不喻旨再请垂诲。龙牙曰。道者汝向后自会去。次问疏山曰。百匝千重是何人境界。疏山曰。左搓芒绳缚鬼子。师进曰。不落古今请师说。曰不说。师曰。为什么不说。曰个中不辨有无。师曰。师今善说。疏山骇之。师如是历参五十四善知识。皆法缘未契。最后至临川谒净慧禅师。净慧一见深器之。师以遍涉丛林亦倦于参问。但随众而已。一日净慧上堂有僧问。如何是曹源一滴水。净慧曰。是曹源一滴水。僧惘然而退。师于坐侧豁然开悟。平生疑滞涣若冰释。遂以所悟闻于净慧。净慧曰。汝向后当为国王所师。致祖道光大吾不如也。自是诸方异唱古今玄键。与之决择不留微迹。寻回本道游天台山。睹智者顗禅师遗踪有若旧居。师复与智者同姓。时谓之后身也。初止白沙。时吴越忠懿王以国王子刺台州。向师之名延请问道。师谓曰。他日为霸主无忘佛恩。汉乾祐元年戊申王嗣国位。遣使迎之申弟子之礼。有传天台智者教羲寂者。屡言于师曰。智者之教年祀寖远虑多散落。今新罗国其本甚备。自非和尚慈力其孰能致之乎。师于是闻于忠懿王。王遣使及赍师之书。往彼国缮写备足而回。迄今盛行于世矣。师上堂曰。古圣方便犹如何沙。祖师道。非风幡动仁者心动。斯乃无上心印法门。我辈是祖师门下客。合作么生会祖师意。莫道风幡不动汝心妄动。莫道不拨风幡就风幡通取。莫道风幡动处是什么。有云。附物明心不须认物。有云。色即是空。有云。非风幡动应须妙会。如是解会与祖师意旨有何交涉。既不许如是会。诸上座便合知悉。若于遮里彻底悟去。何法门而不明。百千诸佛方便一时洞了。更有什么疑情。所以古人道。一了千明一迷万惑。上座岂是今日会得一。则明日又不会也。莫是有一分向上事难会。有一分下劣凡夫不会。如此见解设经尘劫。只自劳神乏思无有是处。僧问。诸法寂灭相不可以言宣。和尚如何为人。师曰。汝到诸方更问一遍。曰恁么即绝于言句去也。师曰。梦里惺惺。问橹桌俱停如何得到彼岸。师曰。庆汝平生。问如何是三种病人。师曰。恰问着。问如何是古佛心。师曰。此问不弱。问如何是六相。师曰。即汝是。问如何是方便。师曰。此问甚当。问亡僧迁化向什么处去也。师曰。终不向汝道。曰为什么不向某甲道。师曰。恐汝不会。问一华开五叶。结果自然成。如何是一华开五叶。师曰。日出月明。曰如何是结果自然成。师曰。天地皎然。问如何是无忧佛。师曰。愁杀人。问一切山河大地从何而起。师曰。此问从何而来。问如何是数起底心。师曰。争讳得。问如何是第二月。师曰。来处甚分明。曰为什么不会。师曰。唤什么作第二月。问如何是沙门眼。师曰。黑如漆。问绝消息时如何。师曰。谢指示。问如何是转物即同如来。师曰汝唤什么作物。曰恁么即同如来也。师曰。莫作野干呜。问那吒太子析肉还母析骨还父。然后于莲华上为父母说法。未审如何是太子身。师曰。大家见上座。问曰。恁么即大千同一真如性也。师曰。依俙似曲才堪听。又被风吹将别调中。问六根俱泯为什么理事不明。师曰。何处不明。曰恁么即理事俱如也。师曰。前言何在。师有时谓众曰。大凡言句应须绝渗漏始得。时有僧问。如何是绝渗漏底句。师曰。汝口似鼻孔。问如何是不证一法。师曰。待言语在。曰如何是证诸法。师曰。醉作么。师有时谓众曰。只如山僧恁么对他诸上座。作么生体会。莫是真实相为么。莫是正恁么时。无一法可证么。莫是识伊来处么。莫是全体显露么。莫错会好。如此见解唤作依草附木。与佛法天地悬隔。假饶答话简辩如悬河。只成得个颠倒知见。若只贵答话简辩有什么难。但恐无益于人翻成赚误。如上座从前所学。简辩问答记持说道理极多。为什么心疑不息。闻古圣方便特地不会。只为多虚少实。上座不如从脚跟下一时觑破看是什么道理。有多少法门。与上座作疑求解。始知从前所学底事。只知生死根源阴界里活计。所以古人道。见闻不脱如水里月。无事珍重。师有偈示众曰通玄峰顶 不是人间
心外无法 满目青山
师后于般若寺开堂说法十二会。第一会师初开堂日示众云。一毛吞海。海性无亏。纤芥投锋。锋利无动。见与不见。会与不会。唯我知焉。乃有颂曰
暂下高峰已显扬 般若圆通遍十方
人天浩浩无差别 法界纵横处处彰
珍重。师升堂日有僧问。承古有言。若人见般若即被般若缚。若人不见般若亦被般若缚。既见般若为什么却被缚。师云。尔道般若见什么。学云。不见般若为什么却被缚。师云。尔道般若什么处不见。又云。若见般若不名般若。不见般若亦不名般若。般若且作么生说见不见。所以人道。若欠一法不成法身。若剩一法不成法身。若有一法不成法身。若无一法不成法身。此是般若之真宗诸上座。又僧问。乍离凝峰丈室来坐般若道场。今日家风请师一句。师云。亏汝什么处。学云。恁么即雷音震动乾坤地。人人无不尽沾恩。师云。幸然未会且莫探头。探头即不中。诸上座相共证明令法久住国土安乐。珍重。第二会师上堂有僧问。承教有言。归源性无二方便有多门。如何是归源性。师云。尔问我答。学云。如何是方便门。师云。尔答我问。学云。如何趣向。师云。颠倒作么。又僧问。一身即无量身无量身即一身。如何是无量身师云。一身。学云。恁么即昔日灵山今来亲睹。师云。理当即行。又云。三世诸佛一时证明上座。上座且作么生会。若会时不迁。无丝毫可得移易。何以故。为过去未来现在三际是上座。上座且非三际。泽霖大海滴滴皆满。一尘空性法界全收。珍重。第三会师上堂有僧问。四众云集人天恭敬。目睹尊颜愿宣般若。师云。分明记取。学云。师宣妙法国王万岁。人民安乐。师云。谁向尔道。学云。法尔如然。师云。尔灵利。又僧问。三世诸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却知有。既是三世诸佛。为什么却不知有。师云。却是尔知有。学云。狸奴白牯为什么却知有。师云尔什么处见三世诸佛。又僧问承教有言。眼不见色尘意不知诸法。如何是眼不见色尘。师云。却是耳见。学云。如何是意不知诸法。师云。眼知。学云。恁么即见闻路绝声色喧然。师云。谁向尔道。又云。夫一切问答如针锋相投。无纤豪参差相。事无不通。理无不备。良由一切言语。一切三昧横竖深浅隐显去来。是诸佛实相门。只据如今一时验取。珍重。第四会师上堂举。古人云。如何是禅三界绵绵。如何是道十方浩浩。因什么道三界绵绵。何处是十方浩浩底道理。要会么。塞却眼塞却耳塞却舌身意。无空阙处无转动处。上座作么会。横亦不得竖亦不得。纵亦不得夺亦不得。无用心处亦无施设处。若如是会得始会法门绝择。一切言语绝渗漏。曾有一僧问。作么是绝渗漏底语。向他道。口似鼻孔甚好上座。如此会自然不通风去。如识得尽十方世界是金刚眼睛。无事珍重。第五会师上堂有僧问云。天下太平大王长寿如何是王。师云。日晓月明。学云。如何领会。师云。谁是学人。又云。天下太平大王长寿。国土丰乐无诸患难。此是佛语古不易今。不迁一言。可以定古定今。会取好诸上座。又僧问。承古有言。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如何是有物先天地。师云。非同合。学云。如何是无形本寂寥。师云。谁问先天地。学云。恁么即随静林间独自游。师云。乱道作么。又云。佛法不是遮个道理。要会么。言发非声色前不物始会。天下太平大王长寿。久立珍重。第六会师上堂示众云。佛法现成。一切具足。古人道。圆同太虚无欠无余。若如是且谁欠谁剩谁是谁非。谁是会者。谁是不会者。所以道。东去亦是上座。西去亦是上座。南去亦是上座。北去亦是上座。上座因什么得成东西南北。若会得自然见闻觉知路绝。一切诸法现前。何故如此。为法身无相触目皆形。般若无知对缘而照。一时彻底会取好。诸上座。出家儿合作么生。此是本有之理未为分外。识心达本源故号为沙门。若识心皎皎地。实无丝豪障碍。上座久立珍重。第七会师上堂有僧问。欲入无为海先乘般若船。如何是般若船。师云。常无所住。如何是无为海。师云。且会般若船。又僧问。古德云。登天不借梯。遍地无行路。如何是登天不假梯。师云。不遗丝发地。学云。如何是遍地无行路。师云。适来向尔道什么。师又云。百千三昧门百千神通门百千妙用门。尽不出得般若海中。何以故。为于无住本建立诸法。所以道。生灭去来邪正动静千变万化。是诸佛大定门无过于此。诸上座。大家究取增于佛法寿命珍重。第八会师上堂有僧问。世尊有正法眼付嘱摩诃迦叶。只如迦叶在宾钵罗窟。未审付嘱何人。师云。教我向谁说。学云。恁么即灵山付嘱不异今日。师云。尔什么处见灵山。又僧问。净慧宝印。和尚亲传。未审今日一会当付何人。师云。冬冬鼓一头打两头鸣。学云。恁么即千圣同俦古今不异。师云。禅河浪静寻水迷源。又僧清遇云。帝王请命师赴王恩。般若会中请师举唱。师云。分明记取。学云恁么即云台宝网同演妙音。师云。清遇何在。学云。法王法如是。师云。阿谁证明。又云。灵山付嘱分明。诸上座一时验取。若验得更无别理。只是如今。譬如太虚日明云暗山河大地一切有为世界悉皆明现。乃至无为亦复如是。世尊付嘱迄至于今。并无丝豪差别。更付阿谁。所以祖师道。心自本来心。本心非有法。法法有本心。非心非本法。此是灵山付嘱榜样。诸上座彻底会取好。莫虚度时光。国王恩难报。诸佛恩难报。父母师长恩难报。十方施主恩难报。况建置如是次第佛法兴隆。若非国王恩力焉得如此。若要报恩应须明彻道眼入般若性海始得。久立珍重。第九会师上堂有僧问。承先德云。人空法亦空。二相本来同。如何是二相本来同。师云。山河大地。学云。不会乞师方便。师云。什么处是不方便处。又僧问。承教有言。心清净故法界清净。如何是清净心。师云迦陵频伽共命之鸟。学云。心与法界是一是二。师云。尔自问别人问。师又云。大道廓然讵齐今古。无名无相是法是修。良由法界无边心亦无际。无事不彰。无言不显。如是会得唤作般若。现前理极同真际一切山河大地森罗万象墙壁瓦砾。并无丝毫可得亏阙。无事久立珍重。第十会师上堂有僧问。承师有言。九天擎玉印七佛兆前心。如何是印。师云。不露文。如何是心。师云。尔名安嗣。又云。法界性海如函如盖如钩如锁。如金与金色。位位皆齐无纤毫参差。不相混滥。非一非异。非同非别。若归实地去法法皆到底。不是上来问个如何若何便是。不问时便非。在长连床上坐时是有。不坐时是无。只如诸方老宿言教在世。如恒河沙。如来一大藏经卷卷皆说佛理。句句尽言佛心。因什么得不会去。若一向纤络言教意识解会。饶上座经尘沙劫亦不能得彻。此唤作颠倒知见识心活计。并无得力处。此盖为根脚下不明。若究尽诸佛法源。河沙大藏一时现前。不欠丝豪不剩丝豪。诸佛时常出世。时常说法度人。未曾间歇。乃至猿啼鸟叫草木丛林常助上座发机。未有一时不为上座。有如是奇特处。可惜许。诸上座。大家究取令法久住世间。增益人天寿命。国王安乐无事。久立珍重。第十一会师上堂。举古人云。吾有一言。天上人间若人不会绿水清山。且作么生是一言底道理。古人语须是晓达始得。若是将言而名于言。未有个会处。良由究尽诸法根蒂。始会一言。不是一言半句思量解会唤作一言若会言语道断心行处灭。始到古人境界。亦不是闭目藏睛暗睹无所见唤作言语道断。且莫赚会。佛法不是遮个道理。要会么。假饶经尘沙劫说。亦未曾有半句到。诸上坐经尘沙劫不说。亦未曾欠少半句。应须彻底会去始得。若如是斟酌名言空劳心力并无用处。与诸上座相共证明。后学初心速须究取。久立珍重。第十二会师上堂有僧问。髑髅常干世界鼻孔摩触家风。如何是髑髅常干世界。师云。更待答话在。学云。如何是鼻孔摩触家风。师云。时复举一遍。又僧问。一人执炬自尽其身。一人抱冰横尸于路。此二人阿谁辨道。师云。不遗者。学云。不会乞师指示。师云。尔名敬新。学云。未审还有人证明也无。师云有。学云。什么人证明。师云。敬新证明。又僧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云。异境灵踪睹者皆羡。僧又云。见后如何。师云。适来向尔道什么。又僧问。承古有言。敲打虚空鸣觳觳。石人木人齐应诺。六月降雪落纷纷。此是如来大圆觉。如何是敲打虚空底。师云。昆仑奴着铁裤打一棒行一步。学云。恁么即石人木人齐应诺也。师云。尔还闻么。又云。诸佛法门时常如是。譬如大海千波万浪。未曾暂住。未尝暂有。未尝暂无。浩浩地光明自在。宗三世于一毛端。圆古今于一念。应须彻底明达始得。不是问一则语记一转话巧作道理。风云水月四六八对。便当佛法。莫自赚诸上座究竟无益。若彻底会去实无可隐藏。无刹不彰。无尘不现。直下凡夫位齐诸佛。不用纤豪气力。一时会取好。无事久立珍重。开宝四年辛未华顶西峰忽摧声震一山。师曰。吾非久矣。明年六月大星陨于峰顶林木变白。师乃示疾于莲华峰。参问如常。二十八日集众言别。跏趺而逝。寿八十二。腊六十五。
【析】天台山德韶国师。处州龙泉人也。俗家姓陈氏。母叶氏梦白光触体,因而有娠。及诞,尤多奇异。年十五,有梵僧勉令出家。十七依本州龙归寺受业,十八纳戒于信州开元寺。后唐同光中,游方诣投子山,见大同禅师,乃发心之始。次谒龙牙遁和尚。问:"雄雄之尊为什么近之不得?"
龙牙曰:“如火与火。”
(注:眼不见眼。)
曰:“忽遇水来,又作么生?”
龙牙曰:“汝不会。”
(注:佛不再佛。我不如你。)
师又问:“天不盖,地不载,此理如何?”
龙牙曰:“正好这样!”
(注:法尔如是。)
师不喻旨,再请垂诲。
龙牙曰:“道者!你今后自己会悟到的。”
次问疏山曰:“百匝千重是何人境界?”
疏山曰:“左搓芒绳缚鬼子。”
(注:缚鬼当是好手,否则,反被鬼怕。)
师进曰:“不落古今请师道。”
曰:“不说。”
师曰:“为什么不说?”
曰:“个中不辨有无。”
(注:好手只鉴不择,焉存有无之想。)
师曰:"师今善说。"
疏山骇之。
师如是历参五十四善知识,皆法缘示契。最后至临川谒净慧禅师。净慧一见深器之。师以遍涉丛林,亦倦于参问,但随众而己。
一日净慧上堂,有僧问:“如何是曹溪一点水?”
师曰:"是曹源一滴水。"
(注:曹溪是相,曹源为性。)
僧惘然而退。
师于座侧豁然开悟,平生凝滞涣然冰释。遂以所悟闻于净慧。净慧曰:“汝将来当为国王所师,致祖道光大,吾不如也。”
自是诸方异唱古今玄键,与之决择,不留微迹。寻回本道,游天台山,睹智者觊禅师遗迹,有若旧居。师复与智者同姓,时谓之后身也。初止白沙时,吳越忠懿王以国王子刺台州,响师之名,延请问道。师谓曰:“他日为霸主,无忘佛恩。”
汉乾祐元年戊申,王嗣国位,遣使迎之,申弟子之礼。有传天台智者教羲寂者,屡言于师曰:"智者之教年祀寝远,虑多散落。今新罗国其本甚备,自非和尚慈力其孰能致之乎?"
师于是闻于忠懿王,王遣使及赍师之书往彼国缮写备足而回,迄今盛行于一世矣。
师上堂曰:“古圣方便犹如河沙,祖师道:非风幡动仁者心动,斯乃无上心印法门。我辈是祖师门下客,合作么生会祖师意?莫道风幡不动,汝心妄动,莫道不拨风幡,就风幡通取,莫道风幡动处是什么?有云附物,明心不须认物。有云:色即是空。有云:非风幡动。应须妙会。如是解会,与祖师意旨有何交涉?既不许如是会,诸上座便合知悉。若于这里彻底悟去,何法门而不明?百千诸佛方便一时洞了。更有什么疑情?所以古人道:一了千明,一迷万惑。上座!岂是今日会得一则,明日又不会也?莫是有一分向上事难会,有一分下劣凡夫不会?如此见解,设经尘劫只自劳神乏思,无有是处。"
(注:此段开示,拨乱反正。清理了历史上“风动幡功”的瞎会滥解。还其六祖本来面目也。<经>曰:根尘识。这是宇宙生命的法则规律。诸佛出不出世,法则依然。所谓“出世”,就是法则规律首次于圣人意识中认知而已。以此意识的广大传播,视明:出世!)
僧问:“诸法寂灭相,不可以言宣,和尚如何为人?”
师曰:“汝到诸方更问一遍。”
(注:法本无生,逢缘即举。这就是辩证,就是缘起,就是性,就是佛。就是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曰:“恁么即绝于言句去也。”
师曰:“梦里惺惺。”
(注:缘起则幻,幻与真不二法门。恰是梦里惺惺着。不懂辩证者,难以学禅。)
问:“橹棹俱停,如何得到彼岸?”
师曰:“庆汝平生。”
(注:彼岸恰在此岸中。)
问:“如何是三种病人?”
师曰:"恰问著。"
(注:你就是一个!)
问:“如何是古佛心?”
师曰:“此问不弱。”
(注:古今一如,问即不弱。)
问:“如何是六相?”
师曰:“即你就是呀!”
问:“如何是方便?”
师曰:“此问甚当。”
(注:当下就是方便!世法本然也。)
问:“亡僧迁化向什么处去也。”
师曰:“终不向汝道。”
(注:凡能道者皆不是!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经>曰: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出家僧在心,心无来去。何言一“处”耶?)
曰:“为什么不向某甲道?”
师曰:“恐汝不会。”
(注:道可道,非常道。会么?)
问:“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如何是一花开五叶?”
师曰:“日出月明。”
曰:“如何是结果自然成?”
师曰:"天地皎然。”
(注:法住法位。)
问:“如何是无忧佛?”
师曰:“愁杀人。”
(注:佛本无忧,人却愁杀。)
问:“一切山河大地从何而起?”
师曰:“此问从何而来?”
(注:万法唯心造。)
问:“如何是数起底心?”
师曰:“争讳得。”
问:“如何是第二月?”
师曰:"来处甚分明。"
(注:能见能识的,皆是第二月。)
曰:“为什么不会?”
师曰:“唤一什么作第二月?”
(注:能唤即是二月。)
问:“如何是沙门眼?”
师曰:"黑如漆。"
(注:沙门之眼不在相上见。)
问:“绝消息时如何?”
师曰:“谢指示。”
(注:绝是断灭。说绝当下本是消息。)
问:“如何是转物即同如来?”
师曰:“汝唤什么是物?”
(注:如来者,诸法如意也。无须再转。)
曰:"恁么即同如来也。"
师曰:“莫作野干鸣。”
(注:野干虽在狮子旁,但它永远不是狮子。)
问:“那吒太子析肉还母,析骨还父,然后于莲华上为父母说法,未审如何是太子身?”
师曰:“大家见上座。”
(注:父母焉能受,况且法再闻?!笔者代问一句:上座!你拆了多少?<经>曰: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切不可被老和尚的舌头给瞒了。)
问:"恁么即大千同一真如性也?"
师曰:"依稀似曲才堪听,又被风吹别调中。"
(注:性一相异。佛法始终是辩证的。离开了辩证无以谈禅字。)
问:"六根俱泯,为什么理事不明?"
师曰:“何处不明?”
(注:何以为明?)
曰:“恁么即理事俱如也?”
师曰:“前言何在?”
(注:何为“理事”?这是一个典型的“概念关”。若此概念不统一共许的话,一个认为理事是二谛,一个认为理事是一谛,你说东,他言西,答来对去的空谈戏论。与佛法无益,更与禅行毫不搭界。笔者冒然代言一句:六根俱泯,还谈什么理事?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师有时谓众曰:“大凡言句,应须绝渗漏始得。"
时有僧曰:“如何是绝渗潜心底句?”
师曰:"汝口似鼻孔。"
(注:恰是渗漏。)
问:“如何是不证一法?”
师曰:"待言语在。"
(注:吃饭只管吃饭,说话尽管说话。证与不证,皆是边见。)
曰:“如何是证诸法?”
师曰:“醉作么?”
(注:无酒何必醉?!)
师有时谓众曰:"只如山僧恁么对他,诸上座作么生体会?莫是真实相为么?莫是正恁么时无一法可证么?莫是识伊来处么?莫是全体显露么?莫错会好。如此见解,唤作依草附木,与佛法天地悬隔。假饶答话简辩如悬河,只成个颠倒知见。若只贵答话简辩,有什么难?但恐无益于人,翻成兼误。如上座从前所学简辩问答记持,说道理极多,为什么心疑不息?闻古圣方便特地不会,只为多虚少实。上座!不如从脚跟下一时觑破,看是什么道理?有多少法门与上座作疑求解?始知从前所学的事,只是生死根源阴界里活计。所以古人道:见闻不脱如水中月,无事。珍重。"
(注:此开示洋洋洒洒,不落二边,扫荡了左右之陋习。但始终未交待“阳界”里作的是啥活计?再则水中月,俗称第二月,然而什么是第一月呢?谁又曾看见了第一月呢?国师!您老见到过否?说说看!)
师有偈示众曰:
“通玄峰顶,不是人间,心外无法,满目青山。”
(注:佛法不离世间法,佛法亦无玄。心外无法,青山在眼中,在心里。真觉者,何玄之有耶?!)
师后于般若寺开堂说法十二会。第一会。师初开堂日示众云。一毛吞海。海性无亏。[注意:不是毛吞海,恰是性纳海。]纤芥投锋。锋利无动。见与不见。会与不会。唯我知焉。[注意:我是主语关。一谛耶?二谛耶?]乃有颂曰
暂下高峰已显扬 般若圆通遍十方
人天浩浩无差别 法界纵横处处彰
珍重。师升堂日有僧问。承古有言。若人见般若即被般若缚。若人不见般若亦被般若缚。既见般若为什么却被缚。师云。尔道般若见什么。学云。不见般若为什么却被缚。师云。尔道般若什么处不见。[注意:般若不在见不见上说。般若是用。即不须他人见,也不见他人相。这就是辩证。人类的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就是般若。]又云。若见般若不名般若。不见般若亦不名般若。般若且作么生说见不见。所以人道。若欠一法不成法身。若剩一法不成法身。若有一法不成法身。若无一法不成法身。此是般若之真宗诸上座。[注意:离四句。绝百非。般若是辩证,是法则。不在是与不是,非与无非上着眼。般若本身是无为,人类有为契入无为者,视为般若。否则,是智慧,人间之世智辩聪。]又僧问。乍离凝峰丈室来坐般若道场。今日家风请师一句。师云。亏汝什么处。学云。恁么即雷音震动乾坤地。人人无不尽沾恩。[注意:佛法涵盖乾坤,世法皆在佛法中。这就是辩证。]师云。幸然未会且莫探头。探头即不中。[注意:不入六尘者为性。探头者为相。这里二个“主语"。]诸上座相共证明令法久住国土安乐。珍重。
第二会。师上堂有僧问。承教有言。归源性无二方便有多门。如何是归源性。师云。尔问我答。[注意:性一相异。这里二个主语的性质截然不同。一个是性,一个是相。]学云。如何是方便门。师云。尔答我问。[注意:这是典型的“两桶水”颠倒颠。混淆了性与相,二个根本性质不同的主语。尔与我皆属主语“相”的港畴。而“归源无二”是指性的范畴。二者风马牛不相及。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学云。如何趣向。师云。颠倒作么。[注意:尔答我问,也是颠倒吗?笔者冒味代言一句:和尚!什么不颠倒?]又僧问。一身即无量身无量身即一身。如何是无量身。师云。一身。[注意:一身是性,为分母。无量身是相,是分子。二者不可同日而语也。]学云。恁么即昔日灵山今来亲睹。师云。理当即行。又云。三世诸佛一时证明上座。上座且作么生会。若会时不迁。无丝毫可得移易。何以故。为过去未来现在三际是上座。[注意:三心不可得时,哪里有上座耶?后世谬于千里,就来源此之差之毫厘啊!]上座且非三际。泽霖大海滴滴皆满。一尘空性法界全收。珍重。[注意:性乃法界全收。相乃词不达义。初学者,理应谨慎。]
第三会。师上堂有僧问。四众云集人天恭敬。目睹尊颜愿宣般若。师云。分明记取。学云。师宣妙法国王万岁。人民安乐。师云。谁向尔道。学云。法尔如然。师云。尔灵利。又僧问。三世诸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却知有。既是三世诸佛。为什么却不知有。师云。却是尔知有。[注意:诸佛不起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学云。狸奴白牯为什么却知有。师云尔什么处见三世诸佛。[注意:你只能见狸奴白牯,何以故?同类相识,业力使然。诸佛无业力,不以相上求。]又僧问承教有言。眼不见色尘意不知诸法。如何是眼不见色尘。师云。却是耳见。学云。如何是意不知诸法。师云。眼知。[注意:此承教出处何在?清净意根不知法,因其只鉴不择,但意识知法。教曰:万法唯心造是也。不是眼知。眼只是局部而知。确切讲,是心知。心生则法生,心灭则法灭。]学云。恁么即见闻路绝声色喧然。师云。谁向尔道。又云。夫一切问答如针锋相投。无纤豪参差相。事无不通。理无不备。良由一切言语。一切三昧横竖深浅隐显去来。是诸佛实相门。只据如今一时验取。珍重。[注意:实相有门乎?谁可验取耶?]
第四会。师上堂举。古人云。如何是禅三界绵绵。如何是道十方浩浩。因什么道三界绵绵。何处是十方浩浩底道理。要会么。塞却眼塞却耳塞却舌身意。无空阙处无转动处。上座作么会。横亦不得竖亦不得。纵亦不得夺亦不得。无用心处亦无施设处。若如是会得始会法门绝择。一切言语绝渗漏。[注意:以意识再现真实者,当于一切语言文字中绝其渗漏。]
曾有一僧问。作么是绝渗漏底语。[注意:凡符合法则规律者,即是绝断渗漏者。]
向他道。口似鼻孔甚好上座。如此会自然不通风去。如识得尽十方世界是金刚眼睛。无事珍重。[注意:法必无私,法理金刚。]
第五会。师上堂有僧问云。天下太平大王长寿如何是王。师云。日晓月明。学云。如何领会。师云。谁是学人。又云。天下太平大王长寿。国土丰乐无诸患难。此是佛语古不易今。不迁一言。可以定古定今。会取好诸上座。又僧问。承古有言。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如何是有物先天地。师云。非同合。学云。如何是无形本寂寥。师云。谁问先天地。学云。恁么即随静林间独自游。师云。乱道作么。又云。佛法不是遮个道理。要会么。[注意:佛法是哪个道理?祂与世法是一?是二?]言发非声色前不物始会。天下太平大王长寿。久立珍重。[注意:佛法不是太平歌词。一但固定了,也就失去了原有的生命力。]
第六会。师上堂示众云。佛法现成。一切具足。古人道。圆同太虚无欠无余。若如是且谁欠谁剩谁是谁非。谁是会者。谁是不会者。所以道。东去亦是上座。西去亦是上座。南去亦是上座。北去亦是上座。上座因什么得成东西南北。[注意:没有东西南北的是真如佛性,是第一义谛实相。实相无相,焉可说得?哪里有什么上座下座?]
若会得自然见闻觉知路绝。一切诸法现前。[注意:路绝了,诸法现前。路若不绝,诸法何安?取一舍一,二分说法,不邪也歪!]
何故如此。为法身无相触目皆形。般若无知对缘而照。一时彻底会取好。[注意:法身者,法义之身。不在有相无相。不二法门也。般若者,法则关系也。逢缘显耀。即行即照。人类在清净意根处,其镜鉴与性鉴,性相一如,不二法门时,恰是般若生起之时。]
诸上座。出家儿合作么生。此是本有之理未为分外。识心达本源故号为沙门。若识心皎皎地。实无丝豪障碍。上座久立珍重。[注意:识心达本即是清净意根。<法华经>曰:“以是清净意根,乃至闻一偈一句,通达无量无边之义,诸所说法,随其义趣皆与实相不相违背。虽未得无漏智慧,而其意根,清净如此。是人有所思维,筹量,言说,皆是佛法,无不真实。亦是先佛,经中所说。以此妙意根,知上中下法。及至闻一偈,通达无量义。”六祖曰:不识本心,学法无益。此之谓也。]
第七会。师上堂有僧问。欲入无为海先乘般若船。如何是般若船。师云。常无所住。如何是无为海。师云。且会般若船。[注意:无为乃法则规律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般若乃有为之法契入无为之法则规律之一如之境,是为般若。般若不译,因其远超有为,高于一切有为之世智辩聪。般若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最高艺术之结晶。唯佛教修行者所特有。]
又僧问。古德云。登天不借梯。遍地无行路。如何是登天不假梯。师云。不遗丝发地。[注意:何为“天”?这是一个典型的概念关。“天”的概念内涵不清晰,说三道四,徒增口舌之快。与法无益。]
学云。如何是遍地无行路。师云。适来向尔道什么。师又云。百千三昧门百千神通门百千妙用门。尽不出得般若海中。何以故。为于无住本建立诸法。所以道。生灭去来邪正动静千变万化。是诸佛大定门无过于此。诸上座。大家究取增于佛法寿命珍重。[注意:法本无生,诸法无行。逢缘即举,法尔铮铮。这里充满了辩证思维逻辑之中道观。古人由于历史的局限,还不懂得"辩证法"这个概念,但他们已然熟练的运用辩证思维逻辑了。这是人类文明的一个质的飞跃。也是释迦法义对人类文明的伟大贡献。这一点,在当下文明社会,尤其是世界已然进入了信息时代,其伟大的社会功用性,显得越来越重要了。这就是百千三昧,百千神通,百千妙用之般若慧海。]
第八会。师上堂有僧问。世尊有正法眼付嘱摩诃迦叶。只如迦叶在宾钵罗窟。未审付嘱何人。师云。教我向谁说。[注意:正法眼藏,咐嘱于全部有情众生,谁接受到了,谁就是摩诃迦叶。只存法义,不涉世俗,依义不依语,依智不依识。]
学云。恁么即灵山付嘱不异今日。师云。尔什么处见灵山。[注意:灵山法会至今犹存。依义不依语。世尊拈花,迦叶微笑,古今一如,汝还会否?]
又僧问。净慧宝印。和尚亲传。未审今日一会当付何人。师云。冬冬鼓一头打两头鸣。[注意:付于不付,鸣声依旧。真正的法脉,契会则应,无须再付。凡能传致者,皆不是也。]
学云。恁么即千圣同俦古今不异。师云。禅河浪静寻水迷源。[注意:源隐浪后,觉者见浪觉源。]
又僧清遇云。帝王请命师赴王恩。般若会中请师举唱。师云。分明记取。[注意:七识如染,只鉴不择,逢缘无住,了了分明。]
学云恁么即云台宝网同演妙音。师云。清遇何在。[注意:妙音无碍。智者当觉。]学云。法王法如是。师云。阿谁证明。[注意:法则使然,历历在目。]又云。灵山付嘱分明。诸上座一时验取。若验得更无别理。只是如今。譬如太虚日明云暗山河大地一切有为世界悉皆明现。乃至无为亦复如是。世尊付嘱迄至于今。并无丝豪差别。更付阿谁。[注意:付无所付,无付遍付。法则之讨,法义相契,契则久,契则活,契则无碍,契则如如。]所以祖师道。心自本来心。本心非有法。法法有本心。非心非本法。此是灵山付嘱榜样。[注意:拈花一笑,表得就是心领神会。然而领什么?会什么?当参灵山拈花一笑之公案。]诸上座彻底会取好。莫虚度时光。国王恩难报。诸佛恩难报。父母师长恩难报。十方施主恩难报。况建置如是次第佛法兴隆。若非国王恩力焉得如此。若要报恩应须明彻道眼入般若性海始得。久立珍重。[注意:佛法的最高境界是般若性海。以一相入性,方是修行者的根本目标。切不可于相上,以追求功夫境界为自满。]
第九会。师上堂有僧问。承先德云。人空法亦空。二相本来同。如何是二相本来同。师云。山河大地。[注意:山河大地皆属人类之名相。相与性一如,这是佛法的核心思想。<经>曰:佛说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
学云。不会乞师方便。师云。什么处是不方便处。[注意:人类所认知的皆是方便。真实只有人心方可悟知。这就是佛法的殊胜之处。]又僧问。承教有言。心清净故法界清净。如何是清净心。师云迦陵频伽共命之鸟。[注意:只有在清净意根处,法界才是清净的。所谓心生则法生,心灭则法灭,法界随心。非净意根处,不得清净。大道至简,唯嫌拣择。]
学云。心与法界是一是二。师云。尔自问别人。[注意:即一即二,非一非二。这就是辩证。参看<心经>之色与空的关系。]
问。师又云。大道廓然讵齐今古。无名无相是法是修。良由法界无边心亦无际。无事不彰。无言不显。如是会得唤作般若。[注意:般若乃是不二法门。不在有事无事,有言无言,是有是无上面纠缠。 ]现前理极同真际一切山河大地森罗万象墙壁瓦砾。并无丝毫可得亏阙。无事久立珍重。[注意:墙壁瓦砾亦无自性,人若觉之即是般若。但不等同后世孽子后,妄语邪言之:蚂蚁石头就是佛。你就是我,我就是他,谁又不是谁呀!]
第十会。师上堂有僧问。承师有言。九天擎玉印七佛兆前心。如何是印。师云。不露文。[注意:此印乃真印,般若之印,无关语言文字之事。但又不离语言文字,否则,无法显现,亦不得功用。佛法是实践法。离开缘起,没有一个独立的佛法。]如何是心。师云。尔名安嗣。[注意:心乃集成。根尘识为心。]又云。法界性海如函如盖如钩如锁。如金与金色。位位皆齐无纤毫参差。不相混滥。非一非异。非同非别。若归实地去法法皆到底。不是上来问个如何若何便是。不问时便非。在长连床上坐时是有。不坐时是无。只如诸方老宿言教在世。如恒河沙。如来一大藏经卷卷皆说佛理。句句尽言佛心。因什么得不会去。若一向纤络言教意识解会。饶上座经尘沙劫亦不能得彻。此唤作颠倒知见识心活计。并无得力处。此盖为根脚下不明。若究尽诸佛法源。河沙大藏一时现前。不欠丝豪不剩丝豪。诸佛时常出世。时常说法度人。未曾间歇。乃至猿啼鸟叫草木丛林常助上座发机。未有一时不为上座。有如是奇特处。可惜许。诸上座。大家究取令法久住世间。增益人天寿命。国王安乐无事。久立珍重。[注意:佛法无密义,本自在天然。性相一如至,如染不择前。笔者代一句:什么是诸佛法源?学人至此,岂可草草耶?!]
第十一会。师上堂。举古人云。吾有一言。天上人间若人不会绿水清山。且作么生是一言底道理。古人语须是晓达始得。[注意:佛法不神密,此言乃无声之言。即法义之言,般若之言。亦即我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之言。也就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之言。]若是将言而名于言。未有个会处。良由究尽诸法根蒂。始会一言。不是一言半句思量解会唤作一言若会言语道断心行处灭。始到古人境界。[注意:所谓“言语道断”,是指那个第一义谛,言语说到这里不管用了,说也说不到了。何以故?因其无形无相,无方无所,说似一物即不中了。所以说:言语到这里断掉了,没有办法了。不是后世孽子们妄言滥解为:只要有言语存在,道法就断掉了。这是典型的二分说法,败坏与扭曲了释迦法义。不可取,应远离。同理,“心行处灭”亦然,不是心行之处第一义谛就不存在了。恰是讲:心行之处,第一义谛往往被凡夫心行之迹所掩盖淹灭了。世俗愚痴只见相染,不悟相染身后的关系,即第一义谛之法义之真实。由此说:心行处灭。这里的“灭”,不是灭第一义谛。是凡夫恰恰灭掉了自己的心行之真实。这一点,很难讲,千百年来,少有人真知。但对于一个懂得辩证思维逻辑关系的真正的觉者,还一点,是了了分明的。初学者在此处,理应谨慎。否则,易被传统观点所误导。]
亦不是闭目藏睛暗睹无所见唤作言语道断。且莫赚会。佛法不是遮个道理。要会么。[注意:言语道断的阿那个,本在言语之中。这就是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不懂辩证者,学不了大乘佛法,更参不透公案的内涵。这一点,在当前教下犹其突显出来。时代在变迁,社会在发展,作为缘起法的佛法,却固守于传统的错误偏见中不能自拔,误人子弟于千年之久。真觉者,应还原释迦之本义,回归释迦之本怀。]
假饶经尘沙劫说。亦未曾有半句到。诸上坐经尘沙劫不说。亦未曾欠少半句。应须彻底会去始得。[注意:佛法本身不在句不句,不在说不说上。若是不觉,说与不说皆是边见。若是真觉者,说不说,句不句,言语不言语,心行不心行,何碍我耶?!何劳和尚十二法会之相累呢?]若如是斟酌名言空劳心力并无用处。与诸上座相共证明。后学初心速须究取。久立珍重。[注意:名言无咎,空心无用。真觉者当知:佛说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人类只能于名相上认知世界,并于无相中证悟空性。然其名相与空性始终是不二法门。这是大乘佛法的核心内涵,不懂此,休言自己在参公案。]
第十二会。师上堂有僧问。髑髅常干世界鼻孔摩触家风。如何是髑髅常干世界。师云。更待答话在。[注意:髑髅与世界,生死不二。有出生就有亡,有世界就有髑髅,即有阳就有阴。一体二面,性相一如,不二法门,是全部佛法理论的核心支柱。]
学云。如何是鼻孔摩触家风。师云。时复举一遍。[注意:在觉者眼里,众生与诸佛同一鼻孔出气。否则,就二分了。]
又僧问。一人执炬自尽其身。一人抱冰横尸于路。此二人阿谁辨道。师云。不遗者。[注意:二个愚痴者。殊不知,大道无关冰火之事。]
学云。不会乞师指示。师云。尔名敬新。学云。未审还有人证明也无。师云有。学云。什么人证明。师云。敬新证明。[注意:此见性之事,本在关系之中体现,所以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又僧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云。异境灵踪睹者皆羡。[注意:众生只是相上猎奇寻怪。以现象之灵异为怪,殊不知因缘法则中,一切境界,不论好坏,皆为幻相,皆不究竟。所谓圣境,不觉其旨,更易被其外相所束缚。真行者,遇此当为试金石。切莫作圣解。]
僧又云。见后如何。师云。适来向尔道什么。又僧问。承古有言。敲打虚空鸣觳觳。石人木人齐应诺。六月降雪落纷纷。此是如来大圆觉。如何是敲打虚空底。师云。昆仑奴着铁裤打一棒行一步。[注意:一句合头语,千古系驴橛。昆仑奴不打不动。这与觉性无关。更何况圆觉之大乘佛法。佛法不离世间法。孔夫子曰:不语怪力乱神。更不必铁牛放屁,木马嘶鸣。凡生如此怪异,皆是俗间臆迹。]
学云。恁么即石人木人齐应诺也。师云。尔还闻么。又云。诸佛法门时常如是。譬如大海千波万浪。未曾暂住。未尝暂有。未尝暂无。浩浩地光明自在。宗三世于一毛端。圆古今于一念。应须彻底明达始得。不是问一则语记一转话巧作道理。[注意:知其然,应知其所以然,方是真觉者。]
风云水月四六八对。便当佛法。莫自赚诸上座究竟无益。若彻底会去实无可隐藏。无刹不彰。无尘不现。[注意:彻会者,当知性相一如,不二法门。只有真觉此者,方可言:于一毫端转大法轮也。何以故?因其根本就没有在相上说。可惜,后世愚痴,皆在相上大讲特讲神通与怪异。鸣呼哀哉!]
直下凡夫位齐诸佛。不用纤豪气力。一时会取好。无事久立珍重。[注意:觉者,凡圣一如。不觉者,弃凡攀圣。好一番心机巧取。殊不知,佛法无情,越攀越远,放下皆明。]
开宝四年辛未华顶西峰忽摧声震一山。师曰。吾非久矣。明年六月大星陨于峰顶林木变白。师乃示疾于莲华峰。参问如常。二十八日集众言别。跏趺而逝。寿八十二。腊六十五。
(注:以上国师有十二法会之开示,非同一般,笔者为区别一般<公案>之行文,使用了[]号,并加“注意”二字。特此说明。)
有诗言:
德韶生平奇异多。
遍谒丛林禅子和。
缘逢一滴曹溪水。
法会国师唱大歌。
公案第八十六则 <永明延寿>
【案】杭州慧日永明寺智觉禅师延寿。余杭人也。姓王氏。总角之岁归心佛乘。既冠不茹荤。日唯一食。持法华经七行俱下。才六旬悉能诵之。感群羊跪听。年二十八为华亭镇将。属翠岩永明大师迁止龙册寺大阐玄化。时吴越文穆王知师慕道。乃从其志放令出家。礼翠岩为师。执劳供众都忘身宰。衣不缯纩食无重味。野蔬布襦以遣朝夕。寻往天台山天柱峰九旬习定。有鸟类尺鷃巢于衣褶中。暨谒韶国师一见而深器之密授玄旨。仍谓师曰。汝与元帅有缘。他日大兴佛事密受记。初住明州雪窦山学侣臻凑(咸平元年赐额曰资圣寺)。师上堂曰。雪窦遮里迅瀑千寻不停纤粟。奇岩万仞无立足处。汝等诸人向什么处进步。时有僧问。雪窦一径如何履践。师曰。步步寒华结言言彻底冰。建隆元年忠懿王请入居灵隐山新寺为第一世。明年复请住永明大道场为第二世。众盈二千。僧问。如何是永明妙旨。师曰。更添香着。曰谢师指示。师曰。且喜勿交涉。师有偈曰
欲识永明旨 门前一湖水
日照光明生 风来波浪起
问学人久在永明。为什么不会永明家风。师曰。不会处会取。曰不会处如何会。师曰。牛胎生象子碧海起红尘。问成佛成祖亦出不得。六道轮回亦出不得。未审出个什么不得。师曰。出汝问处不得。问承教有言。一切诸佛及佛法皆从此经出。如何是此经。师曰。长时转不停非义亦非声。曰如何受持。师曰。若欲受持者应须用眼听。问如何是大圆镜。师曰。破砂盆。师居永明道场十五载。度弟子一千七百人。开宝七年入天台山度戒约万余人。常与七众受菩萨戒。夜施鬼神食。朝放诸生类不可称算。六时散华。行道余力念法华经一万三千部。着宗镜录一百卷。诗偈赋咏凡千万言。播于海外。高丽国王览师言教。遣使赍书叙弟子之礼。奉金线织成袈裟紫水精数珠金澡罐等。彼国僧三十六人亲承印记。前后归本国各化一方。以开宝八年乙亥十二月示疾。二十六日辰时焚香告众跏趺而亡。明年正月六日塔于大慈山。寿七十二。腊四十二。太宗皇帝赐额曰寿宁禅院。
【析】杭州慧日永明寺智觉禅师延寿。余杭人也。俗家姓王氏,总角之岁,归心佛乘。既冠不茹荤,日唯一食。持<法华经>,七行俱下,才六旬悉能诵之,感群羊跪听。年二十八为华亭镇将。属翠岩永明大师迁止龙册寺,大阐玄化。时吳越文穆王知师慕道,乃从其志,放令出家。礼翠岩为师。执功供众,都忘身宰。衣不缯纩,食无重味。野蔬布襦,以遣朝夕。寻往天台山天柱峰九旬习定,有鸟类尺只鷃巢于衣複中。暨谒德韶国师,一见而深器之,密授玄旨。乃谓师曰:“汝与元师有缘,他日大兴佛事。”密受记,初住明州雪窦山,学侣臻凑。
师上堂曰:“雪窦之里,迅瀑千寻,不停织粟,奇岩万仞,无立足处。汝等诸人向什么处进步?”
时有僧问:“雪窦一径如何不履践?”
师曰:“步步寒华结,言言彻底冰。”
(注:步步踏在冰天雪地中。暗喻法法不离觉性。)
建隆元年,忠懿王请入居灵山新寺,为第一世。明年复请入永明大道场,为第二世。众盈二千。
僧问:“如何是永明妙旨?”
师曰:“更添香著。”
(注:景上添花,妙旨奇葩。)
曰:“谢师指示。”
师曰:“且喜没有交涉。”
(注:我要有指示,就非妙旨了。)
师有偈曰:
“欲识永明旨,门前一湖水。日照光明生,风来波浪起。”
(注:此诗暗喻"清净意根"之重要性。古人悟道后,不许明说。皆是暗喻或密付。暗喻较广,密付皆是门下高徒方有此种荣崇。且看:永明之旨,唯有心中清净意根之镜鉴方可成就。性鉴之光明与镜鉴之功用,二者性相一如,不二法门。如此缘起之风浪,伴随着意识的生起。在这里光明之性与风浪之相,永远都是了了分明的缘起缘落着。这就是永明的妙旨。)
问:“学人久在永明,为什么不会永明家风?”
师曰:“不会处会取。”
(注:此就是密义。永明的家风玄旨,要到你那个不会处的清净意根上会取。这就是千古大德们密授玄奥的机密之处。舍此无他会取处。正所谓:以无住本立一切法。此谓机密也。)
曰:“不会处如何会?”
师曰:"牛胎生象子,碧海起红尘。"
(注:牛性之胎无大小,万相皆从此生也。碧波性海中,缘起的皆是红尘色染。而这一切,人类只能在清净意根处,方可保证其原本的不走样。这就是“七识如染~只鉴不择”的真实功德相。)
问:“成佛成祖亦出不得,六道轮回亦出不得,未审出个什么不得?”
师曰:“出汝问处不得。”
(注: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问即不在究竟中,答又何能耶?)
问:“承教有言:一切诸佛及佛法皆从此经出,如何是此经?”
师曰:“长时转不停,非义亦非声。”
(注:性相一如,不二法门,即是真经。)
曰:“如何受持?”
师曰:“若欲受持者,应须用眼听。”
(注:六根互通者,心也。若亲证清净意根者,五根皆通,根根意会也!)
问:“如何是大圆镜。”
师曰:“破砂盆。”
(注:从不走样,亦无边界之清净意根之心镜。)
师居永明道场十五载,度弟子一千七百人。开宝七年入天台山度戒,约万余人。常与七众受菩萨戒,夜施鬼神食。朝放诸生类,不可称算。六时散华行道,余力念<法华经>一万三千部,著<宗镜录>一百卷。诗,偈,赋,咏,凡千万言,播于海外。高丽国王览师言教,遣使赍书,叙弟子之礼,奉金线织成袈裟,紫水晶数珠,金澡罐等,彼国僧三十六人亲承印记,前后归本国各化一方。
(注:历史上永明延寿的影响主要在高丽国,以及其编著的<宗镜录>。在禅宗的见性与机锋对唱上,建树不多。)
以开宝八年乙亥十二月示疾。二十六日辰时梵香告众跏趺而亡。明年正月六日塔于大慈山。寿七十二,腊四十二,太宗皇帝赐额曰:寿宁禅院。
有诗言:
永明延寿志非凡。
学侣臻凑雪窦山。
砂盆久破宗镜录。
高丽金裟紫晶篇。
公案第八十七则 <寒山拾得>
【案】天台寒山子者本无氏族。始丰县西七十里有寒明二岩。以其于寒岩中居止得名也。容貌枯悴布襦零落。以桦皮为冠。曳大木履时来国清寺就拾得取众僧残食菜滓食之。或廊下徐行。或时叫噪望空慢骂。寺僧以杖逼逐。翻身拊掌大笑而去。虽出言如狂而有意趣。一日丰干告之曰。汝与我游五台即我同流若不与我去非我同流。曰我不去。丰干曰。汝不是我同流。寒山却问。汝去五台作什么。丰干曰。我去礼文殊。曰汝不是我同流。暨丰干灭后。闾丘公入山访之。见寒拾二人围炉语笑。闾丘不觉致拜。二人连声咄叱。寺僧惊愕曰。大官何拜风狂汉耶。寒山复执闾丘手笑而言曰。丰干饶舌。久而放之。自此寒拾相携出松门更不复入寺。闾丘又至寒岩礼谒。送衣服药物。二士高声喝之曰。贼贼便缩身入岩石缝中。唯曰。报汝诸人各各努力。其石缝忽然而合。闾丘哀慕令僧道翘寻其遗物。于林间得叶上所书辞颂。及题村墅人家屋壁。共三百余首传布人间。曹山本寂禅师注释谓之对寒山子诗。天台拾得者不言名氏。因丰干禅师山中经行。至赤城道侧闻儿啼声遂寻之见一子可数岁。初谓牧牛子。及问之云。孤弃于此。丰干乃名为拾得。携至国清寺。付典座僧曰。或人来认必可还之。后沙门灵熠摄受令知食堂香灯。忽一日辄尔登座与佛像对盘而餐。复于憍陈如上座塑形前呼曰。小果声闻僧驱之。灵熠忿然告尊宿等罢其所主。令厨内涤器。常日斋毕澄滤食滓以筒盛之。寒山来即负之而去。一日扫地。寺主问。汝名拾得。丰干拾得汝归。汝毕竟姓个什么在何处住。拾得放下扫帚叉手而立。寺主罔测。寒山捶胸云。苍天苍天。拾得却问。汝作什么。曰岂不见道。东家人死西家助哀。二人作舞哭笑而出。有护伽蓝神庙。每日僧厨下食为乌所有。拾得以杖抶之曰。汝食不能护。安能护伽蓝乎。此夕神附梦于合寺僧曰。拾得打我。诘旦诸僧说梦符同。一寺纷然牒申州县。郡符至云。贤士隐遁菩萨应身宜用旌之。号拾得为贤士(隐石而逝见寒山章)时道翘纂录寒山文句。以拾得偈附之。今略录数篇。见别卷。
【析】天台寒山子者,本无氏族。始丰县西七十里有寒明二岩,以其于寒岩中居之得名也。容貌枯悴,布襦零落,以桦皮为冠,曵大木屐,时来国清寺就拾得取众僧残食菜渣食之,或廊下徐行。或时叫噪望空谩骂,寺僧以杖逼逐,翻身拊掌大笑而去。虽出言如狂而有意趣。
(注:此僧貌虽怪异,但意识却很清淅。觉性在意识上,不在相貌衣著上。)
一日丰干告之曰:“汝与我游五台山,即与我同流。若不与我去,非我问流。”
寒山曰:“我不去。”
丰干曰:“汝不是我同流。”
寒山却问:“当去五台作什么?”
丰干曰:“我去礼文殊。"
寒山曰:“你不是我的同流。”
暨丰干灭后,闾丘公入山访之,见寒山拾得二人围炉语笑,闾丘不觉致拜。二人连声咄叱,寺僧惊愕曰:“大官何拜风狂汉耶?”
寒山复执闾丘手笑曰:“丰开绕舌。”久而放之。
自此寒山拾得相携出松门,更不复入寺。
(注:古之真觉者,一见不可再见也。法义无为,处处得显。<经>曰: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真修行者当于“譬喻”二字处入手,方得方便。否则,反被眼障之。)
闾丘又至寒岩礼谒,送衣服药物,二士高声喝之曰:“贼!贼!”便缩身入岩石缝中。唯曰:“汝诸人各各努力。”
其石缝忽然而合。
(注:法理昭昭,真实岂可相得之。若以色相而证道者,山岩石壁亦可开合。寒山~拾得也。古人以生命在表法,可惜,千古以来,少有人和。悲兮。)
闾丘哀慕,令僧道翘寻其物,于林间得叶上所书辞颂及题村墅人家屋壁共三百余首,传布人间。曹山本寂禅师注释,谓之对寒山子诗。
天台拾得者,不言名氏。因丰干禅师山中径行,至赤城道侧,闻儿啼声,遂寻之,见一子,可数岁。初谓牧牛子。及问之,云孤弃于此。丰干乃名为拾得,携至国清寺。付典座僧曰:“或人来认,必可还之。”
后沙门灵熠摄受,令知食堂香灯。忽一日,辄登座与佛像对盘而餐。复于侨陈如上座塑形前呼曰:小果声闻。
(注:古人行禅,真人不露相。暗语譬喻之。)
僧驱之,灵熠忿然告尊宿等,罢其所主,令厨内涤器。常日斋毕,澄滤食滓,以筒盛之,寒山来即负之而去。
(注:每读此处泪目然,昭昭明示世犹烦。拾得寒山食滓滤。神不护己焉伽蓝。千古明眼人几稀许?)
一日扫地,寺主问:“汝名拾得,丰干拾得汝归,汝毕竟姓个什么?在何处住?”
拾得放下扫帚叉手而立。
(注:我是乾坤中最乖的人。)
寺主罔测,寒山见之捶胸云:“苍天啊!苍天!"
拾得却问:“汝作什么?”
寒山曰:“岂不见道:东家人死,西家助哀?”
(注:世风下劣,禅行衰败,活人已死,寒山致哀!)
二人作舞哭笑而出。
有护伽蓝神,庙每日僧厨下食为鸟所食。拾得以杖拐之曰:“汝食不能护,安能获伽蓝乎?”
(注:佛法提倡自我解脱,不从他力得之。自己未度,岂可度佑他人?)
此夕神附梦于合寺僧曰:“拾得打我。”
(注:我若不打你,天下人会笑我不识好歹。)
诘旦诸僧说梦符同,一寺纷然。牒申州县,郡符至云:“贤士隐遁,菩萨应身,宜用旌之。”号拾得为贤士。
时道翘纂录寒山文句,以拾得偈附之。今略录数篇见别卷。
有诗言:
寒山拾得本自尊。
同游五台路昏昏。
叉手而立苍天曲。
二贤作舞雪纷纷。
公案第八十八则 <布袋和尚>
【案】明州奉化县布袋和尚者。未详氏族。自称名契此。形裁腲(乌罪切)脮(奴罪切)蹙额皤腹。出语无定寝卧随处。常以杖荷一布囊。凡供身之具尽贮囊中。入廛肆聚落见物则乞。或醯醢鱼葅才接入口。分少许投囊中。时号长汀子布袋师也。尝雪中卧雪不沾身。人以此奇之。或就人乞其货则售。示人吉凶必应期无忒。天将雨即着湿草屦途中骤行。遇亢阳即曳高齿木履市桥上竖膝而眠。居民以此验知。有一僧在师前行。师乃拊僧背一下。僧回头。师曰。乞我一文钱。曰道得即与汝一文。师放下布囊叉手而立。白鹿和尚问。如何是布袋。师便放下布袋。又问。如何是布袋下事。师负之而去。先保福和尚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放下布袋叉手。保福曰。为只如此为更有向上事。师负之而去。师在街衢立。有僧问。和尚在遮里作什么。师曰。等个人。曰来也来也(归宗柔和尚别云。归去来)师曰。汝不是遮个人。曰如何是遮个人。师曰。乞我一文钱。师有歌曰。只个心心心是佛 十方世界最灵物
纵横妙用可怜生 一切不如心真实
腾腾自在无所为 闲闲究竟出家儿
若睹目前真大道 不见纤毫也大奇
万法何殊心何异 何劳更用寻经义
心王本自绝多知 智者只明无学地
非圣非凡复若乎 不强分别圣情孤
无价心珠本圆净 凡是异相妄空呼
人能弘道道分明 无量清高称道情
携锦若登故国路 莫愁诸处不闻声
又有偈曰。
一钵千家饭 孤身万里游
青目睹人少 问路白云头
梁贞明二年丙子三月师将示灭。于岳林寺东廊下端坐磐石。而说偈曰。
弥勒真弥勒 分身千百亿
时时示时人 时人自不识
偈毕安然而化。其后他州有人见师亦负布袋而行。于是四众竞图其像。今岳林寺大殿东堂全身见存。
【析】明州奉化县布袋和尚。未详氏族。自称名契此。
(注:契此者,就是这样。法尔如是也!)
形裁脮陷,蹙额皤腹,出语无定。寝卧随处。常以杖荷一布囊,凡供身之具尽贮囊中,时号长汀子布袋师也。尝雪中卧,雪不沾身,人以为奇之。或有人乞,其货则售。示人吉凶,必应期无忒。
天将雨,即著湿草履,途中骤行。遇亢阳,即曳高齿木屐市桥上竖膝而眠,居民以此验知。
(注:阴阳不惑,乾坤即知。湿履骤行,亢阳高卧。)
有一僧在师前行,师乃拊僧背一下,僧回首,师曰:“乞我一文钱。”
僧曰:“道得,即与汝一文。”
师放下布囊,叉手而立。
(注:天地当中,唯我最乖。再要道得,反费周章。)
白鹿和尚问:“如何是布袋?”
师便放下布袋。
又问:“如何是布袋下之事?”
师负之而去。
(注:性空与缘起只在一瞬间。)
先保福和尚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师放下布袋叉手而立。
(注:看吧!老实本分,毫不走样就是佛法之大意。)
保福曰:“为只如此,为更有向上事?”
师负之而去。
(注:凡夫愚痴,哪还有什么向上向下之事耶?!)
师在街衢立。有僧问:“和尚在这里作什么?”
师曰:“等个人。”
曰:“来也,来也。”
师曰:“汝不是这个人。”
曰:“如何是这个人?”
师曰:"乞我一文钱。"
(注:师在等一个不自欺者。可惜,千百年来,哪个是不自欺的?说说看!)
师有歌曰:
“只个心心心是佛,十亏世界最灵物,纵横妙用可怜生,一切不如心真实。(注:心心心就是指:能够认知“心”的那个“心”,即“心心”的心。而这个能够“心心”的心,也就是心心心!在人类历史中,能够认知心的心,就是毫不走样之真心。也就是“清净意根之心”。换个角度说:三个"心",一个意识心。一个法性心。一个性相一如之心。“心心心”一起用,恰是“六七八识一合运作”之心。这一点,很难讲。前人不讲,但在布袋和尚的偈子中,暗喻有这层法义。世间一切现实的存在,都不如清净意根之心显现的真实。)
腾腾自在无所为,闲闲究竟出家儿,若观目前真大道,不见纤毫也大奇。
(注:大道本然,自在关系上。离开了关系,没有一个独立的大道存在。行者若真能悟透了这层关系的话,必然亲证实相无相之理,此种境界就是:不见纤毫也大奇。)
万法何殊心何异,何劳更用寻经义?心王本自绝多知,智者只明无学地。
(注:清净意根“如染不择”,此种意根心王,本不作意,所以,清净意根绝多知。在此处,知见立知即无明本。而其“智者”六识缘起,只要明其无学不拣择之时,即是镜鉴如如,即不走样之时。此境界,就是人类修行的最高境界,“七识如染~只鉴不择”之境界。舍此无他途。正所谓:如来者,诸法如意也。)
非凡非圣复若乎,不强分别圣情孤。无价心珠本圆净,凡是异相妄空呼。
(注:净意根本无凡圣,更不分别,也不会再立新知。此无价心珠本然圆净。何以故?何人能买他心珠?千古奇谭。自心自演,了了分明。凡是异相之出现,皆是妄想虚空中的呼唤。)
人能弘道道分明,无量清高称道情,携锡若登故国路,莫愁诸处不闻声。"
(注:六识缘起,无量分明。驴见马见,见见道情。以无住本,立一切法。哪里不是故国之路,哪里不闻振锡之声。)
师又有偈曰:
“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青目睹人少,问路白云头。”
(注:千古游僧,为法忘躯。以身示法,但却少人真知。衣袋和尚亦然。后世演变成大肚弥勒佛,早已是超然物外也。)
梁贞明三年,丙子三月师将示灭,于岳林寺东廊下端坐盘石而说偈曰:
“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
(注:实乃化身说法也。可惜许,世人总不知。)
偈毕安然而化。其后他州有人见师亦负布袋而行。于是,四众竟图其像。今岳林寺大殿东堂全身现存。
有诗言:
布袋长汀卧雪颠。
草履骤行亢阳眠。
心心法要栖石立。
百万分身意识诠。
公案第八十九则 <丰干和尚>
【案】天台丰干禅师者。不知何许人也。居天台山国清寺。剪发齐眉衣布裘。人或问佛理。止答随时二字。尝诵唱道歌乘虎入松门。众僧惊畏。本寺厨中有二苦行。曰寒山子拾得。二人执爨终日晤语。潜听者都不体解。时谓风狂子。独与师相亲。一日寒山问。古镜不磨如何照烛。师曰。冰壶无影像猿猴探水月。曰此是不照烛也。更请师道。师曰。万德不将来教我道什么。寒拾俱礼拜。师寻独入五台山巡礼。逢一老翁师问。莫是文殊否。曰岂可有二文殊。师作礼未起忽然不见(赵州沙弥举似和尚。赵州代礼干云。文殊文殊)后回天台山示灭。初闾丘公胤出牧丹丘将议巾车。忽患头疼医莫能愈。师造之曰。贫道自天台来谒使君。闾丘且告之病。师乃索净器咒水喷之斯须立瘥。闾丘异之。乞一言示此去安危之兆。师曰。到任记谒文殊普贤。曰此二菩萨何在。师曰。国清寺执爨洗器者寒山拾得是也。闾丘拜辞。方行寻至山寺。问此寺有丰干禅师否。寒山拾得复是何人。时有僧道翘对曰。丰干旧院在经藏后今无人矣。寒拾二人见在僧厨执役。闾丘入师房唯见虎迹。复问道翘。丰干在此作何行业。翘曰。唯事舂谷供僧闲则讽咏。乃入厨寻访寒拾。如下章叙之。【析】天台丰干禅师。不知何许人也。居天台山国清寺。剪发齐眉,衣布裘,人或问佛理,止答“随时”二字。
(注:缘起在当下,随时步法缘。法义千千万,觉了随处圆。)
尝诵唱道歌,乘虎入松门,众僧惊畏。本寺厨房中有二苦行者,一曰寒山,一曰拾得。二人执爨,终日晤语。潜听者,都不体解。时谓风狂子。独与师相亲近。
一日寒山问:“古镜不磨,如何照烛?”
师曰:“冰壶无影像,猿猴探水月。”
(注:古镜无尘勿须磨。冰壶历染不留痕。)
寒山曰:“此是不照烛也。”更请师再道。
师曰:“万德不将来,教我道什么?”
(注:清净意根就是古镜,只鉴不择,万德不住,驴见马见,随缘一现。真行者,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也。)
寒山与拾得二人闻之,俱礼拜师。
师寻独入五台山巡礼。逢一老翁,师问:“莫是文殊否?”
曰:“岂可有二文殊?”
师作礼未起,忽然不见。后回天台山示灭。初闾丘公出牡丹丘,将议巾車,忽患头疼,医莫能愈。
师造之曰:“贫道自天台来谒使君。”
闾丘且告之病,师乃索净器咒水喷之,斯须立差。闾丘异之,乞一言示此去安危之兆。
师曰:“到任后,记着拜谒文殊与普贤二位菩萨。"
曰:“此二菩萨何在?”
师曰:“国清寺执爨洗器者,寒山与拾得是也。”
闾丘拜辞乃行,寻至山寺。问:“此寺有丰干禅师否?寒山、拾得复是何人?”
时有僧道翘对曰:“丰干旧院在经藏后,今阒然无人矣。寒山、拾得二人见在僧厨执役。”
闾丘入师房,唯见处迹。复问道翘:"丰干在此作何行业?"
翘曰:“唯事舂谷供僧,闲则讽咏。”
(注:古人证道后,多隐迹凡尘,不露根身。后人慕其轨仪,多有神密色彩。今人读古藉,应依义不依语,但求自己的悟道觉性也。)
闾丘乃入寻寒山、拾得二贤士。此话后章叙之。
有诗言:
禅者丰干衣布裘。
举唱随时古镜悠。
台山巡礼文殊趣。
寒拾二士续风流。
公案第九十则 <黄龙慧南>
【案】黄龙慧南禅师隆兴府黄龙慧南禅师,信州章氏子。依泐潭澄禅师,分座接物,名振诸方。偶同云峰悦禅师游西山,夜话云门法道。峰曰:“澄公虽是云门之后,法道异矣。”师诘其所以异,峰曰:“云门如九转丹砂,点铁成金。澄公药汞银徒可玩,入锻则流去。”师怒,以枕投之。明日,峰谢过。又曰:“云门气宇如王,甘死语下乎?澄公有法授人,死语也。死语,其能活人乎?”即背去。师挽之曰:“若如是,则谁可汝意?”峰曰:“石霜圆手段出诸方,子宜见之,不可后也。”师默计之曰:“悦师翠岩,使我见石霜,于悦何有哉!”即造石霜。中途闻慈明不事事,忽丛林。遂登衡岳,乃谒福严贤,贤命掌书记。俄贤卒,郡守以慈明补之。既至,目其贬剥诸方;件件数为邪解,师为之气索,遂造其室。明曰:“书记领徒游方,借使有疑,可坐而商略。”师哀恳愈切。明曰:“公学云门禅,必善其旨。如云放洞山三顿棒,是有吃棒分、无吃棒分?”师曰:“有吃棒分。”明色庄曰:“从朝至暮,鹊噪鸦鸣,皆应吃棒。”明即端坐,受师炷香作礼。明复问:“赵州道:台山婆子,我为汝勘破了也。且那里是他勘破婆子处?”师汗下不能加答。次日又诣,明诟骂不已。师曰:“骂岂慈悲法施邪?”明曰:“你作骂会那!”师于言下大悟。作颂曰:“杰出丛林是赵州,老婆勘破有来由。而今四海清如镜,行人莫与路为仇。”呈慈明,明颔之。后开法同安。初受请日,泐潭遣僧来审,师提唱之语,有曰:“智海无性,因觉妄而成凡。觉妄元虚,即凡心而见佛。便尔休去,将谓同安无折合,随汝颠倒所欲?南斗七,北斗八。”僧归,举似澄,澄不怿。自是泐潭旧好绝矣。问:“侬家自有同风事,如何是同风事?”师良久,僧曰:“恁么则起动和尚去也。”师曰:“灵利人难得!”僧礼拜。示众曰:“江南之地,春寒秋热。近日已来,滴水滴冻。”僧问:“滴水滴冻时如何?”师曰:“未是衲僧分上事。”曰:“如何是衲僧分上事?”师曰:“滴水滴冻。”问:“牛头未见四祖时,为甚么百鸟衔花献?”师曰:“钉根桑树,阔角水牛。”曰:“见后为甚么不衔花?”师曰:“裈无裆,裤无口。”问:“无为无事人,犹是金锁难。未审过在甚么处?”师曰:“一字入公门,九牛曳不出。”曰:“学人未晓,乞师方便。”师曰:“大庾岭头,笑却成哭。”问:“一不去,二不住。请师道。”师曰:“高祖殿前樊哙怒。”曰:“恁么则今日得遇和尚也。”师曰:“仰面看天不见天。”问:“德山棒,临济喝,直至如今,少人拈掇。请师拈掇。”师曰:“千钧之弩,不为鼷鼠而发机。”曰:“作家宗师,今朝有在。”师便喝,僧礼拜。师曰:“五湖衲子,一锡禅人,未到同安,不妨疑著。”上堂:“横吞巨海,倒卓须弥。衲僧面前,也是寻常茶饭。行脚人须是荆棘林内,坐大道场。向和泥合水处,认取本来面目。且作么生见得?”遂拈拄杖曰:“直饶见得,未免山僧拄杖。”上堂:“圣凡情尽,体露真常。”拈起拂子,曰:“拂子跳上三十三天,扭脱帝释鼻孔。驴唇先生拊掌大笑道,尽十方世界觅个识好恶底人,万中无一。”击禅床,下座。上堂:“说妙谈玄,乃太平之奸贼。行棒行喝,为乱世之英雄。英雄奸贼,棒喝玄妙,皆为长物。黄檗门下总用不著。且道黄檗门下寻常用个甚么?”喝一喝。上堂:“撞钟钟鸣,击鼓鼓响。大众殷勤问讯,同安端然合掌。这个是世法,那个是佛法?咄!”上堂:“有一人朝看华严,暮观般若,昼夜精勤,无有暂暇。有一人不参禅,不论义,把个破席日里睡。于是二人同到黄龙,一人有为,一人无为。安下那一个即是?”良久曰:“功德天,黑暗女,有智主人,二俱不受。”上堂:“心王不妄动,六国一时通。罢拈三尺剑,休弄一张弓。”击禅床,下座。上堂:“道远乎哉?触事而真。圣远乎哉?体之即神。”乃拈拄杖曰:“道之与圣,总在归宗拄杖头上。汝等诸人,何不识取?若也识得,十方刹上,不行而至。百千三昧,无作而成。若也未识,有寒暑兮促君寿,有鬼神兮床君福。”上堂:“半夜捉乌鸡,惊起梵王睡。毗岚风忽起,吹倒须弥山。官路无人行,私酒多人吃。当此之时,临济德山开得口,张得眼,有棒有喝用不得。汝等诸人各自寻取祖业契书,莫认驴鞍桥作阿爷下颔。”上堂,举大珠和尚道:“身口意清净,是名佛出世;身口意不净,是名佛灭度,也好个消息。古人一期方便,与你诸人讨个入路,既得个入路,又须得个出路。登山须到顶,入海须到底。登山不到顶,不知宇宙之宽广;入海不到底,不知沧溟之浅深。既知宽广,又知浅深。一踏踏翻四大海,一掴掴倒须弥山。撒手到家人不识,鹊噪鸦鸣柏树间。”上堂:“千般说,万般喻,祇要教君早回去。去何处?”良久曰:“夜来风起满庭香,吹落桃花三五树。”因化主归,上堂:“世间有五种不易:一化者不易,二施者不易,三变生为熟者不易,四端坐吃者不易,更有一种不易是甚么人?”良久云:“厉!”便下座。﹝时翠岩真为首座,藏主问云:“适来和尚道,第五种不易,是甚么人?”真曰:“脑后见腮,莫与往来。”﹞上堂,拈拄杖曰:“横拈倒用,拨开弥勒眼睛;明去暗来,敲落祖师鼻孔。当是时也,目连鹙子饮气吞声,临济德山呵呵大笑。且道笑个甚么?咄!”师室中常问僧曰:“人人尽有生缘,上座生缘在何处?”正当问答交锋,却复伸手曰:“我手何似佛手?”又问:“诸方参请,宗师所得?”却复垂脚曰:“我脚何似驴脚?”三十余年,示此三问,学者莫有契其旨。脱有酬者,师未尝可否。丛林目之为黄龙三关。师自颂曰:“生缘有语人皆识,水母何曾离得虾?但见日头东畔上,谁能更吃赵州茶。我手佛手兼举,禅人直下荐取。不动干戈道出,当处超佛越祖。我脚驴脚并行,步步踏著无生。会得云收日卷,方知此道纵横。”总颂曰:“生缘断处伸驴脚,驴脚伸时佛手开。为报五湖参学者,三关一一透将来。”熙宁己酉三月十六日,四祖演长老通嗣法书。上堂:“山僧才轻德薄,岂堪人师。盖不昧本心,不欺诸圣,未免生死,今免生死。未出轮回,今出轮回。未得解脱,今得解脱。未得自在,今得自在。所以大觉世尊于然灯佛所无一法可得。六祖夜半于黄梅又传个甚么?”乃说偈曰:“得不得,传不传,归根得旨复何言?忆得首山曾漏泄,新妇骑驴阿家牵。”翌日午时,端坐示寂。阇维得五色舍利,塔于前山,谥普觉禅师。【析】黄龙慧南禅师隆兴府黄龙慧南禅师。信州章氏子。依泐潭澄禅师,分座接物,名振诸方。偶同云峰悦禅师游西山,夜话云门法道。
峰曰:“澄公虽是云门之后,法道异矣。”
师诘问其所以异处。
峰曰:"云门如九转丹砂,点铁成金。澄公药汞银徒可玩,入锻则流去。"
师怒,以枕投之。
明日,峰谢过。又曰:“云门气宇如王,甘死语下乎?澄公有法授人,死语也。死语,岂能活人乎?”
语罢,即背去。
师挽留曰:“若如是,则谁可汝意?”
峰曰:“石霜圆手段出诸方,子宜见之,不可后也。”
师默记之曰:“悦师翠岩,使我见石霜,于悦何有哉!”
(注:古人大气,行禅不论师徒远近,唯论根机见性。举荐之时,因人示路。绝不有半点私情于事间。慧南因缘在石霜,绝不因翠岩是吾师而举荐之。由此当知,真行禅者,非心中无我无私者不可学也!)
慧南即造石霜,中途闻慈明不事事,忽丛林。遂登衡岳,乃谒福严贤,贤命掌书记。俄贤卒,郡守以慈明补之。既至,目其贬剥诸方,件件数为邪解,师为之气索,遂造其室。
明曰:“书记领徒游方,借使有疑,可坐而商略。"
师哀恳愈切。
明曰:“公学云门禅,必善其旨。如云放洞山三顿棒,是有吃棒分,无吃棒分?”
师曰:“有吃棒分。”
明色庄严曰:“从朝至暮,鹊噪鸦鸣,皆应吃棒。”
明即端坐,受师炷香作礼。
(注:古德大师,真悟道后,接引后人,唯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这就是本分事。)
明复问:“赵州道:台山婆子,我为汝勘破了也。且哪里是他勘破婆子处?”
师汗下不能答。
(注:古人知耻而后勇。)
次日又谒,明诟骂不已。
师曰:“骂岂慈悲法施耶?”
明曰:“你作骂会那!”
(注:难道你认为我这是在骂人吗?我这是引导你向觉处会取呀!)
师于言下大悟。作颂曰:“杰出丛林是赵州,老婆勘破有来由。而今四海清如镜,行人莫与路为仇。”
师呈慈明,明颔之。后开法同安。
(注:条条大路通罗马,家家门前向长安。真行者,但求照直去!正所谓:推窗即见月也。)
初受请日,泐潭遣使僧来审,师提唱之语,有曰:“智海无性,因觉妄而成凡。觉妄元虚,即凡心而见佛。便尔休去,将谓同安无折合,随汝颠倒所欲?南斗七,北斗八。”
僧归,举似澄。澄不怿。
(注:见过于师,方堪传授。弟子进步,师傅反而不高兴。慧南有省,澄师不悦。悲兮!)
自是泐潭旧好绝矣。
(注:千古真觉者,少之又少。能容认弟子先觉于己的师傅,更是少之又少,古来稀有。这就是人类共有的劣根,凡有情众生,皆有自己的业习需要修正。禅宗讲:悟后方修,就是要修正自己的不良业习。)
问:"侬家自有同风事,如何是同风事?"
师良久。
僧曰:“恁么则起动和尚去也。”
师曰:“灵利人难得。”
僧礼拜。
(注:参公案要注意“概念关”,首先要搞清楚什么是“同风事”?否则,龟毛兔角,石女生娃的事,不可答。浪费生命。人类的业风各不相同,只管起动便可,切莫执着。便尔休去,将谓同安无折合,何碍颠倒乎?)
师示众曰:“江南之地,春寒秋热。近日己来,滴水滴冻。”
僧问:“滴水滴冻时如何?”
师曰:“未是衲僧分上事。”
(注:凡善知识必讲第一义谛事。这就是本分事。真觉者,当应以意识再现真实也。)
曰:"如何是纳僧分上事?"
师曰:“滴水滴冻。”
(注:法无贵贱,人有痴觉。能以滴水滴冻直示第一义谛者,即为本分事。)
问:“牛头未见四祖时,为什么百鸟衔花献?”
师曰:“针根桑树,阔角水牛。”
(注:物择其类。)
曰:“见后,为什么不衔花?”
师曰:“裈无裆,裤无口。”
(注:无类。何处衔?佛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
问:“无为无事人,犹是金锁难,未审过在什么处?”
师曰:“一字入公门,九牛曳不出。”
(注:谁是无为人?)
曰:“学人未晓,乞师方便。”
师曰:"大庾岭头,笑却成哭。"
(注:曹溪意旨,全被你们这些“无事人”颠倒了。)
问:“一不去,二不住,请师道。”
师曰:“高祖殿前樊哙怒。”
(注:笔者代一言:道!道!)
曰:“恁么则今日得遇和尚也。”
师曰:“仰面看天不见天。”
(注:有眼无珠。)
问:“德山棒,临济喝,直至如今,少人拈掇。请师拈掇。"
师曰:“千钧之弩,不为鼷鼠而发机。”
(注:后世孽子瞎棒滥喝者,俯拾皆是。人无缚鸡之力者,焉可强行千钧之弩耶?误人子弟己千年之久?笔者代言一句:喝是什么?棒又是什么呢?宗门败坏皆源于此也!真觉者,当以意识再现真实也。)
曰:“作家宗师,今朝有在?”
师便喝。
(注:找什么作家宗师,凡一有相,必落愚痴。)
僧礼拜。
师曰:"五湖纳子,一锡禅人,未到同安,不妨疑著。"
(注:笔者代一言:何为同安?法法不相到,是同?是不同?)
师上堂曰:“横吞巨海,倒卓须弥,衲僧面前,也是寻常茶饭。行脚人须是荆棘林内,坐大道场。向和泥合水处,认取本来面目。且作么生见得?”
(注:笔者代一言:什么是和泥合水?)
遂拈拄杖曰:“直饶见得,未免山僧拄杖。"
(注:阿那个,何以得见?还说什么饶不饶?)
上堂曰:“圣凡情尽,体露真常。”拈起拂子曰:“拂子跳上三十三天,扭脱帝释鼻孔。驴唇先生拊掌大笑道,尽十方世界觅个识好恶底人,万中无一。”
(注:圣凡无别,何须情尽?若于情尽中会取,别说万中无一,就是千万中也不得其一。若得之,必是伪悟也。真行者当知:彼岸就在此岸中。离此找彼岸,无异于演若达多也。迷头著影者,千古同安也!)
击禅床,下座。
师上堂,曰:“说玄谈妙,乃太平之奸贼。行棒行喝,为乱世之英雄。英雄奸贼,棒喝玄妙,皆为长物。黄檗门下总用不著。且道黄檗门下寻常用个什么?”喝一喝,下堂。
(注:黄檗无心,最终编纂出了一部<传心法要>来,真不知大德们都是怎么想的?无心还传什么心?最终连<法要>都搬上来了。这个<法要>难道在心外传吗?既然是心外之传,你写出个<法要>干什么呢?给谁看呢?)
上堂曰:"撞钟钟鸣,击鼓鼓响。大众殷勤问讯,同安端然合掌。这个是世法,那个是佛法?咄!"
(注:佛法不坏世间法。)
上堂曰:“有一人朝看华严,暮观般若,昼夜精勤,无有暂暇。有一人不参禅,不论义,把个破席日里睡。于是二人同到黄龙,一人有为,一人无为。安下那一个即是?”
(注:佛法是辩证的,不在二边求。有为无为皆是边。皆不可取,莫作圣解。)
良久曰:“功德天,黑暗女,有智主人,二俱不受。”
(注:真觉者,该读经时即读经,该睡觉时就睡觉,哪来这许多啰嗦也。)
上堂曰:“心王不妄动,六国一时通,罢拈三尺剑,休弄一张弓。”击禅床,下座。
(注:心王者,清净意根也。世说心王为真如者,似是而非。不悟言悟。真如无为,不是心王。心王者,有为无为一如性相。恰是清净意根之非量也。非量者,即不是有为之比量,亦不是无为之现量,恰是有为无为一合运作之时的清净意根。此清净意根,以无住为本,建立一切法相。正所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就是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可惜,千百年来人们把它臆解歪了。)
上堂曰:"道远乎哉?触事而真。圣远乎哉?体之即神。"
(注:道不在远近,圣不在内外。何去何从,觉者当知。)
乃拈拄杖曰:“道之与圣,总在归宗拄杖头上。汝等诸人,何不识取?若也识得,十方刹土,不行而至,百千三昧,无作而成。若也未识,有寒暑兮促君寿,有鬼神兮庆君福。”
(注:识则达本,不假修持。修行本是黄叶止啼的骗局。若不识本源的话,修善方是正功,否则,只有自己骗自己了。修与不修,不可一概而论。这就是辩证中道观。)
上堂曰:“半夜捉乌鸡,惊起梵王睡。毗岚风忽起,吹倒须弥山。官路无人行,私酒多人吃。当此之时,临济德山开得口,张得眼,有棒有喝用不得。汝等诸人各自寻取祖业契书,莫认驴鞍桥作爷下颔。”
(注:行者于清净意根之处,驴见马见,随缘即现的林林总总,皆是幻化祖业,昨日契书,今日逢缘自举,目落方圆。皆是如来法义之功德相。觉者,起用自便即可,无须再立出一些啰啰嗦嗦的知见来。)
师上堂,举大珠和尚道:“身口意清净,是名佛出世。身口意不净,是名佛灭度。也好个消息。古人一期弓便,与你诸人讨个入路。即得个入路,又须得个出路。登山须到顶,入海须到底。登山不到顶,不知宇宙之宽广,入海不到底,不知沧溟之浅深。既知宽广,又知浅深。一踏踏翻四大海,一掴掴倒须弥山。撒手到家人不识,鹊噪鸦鸣柏树间。”
(注:谁在踏?谁在掴?这是典型的“主语关”,即谁是踏四海,掴须弥的主人呢?离开了“主语”,何言踏掴耶?!)
上堂曰:"千般说,万般喻,只要叫君早回去。去何处?”
(注:回归释迦法义之本怀。)
良久曰:"夜来风起满庭香。吹落桃花三五树。"
(注:缘起法甚深甚深,知缘起如见佛。)
因化主归,师上堂曰:“世间有五种不易:一化者不易,二施者不易,三变生为熟者不易,四端坐吃者不易,更有一种不易是什么人?”
师良久,曰:“厉!”
便下座。
(注:说三道四者更是不易。)
时翠岩真和尚为首座,藏主见之,问曰:“刚才和尚道,第五种不易,是什么人?”
真曰:“脑后见腮,莫与往来。”
(注:远离无慧之人。)
上堂,拈拄杖曰:“横拈倒用,拨开弥勒眼晴,明去暗来,敲落祖师鼻孔。当是时也,目链鹙子饮气吞声,临济德山哈哈大笑。且道笑个甚么?咄!”
(注:无碍无修,无得无举。本来如此,法尔如是也。)
师于室中常问僧曰:"人人尽有生缘,上座生缘在何处?"
(注:笔者代答一句:处处得生缘。)
正当问答交锋时,却复伸手曰:“我手何似佛手?”
(注:佛手无形。似则不是。)
又问:“诸方参请,宗师所得。”
(注:教学相长。学无止境。)
却复垂脚曰:"我脚何似驴脚?"
(注:性一相异,混沌者迷。后世孽子,高扬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者,以及狗子墙壁皆是佛者,尽源于此也。)
三十余年,示此三问,学者莫有契其旨者。
(注:笔者代问一句:和尚脚似驴脚,何不问驴耶?人驴不同道,焉能答之?若问佛手,佛在哪里?焉知其手哉!看来忽悠二字,古已有之。)
脱有酬者,师未尝可否。丛林目之为黄龙三关。
(注:正所谓:一句合头语,千古系驴撅。岂不哀哉!)
师自颂曰:“生缘有语人皆识,水母何曾离得虾?但见日头东畔上,誰能更吃赵州茶。我手佛手兼举,禅人直下荐取。不动干戈道出,当处超佛越祖。我脚驴脚并行,步步踏著无生。会得云收日卷,方知此道纵横。”
(注:透脱者,辩证也。黄龙慧南,真觉者也。巧设“三关”骗局,勘倒一片痴迷。如今此道纵横,佛手驴脚何奇?)
总颂曰:“生缘断处伸驴脚,驴脚伸时佛手开。为报五湖参学者,三关一一透将来。”
(注:生缘与驴脚,更与佛手,此三层之关系,恰是辩证,恰是性相一如之关系。搞懂参透此关系,也就契入了不二法门。此种不二法门是诸佛出世的唯一因缘。)
熙宁己酉三月十六日,四祖演长老通嗣法书。
上堂曰:“山僧才轻德薄,岂勘人师。盖不昧本心,不欺诸圣,未免生死,今免生死。未出轮回,今出轮回。未得解脱,今得解脱。未得自在,今得自在。所以大觉世尊于燃灯佛所无一法可得。六祖夜半于黄梅又传个什么呢?”
(注:真传无可传,不传处处传。欲知此中趣,佛手驴脚玄。)
乃说偈曰:"得不得,传不传,归根得旨复何言?忆得首山曾漏泄,新妇骑驴阿家牵。"
(注:根者,清净意根也。人类若能归根达源,如染不择的话,得不得,传不传,又有什么区别呢?真觉者,超然物外,岂可又缚哉!)
翌日午时,端坐示寂。阇维得五色舍利,塔于前山。谥普觉禅师。
有诗言:
黄龙智海无他性。
慧南觉妄即心佛。
顿七渐八同安曲。
便尔休去早渡河。
公案第九十一则 <善慧大士>
【案】善慧大士者。婺州义乌县人也。齐建武四年丁丑五月八日降于双林乡傅宣慈家本名翕。梁天监十一年。年十六纳刘氏女名妙光。生普建普成二子。二十四与里人稽亭浦漉鱼。获已沈笼水中祝曰。去者适止者留。人或谓之愚。会有天竺僧达磨(时谓嵩头陀)曰。我与汝毗婆尸佛所发誓。今兜率宫衣钵见在。何日当还。因命临水观其影。见大士圆光宝盖。大士笑谓之曰。炉韛之所多钝铁。良医之门足病人。度生为急何思彼乐乎。嵩指松山顶曰。此可栖矣。大士躬耕而居之。乃说一偈曰。空手把锄头 步行骑水牛
人从桥上过 桥流水不流
有人盗菽麦瓜果。大士即与篮笼盛去。日常佣作夜则行道。见释迦金粟定光三如来放光袭其体。大士乃曰。我得首楞严定。当舍田宅设无遮大会。大通二年唱卖妻子获钱五万以营法会。时有慧集法师闻法悟解。言我师弥勒应身耳。大士恐惑众遂呵之。六年正月二十八日遣弟子傅暀致书于梁高祖。书曰。双林树下当来解脱善慧大士。白国主救世菩萨。今欲条上中下善。希能受持。其上善略以虚怀为本。不着为宗。亡相为因。涅槃为果。其中善略以治身为本。治国为宗。天上人间果报安乐。其下善略以护养众生胜残去杀。普令百姓俱禀六斋。今闻皇帝崇法欲伸论义。未遂襟怀故。遣弟子傅暀告曰。暀投太乐令何昌。昌曰。慧约国师犹复置启。翕是国民又非长老。殊不谦卑岂敢呈达。暀烧手御路。昌乃驰往同泰寺询皓法师。皓劝速呈。二月二十一日进书。帝览之遽遣诏迎。既至帝问。从来师事谁耶。曰从无所从来无所来师事亦尔。昭明问。大士何不论义。曰菩萨所说非长非短非广非狭非有边非无边如如正理复有何言。帝又问。何为真谛。曰息而不灭。帝曰。若息而不灭此则有色。有色故钝。若如是者居士不免流俗。曰临财无苟得临难无苟免。帝曰。居士大识礼。曰一切诸法不有不无。帝曰。谨受居士来旨曰大千世界所有色象莫不归空。百川丛注不过于海。无量妙法不出真如。如来何故于三界九十六道中独超其最。视一切众生有若赤子有若自身。天下非道不安非理不乐。帝默然。大士辞退。异日帝于寿光殿请大士讲金刚经。大士登座执拍板唱经成四十九颂。大同五年奏舍宅于松山下因双梼树而创寺。名曰双林。其树连理祥烟周绕。有双鹤栖止。太清二年大士誓不食。取佛生日焚身供养。至日白黑六十余人代不食烧身。三百人刺心沥血和香。请大士住世。大士愍而从之。承圣三年复舍家资为众生供养三宝。而说偈曰。
倾舍为群品 奉供天中天
仰祈甘露雨 流澍普无边
陈天嘉二年大士于松山顶绕连理树行道。感七佛相随。释迦引前维摩接后。唯释尊数顾共语。为我补处也。其山忽起黄云盘旋若盖。因号云黄山。时有慧和法师不疾而终。嵩头陀于柯山灵岩寺入灭。大士悬知曰。嵩公兜率待我。决不可久留也。时四侧华木方当秀实欻然枯悴。太建元年己丑四月二十四日示众曰。此身甚可厌恶众苦所集。须慎三业精勤六度。若坠地狱卒难得脱。常须忏悔。又曰。吾去已不得移寝床。七日有法猛上人。持像及钟来镇于此。弟子问。灭后形体若为。曰山顶焚之。又问。不遂何如。曰慎勿棺敛。但垒甓作坛移尸于上。屏风周绕绛纱覆之。上建浮图以弥勒像处其下。又问。诸佛涅槃时皆说功德。师之发迹可得闻乎。曰我从第四天来为度汝等。次补释迦。及傅普敏文殊。慧集观音。何昌阿难。同来赞助故。大品经云。有菩萨从兜率来。诸根猛利疾与般若相应。即吾身是也。言讫趺坐而终。寿七十有三。寻猛师果将到织成弥勒像及九乳钟留镇之。须臾不见。大士道具十余事见在。晋天福九年甲辰六月十七日钱王遣使发塔。取灵骨一十六片紫金色及道具。乃府城南龙山建华寺置之。仍以灵骨塑其像。
【析】善慧大士。婺州义乌县人也。齐建武四年丁丑五月八日降于双林乡傅宣慈家,本名翕。梁天监十一年,年十六,纳刘氏女名妙光,生普建、普成二子,二十四与里人稽亭浦漉鱼。获已,沈笼水中,祝曰:“去者适,止者留。”人或谓之愚。
(注:年少心慈,当有大志在。)
会有天竺达摩曰“我与汝毗婆尸佛所发誓,今兜率宫衣钵见在,何日当还。”
因命临水观其影,见大士圆光宝盖,大士笑谓之曰:“炉鞲之所多钝铁,良医之门足病人。度生为急,何思彼乐乎?”
嵩(达摩)头陀指松山顶曰:“此可栖矣。”
大士躬耕而居之。乃作一偈曰:
“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
(注:此乃千古绝偈。把个佛法与世法的辩证关系,揭示的清凉透彻。笔者冒味契合一首,把傅大士之五言,各增二字,为七言矣。试看:
空手方能把锄头。
步行才知骑水牛。
人在生死桥上过。
桥流已久水不流。)
有人盗菽麦瓜果,大士即与篮笼盛去。乐善好施,帮助穷人。日常佣作,夜则行道。不示于人。见释迦、金粟、定光三如来放光袭其体。大士乃曰:“我得首楞严定,当舍田宅设无遮大会。”
大通二年,唱卖妻子,获钱五万。以营法会。时有慧集法师闻法悟解,言:“我师弥勒应身耳。”
大士恐惑众,遂呵之。
(注:千古大士为法忘身者,多有之。然而,为法卖妻者,绝无仅有,独此一家。)
六年正月二十八日,遣弟子傅旺致书于梁高祖,书曰:“双林会下当来解脱善慧大士白国主救世菩萨:今欲条上中下善,希能受持。其上善略以虚怀为本,不著为宗,亡相为因,涅槃为果。其中善略以治身为本,治国为宗,天上人间果报安乐。其下善略以护养众生,胜残去杀,普令百姓俱禀六斋。今闻皇帝崇法,欲申论义,未遂襟怀。故遣弟子傅旺告白。”
(注:历史上禅宗大师给皇帝写信推荐自己的治学观点的,傅大士,怕也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旺投大乐令何昌。昌曰:“慧约国师犹复置启,翕是国民,又非长老,珠不谦卑,岂敢呈达。”
旺烧手燃臂于御路上,昌乃驰往同泰寺,咨询皓法师。法师一闻,劝其速呈皇帝,否则,要出人命也。
(注:虎无犬子。傅大士命硬,其徒亦然。为法忘身也。)
二月二十二日进书,皇帝览之。遽遣诏迎。既至,帝问:“从来师是谁耶?”
曰:“徒无所从,来无所来,师事亦尔。”
(注:大士之师,无所以来,亦无所去,即是如来。)
昭明问:“大士何不论法义?”
曰:"菩萨所说,非长非短,非广非狭,非有边,非无边,如如正理,复有何言?"
(注:笔者代问一句:既然是正理,那么,非正理又是什么呢?这里的正与非正,哪一个又不是“边”呢?切莫草草。)
帝又问:“何为真谛?”
曰:“息而不灭。”
(注:离开了缘起但又不断灭。)
帝曰:“如果是息而不灭的话,此则有色,有色故钝,非究竟法。如果你只是这样的话,居士你免不了流俗所染,即是凡夫一个。”
曰:“临财无苟得,临难无苟免。”
(注:这是典型的儒家入世思想。)
帝曰:“居士大识礼仪啊!”
曰:“一切诸法不有不无。”
(注:细观此处法义之唱白,与前面“桥流水不流”者,应似不同作者所为。其中法义见谛,天壤之别。)
帝曰:“谨受居士来旨。”
曰:“大千世界所有色象莫不归空。百川丛注不过于海。无量妙法不出真如。如来何故于三界九十云道中独超其最?视一切众生有若赤子,有若自身。天下非道不安,非理不乐。”
(注:佛教初传入中土时,与中土道儒思想融合不分,多有染揉之处。)
帝默然。大士退。
异日帝于寿光殿请志公讲<金刚经>,志公曰:“大士能耳。”帝请大士,大士登座,执拍板唱经,一成四十九颂。
(注;历史人物流传已久,多有不实或混杂之处,今人读之,不可苛求,依义不依语,依法不依人嘛。可参看六则<大士讲经>。)
大同五年奏舍宅于松山下,因变梼树而创寺,名曰双林。其树连理,祥烟周绕,有双鹤栖止。太清二年,大士誓不食,取佛生日焚身供养。至日,白黑六十余人代不食烧身,三百人刺心沥血和香,请大士住世,大士愍而从之。
(注:古人心诚,动辙就焚身供养于佛。今人,不懂初心,却发展成了邪教。殊不知,释迦若见,将会心疼的。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真行者,不可不慎啊!)
承圣三年,复舍家资为众生供养三宝,而说偈曰:
“佛舍为群品,奉供天中天,仰祈甘露雨,流澍普无边。”
(注:法力无边,皇恩浩荡。古时学法者,儒道佛总是难舍难分的。后世更有力求佛道儒于一身者,其结果往往是混沌不分的。这是历史的局限,今人观之,应具择法眼方好。)
天嘉二年,大士于松山顶,绕连理树行道,感七佛相随,释迦引前,维摩接后。唯释尊数顾共语,为我补处也。其山忽起黄云盘旋若盖,因号云黄山。时有慧和法师不疾而终。嵩头陀(达摩)于柯山灵岩寺入灭。
(注:达摩西去,只履飞仙等等记录,不一而足。表达了信徒们的崇拜与怀念之情。不可敲实也。)
大士悬知曰:“嵩公兜率待我,决不可久留也。”时四侧华木方当秀实,欻然枯悴。陈太建元年已丑四月二十四日示众曰:“此身甚可厌恶,众苦所集。须慎三来,精勤六度。若坠地狱,卒难得脱,常须忏悔。”
(注:厌身求灭者,不是真觉者。佛法不离世间法。真觉者,当以意识再现真实也。)
又曰:吾志已,不得移寝床。七日有法猛上人持像及钟来镇于此。
弟子问:“灭后形体若为?”
曰:“山顶焚之。”
又问:“不遂何如?”
曰:“慎勿棺敛。但垒甓作坛,移尸于上,屏风周绕,绛纱覆之。上建浮图,以弥勒像处其下。”
(注:释迦当年示灭后,也不见如此复杂之。看来,时代变化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又问:“诸佛涅槃时皆说功德,师之发迹可得闻乎?”
师曰:“我从第四天来。为度汝等,次补释迦。及傅普贤文殊慧集观音何昌阿难同来赞助。故<大品经>云:有菩萨从兜率宫来,诸根猛利疾与般若相应,即吾身是也。”
言讫,趺坐而终。
(注:傅大士,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历史奇才。亦是禅宗初期的骄傲。)
寿七十有三,寻猛师果将到,织成弥勒像及九乳钟留镇之。须臾不见了。大士的道具十余事见在。
(注:大士不怪,世俗不拜。名声千古,见谛未在。)
晋天福九年甲辰六月十七日钱王遣使发塔,取灵骨一十六片,紫金色及道具至府城南龙山建龙华寺置之,仍以灵骨塑其像。
有诗言:
善会巧遇嵩头陀。
卖妻筹法助达摩。
流水不流真如演。
释迦共语大士和。
公案第九十二则 <梅子熟了>
【案】大梅和尚嗣马大师,在明州。师讳注常,襄阳人也,荆州玉泉寺受业。才具尸罗,学通众典。讲大小本经论。多闻虽益,辩注虚张。觉爽情[精]神,游方访道。闻江西马大师诲学,师乃直造法筵。因一日问:“如何是佛?”马师云:“即汝心是。”师进云:“如何保任?”师云:“汝善护持。”又问:“如何是法?”师云:“亦汝心是。”又问:“如何是祖意?”马师云:“即汝心是。”师进云:“祖无意耶?”马师云:“汝但识取汝心,无法不备。”师于言下顿领玄旨,遂杖锡而望云山。
因至大梅山下,便有栖心之意,乃求小许种粮。一入深幽,更不再出。后因盐官和尚出世,有僧寻柱杖迷山,见其一人,草衣结发,居小皮舍,见僧先言不审,而言语謇涩。僧穷其由。师云:“见马大师。”僧问:“居此多少年也?”师云:“亦不知多少年。只见四山青了又黄,青了又黄。如是可计三十余度。”僧问:“师于马祖处,得何意旨?”师云:“即心是佛。”其僧问出山路,师指随流而去。
其僧归到盐官处,具陈上事。盐官云:“吾忆在江西时,曾见一僧问马大师佛法祖意,马大师皆言‘即汝心是。'自三十余年,更不知其僧所在。莫是此人不?”遂令数人教依旧路,斫山寻觅。如见,云:“马师近日道:‘非心非佛。'”其数人依盐官教问。师云:“任你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盐官闻而叹曰:“西山梅子熟也。汝曹可往彼,随意采摘去。”如是,不足二三年间,众上数百,凡应机接物,对答如流。
因夹山与定山去大梅山,路上行次。定山云:“生死中无佛,则非生死。”夹山不肯,自云:“生死中有佛,则不迷生死。”二人相不肯,去到大梅山。夹山自问:“此二人道,阿那个最亲?”师云:“一亲一疏。”夹山云:“阿那个是亲?”师见苦问,乃云:“且去,明日来。”夹山明日来问:“昨日未蒙和尚垂慈,未审阿那个是亲?”师云:“问者不亲,亲者不问。”
有人问盐官:“如何是西来意?”官云:“西来无意。”僧举似师,师云:“不可一个棺里著两个死尸。”
师临顺世时,鼯鼠叫,师告众曰:“即此物非他物。汝等诸人善护持,吾今逝矣。”师言已掩室,来辰化矣。括州刺史江责+力撰碑文。
【析】大梅和尚嗣马大师,在明州。师讳法常,襄阳人也。荆州玉泉寺受业,才具尸罗,学通众典,讲大小本经论。多闻虽益,辩法虚张。觉爽情神,游方访道。闻江西马大师诲学,师乃直造法筵。
因一日问:“如何是佛?”
马师云:“即汝心是。"
师进云:"如何保任?"
师云:“汝善护持。”
又问:“如何是法?”
师云:“亦汝心是。”
又问:“如何是祖意?”
马师云:“即汝心是。”
师进云:“祖无意耶?”
马师云:“汝但识取汝心,无法不备。”
(注:只这心心心,即汝佛祖意。若得净意根,缘逢即真趣。千古大德不厌其烦的反复锤炼的就是这样一个“清净意根”之心。可惜,前人悟道后皆不肯明说,只为暗示譬喻之,更有绕路还家之说,殊不知,路是越绕越远,家却始终未还。悲兮!古德云:大道至简,唯嫌拣择。只这清净的“心心心”即是也。人类离开了清净意根之心,无以成觉。觉者,不迷也。清净意根者,不走样也。不迷者,就是清净意根。)
师于言下顿领玄旨。遂杖锡而望云山,因至大梅山下,便有栖心之意。乃求小许种粮,一入深幽,更不再出。
后因盐官和尚出世,有僧寻柱杖迷山,见其一人草衣结发,居小皮舍。见僧先言不审,而言语謇涩。僧穷其由,师云:“见马大师。”
僧问:“居此多少年也?”
师云:“亦不知多少年,只见四山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如是可计三十余度。”
(注:古时贤者,多有悟道后不愿入世度人,只求个人清静者,法常和尚是也。)
僧问:“师于马祖处得何意旨?”
师云:“即心是佛。”
(注:心生则法生,离开心无法亦无佛。)
其僧问出山路,师指:“随流而去。”
其僧归到盐官处,具陈上事。盐官云:“吾忆在江西时,曾见一僧问马大师‘佛法祖意’,马大师皆言‘即汝心是’。自三十余年,更不知其僧所在,莫是此人不?"
遂令数人,教依旧路,斫山寻觅。如见,云:“马师近日道‘非心非佛’。"
其数人依盐官之语,即问山僧。
师闻之,云:“任你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
盐官闻而叹之,曰:“西山梅子熟也。汝曹可往彼随意采摘去。”
(注:佛法是心法。其中辩证思维逻辑是大乘佛法的核心根本。离开辩证无以觉。且看:即心即佛与非心非佛,看似两种对立观点,但其中的内核恰是一个“心”字。只要心净,行者真正觉悟到了“清净意根”之处的话,那么,不管是从一谛上讲“即心即佛”,还是从二谛上讲“非心非佛”,最终一谛二谛都要在此“清净意根”之处,性相一如的。这种境界就是不二法门。人类最终极的觉悟,就是清净意根处的不二法门。)
如是不足二三午间,众上数百。凡应机接物,对答如流。
因夹山与定山去大梅山,路上行次,定山云:“生死中无佛,则非生死。”
(注:佛乃活物,定则非佛。生死即缘起,缘起本是佛。)
夹山不肯,自云:“生死中有佛,则不迷生死。”
(注:二人相谈的本是一个事物的二个方面。只不过陈述的语言及角度不同罢了。本质是一。)
二人相不肯,去到大梅山。
夹山自问:"此二人讲的,阿那个是正确的?"
师云:“一亲一疏。”
夹山云:“阿那个是亲?”
师见苦问,乃云:“且去,明日来。”
(注:古人不明讲的目的,就是在启发对方独立的思考能力。悟终究是自悟。)
夹山明日来,问:“昨日未蒙和尚垂慈,未审阿那个是亲?”
师云:“问者不亲,亲者不问。”
(注:清净意根始终是如染不择的,行者若亲证于此,当下就是本际不二。此种境界属于“非量”范畴,不在问与不问上。问是比量,不问是现量,亦即知是妄觉,不知是无记,真佛实相不在知与不知上。此种法理法趣,充满了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梅子在此熟透了。)
有人问盐官:“如何是西来意?”
官云:“西来无意。”
僧举似师,师云:“不可一个棺材里面装上两个死尸。”
(注:有意无意皆为边见。大乘禅学,离开了辩证无以觉。)
师临顺世时,鼯鼠叫,师告众曰:“即此物非他物。汝等诸人善护持,吾今逝矣。”
(注:此物非他,众生皆有。无凡无圣,意根清净。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不二法门,皆聚摄于此也!)
师言已,掩室,来晨化矣。
括州刺史江勣撰碑文。
有诗言:
梅子熟了法常圆。
即心是佛无二边。
夹山问讯盐官意。
亲与不亲两尸玄。
公案第九十三则 <杨岐方会>
【案】袁州杨歧方会禅师,郡之宜春冷氏子。少警敏,及冠,不事笔砚,系名征商,课最坐不职。乃宵遁入瑞州九峰,恍若旧游,眷不忍去,遂落发。每阅经,心融神会,能折节扣参老宿。慈明自南源徙道吾石霜,师皆佐之,总院事。依之虽久,然未有省发。每咨参,明曰:“库司事繁,且去。”他日又问。明曰:“监寺异时儿孙遍天下在,何用忙为?”一日,明适出,雨忽作。师侦之小径,既见,遂扭住曰:“这老汉今日须与我说。不说打你去。”明曰:“监寺知是般事便休。”语未卒,师大悟,即拜于泥途。问曰:“狭路相逢时如何?”明曰:“你且躲避,我要去那里去。”师归。来日,具威仪,诣方丈礼谢。明呵曰:“未在。”自是明每山行,师辄瞰其出,虽晚必击鼓集众。明遽还,怒曰:“少丛林暮而升座,何从得此规绳?”师曰:“汾阳晚参也,何谓非规绳乎?”一日,明上堂,师出问:“幽鸟语喃喃,辞云入乱峰时如何?”明曰:“我行荒草里,汝又入深村。”师曰:“官不容针,更借一问。”明便喝。师曰:“好喝。”明又喝,师亦喝。明连喝两喝,师礼拜。明曰:“此事是个人方能担荷。”师拂袖便行。明移兴化,师辞归九峰。后道俗迎居杨歧,次迁云盖。受请日,拈法衣示众曰:“会么?若也不会,今日无端走入水牯牛队里去也。还知么?筠阳九岫,萍实杨歧。”遂升座。时有僧出,师曰:“渔翁未掷钓,跃鳞冲浪来。”僧便喝,师曰:“不信道。”僧拊掌归众。师曰:“消得龙王多少风?”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师曰:“有马骑马,无马步行。”曰:“少年长老,足有机筹。”师曰:“念汝年老,放汝三十棒。”问:“如何是佛?”师曰:“三脚驴子弄蹄行。”曰:“莫祇这便是么?”师曰:“湖南长老。”乃曰:“更有问话者么?试出来相见。杨歧今日性命,在汝诸人手里,一任横拖倒拽。为甚么如此?大丈夫儿,须是当众决择,莫背地里似水底按葫芦相似,当众引验,莫便面赤。有么,有么?出来决择看。如无,杨歧今日失利。”师便下座。九峰勤和尚把住云:“今日喜得个同参。”师曰:“作么生是同参底事?”勤曰:“九峰牵犁,杨歧拽杷。”师曰:“正恁么时,杨歧在前,九峰在前?”勤拟议,师拓开曰:“将谓同参,元来不是。”僧问:“人法俱遣,未是衲僧极则。佛祖双亡,犹是学人疑处。未审和尚如何为人?”师曰:“你祇要勘破新长老。”曰:“恁么则旋斫生柴带叶烧。”师曰:“七九六十三。”问:“古人面壁,意旨如何?”师曰:“西天人不会唐言。”上堂:“雾锁长空,风生大野。百草树木,作大师子吼。演说摩诃大般若,三世诸佛在你诸人脚跟下转大法轮。若也会得,功不浪施。若也不会,莫道杨歧山势险,前头更有最高峰。”上堂:“举古人一转公案,布施大众。”良久曰:“口祇堪吃饭。”上堂:“踏著秤锤硬似铁,哑子得梦向谁说?须弥顶上浪滔天,大洋海里遭火爇。参!”上堂:“杨歧一要,千圣同妙。布施大众,”拍禅床一下云:“果然失照。参!”上堂:“杨歧一句,急著眼觑,长连床上,拈匙把箸。”上堂,拈拄杖云:“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画一画云:“山河大地,天下老和尚百杂碎,作么生是诸人鼻孔?”良久云:“剑为不平离宝匣,药因救病出金瓶。”喝一喝,卓一下。上堂:“杨歧无旨的,种田博饭吃。说梦老瞿昙,何处觅踪迹?”喝一喝,拍禅床一下。上堂:“薄福住杨歧,年来气力衰。寒风凋败叶,犹喜故人归。啰啰哩,拈上死柴头,且向无烟火。”上堂:“杨歧乍住屋壁疏,满床尽布雪真珠。缩却项,暗嗟吁。”良久曰:“翻忆古人树下居。”上堂:“云盖是事不如,说禅似吞栗蒲。若向此处会得,佛法天地悬殊。”上堂,掷下拄杖曰:“释迦老子著跌,偷笑云盖乱说。虽然世界坦平,也是将勤补拙。”上堂:“释迦老子初生时,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今时衲僧,尽皆打模画样,便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云盖不惜性命,亦为诸人打个样子。”遂曰:“阳气发时无硬地。”示众:“一切智通无障碍。”拈起拄杖曰:“拄杖子向汝诸人面前逞神通去也。”掷下曰:“直得乾坤震裂,山岳摇动。会么?不见道,一切智智清净。”拍禅床曰:“三十年后,明眼人前,莫道杨歧龙头蛇尾。”僧问:“拨云见日时如何?”师曰:“东方来者东方坐。”问:“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衲僧得一,堪作甚么?”师曰:“钵盂口向天。”慈明忌辰设斋,众才集,师于真前,以两手捏拳安头上,以坐具画一画,打一圆相,便烧香。退身三步,作女人拜。首座曰:“休捏怪。”师曰:“首座作么生?”座曰:“和尚休捏怪。”师曰:“兔子吃牛嬭。”第二座近前,打一圆相,便烧香,亦退身三步,作女人拜。师近前作听势,座拟议,师打一掌曰:“这漆桶也乱做。”龙兴孜和尚迁化,僧至下遗书。师问:“世尊入灭,椁示双趺。和尚归真,有何相示?”僧无语。师捶胸曰:“苍天!苍天!”室中问僧:“栗棘蓬你作么生吞?金刚圈你作么生透?”一日,三人新到。师问:“三人同行,必有一智。”提起坐具曰:“参头上座,唤这个作甚么?”曰:“坐具。”师曰:“真个那!”曰:“是。”师复曰:“唤作甚么?”曰:“坐具。”师顾视左右曰:“参头却具眼。”问第二人:“欲行千里,一步为初。如何是最初一句?”曰:“到和尚这里,争敢出手?”师以手画一画,僧曰:“了。”师展两手,僧拟议。师曰:“了。”问第三人:“近离甚处?”曰:“南源。”师曰:“杨歧今日被上座勘破,且坐吃茶。”问僧:“败叶堆云,朝离何处?”曰:“观音。”师曰:“观音脚下一句作么生道?”曰:“适来相见了也。”师曰:“相见底事作么生?”僧无对。师曰:“第二上座代参头道看。”亦无对。师曰:“彼此相钝置。”示众云:“春风如刀,春雨如膏。律令正行,万物情动。你道脚踏实地一句,作么生道出来?向东涌西没处道看。直饶道得,也是梁山颂子。”示众云:“身心清净,诸境清净。诸境清净,身心清净。还知杨歧老人落处么?河里失钱河里摝。”示众云:“景色乍晴,物情舒泰。举步也千身弥勒,动用也随处释迦。文殊普贤在这里。众中有不受人谩底,便道杨歧和麸粜面。然虽如是,布袋里盛锥子。”示众云:“雪!雪!处处光辉明皎洁,黄河冻锁绝纤流,赫日光中须迸裂。须迸裂,那吒顶上吃蒺藜,金刚脚下流出血。”皇佑改元,示寂。塔于雪盖。【析】袁州杨岐方会禅师。郡之宜春冷氏子。少警敏,及冠,不事笔砚,系名征商,课最坐不职。乃宵遁入瑞州九峰,恍若旧游,眷不忍去,遂落发。每阅经,心融神会,能折节扣参老宿。慈明自南源徒道吾石霜,师皆佐之,总院事。
依之虽久,然未有省发。每咨参,明曰:“库司事繁,且去。”
他日又问。明曰:“监寺异时儿孙遍天下在,何用忙为?”
一日,明适出,雨忽作。师侦查其小径等侯,既见时,一把扭住曰:“这老汉今日须与我说。不说打你去。”
明曰:“监寺知是般事便休。”
语未卒,师大悟,即拜于泥途中。
(注:此师利根,一悟彻悟。然而,他到底悟到了什么?是有得之?无得之?诸位看官,目语当下,不得草草。)
师问:“狭路相逢时如何?”
明曰:“你且躲避,我要去那里去。”
师归。
(注:谁与谁相逢?此中大有文章。)
来日,俱威仪,诣方丈礼谢。
明呵曰:“未在!”
自是明每山行,师辄瞰其出,虽晚必击鼓集众。明遽还,怒曰:“少丛林暮而升座,何从得此规绳?”
师曰:“汾阳晚参也,何谓非规绳乎?”
(注:路是人走出来的,规矩只要顺应了法则,就是好规矩。佛法是解脱人,而不是束缚人。)
一日,明上堂,师出问:"幽鸟语喃喃,辞云入乱峰时如何?"
明曰:“我行荒草里,汝又入深村。”
(注: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有择有取自为幻。)
师曰:“官不容针,更借一问。”
明便喝。
师曰:“好喝。”
明又喝。师亦喝。
(注:两只逗嘴鸦,相逢即呱呱。要说真实义,无明会眼瞎。)
明又连喝两喝。师礼拜。
明曰:“此事是个人方能担荷。”
师闻之,拂袖便行。
(注:有啥事呀!让你如此稀罕?!)
明移兴化,师辞归九峰。后道俗迎居杨岐,次迁云盖。受请日,拈法衣示众曰:“会么?若也不会,今日无端走入水牯牛队里去也。还知么?筠阳九岫,萍实杨岐。”
(注:平等平常平实。法无高下,何言会与不会?)
遂升座,时有僧出,师曰:"渔翁未掷钓,跃鳞冲浪来。"
僧便喝。
师曰:"不信道。"
僧拊掌归众。
师曰:“消得龙王多少风?”
(注:古代禅和子瞎喝滥棒虽然己成风气,然此喝棒当中未见一两个真悟者。此僧也是个混混儿。否则,杨岐问:“消得龙王多少风?”为什么不答?今人读公案大须仔细,切不可自己忽悠了自己。)
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
师曰:“有马骑马,无马步行。”
(注:真觉者,洒脱无碍。何必要唱他家曲?何须要继宗门传?皇城脚下,四门大开,哪一门出去,不是个荒郊野外。)
曰:“年少长老,足有机筹。”
师曰:"师曰念汝年老,放汝三十棒。"
(注:古人放棒,意表不肯。无须揣摩他意。)
问:“如何是佛?”
师曰:“三脚驴子弄蹄行。”
(注:寸步难行。)
曰:“难道这个就是么?”
师曰:“湖南长老。”
(注:若有这个在,应是长老。)
师乃曰:“更有问话者么?试出来相见。杨岐今日性命,在汝众人手里。一任横拖倒拽。为甚么如此?大丈夫儿,须是当众决择,莫背地里似水底按葫芦相似,当众引验,莫便面赤。有么?有么?出来决择看。如无,杨岐今日失利。”师便下座。
(注:古大德们上堂开示,最喜气势压人,上来就“会么,会么”的瞎问一气,若不是汉子,定被吓得屁滚尿流,若遇上个灵俐者,一剑封其喉,看他还喝“会么”耶?!)
九峰勤和尚一把擒住,云:“今日喜得个同参。”
(注:来吧!等你很久了。)
师曰:“作么生是同参的事?”
(注:你要与我参什么呢?)
勤曰:“九峰牵犁,杨岐拽杷。”
师曰:“正恁么时,杨岐在前,九峰在前?”
勤拟议,师拓开曰:“将谓同参,元来不是。”
(注:笔者代言一句:勤扬同步。)
僧问:“人法俱遣,未是衲僧极则。佛祖双亡,犹是学人疑处。未审和尚如何为人?”
师曰:"你只要勘破了新的长老。"
(注:旧的已然过去,新的莫被其欺。这就是清净意根的境界~不走样!)
曰:“恁么则旋斫生柴带叶烧。”
师曰:“七九六十三。”
(注:万事皆有其内在的法则规律。这就是如来法性。舍此无他。离开了世俗谛,没有第一义谛。一切悟道之人,最终皆是这么个:三七二十一。)
问:“古人面壁,意旨如何?”
师曰:“西天人不会唐言。”
(注:身处陌生之地,面壁谨言,以求发展。后世强牵附会了许多神通怪异。实属好心办错事。埋没了达摩所带<楞伽经>的法义功德。可惜许。)
师上堂:“雾锁长空,风生大野。百草树木,作大狮子吼。演说摩诃大般若,三世在你诸人脚跟下转大法轮。若也会得,功不浪施。若也不会,莫道杨岐山势险,前头更有最高峰。"
(注:禅宗发展至此,杨岐是一个少有的复兴。直面真实,不滞不漫。可惜,后世孽子,花拳绣腿,不再有此真知卓见了。杨岐是“五宗七家”,最后一座高峰。)
师上堂:"举古人一转公案,布施大众。"良久,曰:“口只堪吃饭。”
(注:佛法无多子,法尔如是。不需要神神秘秘的误人子弟。吃饭就是吃饭,阿屎就是阿屎,圣人悟道,也不可倒置。)
上堂曰:“踏著秤锤硬似铁,哑子得梦向谁说?须弥顶上浪滔天,大洋海里遭火爇。参!"
(注:古代禅师中,杨岐算是一个另类,卓立孤峰,手扎巨鲸。这幡童话故事里的情节,他都演绎到现实生活中了。这看似颠倒,实乃一如之境界。个中的法理法义之见谛,千古认来,又有几人真知呢?笔者冒然代语一偈,戏和之。
秤锤似铁法尔事。
栖石有梦何必说。
浪滔须弥逢二月。
火烧性海任波波。)
师上堂:“杨岐一要,千圣同妙。布施大众。"拍禅床一下,曰:“果然失照。参!”
(注:此“要”即众生皆有者,亦即清净意根者是也。此根清净如染,本不作意,所以“失照”,即不落相染之咎。若有照有像者,即是缘起之意识。意识呈现于根上,了了分明矣!此处杨岐是千古禅宗史上少有的怪才。)
师上堂:"杨岐一句,急著眼觑,长连床上,拈匙把著。”
(注:修行者,本应法归自然。切莫掐怪。)
上堂,师拈拄杖云:“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画一画云:“山河大地,天下老和尚百杂碎,作么生是诸人鼻孔?”良久云:"剑为不平离宝匣,药因救病出金瓶。"喝一喝,卓一下。
(注:法尔如是,因缘而起。一切皆在法则规律之中。万法皆是对立的统一体。即性相一如的不二法门。)
师上堂:“扬岐无旨的,种田博饭吃。说梦老瞿昙,何处觅踪迹?”喝一喝,拍禅床一下。
(注:梦幻无实,人云:知无实者即为实。实乃辩证也。)
上堂曰:"薄福住杨岐,年来气力衰。寒风凋败叶,犹喜故人归。啰啰哩,拈上死柴头,且向无烟火。"
(注:秋叶花残,未离四季之本源。)
上堂曰:"杨歧乍住屋壁疏,满床尽布雪真珠。缩却项,暗嗟吁。"良久又曰:“翻忆古人树下居。”
(注:大乘行者皆走形而上学之路。)
上堂:“云盖是事不如,说禅似吞粟蒲。若向此处会得,佛法天地悬殊。”
(注:法本无生,觉者自如,无关会不会也。)
师上堂,掷下柱杖曰:“释迦老子著跌,偷笑云盖乱说。虽然世界坦平,也是将勤补拙。”
(注:缘起本幻,焉可求真?)
上堂曰:“释迦老子出生时,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今日衲僧,尽皆打模画样,便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云盖不惜性命,亦为诸人打个样子。”遂曰:“阳气发时无硬地。”
示众曰:“一切智通无障碍。”
(注:大乘般若智慧,通达无碍。)
师拈起拄仗曰:“拄杖子向汝诸人面前逞神通去也。”掷下曰:“直得乾坤震裂,山岳摇动。会么?不见道,一切智智清净。”拍禅床曰:“三十年后,明眼人前,莫道杨岐龙头蛇尾。”
(注:法性无边择,处处智清净。神通本平常,历历皆佳境。)
僧问:“拨云见日时如何?”
师云:“东方来者东方坐。”
(注:哪里来的回哪里。)
问:“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衲僧得一,堪作什?”
师曰:“钵盂口向天。”
(注:本然知此。)
慈明忌辰没斋,众才集,师于真前,以两手捏拳安头上,以坐具画一画,打一个圆相,便烧香。退身三步,作女人拜。
(注:禅师搞怪,只有小女人才拜相。)
首座曰:“休捏怪。”
师曰:“首座作什么生呢?”
座曰:“和尚休捏怪。”
师曰:“兔子吃牛嬭。”
第二座近前,打一圆相,便烧香,亦退身三步,作女人拜。
师近前作听势。座拟议,师打一掌曰:“这漆桶也乱作。”
(注:凡相者,不可乱学。发启者,自有其内涵用意也。后学者,无非皮毛也。无关正智,焉可如如。)
龙只孜和尚迁化,僧至下遣书。
师问:“世尊入灭,椁示双趺。和尚归真,有何相示?”
僧无语。
师捶胸曰:“苍天!苍天!”
师于室中问僧:“栗棘蓬你作么生吞?金刚圈你作么生透?”
(注:生吞百色,透隐一如。)
一日,三人新到。师问:“三人同行,必有一智。”提起坐具曰:“参头上座,唤这个作什么?”
曰:“坐具。”
师曰:真个那!"
日:“是的。”
师复曰:“唤作什么?”
曰:“坐具。”
师顾视左右曰:"参头却具眼。"
(注:佛法不坏世间法。)
问第二人:“欲行千里,一步为初。如何是最初一句?"
曰:“到和尚这里,争敢出手。”
(注:问就是初。若答,早已是二三了。)
师以手画一画。
僧曰:“了。”
师展两手。僧拟议。
师曰:“了。”
(注:画了议也了,二人同源巧。若言第一句,无择自知晓。)
问第三人:“近离甚处?”
曰:“南源。”
师曰:“杨岐今日被上座勘破,且坐吃茶。”
(注:若找今日之源头,太难了!)
问僧:"败叶堆云,朝离何处?"
曰:“观音。”
师曰:“观音脚下一句作么生道?”
曰:“适来相见了也。”
(注:闻音已见,只是不知罢了。)
师曰:“相见的事作么生?”
僧无对。
(注:此僧是学来的。知其然,但不知其所以然。)
师曰:“第二上座代参头道一句看。”
二座亦无对。
师曰:“彼此互相钝置。”
(注:只学于口舌,但无自已的。若是真觉,应有答语。)
示众曰:“春风如刀,春雨如膏,律令正行,万物情动。你道脚踏实地一句,作什么生道出来?向东涌西没处道看。直饶道得,也是梁山颂子。”
(注:好听不中用。)
示众曰:“身心清净,诸境清净,诸境清净,身心清净。还知杨岐老人落处么?河里失钱河里摝。”
(注:河里失钱河里捞,脚踏实地莫唠叨。逢缘戏曲无明炫,又见江南彩虹桥。)
示众曰:“景色乍晴,物情舒泰。举步也千身弥勒,动用也随处释迦。文殊普贤在这里,众中有不受人谩底,便道杨岐和麸粜面。然虽如是,布袋里盛锥子。”
(注:禅宗大师们演绎到这里,已然呈现出辩证思维逻辑之中道观。后世孽子们只见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一味下去,扭曲成了“二头堵”,即两捅水~颠倒颠了。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其实,真觉者,六道众生,哪个不在这里呢?!)
示众曰:"雪!雪!处处光辉明皎洁,黄河冻锁绝纤流,赫日光中须迸裂。须迸裂,那吒顶上吃蒺藜,金刚脚下流出血。"
(注:万法从心歇。一切皆本然。寒冰赫日,蒺藜出血。切切切!)
皇佑改元,示寂。塔于雪盖。
有诗言:
杨岐历染恰方会。
水牯牛队青山翠。
长连床上眼著急。
释迦老子乾坤绘。
公案第九十四则 <佛印了元>
【案】云居佛印元禅师,禅师名了元。字觉老。生饶州浮梁林氏。世业儒。父祖皆不仕。元生三岁。琅琅诵论语.诸家诗。五岁诵三千首。既长从师授五经。略通大义去。读首楞严经。于竹林寺。爱之尽捐旧学。白父母。求出家度生死。礼宝积寺沙门日用。试法华。受具足戒。游庐山。谒开先暹道者。暹自负其号。海上横行。俯视后进。元与问答捷给。暹大称赏。以为真英灵衲子也。时年十九。已而又谒圆通讷禅师。讷惊其翰墨曰。骨格已似雪窦。后来之俊也。时书记怀琏。方应 诏而西。讷以元嗣琏之职。江州承天法席虚。讷又以元当迁。郡将见而少之。讷曰。元齿少而德壮。虽万耆衲。不可折也。于是说法。为开先之嗣。时年二十八。自其始住承天。移淮山之斗方。庐山之开先归宗。丹阳之金山焦山。江西之大仰。又四住云居。凡四十年之间。德化缁白。名闻幼稚。缙绅之贤者。多与之游。苏东坡谪黄州。庐山对岸。元居归宗。酬酢妙句。与烟云争丽。及其在金山。则东坡得释还吴中。次丹阳。以书抵元曰。不必出山。当学赵州上等接人。元得书径来。东坡迎笑问之。元以偈为献(或作戏)曰。赵州当日少谦光。不出三门见赵王。争似金山无量相。大千都是一禅床。东坡抚掌称善。东坡尝访弟子由于高安。将至之夕。子由与洞山真净文禅师。圣寿聪禅师。连床夜语三鼓矣。真净忽惊觉曰。偶梦吾等谒五祖戒禅师。不思而梦。何祥耶。子由撼聪公。聪曰。吾方梦见戒禅师。于是起。品坐笑曰。梦乃有同者乎。俄报东坡已至奉新。子由携两衲。候于城南建山寺。有顷东坡至。理梦事问。戒公生何所。曰陕右。东坡曰。轼十余岁时。时梦身是僧。往来陕西。又问。戒状奚若。曰。戒失一目。东坡曰。先妣方娠。梦僧至门。瘠而眇。又问戒终何所。曰高安大愚。今五十年。而东坡时年四十九。后与真净书。其略曰。戒和尚不识人嫌。强颜复出。亦可笑矣。既是法契(或云法器)。愿痛加磨励。使还旧观。自是常著衲衣。故元以裙赠之。而东坡酬以玉带。有偈曰。病骨难堪玉带围。钝根仍落箭锋机。会当乞食歌姬院。夺得云山旧衲衣。又曰。此带阅人如传舍。流传到我亦悠哉。锦袍错落尤相称。乞与佯狂老万回。元所居方丈。特高名妙高台。东坡又作诗曰。我欲乘飞车。东访赤松子。蓬莱不可到。弱水三万里。不如金山去。清风半帆耳。中有妙高台。云峰自孤起。仰观初无路。谁信平如砥。台中老比丘。碧眼照窗几。巉巉玉为骨。凛凛霜入齿。机锋不可触。千偈如翻水。何须寻德云。只此比丘是。长生未暇学。请学长不死。太子少保张公方平安道。为滁州日。游琅玡山藏院。呼梯梯梁。得木匣发之。忽悟前身。盖知藏僧也。写楞伽经。未终而化。安道续书残轴。笔迹宛然如昔。号二生经。安道欲刻以印施四方。东坡曰。此经在他人。犹为希世之瑞。况于公乎。请家藏为子孙无穷之福。元请东坡代书之。镂板金山。时士大夫。师欧阳文忠公为古文。公佐韩子。诋我以原性。性者与生俱生之论。为铨量。元故以是劝之。又尝谓众曰。昔云门说法如云雨。绝不喜人记录其语。见必骂逐曰。汝口不用。反记吾语。异时裨贩我去。今室中对机录。皆香林明教以纸为衣。随所闻即书之。后世学者。渔猎文字语言。正如吹网欲满。非愚即狂。时江浙丛林。尚以文字为禅。谓之请益。故元以是讽之。高丽僧统义天。航海至明州。传云。义天弃王者位出家。上疏乞遍历丛林。问法受道。有诏朝奉郎杨杰次公。馆伴所经。吴中诸刹。皆迎饯如王臣礼。至金山。元床坐。纳其大展。次公惊问故。元曰。义天亦异国僧耳。僧至丛林。规绳如是。不可易也。众姓出家。同名释子。自非买崔卢。以门阀相高。安问贵种。次公日。卑之少徇时宜。求异诸方。亦岂觉老心哉。元曰。不然。屈道随俗。诸方先失一只眼。何以示华夏师法乎。朝廷闻之。以元为知大体。观文殿学士王公韶子淳。出守南昌。自以久帅西塞。滥杀罚。留神空宗。祈妙语。以藻雪之。而元适至。子淳请说法于上蓝。元炷香曰。此香为杀人不眨眼上将军。立地成佛大居士。一众哗曰善。子淳亦悠然意消。灵源清禅师在众时。厕云居法席。痛自韬晦。而声名自然在人口。元升座。举以为堂中第一座。丛林服其公。非特清公。如感铁面喆真如。百丈肃。仰山简。皆元所赏识也。李公麟伯时。为元写照。元曰。必为我作笑状。自为赞曰。李公天上石麒麟。传得云居道者真。不为拈花明大事。等闲开口笑何人。泥牛漫向风前嗅。枯木无端雪里春。对现堂堂俱不识。太平时代自由身。元符元年正月初四日。听客语有会其心者。轩渠一笑而化。其令画笑状。而赞之。非苟然也。阅世六十有七。坐五十有二夏。元骨面而秀清。临事无凝滞。过眼水流云散。其为人服义疾恶。初举感铁面。嗣承天。感曰。使典粥饭。供十方僧。可也。如欲继嗣。则慈感已有师。元奇之。又举宣长老住甘露。宣后卖元。元白于官曰。宣演法未有宗旨。乞改正。宣竟以是遭逐。杨次公曰。牵牛蹊人之田。而夺之牛也。元不恤。元尝游京师。谒曹王。王以其名。奏之神考。赐磨衲。号佛印。东坡滑稽于翰墨。戏为之赞。世喜传。故并记之。赞曰。佛印种性从横。慧辨敏速。如新生驹。不受控勒。盖其材足以御侮。观其临事。护法之心深矣。
【析】云居佛印元禅师。禅师名了元。字觉老。生饶州浮梁林氏。世业儒。父祖皆不仕。元生三岁。琅琅诵论语.诸家诗。五岁诵三千首。既长从师授五经。略通大义去。读首楞严经。于竹林寺。爱之尽捐旧学。白父母。求出家度生死。礼宝积寺沙门日用。试法华。受具足戒。游庐山。谒开先暹道者。暹自负其号。海上横行。俯视后进。元与问答捷给。暹大称赏。以为真英灵衲子也。时年十九。已而又谒圆通讷禅师。讷惊其翰墨曰。骨格已似雪窦。
(注:雪窦者乃公案<碧岩录>的前驱也。即圆悟克勤是在雪窦的一百则公案点评唱答的颂偈基础上,发挥演绎出来的<碧岩录>。)
后来之俊也。时书记怀琏。方应诏而西。讷以元嗣琏之职。江州承天法席虚。讷又以元当迁。郡将见而少之。讷曰。元齿少而德壮。虽万耆衲。不可折也。于是说法。为开先之嗣。时年二十八。自其始住承天。移淮山之斗方。庐山之开先归宗。丹阳之金山焦山。江西之大仰。又四住云居。凡四十年之间。德化缁白。名闻幼稚。缙绅之贤者。多与之游。
(注:宋以后,禅者多与文人雅士们交往,酬唱对答。并慢慢的形成了风气。)
苏东坡谪黄州。庐山对岸。元居归宗。酬酢妙句。与烟云争丽。及其在金山。则东坡得释还吴中。次丹阳。以书抵元曰。不必出山。当学赵州上等接人。元得书径来。东坡迎笑问之。元以偈为献(或作戏)曰。赵州当日少谦光。不出三门见赵王。争似金山无量相。大千都是一禅床。
(注:禅宗发展到佛印与苏东坡之辈时,已然大兴文字禅了。文字禅只求见谛,多有世智辩聪之嫌。但也不是一无是处。行者若能从文字中契入觉性,也不失为一种好的方法。尤其是适合知识分子们高雅之情调。但如果过于偏爱文字上下功夫的话,又不免于花拳绣腿,要看不中用了。)
东坡抚掌称善。东坡尝访弟子由于高安。将至之夕。子由与洞山真净文禅师。圣寿聪禅师。连床夜语三鼓矣。
(注:可见当时,文人禅客们,谈禅说案,已然成为风气。)
真净忽惊觉曰。偶梦吾等谒五祖戒禅师。不思而梦。何祥耶。子由撼聪公。聪曰。吾方梦见戒禅师。于是起。品坐笑曰。梦乃有同者乎。俄报东坡已至奉新。子由携两衲。候于城南建山寺。有顷东坡至。理梦事问。戒公生何所。曰陕右。东坡曰。轼十余岁时。时梦身是僧。往来陕西。又问。戒状奚若。曰。戒失一目。东坡曰。先妣方娠。梦僧至门。瘠而眇。又问戒终何所。曰高安大愚。今五十年。而东坡时年四十九。后与真净书。其略曰。戒和尚不识人嫌。强颜复出。亦可笑矣。既是法契(或云法器)。愿痛加磨励。使还旧观。自是常著衲衣。故元以裙赠之。而东坡酬以玉带。有偈曰。病骨难堪玉带围。钝根仍落箭锋机。会当乞食歌姬院。夺得云山旧衲衣。又曰。此带阅人如传舍。流传到我亦悠哉。锦袍错落尤相称。乞与佯狂老万回。元所居方丈。特高名妙高台。
(注:宋以后,文人雅士多与禅者交往频繁,机锋对唱中亦多出警言妙句。然大都停留在世智辩聪的层面上,始终未见从此觉悟者。这其中苏轼即是一个娇娇者。其禅思影响到他的诗作,气势超脱旷达。禅风赋于哲理之思辩。如著名的: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一时期,玩禅者多,静参者少。浮华者多,净虑者少。禅宗从此开始走向了末路。)
东坡又作诗曰。我欲乘飞车。东访赤松子。蓬莱不可到。弱水三万里。不如金山去。清风半帆耳。中有妙高台。云峰自孤起。仰观初无路。谁信平如砥。台中老比丘。碧眼照窗几。巉巉玉为骨。凛凛霜入齿。机锋不可触。千偈如翻水。何须寻德云。只此比丘是。长生未暇学。请学长不死。
(注:宋代象苏轼这样旷达超脱的文人雅士,兼为朝庭命官,少之又少,由于苏轼的诗文影响颇深,相应的也带动了中土文人墨客之禅的健康发展。其历史作用是无法埋没的。至于,文人雅士们觉与不觉,悟与不悟,又当别论。千古以来,苦参深坐的禅行者们,又有几个是真正意义上开悟的呢?)
太子少保张公方平安道。为滁州日。游琅玡山藏院。呼梯梯梁。得木匣发之。忽悟前身。盖知藏僧也。写楞伽经。未终而化。安道续书残轴。笔迹宛然如昔。号二生经。安道欲刻以印施四方。东坡曰。此经在他人。犹为希世之瑞。况于公乎。请家藏为子孙无穷之福。
(注:宋代禅行者最伟大的功德就是抄录保存流传了<楞伽经>。让达摩禅的血脉不到断绝。真正的禅宗源于<楞伽经>。这一点,将被历史所证明。)
元请东坡代书之。镂板金山。时士大夫。师欧阳文忠公为古文。公佐韩子。诋我以原性。性者与生俱生之论。为铨量。元故以是劝之。又尝谓众曰。昔云门说法如云雨。绝不喜人记录其语。见必骂逐曰。汝口不用。反记吾语。异时裨贩我去。
(注:云门不喜文字记录,是因为机锋多变,随机而用,记录易固化,人人抄袭,个个背唱,说来斗去,全是游戏。已然没有了禅锋之机智与见谛。公案一但落入文字,记录下来后,就早已是“旧书"了。所以,当年云门不许弟子记录自己的禅锋对唱。)
今室中对机录。皆香林明教以纸为衣。随所闻即书之。后世学者。渔猎文字语言。正如吹网欲满。非愚即狂。时江浙丛林。尚以文字为禅。谓之请益。故元以是讽之。
(注:可见当年,禅风弊病已然是显露无遗了。急须释迦经文作法义之标的。否则,禅教分开,剑走偏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高丽僧统义天。航海至明州。传云。义天弃王者位出家。上疏乞遍历丛林。问法受道。有诏朝奉郎杨杰次公。馆伴所经。吴中诸刹。皆迎饯如王臣礼。至金山。元床坐。纳其大展。次公惊问故。元曰。义天亦异国僧耳。僧至丛林。规绳如是。不可易也。众姓出家。同名释子。自非买崔卢。以门阀相高。安问贵种。
(注:佛印了元,不慕权贵,以法义待客,是最高的礼节。释种弟子,安敢世俗乎?!)
次公日。卑之少徇时宜。求异诸方。亦岂觉老心哉。
元曰。不然。屈道随俗。诸方先失一只眼。何以示华夏师法乎。
朝廷闻之。以元为知大体。观文殿学士王公韶子淳。出守南昌。自以久帅西塞。滥杀罚。留神空宗。祈妙语。以藻雪之。
(注:命官俗人,以祈福避灾为目的。视法只是方便,与觉性无关。初参者,在此应加警惕。)
而元适至。子淳请说法于上蓝。元炷香曰。此香为杀人不眨眼上将军。立地成佛大居士。一众哗曰善。子淳亦悠然意消。
(注:禅师大方便,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灵源清禅师在众时。厕云居法席。痛自韬晦。而声名自然在人口。元升座。举以为堂中第一座。丛林服其公。非特清公。如感铁面喆真如。百丈肃。仰山简。皆元所赏识也。李公麟伯时。为元写照。
(注:古人写照,就是画真,也就是现代人的画像。多为名人晚年之留影。)
元曰。必为我作笑状。自为赞曰。李公天上石麒麟。传得云居道者真。不为拈花明大事。等闲开口笑何人。泥牛漫向风前嗅。枯木无端雪里春。对现堂堂俱不识。太平时代自由身。
(注:文人和尚心口如一,真能做到此种见谛者,与世风之畅达,已然大益了。今人不可一味否定文人禅。)
元符元年正月初四日。听客语有会其心者。轩渠一笑而化。其令画笑状。而赞之。非苟然也。
(注:佛印了元真行者也。前有拈花一笑,后有轩渠一笑。一花一渠,渠我相酬。正所谓: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此乃辩证思维逻辑之典型也。)
阅世六十有七。坐五十有二夏。元骨面而秀清。临事无凝滞。过眼水流云散。其为人服义疾恶。初举感铁面。嗣承天。感曰。使典粥饭。供十方僧。可也。如欲继嗣。则慈感已有师。元奇之。又举宣长老住甘露。宣后卖元。元白于官曰。宣演法未有宗旨。乞改正。宣竟以是遭逐。杨次公曰。牵牛蹊人之田。而夺之牛也。元不恤。元尝游京师。谒曹王。王以其名。奏之神考。赐磨衲。号佛印。
(注:古人多有皇权赐紫,大王名号之荣,以示其禅行天下,多有世俗之政治因素也。然真觉者,必当超然物外,不受其缚也。)
东坡滑稽于翰墨。戏为之赞。世喜传。故并记之。
赞曰。佛印种性从横。慧辨敏速。如新生驹。不受控勒。盖其材足以御侮。观其临事。护法之心深矣。
(注:善哉!知君者,苏公也。不受控勒,足以御侮。护法之心深矣!)
有诗言:
佛印了元真了元。
不慕权贵示威严。
新驹如是不为控。
临事御侮法趣圆。
公案第九十五则 <陆亘大夫>
【案】陆亘大夫嗣南泉和尚。公亲受南泉心戒。大夫问南泉:“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或坐或踏,如今镌作佛像,还坐得不?”南泉云:“得得。”陆亘云:“莫不得不?”泉云:“不得不得。”云岩云:“坐则佛,不坐则非佛。”洞山云:“不坐则佛,坐则非佛。”南泉云:“摘一个字,添两字,佛法大行。有人摘得摩?”无人对。泉代云:“只今是有是无?”
大夫问南泉:“为大众请和尚说法。”泉云:“教老僧作摩生说?”大夫云:“岂无和尚方便?”泉云:“大夫道:‘他个欠少什摩?”大夫别时云:“则今和尚,不可思议。到处世界成就。”师云:“适来问底,总是大夫分上事。”
大夫又因拈起掷投,问南泉:“与摩又不得,不与摩又不得。正与摩信彩去时如何?”南泉拈掷投,抛下云:“臭骨头打十八。”有人举似石霜:“只如臭骨头打十八,意作摩生?”霜云:“汝道一半,我道一半。”进曰:“请师全道。”云:“怕汝。”僧拈问长庆:“南泉与摩道,意作摩生?”庆便掴之云:“今日非唯明古人。”又云:“一彩两塞。”
【析】陆亘大夫嗣南泉和尚。公亲受南泉心戒。
大夫问南泉:“弟子家有一片石,或坐或踏,如今镌作佛像,还坐得不?”
南泉云:“得。得。”
陆亘曰:“莫不得不?”
泉云:“不得。不得。”
(注:古禅师初期境界,干净清彻,不挂一丝一毫之染。唯论见性,不论其他,更不受世俗法像之缚。后人不然,只学其形式,心中多有捏怪之想,大有哗众取宠之嫌。前后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云岩云:“坐则佛,不坐则非佛。”
洞山云:“不坐则佛,坐则非佛。”
(注:二人一体二面,手心手背。堪称好手!)
南泉云:“摘一个字,添两字,佛法大行,有人摘得吗?”
无人对。
南泉代云:“只今是有是无?”
(注:笔者代一言:摘一字"有”,添二字“非无”。和尚还得否?)
大夫问南泉:“为大众请和尚说法。”
泉云:“教老僧作么生说?”
大夫云:“岂无和尚方便?”
泉云:"大夫道他个缺少什么呢?"
(注:佛法讲明心见性,见性不得外求,众生性本俱足,只是不知而已。修行就是指从不知到知的行为见谛。所以六祖曰:我此法门唯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
大夫别时云:"则今和尚不可思议,到处世界成就。"
南泉云:“刚才问底,总是大夫分上事。”
(注:法住法位,该问就问,该答则答。无须挂碍多多。)
大夫又因拈起掷投,问南泉:“与么又不得,不与么又不得,正与么信彩去时如何?”
南泉拈掷投,拋下云:“臭骨头,打十八。”
(注:三六一十八,各打六大板!)
有人举似石霜:“只如‘臭骨头打十八’,意作么生?”
霜云:“汝道一半,我道一半。”
(注:问答皆幻,得与不得,皆无信彩。)
进曰:“请师全道。”
泉云:“怕汝。”
(注:我要道得全部,怕你不肯。一合相不可说,凡夫之人,贪著其事。)
僧拈问长庆:“南泉与么道,意作么生?”
长庆便掴之,云:“今日非唯明古人。”
(注:南泉有没有意且置,我这里没那个东西,再问即打。今日里,不是只有古人才明白的。)
庆又云:"一彩两塞。"
(注:一路精彩,两头堵塞。后世愚痴者,不悟言悟,曲解成了:只有两头堵塞后,方能信彩。殊不知,真如此,又得一“中间之道”可执著了。得与不得是两塞,中间一彩也是不可执着也。)
有诗言:
一彩两塞是非诠。
陆亘大夫落目圆。
有佛无佛皆不顾。
长庆骨头三段玄。
公案第九十六则 <五祖法演>
【案】南岳下十三世白云端禅师法嗣,蕲州五祖法演禅师,绵州邓氏子。三十五始弃家,祝发受具。往成都,习唯识、百法论,因闻菩萨入见道时,智与理冥,境与神会,不分能证所证。西天外道尝难比丘曰:“既不分能证所证,却以何为证?”无能对者。外道贬之,令不鸣钟鼓,反披袈裟。三藏奘法师至彼,救此义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乃通其难。师曰:“冷暖则可知矣,作么生是自知底事?”遂质本讲曰:“不知自知之理如何?”讲莫疏其问,但诱曰:“汝欲明此,当往南方,扣传佛心宗者。”师即负笈出关。所见尊宿,无不以此咨决所疑,终不破。洎谒圆照本禅师,古今因缘会尽,唯不会:“僧问兴化:“四方八面来时如何?”化云:“打中间底。”僧作礼。化云:“我昨日赴个村斋,中途遇一阵卒风暴雨,﹝途,原作“逢”,据续藏本改。﹞却向古庙里避得过。请益本。本云:“此是临济下因缘,须是问他家儿孙始得。”师遂谒浮山远禅师,请益前话。远云:“我有个譬喻,说似你。你一似个三家村里卖柴汉子,把个匾担向十字街头,立地问人,中书堂今日商量甚么事?”师默计云:“若如此大故未在。”远一日语师曰:“吾老矣,恐虚度子光阴,可往依白云。此老虽后生,吾未识面,但见其颂临济三顿棒话,有过人处。必能了子大事。”师潸然礼辞。至白云,遂举僧问南泉摩尼珠话,请问。云叱之,师领悟。献投机偈曰:“山前一片闲田地,叉手叮咛问祖翁。几度卖来还自买,为怜松竹引清风。”云特印可,令掌磨事。未几,云至,语师曰:“有数禅客自庐山来,皆有悟入处。教伊说,亦说得有来由。举因缘,问伊亦明得,教伊下语亦下得。祇是未在。”师于是大疑,私自计曰:“既悟了,说亦说得,明亦明得。如何却未在?”遂参究累日,忽然省悟。从前宝惜,一时放下。走见白云,云为手舞足蹈,师亦一笑而已。师后曰:“吾因兹出一身白汗,便明得下载清风。”云一日示众曰:“古人道,如镜铸像,像成后镜在甚么处?”众下语不契,举以问师。师近前问讯曰:“也不较多。”云笑曰:“须是道者始得。”乃命分座,开示方来。初住四面,迁白云,晚居东山。僧问:“携筇领众,祖令当行,坐断要津,师意如何?”师曰:“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曰:“四面无门山岳秀,今朝且得主人归。”师曰:“你道路头在甚么处?”曰:“为甚么对面不相识?”师曰:“且喜到来。”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人贫智短,马瘦毛长。”问:“如何是白云为人亲切处?”师曰:“捩转鼻孔。”曰:“便恁么去时如何?”师曰:“不知痛痒汉。”问:“达磨面壁,意旨如何?”师曰:“计较未成。”曰:“二祖立雪时如何?”师曰:“将错就错。”曰:“祇如断臂安心,又作么生?”师曰:“炀帝开汴河。”问:“百尺竿头,如何进步?”师曰:“快走始得。”问:“如何是临济下事?”师曰:“五逆闻雷。”曰:“如何是云门下事?”师曰:“红旗闪烁。”曰:“如何是曹洞下事?”师曰:“驰书不到家。”曰:“如何是沩仰下事?”师曰:“断碑横古路。”僧礼拜。师曰:“何不问法眼下事?”曰:“留与和尚。”师曰:“巡人犯夜。”问:“如何是白云一滴水?”师曰:“打碓打磨。”曰:“饮者如何?”师曰:“教你无著面处。”问:“天下人舌头,尽被白云坐断。白云舌头,甚么人坐断?”师曰:“东村王大翁。”师乃曰:“适来思量得一则因缘,而今早忘了也。却是拄杖子记得。”乃拈拄杖曰:“拄杖子也忘了。”遂卓一下,曰:“同坑无异土。咄!”上堂:“幸然无一事。行脚要参禅,却被禅相恼,不透祖师关。如何是祖师关?把火入牛栏。”上堂:“恁么恁么,虾跳不出斗。不恁么不恁么,弄巧成拙。软似铁,硬如泥,金刚眼睛十二两。衲僧手里秤头底,有价数,没商量。无鼻孔底将甚么闻香?”上堂:“难难几何般,易易没巴鼻,好好催人老,默默从此得。过这四重关了,泗州人见大圣。参!”上堂:“若要七纵八横,见老和尚打鼓升堂。七十三,八十四,将拄杖蓦口便筑。然虽如是,拈却门前下马台,剪却五色索,方始得安乐。”僧问:“承师有言,山前一片闲田地,祇如威音王己前,未审甚么人为主?”师曰:“问取写契书人。”曰:“和尚为甚倩人来答?”师曰:“祇为你教别人问。”曰:“与和尚平出去也。”师曰:“大远在。”问:“如何是佛?”师曰:“口是祸门。”又曰:“肥从口入。”问:“一代时教是个切脚,未审切那个字?”师曰:“钵啰娘。”曰:“学人祇问一字,为甚么却答许多?”师曰:“七字八字。”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铁旗铁鼓。”曰:“祇有这个,为复别有?”师曰:“采石渡头看!”曰:“忽遇客来,将何祇待?”师曰:“龙肝凤髓,且待别时。”曰:“客是主,人相师。”师曰:“谢供养。”问:“如何是先照后用?”师曰:“王言如丝。”曰:“如何是先用后照?”师曰:“其出如纶。”曰:“如何是照用同时?”师曰:“举起轩辕鉴,蚩尤顿失威。”曰:“如何是照用不同时?”师曰:“金将火试。”问:“佛未出世时如何?”师曰:“大憨不如小憨。”曰:“出世后如何?”师曰:“小憨不如大憨。”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头上戴累垂。”曰:“见后如何?”师曰:“青布遮前。”曰:“未见时为甚么百鸟衔华献?”师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曰:“见后为甚么不衔花献?”师曰:“贫与贱是人之所恶。”问:“如何是佛?”师曰:“露胸跣足。”曰:“如何是法?”师曰:“大赦不放。”曰:“如何是僧?”师曰:“钓鱼船上谢三郎。”问:“四面无门山岳秀,个中时节若为分?”曰:“东君知子细,遍地发萌芽。”曰:“春去秋来,事宛然也。”师曰:“才方搓弹子,便要捏金刚。”上堂:“古人道,我若向你道,即秃却我舌。若不向你道,即哑却我口。且道还有为人处也无?四面有时拟为你吞却,祇被当门齿碍,拟为你吐却,又为咽喉小。且道还有为人处也无?”乃曰:“四面自来柳下惠。”上堂:“结夏无可供养,作一家燕,管顾诸人。”遂抬手曰:“啰逻招,啰逻摇,啰逻送,莫怪空疏,伏惟珍重。”上堂:“白云不会说禅,三门开向两边,有人动著关捩,两片东扇西扇。”上堂:“一向恁么去,路绝人稀。一向恁么来,孤负先圣。去此二途,祖佛不能近。设使与白云同生同死,亦未称平生,何也?凤凰不是凡问物,不得梧桐誓不栖。”上堂:“千峰列翠,岸柳垂金。樵父讴歌,渔人鼓舞。笙簧聒地,鸟语呢喃。红粉佳人,风流公子。一一为汝诸人发上上机,开正法眼。若向这里荐得,金色头陀无容身处。若也不会,吃粥吃饭,许你七穿八穴。”上堂:“此个物,上拄天,下拄地。皖口作眼,皖山作鼻。太平退身三步,放你诸人出气。”上堂:“狗子还有佛性也无?也胜猫儿十万倍。”上堂:“太平淈汉,事事尽经遍。如是三十年,也有人赞叹。且道赞叹个甚么?好个淈汉!”上堂:“汝等诸人,见老和尚鼓动唇吻,竖起拂子,便作胜解。及乎山禽聚集,牛动尾巴,却将作等闲。殊不知檐声不断前旬雨,电影还连后夜雷。谢监收。”上堂:“人之性命事,第一须是。欲得成此,先须防于。若是真人,。”上堂:“有佛处不得住,换却你心肝五脏。无佛处急走过,雁过留声。三千里外逢人,不得错举。出门便错,恁么则不去也,种粟却生豆。摘杨华,摘杨华,不觉日又夜,争教人少年?”上堂:“悟了同未悟,归家寻旧路。一字是一字,一句是一句。自小不脱空,两岁学移走。湛水生莲花,一年生一度。”僧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曰:“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曰:“路上逢人半是僧。”曰:“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曰:“高空有月千门照,大道无人独自行。”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曰:“少妇棹孤舟,歌声逐水流。”小参,举:“德山云,今夜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众中举者甚多,会者不少。且道向甚处见德山?有不顾性命者,试出来道看。若无,山僧为大众与德山老人相见去也。待德山道:今夜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但向伊道,某甲话也不问,棒也不吃。你道还契他德山老人么?到这里,须是个汉始得。况某甲十有余年,海上参寻,见数人尊宿,自为了当。及到浮山会里,直是开口不得。后到白云门下,咬破一个铁酸豏,直得百味具足。且道豏子一句作么生道?”乃曰:“花发冠媚早秋,谁人能染紫丝头?有时风动频相倚,似向阶前斗不休。”上堂:“山僧昨日入城,见一棚傀儡,不免近前看。或见端严奇特,或见丑陋不堪。动转行坐,青黄赤白,一一见了。子细看时,元来青布幔里有人。山僧忍俊不禁,乃问:“长史高姓?”他道:“老和尚看便了,问甚么姓?”大众,山僧被他一问,直得无言可对,无理可伸。还有人为山僧道得么?昨日那里落节,今日这里拔本。”上堂:“说佛说法,拈槌竖拂,白云万里。德山入门便棒,临济入门便喝。白云万里。然后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不得,也则白云万里。忽有个汉出来道:“长老你恁么道,也则白云万里。”这个说话,唤作矮子看戏,随人上下。三十年后,一场好笑。且道笑个甚么?笑白云万里。”示众云:“祖师道:“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达磨大师信脚来,信口道。后代儿孙,多成计较。要会开花结果处么?郑州梨,青州枣,万物无过出处好。”示众云:“真如凡圣,皆是梦言。佛及众生,并为增语。”或有人出来道:“盘山老。”但向伊道:“不因紫陌花开早,争得黄莺下柳条。”若更问道:“五祖老!”自云:“诺,惺惺著。”示众云:“十方诸佛,六代祖师,天下善知识,皆同这个舌头。若识得这个舌头,始解大脱空,便道山河大地是佛,草木丛林是佛。若也未识得这个舌头,祇成小脱空,自谩去。明朝后日,大有事在。五祖恁么说话,还有实头处也无?”自云:“有。如何是实头处?归堂吃茶去。”示众云:“每日起来,拄却临济棒,吹云门曲,应赵州拍,担仰山锹,驱沩山牛,耕白云田。七八年来,渐成家活。更告诸公,每人出一只手,相共扶助。唱村田乐,粗羹淡饭,且恁么过。何也?但愿今年蚕麦熟,罗睺罗儿与一文。”示众,举:“德山和尚因僧问:“从上诸圣,以何法示人?”山云:“我宗无语句,亦无一法与人。”雪峰从此有省。后有僧问雪峰云:“和尚见德山,得个甚么便休去?”峰云:“我当时空手去、空手归。”白云今日说向透未过者,有个人从东京来,问伊甚处来?他却道苏州来。问伊苏州事如何?伊道:一切寻常。虽然如是,谩白云不过。何故?祇为语音各别,毕竟如何?苏州菱,邵伯藕。”﹝邵,原作“郡”,据清藏本、续藏本改。﹞示众:“佛祖生冤家,悟道染泥土。无为无事人,声色如聋瞽。且道如何即是?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忽有个出来道:“恁么也得,不恁么也得,恁么不恁么总得。”祇向伊道:“我也知你向鬼窟里作活计。””小参,举:“陆亘大夫问南泉:“弟子家中有一片石,也曾坐,也曾卧,拟作佛,得么?”云:“得。”陆曰:“莫不得么?”云:“不得。”大众,夫为善知识,须明决择。为甚么他人道得也道得,他人道不得也道不得?还知南泉落处么?白云不惜眉毛,与汝注破。得又是谁道来,不得又是谁道来?汝若更不会,老僧今夜为汝作个样子。”乃举手云:“将三界二十八天作个佛头,金轮水际作个佛脚,四大洲作个佛身。虽然作此佛儿子了,汝诸人又却在那里安身立命?大众还会也未?老僧作第二个样子去也。将东弗于逮作一个佛,南赡部洲作一个佛,西瞿耶尼作一个佛,北郁单越作一个佛。草木丛林是佛,蠢动含灵是佛。既恁么,又唤甚么作众生?还会也未?不如东弗于逮还他东弗于逮,南赡部洲还他南赡部洲,西瞿耶尼还他西瞿耶尼,北郁单越还他北郁单越,草木丛林还他草木丛林,蠢动含灵还他蠢动含灵。所以道: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既恁么,汝又唤甚么作佛?还会么?忽有个汉出来道:“白云休寐语。”大众记取这一转。”三佛侍师于一亭上夜话,及归灯已灭。师于暗中曰:“各人下一转语。”佛鉴曰:“彩凤舞丹霄。”佛眼曰:“铁蛇横古路。”佛果曰:“看脚下。”师曰:“灭吾宗者,乃克勤尔。”崇宁三年六月二十五日,上堂,辞众曰:“赵州和尚有末后句,你作么生会?试出来道看。若会得去,不妨自在快活。如或未然,这好事作么说?”良久曰:“说即说了,也祇是诸人不知。要会么?富嫌千口少,贫恨一身多。珍重!”时山门有土木之役,躬往督之,且曰:“汝等勉力,吾不复来矣。”归丈室净发澡身,迄旦吉祥而化。是夕山摧石陨,四十里内岩谷震吼。阇维设利如雨,塔于东山之南。
【析】南岳下十三世,白云端禅师法嗣,五祖法演禅师。蕲州五祖法演禅师,绵州邓氏子。三十五始弃家,祝发受具。
(注:早年饱读诗书,中年出家,大器晚成,成就一片辉煌。)
往成都,习唯识、百法论,因闻菩萨入见道时,智与理冥,境与神会,不分能证所证。西天外道尝难比丘曰:“既不分能证所证,却以何为证?”无能对者。外道贬之,令不鸣钟鼓,反披袈裟。三藏奘法师至彼,救此义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乃通其难。
(注:能所双亡是放下,不要执著他。万物无自性,境过自然亡。何必以幻灭幻,再加一亡呢?人为至亡,又添一幻。此种“放下”之境 界,只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何以故?若执着于“放下”,又成新的拿起了。大乘佛法始终都是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离开辩证,无以能觉。)
师曰:“冷暖则可知矣,作么生是自知底事?”
(注:自知什么呢?这个被知的“主语”,是检验觉与不觉的关键所在。)
遂质本讲曰:“不知自知之理如何?”讲莫疏其问,但诱曰:“汝欲明此,当往南方,扣传佛心宗者。”师即负笈出关。所见尊宿,无不以此咨决所疑,终不破。
(注:古人参禅不容易,为讯一个问题,三月半年,行脚千里不得其解者,屡屡皆是。探骊得珠不易,今人当自珍惜。)
洎谒圆照本禅师,古今因缘会尽,唯不会:“僧问兴化:“四方八面来时如何?”化云:“打中间底。”僧作礼。
(注:八方来客,鉴而不择,留而不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化云:“我昨日赴个村斋,中途遇一阵卒风暴雨,﹝途,原作“逢”,据续藏本改。﹞却向古庙里避得过,请益本。本云:“此是临济下因缘,须是问他家儿孙始得。”师遂谒浮山远禅师,请益前话。远云:“我有个譬喻,说似你。你一似个三家村里卖柴汉子,把个匾担向十字街头,立地问人,中书堂今日商量甚么事?”
(注:古禅师语言幽默,樵夫要了解朝庭大臣们在商议啥子事。就象农夫站在地头上,思考着今日皇帝应该吃些什么才好呢?)
师默计云:“若如此大故未在。”远一日语师曰:“吾老矣,恐虚度子光阴,可往依白云。此老虽后生,吾未识面,但见其颂临济三顿棒话,有过人处。必能了子大事。”
(注:古大德们心底纯净,只为法义之觉性,不私己利。举贤纳谏。)
师潸然礼辞。至白云,遂举僧问南泉摩尼珠话,请问。云叱之,师领悟。
(注:古人若有所悟,必有其表,往往以禅偈形式呈现之。)
献投机偈曰:“山前一片闲田地,叉手叮咛问祖翁。几度卖来还自买,为怜松竹引清风。”
(注:阿那个想丢也丢不掉。松竹引清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云特印可,令掌磨事。未几,云至,语师曰:“有数禅客自庐山来,皆有悟入处。教伊说,亦说得有来由。举因缘,问伊亦明得,教伊下语亦下得。祇是未在。”师于是大疑,私自计曰:“既悟了,说亦说得,明亦明得。如何却未在?”遂参究累日,忽然省悟。
(注:悟个什么?既然未在,如何说得,明得呢?不合逻辑呀!难道阿那个“在”,在说与明之外,另有一个吗?)
从前宝惜,一时放下。走见白云,云为手舞足蹈,师亦一笑而已。
(注:舞个什么?笑个什么?谁敢断言你半年以后,不会再次“觉悟"呢?!)
师后曰:“吾因兹出一身白汗,便明得下载清风。”云一日示众曰:“古人道,如镜铸像,像成后镜在甚么处?”
(注:心镜本无,恰可成像。相去镜亡,如染不择也。)
众下语不契,举以问师。师近前问讯曰:“也不较多。”
(注:真实者,不走样也。何谈什么多少?)
云笑曰:“须是道者始得。”乃命分座,开示方来。
(注:只有真悟清净意根之镜鉴者,方可得之。)
初住四面,迁白云,晚居东山。僧问:“携筇领众,祖令当行,坐断要津,师意如何?” 师曰:“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
(注:大道自然,切莫人为造作也。)
曰:“四面无门山岳秀,今朝且得主人归。”师曰:“你道路头在甚么处?”曰:“为甚么对面不相识?”师曰:“且喜到来。”
(注:春来百花开满园。)
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人贫智短,马瘦毛长。”
(注:法住法位,说什么同别!)
问:“如 何是白云为人亲切处?”师曰:“捩转鼻孔。”曰:“便恁么去时如何?”师曰:“不知痛痒汉。”
(注:痛中隐着个不痛的。)
问:“达磨面壁,意旨如何?”师曰:“计较未成。”
(注:让你计较,你也抓不到他。)
曰:“二祖立雪时如何?”师曰:“将错就错。”
(注:以幻觉幻。)
曰:“祇如断臂安心,又作么生?”师曰:“炀帝开汴河。”
(注:古人断臂之说只为表法,以示诚心之大。不必作实。史料记载:二祖臂断,乃贼人所为。可见当年传法之艰难。)
问:“百尺竿头,如何进步?”师曰:“快走始得。”
(注:物极必反,真理再向前跨过半步,就是谬误。所谓“进步”,是转身,是融入平常。这就是大乘佛法的辩证之处。)
问:“如何是临济下事?”师曰:“五逆闻雷。”
(注:法一但固化,五雷轰顶。)
曰:“如何是云门下事?”师曰:“红旗闪烁。”
(注:流星划过。)
曰:“如何是曹洞下事?”师曰:“驰书不到家。”
(注:君臣即位。)
曰:“如何是沩仰下事?”师曰:“断碑横古路。”
(注:相铺相成。)
僧礼拜。师曰:“何不问法眼下事?”曰:“留与和尚。”师曰:“巡人犯夜。”
(注:法住法位。)
问:“如何是白云一滴水?”师曰:“打碓打磨。”
(注:平平常常。)
曰:“饮者如何?”师曰:“教你无著面处。”问:“天下人舌头,尽被白云坐断。白云舌头,甚么人坐断?”师曰:“东村王大翁。”
(注:话舌缘来断。)
师乃曰:“适来思量得一则因缘,而今早忘了也。却是拄杖子记得。”乃拈拄杖曰:“拄杖子也忘了。”遂卓一下,曰:“同坑无异土。咄!”
(注:既然无异,管他忘与不忘呢?)
上堂:“幸然无一事。行脚要参禅,却被禅相恼,不透祖师关。如何是祖师关?把火入牛栏。”
(注:冲出围栏就是祖师关。)
上堂:“恁么恁么,虾跳不出斗。不恁么不恁么,弄巧成拙。软似铁,硬如泥,金刚眼睛十二两。衲僧手里秤头底,有价数,没商量。无鼻孔底将甚么闻香?”
(注:心香焉用鼻?)
上堂:“难难几何般,易易没巴鼻,好好催人老,默默从此得。过这四重关了,泗州人见大圣。参!”
(注:未参之时,早己过了。何必回首再入关?)
上堂:“若要七纵八横,见老和尚打鼓升堂。七十三,八十四,将拄杖蓦口便筑。然虽如是,拈却门前下马台,剪却五色索,方始得安乐。”
(注:理通还须身透。)
僧问:“承师有言,山前一片闲田地,祇如威音王己前,未审甚么人为主?”师曰:“问取写契书人。”
(注:王之父母可作主。)
曰:“和尚为甚倩人来答?”师曰:“祇为你教别人问。”
(注:因缘施相。)
曰:“与和尚平出去也。”师曰:“大远在。”
(注:眼不见眼。)
问:“如何是佛?”师曰:“口是祸门。”又曰:“肥从口入。”
(注:佛魔两道,皆从口出。)
问:“一代时教是个切脚,未审切那个字?”师曰:“钵啰娘。”
(注:在字。存在即是合理的。)
曰:“学人祇问一字,为甚么却答许多?”师曰:“七字八字。”
(注:一字与八字皆是个字。)
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铁旗铁鼓。”曰:“祇有这个,为复别有?”师曰:“采石渡头看!”
(注:渡口望帆,随风己过。)
曰:“忽遇客来,将何祇待?”师曰:“龙肝凤髓,且待别时。”
(注:求珍者莫来。)
曰:“客是主,人相师。”师曰:“谢供养。”问:“如何是先照后用?”师曰:“王言如丝。”曰:“如何是先用后照?”师曰:“其出如纶。”曰:“如何是照用同时?”师曰:“举起轩辕鉴,蚩尤顿失威。”曰:“如何是照用不同时?”师曰:“金将火试。”
(注:前三且置,道一句:哪个照用不同时?说什么前三后四的,忽悠初学者。)
问:“佛未出世时如何?”师曰:“大憨不如小憨。”
(注:既然未出世,你从哪里知?)
曰:“出世后如何?”师曰:“小憨不如大憨。”
(注:二憨如一傻。)
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头上戴累垂。”曰:“见后如何?”师曰:“青布遮前。”
(注:见前业报,见后羞颜。)
曰:“未见时为甚么百鸟衔华献?”师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曰:“见后为甚么不衔花献?”师曰:“贫与贱是人之所恶。”
(注:趋富弃贫,众生共业也。)
问:“如何是佛?”师曰:“露胸跣足。”
(注:平常即佛。)
曰:“如何是法?”师曰:“大赦不放。”
(注:无缚不肆。)
曰:“如何是僧?”师曰:“钓鱼船上谢三郎。”
(注:愿者上钩。)
问:“四面无门山岳秀,个中时节若为分?”曰:“东君知子细,遍地发萌芽。”
(注:法本自然。)
曰:“春去秋来,事宛然也。”师曰:“才方搓弹子,便要捏金刚。”
(注:理应量力而行。)
上堂:“古人道,我若向你道,即秃却我舌。若不向你道,即哑却我口。且道还有为人处也无?四面有时拟为你吞却,祇被当门齿碍,拟为你吐却,又为咽喉小。且道还有为人处也无?”乃曰:“四面自来柳下惠。”
(注:真能坐怀不乱者,千古少矣!)
上堂:“结夏无可供养,作一家燕,管顾诸人。”遂抬手曰:“啰逻招,啰逻摇,啰逻送,莫怪空疏,伏惟珍重。”
(注:家宴上空疏,眼饱嘴无功。咀嚼啰逻事,腹胀脑欲疯。)
上堂:“白云不会说禅,三门开向两边,有人动著关捩,两片东扇西扇。”
(注:若认关捩,自可入门。)
上堂:“一向恁么去,路绝人稀。一向恁么来,孤负先圣。去此二途,祖佛不能近。设使与白云同生同死,亦未称平生,何也?凤凰不是凡问物,不得梧桐誓不栖。”
(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法住法位。)
上堂:“千峰列翠,岸柳垂金。樵父讴歌,渔人鼓舞。笙簧聒地,鸟语呢喃。红粉佳人,风流公子。一一为汝诸人发上上机,开正法眼。若向这里荐得,金色头陀无容身处。若也不会,吃粥吃饭,许你七穿八穴。”
(注:法法平等,吆五喝六的甚少知识。若真觉者,何处不可容身耶?)
上堂:“此个物,上拄天,下拄地。皖口作眼,皖山作鼻。太平退身三步,放你诸人出气。”
(注:和尚大煞风景。要论“此物”,且道:是有?是无?)
上堂:“狗子还有佛性也无?也胜猫儿十万倍。"
(注:狗子与猫,佛性岂有称量耶?)
上堂:“太平淈汉,事事尽经遍。如是三十年,也有人赞叹。且道赞叹个甚么?好个淈汉!”
(注:若有赞叹,绝不是好手。)
上堂:“汝等诸人,见老和尚鼓动唇吻,竖起拂子,便作胜解。及乎山禽聚集,牛动尾巴,却将作等闲。殊不知檐声不断前旬雨,电影还连后夜雷。谢监收。”
(注:关系!万事万物皆有因缘关系,把握了这个关系,也就是法则。也就认识到事物之规律了。真行者,所能够监收的也就是这个法则规律也。)
上堂:“人之性命事,第一须是。欲得成此,先须防于。若是真人,。”上堂:“有佛处不得住,换却你心肝五脏。无佛处急走过,雁过留声。三千里外逢人,不得错举。出门便错,恁么则不去也,种粟却生豆。摘杨华,摘杨华,不觉日又夜,争教人少年?”
(注:事物皆是相辅相成的,对峙是事物的相,统一是事物的性。性相一如,不二法门,才是佛法的真实意趣。正所谓:有佛处急走过,无佛处不得住。此之谓也。)
上堂:“悟了同未悟,归家寻旧路。一字是一字,一句是一句。自小不脱空,两岁学移走。湛水生莲花,一年生一度。”
(注:悟是明白。明白了自己原有,本己俱足的能力,即功德相。不是悟得一个东西,所以说:悟了等于未悟,不增不减,只是一个明白。)
僧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曰:“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
(注:秋风吹落叶,夺境不碍人。)
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曰:“路上逢人半是僧。”
(注:风景虽美,人却半人。不是阴就是阳。)
曰:“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曰:“高空有月千门照,大道无人独自行。”
(注:人月双亡,无路无行。)
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曰:“少妇棹孤舟,歌声逐水流。”
(注:万里江天,渔舟唱晚。)
小参,举:“德山云,今夜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众中举者甚多,会者不少。且道向甚处见德山?有不顾性命者,试出来道看。若无,山僧为大众与德山老人相见去也。待德山道:今夜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但向伊道,某甲话也不问,棒也不吃。你道还契他德山老人么?到这里,须是个汉始得。况某甲十有余年,海上参寻,见数人尊宿,自为了当。及到浮山会里,直是开口不得。后到白云门下,咬破一个铁酸豏,直得百味具足。且道豏子一句作么生道?”
(注:说三道四,热热闹闹,左不成,右不行,上称是,下也是的一顿口舌滑溜,最终咬着一个铁蚕豆。且道一句:是有嘴的牙咬?还是没嘴的牙咬?若道得出来,也算你是个行家。)
乃曰:“花发冠媚早秋,谁人能染紫丝头?有时风动频相倚,似向阶前斗不休。”
(注:禅宗发展到此处,意旨越来越少了,花里乎哨的形式越来越争奇斗艳了。禅已然不再简单直白了。后世的佛油子,禅嘴子,皆从这里开始了。形式已然取代了内容。)
上堂:“山僧昨日入城,见一棚傀儡,不免近前看。或见端严奇特,或见丑陋不堪。动转行坐,青黄赤白,一一见了。子细看时,元来青布幔里有人。山僧忍俊不禁,乃问:“长史高姓?”他道:“老和尚看便了,问甚么姓?”
(注:妖魔鬼怪哪里还有个生缘之姓耶?你心里想什么,它就来什么。)
大众,山僧被他一问,直得无言可对,无理可伸。还有人为山僧道得么?昨日那里落节,今日这里拔本。”
(注:此禅师更象一个说书的。笔者代一句:和尚何时丢了本?)
上堂:“说佛说法,拈槌竖拂,白云万里。德山入门便棒,临济入门便喝。白云万里。然后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不得,也则白云万里。忽有个汉出来道:“长老你恁么道,也则白云万里。”这个说话,唤作矮子看戏,随人上下。三十年后,一场好笑。且道笑个甚么?笑白云万里。”
(注:笑不笑且置,和尚要他道个什么呢?若你知道,就自己道。若你不知,又让他人道个啥?况且,有人道了,你也不知道呀!)
示众云:“祖师道:“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达磨大师信脚来,信口道。后代儿孙,多成计较。要会开花结果处么?郑州梨,青州枣,万物无过出处好。”
(注:一花五叶,只是个譬喻,不是预言未来。凡夫愚痴,相上数上,执着不放。牵强附会,附庸风雅。)
示众云:“真如凡圣,皆是梦言。佛及众生,并为增语。”
(注:佛说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人类只能生活在名相中,而不是生活在真如里。正所谓:欲除烦恼徒增幻,趋向真如亦是邪。)
或有人出来道:“盘山老。”但向伊道:“不因紫陌花开早,争得黄莺下柳条。”若更问道:“五祖老!”自云:“诺,惺惺著。”
(注:惺惺相惜,即是如来法趣。笔者代问一句:哪个不在这里?!)
示众云:“十方诸佛,六代祖师,天下善知识,皆同这个舌头。若识得这个舌头,始解大脱空,便道山河大地是佛,草木丛林是佛。若也未识得这个舌头,祇成小脱空,自谩去。明朝后日,大有事在。五祖恁么说话,还有实头处也无?”
(注:此种舌头就是法则规律。行者若有了这个法则规律之舌头,上下翻舞,左右扫荡,别说咬铁蚕豆,我是啃老虎,谁又敢说个不字呢?但有不然者,笔者代一言:和尚这大嘴,可曾咬着过几个跳蚤呢?禅风至此,华而不实了。)
自云:“有。如何是实头处?归堂吃茶去。”
(注:笔者代一句:吃茶别忘了带舌头!)
示众云:“每日起来,拄却临济棒,吹云门曲,应赵州拍,担仰山锹,驱沩山牛,耕白云田。七八年来,渐成家活。更告诸公,每人出一只手,相共扶助。唱村田乐,粗羹淡饭,且恁么过。何也?但愿今年蚕麦熟,罗睺罗儿与一文。”
(注:释迦之子,若到此也不过如此。天下禅和子,哪个敢越级?春夏秋冬,不由你来。)
示众,举:“德山和尚因僧问:“从上诸圣,以何法示人?”山云:“我宗无语句,亦无一法与人。”
(注:真如此,何必立宗?忽悠幼童也。此语有法耶?无法耶?)
雪峰从此有省。后有僧问雪峰云:“和尚见德山,得个甚么便休去?”峰云:“我当时空手去、空手归。”
(注:空手雪峰真洁净,满目飘华赐有情。一朝春暖花开日,悟彻江天踏歌行。)
白云今日说向透未过者,有个人从东京来,问伊甚处来?他却道苏州来。问伊苏州事如何?伊道:一切寻常。虽然如是,谩白云不过。何故?祇为语音各别,毕竟如何?苏州菱,邵伯藕。”﹝邵,原作“郡”,据清藏本、续藏本改。﹞
(注:菱藕异乡各短长,苏州东京两无伤。若是真知寻常事,谩与不谩又何妨。)
示众:“佛祖生冤家,悟道染泥土。无为无事人,声色如聋瞽。且道如何即是?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忽有个出来道:“恁么也得,不恁么也得,恁么不恁么总得。”祇向伊道:“我也知你向鬼窟里作活计。””
(注:恁么不恁么,得与不得,皆是双边。有边则有界,有界即不究竟。真行者,哪个可得真究竟也。和尚可否道将一句来?翻手云,覆手雨,说三道四,没有一个究竟者。何以故?真究竟者,不与人方便。到这里,笔者代一言:和尚几时得着过究竟呢?说说看!)
小参,举:“陆亘大夫问南泉:“弟子家中有一片石,也曾坐,也曾卧,拟作佛,得么?”云:“得。”陆曰:“莫不得么?”云:“不得。”大众,夫为善知识,须明决择。为甚么他人道得也道得,他人道不得也道不得。
(注:道得道不得,实乃分别取舍之祸端。若能离此二边者,廓然无碍也。)
还知南泉落处么?白云不惜眉毛,与汝注破。得又是谁道来,不得又是谁道来?汝若更不会,老僧今夜为汝作个样子。”乃举手云:“将三界二十八天作个佛头,金轮水际作个佛脚,四大洲作个佛身。虽然作此佛儿子了,汝诸人又却在那里安身立命?大众还会也未?老僧作第二个样子去也。将东弗于逮作一个佛,南赡部洲作一个佛,西瞿耶尼作一个佛,北郁单越作一个佛。草木丛林是佛,蠢动含灵是佛。既恁么,又唤甚么作众生?还会也未?
(注:众生本是佛,哪来的一佛二佛,南佛北佛,真佛无相,哪个不容呢?何必又言你我耶?虽然如此,笔者代一言:和尚是佛耶?非佛耶?真懂者,道将一句来。)
不如东弗于逮还他东弗于逮,南赡部洲还他南赡部洲,西瞿耶尼还他西瞿耶尼,北郁单越还他北郁单越,草木丛林还他草木丛林,蠢动含灵还他蠢动含灵。所以道: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既恁么,汝又唤甚么作佛?还会么?
(注:法住法位。会与不会,皆在其位。和尚!你有什么疑问吗?)
忽有个汉出来道:“白云休寐语。”大众记取这一转。”
(注:参禅悟道者,当会下转语。转语不在句式上,而在法义上。有见谛随缘即转,无见谛语言花哨,气势夺人,最终也是一场败笔。何以故?明眼人不曾瞎!)
三佛侍师于一亭上夜话,及归灯已灭。师于暗中曰:“各人下一转语。”佛鉴曰:“彩凤舞丹霄。”佛眼曰:“铁蛇横古路。”佛果曰:“看脚下。”师曰:“灭吾宗者,乃克勤尔。”
(注:能看脚下者,最为平实。克勤灭宗,皆因无相。无相者于相,本分平常也。)
崇宁三年六月二十五日,上堂,辞众曰:“赵州和尚有末后句,你作么生会?试出来道看。若会得去,不妨自在快活。如或未然,这好事作么说?”
(注:赵州之末后,还有其末后,和尚可知否?)
良久曰:“说即说了,也祇是诸人不知。要会么?富嫌千口少,贫恨一身多。珍重!”
(注:富贫多少,一时打却,回首江河,无语随波。)
时山门有土木之役,躬往督之,且曰:“汝等勉力,吾不复来矣。”
(注:和尚哪里去?)
归丈室净发澡身,迄旦吉祥而化。是夕山摧石陨,四十里内岩谷震吼。阇维设利如雨,塔于东山之南。
有诗言:
舍利如雨亦空华。
塔于东山有作家。
法眼如如呈贵客。
渔人鼓舞自为佳。
公案第九十七则 <雪窦重显>
【案】明州雪窦重显禅师,遂宁府李氏子。依普安院仁铣上人出家。受具之后。横经讲席。究理穷玄。诘问锋驰。机辩无敌。首造智门。即伸问曰。不起一念。云何有过。门召师近前。师才近前。门以拂子蓦口打。师拟开口。门又打。师豁然开悟。留止五年。尽得其道。乃复遍参 洞山聪禅师。每新到参。便问。沩山水牯牛。意作么生。对者多不契山旨。师到亦如前问。师曰。作后人标榜。山拟道。师以坐具拂一下便行。山曰。且来上座。师曰。未参堂 师到大龙为知客。一日问曰。语者默者不是。非语非默更非。总是总不是。拈却大用现前。时人知有。未审大龙如何。龙曰。子有如是见解。师曰。这老汉瓦解冰消。龙曰。放你三十棒。师礼拜归众。龙却唤。适来问话底僧来。师便出。龙曰。老僧因甚么瓦解冰消。师曰。转见败阙。龙作色曰。叵耐叵耐。师休去。后举似南岳雅和尚。雅曰。大龙何不与本分草料。师曰。和尚更须行脚 问罗汉林曰。法尔不尔。如何指南。林曰。只为法尔不尔。师曰。大众记取某甲话头。拂衣归众。林下堂。却令侍者请师至方丈问。上座适来不肯老僧那。师曰。和尚当代宗匠。焉敢不肯。林曰。你为甚拂衣归众。师曰。还许某甲说道理也无。林曰。你说看。师拍一拍下去 参大愚芝。与云峰悦游最久。后出世烧香。法嗣北塔。(即智门)有大龙小师曰。何不与先师烧香。师曰。昔僧问先师。如何是坚固法身。先师曰。山花开似锦。涧水湛如蓝。我颂此因缘。报他恩了也。云峰悦。知师不嗣芝。特过勘师。一日与游山次。蓦曰。入荒田不拣。信手拈来草。触目未尝无。临机何不道。师拈起一茎禾示之。悦不肯曰。梦也未梦见在。师曰。你不肯即休 僧问。远离翠峰祖席。已临雪窦道场。未审是一是二。师曰。马无千里谩追风。曰恁么则云散家家月。师曰。龙头蛇尾汉 六人新到相看。便问参头。夫为上将。须是七事随身。两刃交锋作么生。僧云。久向翠岩有此一着。师云。一着放过。还我草鞋钱来。僧便喝。师便棒。僧约住拄杖与师一拍。师云。未到翠峰。与你二十棒了也。僧无语。师曰。且在一边。问第二。副将作么生。僧茫然。师曰。一状领过。吃茶了。师把住参头。适来公案。这里即与么。堂中作么生举。僧无语。师打一坐具推出 师问新到。甚处人。僧提起坐具。师曰。虾跳不出斗。僧曰聝跳。师便打。僧曰。更聝跳。师又打。僧便走。师唤回。僧作礼曰。触忤和尚。师曰。我要这话行。你又走作甚么。僧曰。已遍天下了也。师复打五棒。僧曰。有诸方在。师曰。你只管吃棒。师又唤第二底近前来。问甚处人。僧曰。鼎州人。师曰败也。僧曰。青天白日。师曰。两重公案。僧曰恰是。师以拄杖指曰。你拟聝跳。僧拟议。师亦打五棒。参头曰。这僧吃棒。与某甲不同。师一时唤近前。僧珍重便走。师随后与一拄杖 有数僧到。师曰。新到那。曰是。师曰。参堂去。僧才行。师曰来来。僧回首。师曰。洞庭难得师僧到。与你一碗茶吃 宝华侍者来看师。师问。宝华多少众。者云。不劳和尚如此。师云。我好好问。尔聝跳作甚么。者云。也不得放过。师云。真师子儿。吃茶了。师把住云。适来得恁么无礼。者拟议。被师一掌云。归去分明举似宝华 问僧。名甚么。云义怀。师云。何不名怀义。云当时致得。师云。谁与汝安着。云某甲受戒来十年也。师云。行脚费却多少草鞋。云和尚莫谩人好。师云。我也没量罪过。汝作么生。僧无语。师云。脱空谩语汉。便打 僧问。昭昭于心目之间。而相不可睹。晃晃于色尘之内。而理不可分。既在心目之间。为甚么不亲其相。师曰。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曰与么则云散家家月。师曰。毗婆尸佛早留心。僧方礼拜。师以拄杖打一下曰。不得放过 僧问。猿抱子归青嶂里。鸟衔花落碧岩前。古人意旨如何。曰夹山犹在。曰和尚如何。曰依稀似曲才堪听。又被风吹别调中。僧却问。如何是翠峰境。曰春至桃花亦满溪。僧礼拜。师曰。山僧今日败阙。有人点检得出。许他顶门上具一只眼。便下座 宗首座到。方拟人事。师约住云。既知信之韬略。便须拱手归降。宗云。今日败阙。师云。剑刃未施。贼身已露。宗云。气急杀人。师云。败将不斩。宗云是。师云礼拜着。宗云。三十年后有人举在。师云。已放你过 问聪道者。久参事作么生。道者曰。青天白日。师曰。乱走作么。者便喝。师曰吃棒。者拟举手。师打一坐具曰。你看这瞎汉乱与 师一日见僧来。拈拄杖云。我两手分付。你作么生。僧退身云不敢。师云。为甚么捧上不成龙。云三十年后。恐孤负和尚。师放下拄杖云。吽吽 与数僧游山次。见牯牛举头。师问。牯牛举头作甚么。僧云。怕和尚穿却。师不肯。自云。看入草底 因烧亡僧。师问僧。还将得火来么。曰将得来。师曰。弄假像真 问僧。甚处来。曰浴来。师曰。三身中那一身浴。曰或鼓声前。或鼓声后。师曰。饱丛林。又一日问僧。你浴未。曰某甲此生不浴。师曰。你不浴图个甚么。曰今日被和尚勘破。师曰。贼不打贫儿家 首座写真。师曰。既是首座。为甚么却有两个。曰争之不足。师曰。你问我。我与你道。座拟问。师曰。雪窦门下 上堂。僧问。如何是时节因缘。师曰。瞌睡汉。僧便喝。师云。诈惺惺。复云。譬若世界坏时。大水竞作。其间无量众生。或没未没。互相悲号。仰望苍苍。皆云相救。时四禅天人一见。高声便喝。咄哉众生。我预曾报汝。令频频上来。汝却不听。如今有什么救处。乃拍手云。归堂 师云。十方无壁落。四面亦无门。古人向甚么处见客。若道得接手句。许汝天上天下 上堂。田地稳密底。佛祖不敢近。为甚么抬脚不起。神通游戏底。鬼神不能测。为甚么下脚不得。直饶十字纵横。朝打三千。暮打八百。师又云。槌击妙喜世界百杂碎底人。为甚么处处解持钵。又云。知时频到香积国底人。为甚么拄杖头上失却眼。又云。一花开天下春。古佛为甚么不着便。你若透得。救取天下老宿。忽若有个衲僧出来云。和尚且自救。也许伊是金毛师子。又云。义出丰年。俭生不孝。于佛法中。作么生辨损益。又云。一尘一佛国。一叶一释迦。德山何以卓牌于闹市。又云。入林不动草。入水不动波。投子因甚么脚下五色索。透关底试辨看。
或云。佛未出世时一人人鼻孔撩天。出世后为甚么杳无消息。代云。贼不打贫儿家。复问僧。贼不打贫儿家。因甚么却打。代云。须到如此。
或云。善来文殊。还知败阙么。代云。一箭雨垛。又云。一箭雨垛。为甚么却败阙。代云。善来文殊。或云。上来则扰扰。端坐则昏昏。脱洒一句作么生道。代云。春无三日晴。又云。春无三日晴。去住还堪笑。衲僧晒却何时了。代云。某甲看。或云。文殊起佛见法见。贬向二铁围山。衲僧起佛见法见。列在三条椽下。翠峰起佛见法见。谁敢觑着。代云。秤尺在手。或云。洞庭湖水一吸净尽。鱼鳖向甚么处藏身。代云。咦。又问摘茶僧云。茶丛列作鼻孔。茶叶是你眼睛。作么生摘。代云。今日不着便。师云。一问一答。总未有事在。直饶乾坤大地。草木丛林。尽为衲僧。异口同声。各置百千问难。也不消长老弹指一下。乃并高低普应。前后无差。
径山杲云。假使大地尽末为尘。一一尘有一一口。一一口具无碍广长舌相。一一舌相出无量差别音声。一一音声发无量差别言词。一一言词有无量差别妙义。如上尘数衲僧。各各具如是口如是舌如是音声如是言词如是妙义。同时致百千问难。问问各别。不消长老咳嗽一声。一时答了。乘时于中作无量无边广大佛事。一一佛事周遍法界。所谓一毛现神变。一切佛同说。经于无量劫。不得其边际。便恁么去。闹热门庭即得。正眼观来。正是业识茫茫。无本可据。祖师门下。一点也用不着 幻寄曰。摩醯首罗三眼。雪窦但见右 眼。妙喜但见左眼。若是正眼。二师梦也未梦见在。
戏靠安岩。呈双溪大师颂。陕府铁牛却知有。春秋几几成过咎。一身还作二如来。黑白不分辨香臭 䟽黑白无从。天地不仁。万物蠢蠢。若谓非缘。竹何从笋。发兮发兮。黑白是准 革辙二门颂。劫火曾洞然。木人泪先落。可怜傅大士。处处失楼阁。一德云间古锥。几下妙峰顶。唤他痴圣人。担雪共填井。二祖佛未生前。已振涂毒鼓。如今谁乐闻。请试分回互。三宛转复宛转。真金休百炼。丧却毗耶离。无人解看箭。
虚堂愚颂。迦叶聆筝起舞。渊明闻钟皱眉。息耕古室危坐。半窗冻日熙熙 葛芦覃颂。风卷浮云尽。青天绝点埃。山川俱在目。何必上高台。
悲学者寻流失源。作为道日损。偈曰。三分光阴早二过。灵台一点不揩磨。区区逐日贪生去。唤不回头争奈何。
无禅才云。雪窦老汉。颟颟顸顸。儱儱侗侗。更参三十年。也未会禅在。然虽始。是。土旷人稀。试听下个注脚。乃颂云。瞎却摩醯三只眼。南北东西路不分。千林落叶无人扫。独自松门展脚眠 且庵仁颂云。锯解秤锤。油煎石磉。两手擎来。有功者赏。
缘生义颂。义列缘生笑未闻。孰呈布鼓过雷门。金刚铁券诸方问。报道三千海岳昏 名实无当偈。玉转珠回佛祖言。精通犹是污心田。老卢只解长舂米。何得风流万古传 迷悟相反颂。霏霏梅雨洒高层。五月山房冷似冰。莫道乾坤乖大信。未明心地是炎蒸 道贵如愚颂。雨过寒云晓半开。数峰如画碧崔嵬。空生不解岩中坐。惹得天花动地来 大功不宰颂。牛头峰顶锁重云。独坐寥寥寄此身。百鸟不来春又过。不知谁是到庵人 晦迹自怡颂。图画当年爱洞庭。波心七十二峰青。如今高卧思前事。添得卢公倚石屏 与时寡合颂。居士门高谒未期。闲隈岩石且相宜。太湖三万六千顷。月在波心说向谁 皇佑四年六月十日。沐浴罢。整衣侧卧而化。阅世七十三。坐五十夏。建塔本山。
【析】明州雪窦重显禅师。遂宁府李氏子。依普安院仁铣上人出家。受具之后。横经讲席。究理穷玄。诘问锋驰。机辩无敌。首造智门。即伸问曰。不起一念。云何有过。门召师近前。师才近前。门以拂子蓦口打。师拟开口。门又打。师豁然开悟。
(注:不起一念何须问,问则拂口灭答对。家家门前到长安,岂容和尚编排队。)
留止五年。尽得其道。乃复遍参 洞山聪禅师。每新到参。便问。沩山水牯牛。意作么生。对者多不契山旨。师到亦如前问。师曰。作后人标榜。山拟道。师以坐具拂一下便行。山曰。且来上座。师曰。未参堂。
(注:真觉者不被老和尚舌头所瞒。沩山意旨与你何干?来人即问,已落桩橛。)
师到大龙为知客。一日问曰。语者默者不是。非语非默更非。总是总不是。拈却大用现前。时人知有。未审大龙如何。龙曰。子有如是见解。
(注:我的见解亦如此。阿那个到底是什么?又是又不是。笔者代一言:是与非是之关系。此种关系就是性。舍此,皆为边见。)
师曰。这老汉瓦解冰消。龙曰。放你三十棒。师礼拜归众。龙却唤。适来问话底僧来。师便出。龙曰。老僧因甚么瓦解冰消。师曰。转见败阙。
(注:覆水难收,话不回头。转回来再见,已然败阙也。)
龙作色曰。叵耐叵耐。师休去。后举似南岳雅和尚。雅曰。大龙何不与本分草料。师曰。和尚更须行脚。
(注:古人行脚只为一个明白。)
问罗汉林曰。法尔不尔。如何指南。林曰。只为法尔不尔。师曰。大众记取某甲话头。拂衣归众。林下堂。却令侍者请师至方丈问。上座适来不肯老僧那。师曰。和尚当代宗匠。焉敢不肯。林曰。你为甚拂衣归众。师曰。还许某甲说道理也无。林曰。你说看。师拍一拍下去。
(注:阿那个没有道理可讲。但也不可草草。真知阿那个吗?说说看,是什么?)
参大愚芝。与云峰悦游最久。后出世烧香。法嗣北塔。
(注:重显路悠悠,逢缘遍谒游。法嗣于北塔,岂可身外求。)
(即智门)有大龙小师曰。何不与先师烧香。师曰。昔僧问先师。如何是坚固法身。先师曰。山花开似锦。涧水湛如蓝。我颂此因缘。报他恩了也。
(注:坚固法身,柔软似水。炫丽如华。)
云峰悦。知师不嗣芝。特过勘师。一日与游山次。蓦曰。入荒田不拣。信手拈来草。触目未尝无。临机何不道。师拈起一茎禾示之。
(注:法法平等,触目菩提。)
悦不肯曰。梦也未梦见在。师曰。你不肯即休
(注:学佛是自家事,管他别人肯不肯。)
僧问。远离翠峰祖席。已临雪窦道场。未审是一是二。师曰。马无千里谩追风。
(注:瞎跑道场者,何言是一是二?)
曰恁么则云散家家月。
师曰。龙头蛇尾汉。
(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六人新到相看。便问参头。夫为上将。须是七事随身。两刃交锋作么生。僧云。久向翠岩有此一着。师云。一着放过。还我草鞋钱来。
(注:他家一着,与你何干?如此行脚,枉费草鞋钱。)
僧便喝。师便棒。僧约住拄杖与师一拍。师云。未到翠峰。与你二十棒了也。僧无语。师曰。且在一边。问第二。副将作么生。僧茫然。师曰。一状领过。吃茶了。
(注:来僧己败。茫然无知。)
师把住参头。适来公案。这里即与么。堂中作么生举。僧无语。师打一坐具推出。
(注:古人参禅,机锋不对者。不与明说,一任打将去。机会难得。今人不然,明说亦不珍惜。还自以为是,自误误他。)
师问新到。甚处人。僧提起坐具。师曰。虾跳不出斗。僧曰聝跳。师便打。
(注:禅宗机锋逗唱,发展到后期,出了许多模式与定句,未悟的禅和子,到处行脚,随缘学得几句,到处卖弄于人。但逢明眼人即打之。其中不乏打人者,亦是瞎汉。初学者,应加警惕。)
僧曰。更聝跳。师又打。僧便走。师唤回。僧作礼曰。触忤和尚。师曰。我要这话行。你又走作甚么。僧曰。已遍天下了也。师复打五棒。僧曰。有诸方在。师曰。你只管吃棒。
(注:如此瞎汉,只佩吃棒。棒了又不讲缘由,任你自悟。 )
师又唤第二底近前来。问甚处人。僧曰。鼎州人。师曰败也。僧曰。青天白日。师曰。两重公案。僧曰恰是。师以拄杖指曰。你拟聝跳。僧拟议。师亦打五棒。参头曰。这僧吃棒。与某甲不同。师一时唤近前。僧珍重便走。师随后与一拄杖 有数僧到。师曰。新到那。曰是。师曰。参堂去。僧才行。师曰来来。僧回首。师曰。洞庭难得师僧到。与你一碗茶吃。
(注:禅师行棒行喝,毫无规律,更无标谁,何以故?不许明说。既然不可明说,谁知你对不对呢?你棒我喝,也就是一顿热闹罢了。禅宗后世的衰败,与这些固化作法,有某些直接关系。一任发展下去,就是无聊。自己本就未懂,又要瞎打他人。美其名曰:断其妄想。殊不知,阿那个在妄想之当下,本然即是。这一点,宋代以后,越来越无人知晓了。)
宝华侍者来看师。师问。宝华多少众。者云。不劳和尚如此。师云。我好好问。尔聝跳作甚么。者云。也不得放过。师云。真师子儿。吃茶了。师把住云。适来得恁么无礼。者拟议。被师一掌云。归去分明举似宝华。
(注:行僧只学前言,不会后语。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问僧。名甚么。云义怀。师云。何不名怀义。云当时致得。师云。谁与汝安着。云某甲受戒来十年也。师云。行脚费却多少草鞋。云和尚莫谩人好。师云。我也没量罪过。汝作么生。僧无语。师云。脱空谩语汉。便打。
(注:禅师行脚斗机锋成为风气,难免脱空谩语汉。打而不明,难免可惜了。禅风发展到只有一打时,其衰败的命运将不可逆转。)
僧问。昭昭于心目之间。而相不可睹。晃晃于色尘之内。而理不可分。既在心目之间。为甚么不亲其相。
(注:此处法义颇深,不可草草,瞎棒滥喝与事无补。细观察,此乃恰是清净意根之处。只不过古人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还不可能清晰地认识到清净意根的重要性。往往把它让为不可说,不能知。)
师曰。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曰与么则云散家家月。师曰。毗婆尸佛早留心。僧方礼拜。师以拄杖打一下曰。不得放过。
(注: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不可草草误认为无心。无心者,不可觉。)
僧问。猿抱子归青嶂里。鸟衔花落碧岩前。古人意旨如何。曰夹山犹在。
(注:此处文字优雅,法义颇深。如来抱子之文殊儿,智归三界世俗之优雅中。离开大自然,没有孤立的鸟飞猿鸣。狮子若吼,必在广阔的草原中。)
曰和尚如何。曰依稀似曲才堪听。又被风吹别调中。
(注:真觉者,随缘放旷,山风,鸟鸣,虎啸,狮吼,泉水叮咚,哪一声,哪一调,不在如来法音之中。)
僧却问。如何是翠峰境。曰春至桃花亦满溪。僧礼拜。师曰。山僧今日败阙。有人点检得出。许他顶门上具一只眼。便下座 。
(注:笔者代一句:冬来雪掩天山路。还具眼否?正所谓:哪个不精!)
宗首座到。方拟人事。师约住云。既知信之韬略。便须拱手归降。宗云。今日败阙。
(注:若遇明眼人,手出不得。出则被擒。)
师云。剑刃未施。贼身已露。宗云。气急杀人。师云。败将不斩。宗云是。师云礼拜着。宗云。三十年后有人举在。师云。已放你过。
(注:不可得意太早,三十年后,自有人出来捡点于你。)
问聪道者。久参事作么生。道者曰。青天白日。
(注:法尔如是。)
师曰。乱走作么。者便喝。师曰吃棒。者拟举手。师打一坐具曰。你看这瞎汉乱与。
(注:禅和子行脚,棒喝成风,已然固法。殊不知,那个学来的,终不是自家珍宝。行禅者,应发掘出自家法器。否则,与觉性无关。)
师一日见僧来。拈拄杖云。我两手分付。你作么生。僧退身云不敢。师云。为甚么捧上不成龙。云三十年后。恐孤负和尚。师放下拄杖云。吽吽。
(注:我要是棒下成龙了,将来会有人笑话和尚。法牛吽吽何须棒耶?!)
与数僧游山次。见牯牛举头。师问。牯牛举头作甚么。僧云。怕和尚穿却。师不肯。自云。看入草底。
(注:笔者代一言:欲与和尚相亲近。)
因烧亡僧。师问僧。还将得火来么。曰将得来。师曰。弄假像真。
(注:真实者,无去无来。)
问僧。甚处来。曰浴来。师曰。三身中那一身浴。曰或鼓声前。或鼓声后。师曰。饱丛林。
(注:闻声则饱者得浴也。)
又一日问僧。你浴未。曰某甲此生不浴。师曰。你不浴图个甚么。曰今日被和尚勘破。
(注:若有所图,即是败客。何言浴与不浴耶?)
师曰。贼不打贫儿家。
(注:成功是给有准备者的礼物。)
首座写真。师曰。既是首座。为甚么却有两个。曰争之不足。师曰。你问我。我与你道。座拟问。师曰。雪窦门下。
(注:雪窦门下幻即真。)
上堂。僧问。如何是时节因缘。师曰。瞌睡汉。僧便喝。师云。诈惺惺。复云。譬若世界坏时。大水竞作。其间无量众生。或没未没。互相悲号。仰望苍苍。皆云相救。时四禅天人一见。高声便喝。咄哉众生。我预曾报汝。令频频上来。汝却不听。如今有什么救处。乃拍手云。归堂。
(注:菩萨畏因,凡夫畏果。果由因成,何人能救!)
师云。十方无壁落。四面亦无门。古人向甚么处见客。若道得接手句。许汝天上天下。
(注:触目皆为客,哪个是真容。接得下手句,恰是缚身绳。)
上堂。田地稳密底。佛祖不敢近。为甚么抬脚不起。神通游戏底。鬼神不能测。为甚么下脚不得。直饶十字纵横。朝打三千。暮打八百。
(注:幻起幻灭,哪个是脚?抬与不抬皆是边,谁在其中?道得自肯,道不得,朦朦胧胧。正所谓:神通不敌业力啊!)
师又云。槌击妙喜世界百杂碎底人。为甚么处处解持钵。又云。知时频到香积国底人。为甚么拄杖头上失却眼。
(注:不懂辩证,不知关系。殊不知:不二恰是对二说的。)
又云。一花开天下春。古佛为甚么不着便。你若透得。救取天下老宿。
(注:眼不见眼,佛岂再佛耶?!)
忽若有个衲僧出来云。和尚且自救。也许伊是金毛师子。又云。义出丰年。俭生不孝。于佛法中。作么生辨损益。
(注:佛法的根基在辩证,不在边见上。所谓辩证者,二边不弃,透彻明了二者之间的关系。这就是因果,就是法则规律。)
又云。一尘一佛国。一叶一释迦。德山何以卓牌于闹市。
(注:随缘救世。)
又云。入林不动草。入水不动波。投子因甚么脚下五色索。透关底试辨看。
(注:五色当前是非掐,透关试辨亦为瞎。若真入林草不动,入水当波吼亦佳。)
或云。佛未出世时一人人鼻孔撩天。出世后为甚么杳无消息。代云。贼不打贫儿家。
(注:笔者代一言:佛啥时出世来?)
复问僧。贼不打贫儿家。因甚么却打。代云。须到如此。
(注:饥饿难耐。)
或云。善来文殊。还知败阙么。代云。一箭雨垛。又云。一箭雨垛。为甚么却败阙。代云。善来文殊。或云。上来则扰扰。端坐则昏昏。脱洒一句作么生道。
(注:不上不坐,洒洒脱脱。)
代云。春无三日晴。又云。春无三日晴。去住还堪笑。衲僧晒却何时了。代云。某甲看。或云。文殊起佛见法见。贬向二铁围山。衲僧起佛见法见。列在三条椽下。翠峰起佛见法见。谁敢觑着。代云。秤尺在手。
(注:秤尺在手,心法严严。若合轨则,潇洒闲闲。)
或云。洞庭湖水一吸净尽。鱼鳖向甚么处藏身。代云。咦。
(注:笔者代一句:哪个不在洞庭水?没水何问鳖?无娘岂道子?)
又问摘茶僧云。茶丛列作鼻孔。茶叶是你眼睛。作么生摘。
(注:笔者代言:摘!真行者,何必挂碍重重。)
代云。今日不着便。
(注:今日不着便,他日更闲闲。摘茶非理取,落目自甜甜。)
师云。一问一答。总未有事在。直饶乾坤大地。草木丛林。尽为衲僧。异口同声。各置百千问难。也不消长老弹指一下。乃并高低普应。前后无差。
(注:和尚莫搞怪。且问:什么是弹指?)
径山杲云。假使大地尽末为尘。一一尘有一一口。一一口具无碍广长舌相。一一舌相出无量差别音声。一一音声发无量差别言词。一一言词有无量差别妙义。如上尘数衲僧。各各具如是口如是舌如是音声如是言词如是妙义。同时致百千问难。问问各别。不消长老咳嗽一声。一时答了。
(注:长老者,口且不问,什么人敢生养出你这样的身子呢?)
乘时于中作无量无边广大佛事。一一佛事周遍法界。所谓一毛现神变。一切佛同说。
(注:佛不说话,长老可知否?何以故?笔者代一句:怕长老咳嗽!)
经于无量劫。不得其边际。便恁么去。闹热门庭即得。正眼观来。
(注:什么是正眼?正眼无观,长老可知否?蛤蟆数星斗,说三道四也。)
正是业识茫茫。无本可据。祖师门下。一点也用不着。
(注:既然如此,何必说一说二?洋洋洒洒的当下,早已是用不着了。)
幻寄曰。摩醯首罗三眼。雪窦但见右眼。妙喜但见左眼。若是正眼。二师梦也未梦见在。
(注:此语最真!雪窦妙喜之外,哪个是正眼?)
戏靠安岩。呈双溪大师颂。陕府铁牛却知有。春秋几几成过咎。一身还作二如来。黑白不分辨香臭 䟽黑白无从。天地不仁。万物蠢蠢。若谓非缘。竹何从笋。发兮发兮。黑白是准 革辙二门颂。劫火曾洞然。木人泪先落。可怜傅大士。处处失楼阁。一德云间古锥。几下妙峰顶。唤他痴圣人。担雪共填井。二祖佛未生前。已振涂毒鼓。如今谁乐闻。请试分回互。三宛转复宛转。真金休百炼。丧却毗耶离。无人解看箭。
(注:禅到此时,己是玄而又玄。具眼人可见,不具者茫然。然具眼者何须再验,不具者不会则眠。你立此则公案,难道想:铁牛牧放田间?正所谓:放牧者,不知自己眼瞎。)
虚堂愚颂。迦叶聆筝起舞。渊明闻钟皱眉。息耕古室危坐。半窗冻日熙熙 葛芦覃颂。风卷浮云尽。青天绝点埃。山川俱在目。何必上高台。
(注:葛君颂极佳,深得古德风韵。风卷浮云尽,青天绝点埃。这就是古人不可直言的清净意根之境界。此种净意根“如染不择”,万物皆在,却一个不留。镜鉴如新,绝无点埃。山川俱在目,何必上高台。这恰是第七识意根之镜鉴的真实写照。)
悲学者寻流失源。作为道日损。偈曰。三分光阴早二过。灵台一点不揩磨。区区逐日贪生去。唤不回头争奈何。
(注:灵台一点尘埃落,人若愚痴恰逐佛。逢缘回首千帆过,一悟当知已渡河。)
无禅才云。雪窦老汉。颟颟顸顸。儱儱侗侗。更参三十年。也未会禅在。
(注:此乃真知卓见也。颟顸法义,儱侗禅机,洋洋洒洒,气势夺人。然其预设的“阿那个”,无非就是人人不知,日日不离的“真如”二字。此种东西,不可说亦不能说。何以故?说也说不到。古德云:说似一物即不中。可雪窦禅师非要说,但又不好好说。尽说一些玄而又玄的“四句语”。殊不知:离四句,绝百非,当下一个都不少者,就是禅!)
然虽如是。土旷人稀。试听下个注脚。乃颂云。瞎却摩醯三只眼。南北东西路不分。千林落叶无人扫。独自松门展脚眠。
(注:这里都是二谛学人,大展一谛佛脚。伟则伟哉!觉却非真!可惜许!)
且庵仁颂云。锯解秤锤。油煎石磉。两手擎来。有功者赏。
(注:铁牛怀育,石女生娃。和尚打伞,夕阳西下。禅风从此衰败也。)
缘生义颂。义列缘生笑未闻。孰呈布鼓过雷门。金刚铁券诸方问。报道三千海岳昏。
(注:禅风至此,简洁丧尽,唯留花拳绣腿了。语言很美,法义潦潦。但又美言曰:不执文字。正所谓:解行非一也。)
名实无当偈。玉转珠回佛祖言。精通犹是污心田。老卢只解长舂米。何得风流万古传。
(注:心田可污乎?大地可染乎?真如可脏乎?这就是"主语关",主语未明,话说不清,何言明心见性乎?乌呼哀哉!大忽悠者,古来有之。今人学禅,不可不查也。历史上,有几个会舂米的庄稼汉,会佛入禅了呢?)
迷悟相反颂。霏霏梅雨洒高层。五月山房冷似冰。莫道乾坤乖大信。未明心地是炎蒸。
(注:心地若明,万物了了。请问:什么是心地?)
道贵如愚颂。雨过寒云晓半开。数峰如画碧崔嵬。空生不解岩中坐。惹得天花动地来。
(注:捏目成劳,空心宴坐,感天动地,奇葩入坠。)
大功不宰颂。牛头峰顶锁重云。独坐寥寥寄此身。百鸟不来春又过。不知谁是到庵人。
(注:峰顶重云山下坐,百鸟不来春已过。不掩柴门驿客迎,风烟如染是非没。)
晦迹自怡颂。图画当年爱洞庭。波心七十二峰青。如今高卧思前事。添得卢公倚石屏 与时寡合颂。居士门高谒未期。闲隈岩石且相宜。太湖三万六千顷。月在波心说向谁。
(注:千古向佛者,知音难求也。正所谓:月向波心对谁说,缘逢千古唱大歌。明明历染皆为客,雪化滔滔逐浪多。)
皇佑四年六月十日。沐浴罢。整衣侧卧而化。阅世七十三。坐五十夏。建塔本山。
有诗言:
雪窦门下幻亦真。
亡僧得火弄假身。
洞庭湖水一吸尽。
又见天山雪纷纷。
公案第九十八则 <圆悟克勤>
【案】南岳下十四世五祖演禅师法嗣昭觉克勤禅师成都府昭觉寺克勤佛果禅师,彭州骆氏子,世宗儒。师儿时日记千言,偶游妙寂寺,见佛书,三复怅然,如获旧物。曰:“予殆过去沙门也。”即去家,依自省祝发,从文照通讲说,又从敏行授楞严。俄得病,濒死,叹曰:“诸佛槃正路不在文句中,吾欲以声求色见,宜其无以死也。”遂弃去。至真觉胜禅师之席,胜方创臂出血,指示师曰:“此曹溪一滴也。”师矍然,良久曰:“道固如是乎?”即徒步出蜀,首谒玉泉皓,次依金銮信、大沩哲、黄龙心、东林度,佥指为法器,而晦堂称“他日临济一派属子矣。”最后见五祖,尽其机用,祖皆不诺。乃谓“祖强移换人”,出不逊语,忿然而去。祖曰:“待你著一顿热病打时,方思量我在。”师到金山,染伤寒困极,以平日见处试之,无得力者。追绎五祖之言,乃自誓曰:“我病稍间,即归五祖。”病痊寻归,祖一见而喜,令即参堂,便入侍者寮。方半月,会部使者解印还蜀,诣祖问道。祖曰:“提刑少年,曾读小艳诗否?有两句颇相近。频呼小玉元无事,祇要檀郎认得声。”提刑应“喏喏”。祖曰:“且子细。”师适归侍立次,﹝次,原作“方”,据续藏本改。﹞问曰:“闻和尚举小艳诗,提刑会否?”祖曰:“他祇认得声。”师曰:“祇要檀郎认得声。他既认得声,为甚么却不是?”祖曰:“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庭前柏树子。!”师忽有省,遽出,见鸡飞上栏干,鼓翅而鸣。复自谓曰:“此岂不是声?”遂袖香入室,通所得,呈偈曰:“金鸭香销锦绣帏,笙歌丛里醉扶归。少年一段风流事,祇许佳人独自知。”祖曰:“佛祖大事,非小根劣器所能造诣,吾助汝喜。”祖遍谓山中耆旧曰:“我侍者参得禅也。”由此,所至推为上首。崇宁中还里省亲,四众迓拜。成都帅翰林郭公知章请开法六祖,更昭觉。政和间谢事,复出峡南游。时张无尽寓荆南,以道学自居,少见推许。师舣舟谒之,剧谈华严旨要。曰:“华严现量境界,理事全真,初无假法。所以即一而万,了万为一。一复一,万复万,浩然莫穷。心佛众生,一二无差别。卷舒自在,无碍圆融。此蜼极则,终是无风币币之波。”公于是不觉促榻。师遂问曰:“到此与祖师西来意,为同为别?”公曰:“同矣。”师曰:“且得没交涉。”公色为之愠。师曰:“不见云门道,山河大地,无丝毫过患,犹是转句。直得不见一色,始是半提。更须知有向上全提时节。彼德山、临济,岂非全提乎?”公乃首肯。翌日复举“事法界、理法界、至理事无碍法界。”师又问:“此可说禅乎?”公曰:“正好说禅也。”师笑曰:“不然。正是法界量里在。盖法界量未灭,若到事事无碍法界,法界量灭,始好说禅。如何是佛?乾屎橛。如何是佛?麻三斤。是故真净偈曰:事事无碍,如意自在。手把猪头,口诵净戒。趁出淫坊,未还酒债。十字街头,解开布袋。””公曰:“美哉之论,岂易得闻乎!”于是以师礼留居碧岩,复徙道林。枢密邓公子常奏赐紫服师号,诏住金陵蒋山,学者无地以容。补天宁万寿,上召见,褒宠甚渥。建炎初,又迁金山,适驾幸维扬,入对,赐圆悟禅师,改云居。久之,复领昭觉。僧问:“云门道,须弥山,意旨如何?”师曰:“推不向前,约不退后。”曰:“未审还有过也无?”师曰:“坐却舌头。”问:“法不孤起,仗境方生。”提坐具曰:“这个是境,那个是法?”师曰:“却被阇黎夺却鎗。”问:“古人道,楖栗横担不顾人,直入千峰万峰去。未审那里是佗住处?”师曰:“腾蛇缠足,露布绕身。”曰:“朝看云片片,暮听水潺潺。”师曰:“却须截断始得。”曰:“此回不是梦,真个到庐山。”师曰:“高著眼。”问:“猿抱子归青嶂后,鸟衔华落碧岩前。此是和尚旧时安身立命处,如何是道林境?”师曰:“寺门高开洞庭野,殿脚插入赤沙湖。”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僧宝人人沧海珠。”曰:“此是杜工部底,作么生是和尚底?”师曰:“且莫乱道。”曰:“如何夺人不是夺境?”师曰:“山僧有眼不曾见。”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曰:“阇黎问得自然亲。”曰:“如何是人境俱夺?”师曰:“收。”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曰:“放。”问:“有句无句,如藤倚树。如何得透脱?”师曰:“倚天长剑逼人寒。”曰:“祇如树倒藤枯,沩山为甚么呵呵大笑?”师曰:“爱他底,著他底。”曰:“忽被学人掀倒禅床,拗折拄杖,又作个甚么伎俩?”师曰:“也是贼过后张弓。”问:“明历历,露堂堂,因甚么乾坤收不得?”师曰:“金刚手里八棱棒。”曰:“忽然一唤便回,还当得活也无?”师曰:“鹙子目连无柰何。”曰:“不落照,不落用。如何商量?”师曰:“放下云头。”曰:“忽遇其中人时如何?”师曰:“骑佛殿,出门。”曰:“万象不来渠独语,教谁招手上高峰?”师曰:“错下名言。”上堂:“通身是眼见不及,通身是耳闻不彻,通身是口说不著,通身是心鉴不出。直饶尽大地明得,无丝毫透漏,犹在半途。据令全提,且道如何展演?域中日月纵横挂,一亘晴空万古春。”上堂:“山头鼓浪,井底扬尘。眼听似震雷霆,耳观如张锦绣。三百六十骨节,一一现无妙身,八万四千毛端,头头彰宝王刹海。不是神通妙用,亦非法尔如然。苟能千眼顿开,直是十方坐断。且超然独脱一句,作么生道?试玉须经火,求珠不离泥。”上堂:“本来无形段,那复有唇觜。特地广称扬,替他说道理。且道他是阿谁?”上堂:“十五日已前,千牛拽不回。十五日已后,俊鹘趁不及。正当十五日,天平地平,同明同暗,大千沙界不出当处,可以含吐十虚。进一步,超越不可说香水海;退一步,坐断千里万里白云。不进不退,莫道阇黎,老僧也无开口处。”举拂子曰:“正当恁么时如何?有时拈在千峰上,划断秋云不放高。”上堂:“十方同聚会,本来身不昧。个个学无为,顶上用钳锤。此是选佛场,深广莫能量。心空及第归,利剑不如锥。庞居士舌拄梵天,口包四海,有时将一茎草作丈六金身?有时将丈六金身作一茎草,甚是奇特,虽然如此,要且不曾动著向上关。且如何是向上关?铸印筑高坛。”上堂:“有句无句,超宗越格。如藤倚树,银山铁壁。及至树倒藤枯,多少人失却鼻孔。直饶收拾得来,已是千里万里。祇如未有恁么消息时如何,还透得么?风暖鸟声碎,日高华影重。”上堂:“第一句荐得,祖师乞命。第二句荐得,人天胆落。第三句荐得,虎口横身。不是循途守辙,亦非革辙移途。透得则六臂三头,未透亦人间天上。且三句外一句作么生道?生涯祇在丝纶上,明月扁舟泛五湖。”示众云:“一言截断,千圣消声。一剑当头,横尸万里。所以道,有时句到意不到,有时意到句不到。句能铲意,意能铲句。意句交驰,衲僧巴鼻。若能恁么转去,青天也须吃棒。且道凭个甚么?可怜无限弄潮人,毕竟还落潮中死。”示众云:“万仞崖头撒手,要须其人。千钧之弩发机,岂为鼷鼠?云门睦州,当面蹉过。德山临济,诳謼闾阎。自余立境立机,作窠作窟,故是灭胡种族。且独脱一句作么生道?万缘迁变浑闲事,五月山房冷似冰。”绍兴五年八月己酉,示微恙,趺坐书偈遗众,投笔而逝。茶毗舌齿不坏,设利五色无数。塔于昭觉寺之侧,谥真觉禅师。【析】南岳下十四世五祖演禅师法嗣,昭觉克勤禅师。成都府昭觉寺克勤佛果禅师,彭州骆氏子,世宗儒。师儿时日记千言,偶游妙寂寺,见佛书,三复怅然,如获旧物。曰:“予殆过去沙门也。”即去家,依自省祝发,从文照通讲说,又从敏行授楞严。俄得病,濒死,叹曰:“诸佛槃正路不在文句中,吾欲以声求色见,宜其无以死也。”
(注:禅师因病得福,发生大愿,弃相从禅,始明心地。或尔病愈也。)
遂弃去。至真觉胜禅师之席,胜方创臂出血,指示师曰:“此曹溪一滴也。”师矍然,良久曰:“道固如是乎?”即徒步出蜀,首谒玉泉皓,次依金銮信、大沩哲、黄龙心、东林度,佥指为法器,而晦堂称“他日临济一派属子矣。”
(注:圆悟法器之相,众目所归也。)
最后见五祖,尽其机用,祖皆不诺。乃谓“祖强移换人”,出不逊语,忿然而去。祖曰:“待你著一顿热病打时,方思量我在。”
(注:古人参禅不易,大悟小悟,轮番阶次,人若不脱数层皮,岂可得乎?)
师到金山,染伤寒困极,以平日见处试之,无得力者。追绎五祖之言,乃自誓曰:“我病稍间,即归五祖。”病痊寻归,祖一见而喜,令即参堂,便入侍者寮。
(注:看来此时克勤仍未彻悟,桶底筛漏,虽存不住水了,但也未能透光。可惜了。笔者代问一句:那前面屡番悟道之记,是真?是假?是真假都不是?还是真假皆是?真行者,道将一句来。)
方半月,会部使者解印还蜀,诣祖问道。祖曰:“提刑少年,曾读小艳诗否?有两句颇相近。频呼小玉元无事,祇要檀郎认得声。”
(注:艳诗虽好,最怕不了。五祖俏皮,验汝迷晓。笔者代一句:声为何事?这就是“主语关”,主语未明,参亦瞎参。)
提刑应“喏喏”。祖曰:“且子细。”师适归侍立次,﹝次,原作“方”,据续藏本改。﹞问曰:“闻和尚举小艳诗,提刑会否?”祖曰:“他祇认得声。”
(注:他只认得声音之相,不知声后之性相。只为檀郎认得其声音之性相。暗喻:性相不离,你要时时记取我。<经>曰: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可惜,提刑不会。)
师曰:“祇要檀郎认得声。他既认得声,为甚么却不是?”祖曰:“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庭前柏树子。!”师忽有省,遽出,见鸡飞上栏干,鼓翅而鸣。复自谓曰:“此岂不是声?”
(注:白马非马。丫环非声,檀郎未闻,以指望月,守指不得。举头望明月,何处不迎空。)
遂袖香入室,通所得,呈偈曰:“金鸭香销锦绣帏,笙歌丛里醉扶归。少年一段风流事,祇许佳人独自知。”
(注:此知有得?无得?无得,何以风流?有得,知个什么?)
祖曰:“佛祖大事,非小根劣器所能造诣,吾助汝喜。”祖遍谓山中耆旧曰:“我侍者参得禅也。”由此,所至推为上首。崇宁中还里省亲,四众迓拜。成都帅翰林郭公知章请开法六祖,更昭觉。政和间谢事,复出峡南游。时张无尽寓荆南,以道学自居,少见推许。师舣舟谒之,剧谈华严旨要。曰:“华严现量境界,理事全真,初无假法。所以即一而万,了万为一。一复一,万复万,浩然莫穷。心佛众生,一二无差别。卷舒自在,无碍圆融。此蜼极则,终是无风币币之波。”
(注:无风币币之波,恰是关系。否则,波是波,水是水。水无波是水,波无水非波。这里存在一个“逻辑关”。二者不同,但非离。一性一相,不可倒置。)
公于是不觉促榻。师遂问曰:“到此与祖师西来意,为同为别?”公曰:“同矣。”师曰:“且得没交涉。”公色为之愠。师曰:“不见云门道,山河大地,无丝毫过患,犹是转句。直得不见一色,始是半提。更须知有向上全提时节。彼德山、临济,岂非全提乎?”
(注:什么是全提?不见一色,只是半提,依然是边见,执着了即断灭。云门在这里提醒了大家。后世凡愚买椟还珠,浪费了云门一番心血。)
公乃首肯。翌日复举“事法界、理法界、至理事无碍法界。”师又问:“此可说禅乎?”公曰:“正好说禅也。”
(注:禅不在说与不说上,觉者逢缘。随意。)
师笑曰:“不然。正是法界量里在。盖法界量未灭,若到事事无碍法界,法界量灭,始好说禅。如何是佛?乾屎橛。如何是佛?麻三斤。是故真净偈曰:事事无碍,如意自在。手把猪头,口诵净戒。趁出淫坊,未还酒债。十字街头,解开布袋。”
(注:美则美言,但不中用。请问:如何离开法界而说禅?此禅难道在法界外吗?既然界外,你给谁说?你要给佛说禅吗?二片嘴皮子瞎吧唧。殊不知:佛乃无耳,何闻你“缠"。这是典型的二分说法,不可取,应远离。禅风至此,已然下坡了。)
公曰:“美哉之论,岂易得闻乎!”于是以师礼留居碧岩,复徙道林。枢密邓公子常奏赐紫服。
(注:历史上凡皇帝加封者,大都名声大噪,究竟皆无。花拳绣腿者多多,彻悟真章者廖廖。)
师号,诏住金陵蒋山,学者无地以容。补天宁万寿,上召见,褒宠甚渥。建炎初,又迁金山,适驾幸维扬,入对,赐圆悟禅师,改云居。久之,复领昭觉。
(注:皇帝赐紫,圆悟彻明,昭昭之,惺惺也。)
僧问:“云门道,须弥山,意旨如何?”师曰:“推不向前,约不退后。”
(注:不动乃须弥。)
曰:“未审还有过也无?”师曰:“坐却舌头。”
(注:过在舌头上。)
问:“法不孤起,仗境方生。”提坐具曰:“这个是境,那个是法?”师曰:“却被阇黎夺却鎗。”
(注:能说能见者皆是法。)
问:“古人道,楖栗横担不顾人,直入千峰万峰去。未审那里是佗住处?”师曰:“腾蛇缠足,露布绕身。”
(注:死路即是住处。)
曰:“朝看云片片,暮听水潺潺。”师曰:“却须截断始得。”
(注:得与不得,随缘而验。)
曰:“此回不是梦,真个到庐山。”师曰:“高著眼。”
(注:再高也是梦!)
问:“猿抱子归青嶂后,鸟衔华落碧岩前。此是和尚旧时安身立命处,如何是道林境?”师曰:“寺门高开洞庭野,殿脚插入赤沙湖。”
(注:巍巍殿堂,稳稳沙弥。)
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僧宝人人沧海珠。”
(注:个个是明珠。)
曰:“此是杜工部底,作么生是和尚底?”师曰:“且莫乱道。”
(注:道分你我耶?)
曰:“如何夺人不是夺境?”师曰:“山僧有眼不曾见。”
(注:境明人不识。)
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曰:“阇黎问得自然亲。”
(注:有问有答,句句相亲。)
曰:“如何是人境俱夺?”师曰:“收。”
(注:怕你执有!)
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曰:“放。”
(注:率尔不强。笔者代一字:爽!)
问:“有句无句,如藤倚树。如何得透脱?”师曰:“倚天长剑逼人寒。”
(注:有句无句本透脱。)
曰:“祇如树倒藤枯,沩山为甚么呵呵大笑?”师曰:“爱他底,著他底。”
(注:老宿得来少年狂。)
曰:“忽被学人掀倒禅床,拗折拄杖,又作个甚么伎俩?”师曰:“也是贼过后张弓。”
(注:贼来与粮,吾不杀生。)
问:“明历历,露堂堂,因甚么乾坤收不得?”师曰:“金刚手里八棱棒。”
(注:佛眼中无佛!)
曰:“忽然一唤便回,还当得活也无?”师曰:“鹙子目连无柰何。”
(注:不活焉可回?)
曰:“不落照,不落用。如何商量?”师曰:“放下云头。”
(注:照用齐当。只鉴不择,如如法尔。勿再商量。)
曰:“忽遇其中人时如何?”师曰:“骑佛殿,出门。”
(注:四相已无,何人得出!骑佛殿者,大气也!仅此一句,堪称国师!)
曰:“万象不来渠独语,教谁招手上高峰?”师曰:“错下名言。”
(注:万象不来渠无语,为伊消得人憔悴。何人胆敢上高峰?真乃错下"主语"了。)
上堂:“通身是眼见不及,通身是耳闻不彻,通身是口说不著,通身是心鉴不出。直饶尽大地明得,无丝毫透漏,犹在半途。据令全提,且道如何展演?域中日月纵横挂,一亘晴空万古春。”
(注:何谓“全途”?正所谓:一合相不可说,凡夫之人贪著其事。)
上堂:“山头鼓浪,井底扬尘。眼听似震雷霆,耳观如张锦绣。三百六十骨节,一一现无妙身,八万四千毛端,头头彰宝王刹海。不是神通妙用,亦非法尔如然。苟能千眼顿开,直是十方坐断。且超然独脱一句,作么生道?试玉须经火,求珠不离泥。”
(注:笔者代一言:旋!)
上堂:“本来无形段,那复有唇觜。特地广称扬,替他说道理。且道他是阿谁?”
(注:不可说!)
上堂:“十五日已前,千牛拽不回。十五日已后,俊鹘趁不及。正当十五日,天平地平,同明同暗,大千沙界不出当处,可以含吐十虚。进一步,超越不可说香水海;退一步,坐断千里万里白云。不进不退,莫道阇黎,老僧也无开口处。”举拂子曰:“正当恁么时如何?有时拈在千峰上,划断秋云不放高。”
(注:横三竖四,不出一个“鉴”。人类修行的最高境界,只能达到镜鉴如如也。万法唯心造,镜鉴恰如如。上天入地,出水投火,全凭此种清净意根之屏幕上,演绎无穷也。真行者,莫被幻化之影像欺骗了自己。)
上堂:“十方同聚会,本来身不昧。个个学无为,顶上用钳锤。此是选佛场,深广莫能量。心空及第归,利剑不如锥。庞居士舌拄梵天,口包四海,有时将一茎草作丈六金身?有时将丈六金身作一茎草,甚是奇特,虽然如此,要且不曾动著向上关。且如何是向上关?铸印筑高坛。”
(注:古人悟道,却不肯明说。凡明言出来的,无非就是玄而又玄的两桶水颠倒颠。即站在真空里说妙有,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皆是空无自性,即不确定。既然不确定,就好办了。铁牛放屁,石女生娃,乌龟长毛,野兔生角。南山牛吃草,东岭马腹饱。想怎么说都行,反正皆在一个“虚空”中。接下,又是站在妙有谈虚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他,你也就是他,甚至于狗子灯笼也都是佛了。为什么这样说呢?既然是虚空,虚空又无处不在,那么,好办了,咱们谁又不是谁呢?狗屎就是蛋糕,蛋糕就是狗屎。虚空不碍虚空。海底扬沙,峰顶行船,碍谁是谁,一并同学,万般无别,金身是草,草是金身。一相一性,两桶水,玩来玩去颠倒颠。到这里,读者信不信且置,笔者却要问一句:什么是“向上关”?道不得向上关,又何来这些:风中游鱼,水底行車,浴缸中造航母,北斗星上捉跳蚤……等等,等等。佛法如果是这样开悟的话,那么,禅宗的灭亡,指日可待也。)
上堂:“有句无句,超宗越格。如藤倚树,银山铁壁。及至树倒藤枯,多少人失却鼻孔。直饶收拾得来,已是千里万里。祇如未有恁么消息时如何,还透得么?风暖鸟声碎,日高华影重。”
(注:人非无厘曲,路远月光明。)
上堂:“第一句荐得,祖师乞命。第二句荐得,人天胆落。第三句荐得,虎口横身。不是循途守辙,亦非革辙移途。透得则六臂三头,未透亦人间天上。且三句外一句作么生道?生涯祇在丝纶上,明月扁舟泛五湖。”
(注:却道人间无限好,法演乾坤业障除。)
示众云:“一言截断,千圣消声。一剑当头,横尸万里。所以道,有时句到意不到,有时意到句不到。句能铲意,意能铲句。意句交驰,衲僧巴鼻。若能恁么转去,青天也须吃棒。且道凭个甚么?可怜无限弄潮人,毕竟还落潮中死。”
(注:请问和尚:你是想说真如吗?和尚可曾“恁么”过吗?)
示众云:“万仞崖头撒手,要须其人。千钧之弩发机,岂为鼷鼠?云门睦州,当面蹉过。德山临济,诳謼闾阎。自余立境立机,作窠作窟,故是灭胡种族。且独脱一句作么生道?万缘迁变浑闲事,五月山房冷似冰。”
(注:什么是“独脱一句”?望和尚明确指示。若是缘起色相,如何独脱?若是真如佛性,何必独脱?)
绍兴五年八月己酉,示微恙,趺坐书偈遗众,投笔而逝。茶毗舌齿不坏,设利五色无数。塔于昭觉寺之侧,谥真觉禅师。
(注:舍利无数,不如转语一句。禅宗发展到后期,渐渐地生发出一些“蚂蚁背大象,与乌龟赛跑。”看看到底谁拿冠军。)
有诗言:
舌尖挂铜锤。
铲碎须弥山。
鸦唇哺大树。
兔角恰扬帆。
公案第九十九则 <大慧宗杲>
【案】南岳下十五世上昭觉勤禅师法嗣径山宗杲禅师临安府径山宗杲大慧普觉禅师,宣城奚氏子。夙有英气。年十二入乡校,一日因与同窗戏,以砚投之,误中先生帽,偿金而归。曰:“大丈夫读世间书,曷若究出世法?”即诣东山慧云院事慧齐。年十七,薙发具毗尼。偶阅古云门录,怳若旧习。往依广教珵禅师,弃游四方。从曹洞诸老宿,既得其说,去登宝峰,谒湛堂准禅师。堂一见异之,俾侍巾。指以入道捷径,师横机无所让。堂诃曰:“汝曾未悟,病在意识领解,则为所知障。”堂疾革,嘱师曰:“吾去后,当见川勤,必能尽子机用。”﹝勤即圆悟。﹞堂卒,师趋谒无尽居士,求堂塔铭。无尽门庭高,少许可,与师一言相契,下榻延之。名师庵曰妙喜。洎后再谒,且嘱令见圆悟。师至天宁,一日闻悟升堂,举:“僧问云门:“如何是诸佛出身处?”门曰:“东山水上行。”若是天宁即不然。忽有人问:“如何是诸佛出身处?”只向他道:“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师于言下,忽然前后际断,虽然动相不生,却坐在净裸裸处。悟谓曰:“也不易,你得到这田地,可惜死了不能得活,不疑言句,是为大病。不见道,悬崖撒手,自肯承当。绝后再苏,欺君不得。须信有这个道理。”遂令居择木堂,为不釐务侍者。日同士大夫入室。﹝择木乃朝士止息处。﹞悟每举“有句无句,如藤倚树”问之。师才开口,悟便曰:“不是,不是。”经半载,遂问悟曰:“闻和尚当时在五祖曾问这话,不知五祖道甚么?”悟笑而不答。师曰:“和尚当时须对众问,如今说亦何妨。”悟不得已,谓曰:“我问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意旨如何?祖曰:描也描不成,画也画不就。又问树倒藤枯时如何?祖曰:相随来也。”师当下释然,曰:“我会也。”悟遂举数因缘诘之,师酬对无滞。悟曰:“始知吾不汝欺。”遂著临济正宗记付之,俾掌记室。未几,令分坐。室中握竹篦以验学者,丛林浩然归重,名振京师。右丞相吕公舜徒奏赐紫衣、佛日之号。会女真之变,其酋欲取禅僧十数人,师在选得免。趋吴虎丘度夏,因阅华严至“菩萨登第七地,证无生法忍”,洞晓向所请问湛堂殃崛摩罗持钵至产妇家因缘。时圜悟诏住云居,师往省觐,至山次日,即请为第一座。时会中多龙象,以圜悟久虚座元,俟师之来,颇有不平之心。及冬至,秉拂昭觉元禅师出众问云:“眉间挂剑时如何?”师曰:“血溅梵天。”圜悟于座下,以手约云:“住!住!问得极好,答得更奇。”元乃归众,丛林由是改观。圜悟归蜀,师于云居山后古云门旧址,创庵以居,学者云集。久之入闽,结茅于长乐洋屿,从之得法者,十有三人。又徙小溪云门庵,后应张丞相魏公浚径山之命,开堂日,僧问:“人天普集,选佛场开。祖令当行,如何举唱?”师云:“钝鸟逆风飞。”曰:“遍界且无寻觅处,分明一点座中圆。”师曰:“人间无水不朝东。”复有僧竞出,师约住云:“假使大地尽末为尘,一一尘有一一口,一一口具无碍广长舌相,一一舌相出无量差别音声,一一音声发无量差别言词,一一言词有无量差别妙义,如上尘数,衲僧各各具如是口,如是舌,如是音声,如是言词,如是妙义,同时致百千问难,问问各别,不消长老咳嗽一声,一时答了。乘时于其中间,作无量无边广大佛事,一一佛事周遍法界,所谓一毛现神变,一切佛同说经于无量劫,不得其边际,便恁么去闹热门庭即得,正眼观来。正是业识茫茫,无本可据,祖师门下一点也用不著。况复勾章棘句,展弄词锋,非唯埋没从上宗乘,亦乃笑破衲僧鼻孔。所以道,毫牦系念,三涂业因。瞥尔情生,万劫羁锁。圣名凡号,尽是虚声。殊相劣形,皆为幻色。汝欲求之,得无累乎!及其厌之,又成大患。看他先圣恁么告报,如国家兵器,岂得已而用之?本分事上,亦无这个消息。山僧今日,如斯举唱,大似无梦说梦,好肉剜疮。检点将来,合吃拄杖。只今莫有下得毒手者么?若有,堪报不报之恩,共助无为之化。如无,倒行此令去也。”蓦拈拄杖云:“横按镆全正令,太平寰宇斩痴顽。”卓拄杖,喝一喝,便下座。道法之盛,冠于一时。众二千余,皆诸方俊乂。侍郎张公九成,亦从之游,洒然契悟。一日,因议及朝政,与师连祸。绍兴辛酉五月,毁衣牒,屏居衡阳,乃裒先德机语,间与拈提,离为三帙,目曰正法眼藏。凡十年,移居梅阳。又五年,高宗皇帝特恩放还。明年春,复僧伽梨,四方虚席以邀,率不就。后奉朝命,居育王。逾年有旨,改径山,道俗歆慕如初。孝宗皇帝为普安郡王时,遣内都监入山谒师,师作偈为献。及在建邸,复遣内知客诣山,供五百应真,请师说法,祝延圣寿。亲书妙喜庵三字,并制赞宠寄之。上堂:“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时节若至,其理自彰。”举起拂子曰:“还见么?”击禅床曰:“还闻么?闻见分明,是个甚么?若向这里提得去,皇恩佛恩一时报足。其或未然,径山打葛藤去也。”复举起拂子曰:“看!看!无量寿世尊在径山拂子头上放大光明照。不可说,不可说,又不可说。佛刹微尘数世界中,转大法轮,作无量无边广大佛事。其中若凡若圣,若正若邪,若草若木,有情无情,遇斯光者,皆获无上正等菩提。
所以诸佛于此得之,具一切种智;诸大菩萨于此得之,成就诸波罗密;辟支独觉于此得之,出无佛世,现神通光明;诸声闻众洎夜来迎请五百阿罗汉,于此得之,得八解脱,具六神通。天人于此得之,增长十善;修罗于此得之,除其憍慢;地狱于此得之,顿超十地;饿鬼傍生及四生九类一切有情,于此得之,随其根性,各得受用,无量寿世尊放大光明,作诸佛事已竟,然后以四大海水灌弥勒世尊顶,与授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记,当于补处作大佛事。无量寿世尊有如是神通,有如是自在,有如是威神,到这里还有知恩报恩者么?若有,出来与径山相见,为汝证明。如无,听取一颂:十方法界至人口,法界所有即其舌。祇凭此口与舌头,祝吾君寿无间歇。亿万斯年注福源,如海滉漾永不竭。师子窟内产狻猊,鸑鷟定出丹山穴。为瑞为祥遍九垓,草木昆虫尽欢悦。稽首不可思议事,喻若众星拱明月。故今宣畅妙伽陀,第一义中真实说。”上堂:“祖师道:一心不生,万法无咎。无咎无法,不生不心。能随境灭,境逐能沈。境由能境,能由境能。大小祖师,却作座主见解。径山即不然,眼不自见,刀不自割。吃饭济饥,饮水定渴。临济德山特地迷,枉费精神施棒喝。除却棒,拈却喝,孟八郎汉,如何止遏?”上堂,拈拄杖卓一下,喝一喝曰:“德山棒,临济喝,今日为君重拈掇。天何高,地何阔,休向粪埽堆上更添搕。换却骨,洗却肠,径山退身三步,许你诸人商量。且道作么生商量?”掷下拄杖,喝一喝曰:“红粉易成端正女,无钱难作好儿郎。”上堂:“正月十四十五,双径椎锣打鼓。要识祖意西来,看取村歌社舞。”上堂:“久雨不曾晴,豁开天地清。祖师门下事,何用更施呈?”上堂,举圆通秀禅师示众曰:“少林九年冷坐,刚被神光觑破。如今玉石难分,祗得麻缠纸裹。这一个,那一个,更一个,若是明眼人,何须重说破?径山今日不免狗尾续貂,也有些子。老胡九年话堕,可惜当时放过。致令默照之徒,鬼窟长年打坐。这一个,那一个,更一个,虽然苦口叮咛,却似树头风过。”结夏,上堂:“文殊三处安居,志公不是闲和尚。迦叶欲行正令,未免眼前见鬼。且道径山门下,今日事作么生?”下座后,大家触礼三拜。上堂,僧问:“有么有么?庵主竖起拳头,还端的也无?”师便下座,归方丈。上堂:“水底泥牛嚼生铁,憍梵钵提咬著舌。海神怒把珊瑚鞭,须弥灯王痛不彻。”上堂:“才方八月中秋,又是九月十五。”卓拄杖曰:“唯有这个不迁。”掷拄杖曰:“一众耳闻目睹。”圆悟禅师忌,师拈香曰:“这个尊慈,平昔强项,气压诸方,逞过头底颟顸,用格外底儱侗。自言我以木子换天下人眼睛,殊不知被不孝之子将断贯索穿却鼻孔。索头既在径山手里,要教伊生也由径山,要教伊死也由径山。且道以何为验?”遂烧香曰:“以此为验。”僧问:“达磨西来,将何传授?”师曰:“不可总作野狐精见解。”曰:“如何是入细?”师曰:“香水海里一毛孔。”曰:“如何是细入?”师曰:“一毛孔里香水海。”问:“古镜未磨时如何?”师曰:“火不待日而热。”曰:“磨后如何?”师曰:“风不待月而凉。”曰:“磨与未磨时如何?”师曰:“交。”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意作么生?”师曰:“钉钉胶黏。”问:“一法若有,毗卢堕在凡夫。万法若无,普贤失其境界。去此二途,请师速道。”师曰:“脱壳乌龟飞上天。”问:“高揖释迦,不拜弥勒时如何?”师曰:“梦里惺惺。”问:“大修行底人,还落因果也无?前百丈曰,不落因果,为甚么堕野狐身?”师曰:“逢人但恁么举。曰:“祇如后百丈道,不昧因果,为甚么脱野狐身?”师曰:“逢人但恁么举。”曰:“或有人问径山,大修行底人,还落因果也无?未审和尚向他道甚么?”师曰:“向你道,逢人但恁么举。”问:“明头来时如何?”师曰:“头大尾颠纤。”曰:“暗头来时如何?”师曰:“野马嘶风蹄拨刺。”曰:“明日大悲院里有斋,又作么生?”师曰:“雪峰道底。”问:“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时如何?”师曰:“亲言出亲口。”曰:“未审如何受持?”师曰:“但恁么受持,决不相赚。”问:“我宗无语句,实无一法与人时如何?”师曰:“五味饡秤锤。”问:“心佛俱忘时如何?”师曰:“卖扇老婆手遮日。”问:“教中道,尘尘说,刹刹说,无间歇,未审以何为舌?”师拍禅床右角一下。僧曰:“世尊不说说,迦叶不闻闻也。”师拍禅床左角一下。僧曰:“也知今日,令不虚行。”师曰:“识甚好恶?”师室中问僧:“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你作么生会?”僧曰:“领。”师曰:“领你屋里七代先灵。”僧便喝,师曰:“适来领,而今喝,干他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甚么事?”僧无语。师打出。僧请益夹山境,话声未绝,师便喝。僧茫然。师曰:“你问甚么?”僧拟举,师连打,喝出。师才见僧入,便曰:“不是。出去!”僧便出。师曰:“没量大人,被语脉里转却。”次一僧入,师亦曰:“不是。出去!”僧却近前,师曰:“向你道不是,更近前觅个甚么?”便打出。复一僧入曰:“适来两僧不会和尚意。”师低头嘘一声,僧罔措。师打曰:“却是你会老僧意?”问僧:“我前日有一问在你处,你先前日答我了也。即今因甚么瞌睡?”僧曰:“如是,如是。”师曰:“道甚么?”僧曰:“不是,不是。”师连打两棒,曰:“一棒打你如是,一棒打你不是。”举竹篦问僧曰:“唤作竹篦则触,不唤作竹篦则背。不得下语,不得无语,速道!速道!”僧曰:“请和尚放下竹篦,即与和尚道。”师放下竹篦,僧拂袖便出。师曰:“侍者认取这僧著。”又举问僧,僧曰:“瓮里怕走却鳖那!”师下禅床擒住,曰:“此是谁语?速道!”僧曰:“实不敢谩昧老师,此是竹庵和尚教某恁么道。”师连打数棒,曰:“分明举似诸方。”师年迈求解,辛巳春,得旨退居明月堂。隆兴改元,一夕星殒于寺西,流光赫然。寻示微恙,八月九日,学徒问安,师勉以弘道,徐曰:“吾翌日始行。”至五鼓,亲书遗奏,又贻书辞紫岩居士。侍僧了贤请偈,复大书曰:“生也祇恁么,死也祇恁么。有偈与无偈,是甚么热大?”掷笔委然而逝。平明有蛇尺许,腰首白色,伏于龙王井栏,如义服者,乃龙王示现也。四众哀号,皇帝闻而叹惜。上制师真赞曰:“生灭不灭,常住不住。圆觉空明,随物现处。”丞相以次,致祭者沓来。门弟子塔全身于明月堂之侧。寿七十有五,夏五十有八。诏以明月堂为妙喜庵,谥曰普觉,塔名宝光。淳熙初,赐其全录八十卷,随大藏流行。
【析】南岳下十五世上昭觉勤禅师法嗣,径山宗杲禅师,临安府径山宗杲大慧普觉禅师,宣城奚氏子。夙有英气。年十二入乡校,一日因与同窗戏,以砚投之,误中先生帽,偿金而归。曰:“大丈夫读世间书,曷若究出世法?”即诣东山慧云院事慧齐。
(注:历史上出类拔萃之人,少年之时,必有气慨非凡之处。否则,难以成就大事业。今人学禅亦如然。非有出世论究竟之发心,探索禅奥之慧根,终将无能为力也。)
年十七,薙发具毗尼。偶阅古云门录,怳若旧习。往依广教珵禅师,弃游四方。从曹洞诸老宿,既得其说,去登宝峰,谒湛堂准禅师。堂一见异之,俾侍巾。指以入道捷径,师横机无所让。堂诃曰:“汝曾未悟,病在意识领解,则为所知障。”
(注:意识本身无咎。若以意识为究竟者迷。若能以意识再现真实者,是为觉。可惜,古往今来,真懂得此中理趣的不多矣。)
堂疾革,嘱师曰:“吾去后,当见川勤,必能尽子机用。”﹝勤即圆悟。﹞堂卒,师趋谒无尽居士,求堂塔铭。无尽门庭高,少许可,与师一言相契,下榻延之。名师庵曰妙喜。洎后再谒,且嘱令见圆悟。师至天宁,一日闻悟升堂,举:“僧问云门:“如何是诸佛出身处?”门曰:“东山水上行。”若是天宁即不然。忽有人问:“如何是诸佛出身处?”只向他道:“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
(注:语恰平实。风来生凉就是诸佛出身处。舍此无他。这是从相上说。云门不然,是从性上说,性无来去,更无方所。你问诸佛“性”的来处,怎么办?能让东山水上行的心性之法,就是诸佛出身处。二人一南一北,一上一下,讲的是同一个问题:诸佛出身处。真觉者,当知:二者始终是性相一如,不二法门的。这就是关系,就是辩证,就是法则规律。)
师于言下,忽然前后际断,虽然动相不生,却坐在净裸裸处。
(注:此种前念已去,后念未生之际,就是清净意根之镜鉴。此境界,只是功德相,不是定相。不可定执,执之则废,不得功用。真性不在定中,当因缘起而不失。这就是六七八识一合运作之当下的“七识如染~只鉴不择”之清净意根之心。此心无量劫中,众生皆有。六道中唯有人类可觉可知。所以说:佛法是人法。何以故?因为只有人类存在成熟的意识,人类在意识中迷,也在意识中觉。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悟谓曰:“也不易,你得到这田地,可惜死了不能得活,不疑言句,是为大病。不见道,悬崖撒手,自肯承当。绝后再苏,欺君不得。须信有这个道理。”
(注:圆悟禅师当时已然能够意识到,“一念不生”之境界为不究竟。实属不易。传统理论大都以为“一念不生”就是开悟的境界。)
遂令居择木堂,为不釐务侍者。日同士大夫入室。﹝择木乃朝士止息处。﹞悟每举“有句无句,如藤倚树”问之。师才开口,悟便曰:“不是,不是。”经半载,遂问悟曰:“闻和尚当时在五祖曾问这话,不知五祖道甚么?”悟笑而不答。师曰:“和尚当时须对众问,如今说亦何妨。”悟不得已,谓曰:“我问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意旨如何?祖曰:描也描不成,画也画不就。又问树倒藤枯时如何?祖曰:相随来也。”师当下释然,曰:“我会也。”
(注:法本天然,何须捏怪。参三悟四,有为又远。)
悟遂举数因缘诘之,师酬对无滞。悟曰:“始知吾不汝欺。”遂著临济正宗记付之,俾掌记室。未几,令分坐。
(注:分座讲习,接引来众。此乃付法传旨之果。)
室中握竹篦以验学者,丛林浩然归重,名振京师。右丞相吕公舜徒奏赐紫衣、佛日之号。
(注:皇帝赐紫,宗门振兴。法脉得承,人才济济。)
会女真之变,其酋欲取禅僧十数人,师在选得免。趋吴虎丘度夏,因阅华严至“菩萨登第七地,证无生法忍”,洞晓向所请问湛堂殃崛摩罗持钵至产妇家因缘。时圜悟诏住云居,师往省觐,至山次日,即请为第一座。时会中多龙象,以圜悟久虚座元,俟师之来,颇有不平之心。
(注:禅门亦为世法。诸象难免。法义高下,不可以力夺,应以见谛来分疏。)
及冬至,秉拂昭觉元禅师出众问云:“眉间挂剑时如何?”师曰:“血溅梵天。”
(注:笔者代一句:莫眨眼。)
圜悟于座下,以手约云:“住!住!问得极好,答得更奇。”元乃归众,丛林由是改观。圜悟归蜀,师于云居山后古云门旧址,创庵以居,学者云集。久之入闽,结茅于长乐洋屿,从之得法者,十有三人。又徙小溪云门庵,后应张丞相魏公浚径山之命,开堂日,僧问:“人天普集,选佛场开。祖令当行,如何举唱?”师云:“钝鸟逆风飞。”
(注:若有举唱,便生钝鸟。)
曰:“遍界且无寻觅处,分明一点座中圆。”师曰:“人间无水不朝东。”
(注:哪个不精?)
复有僧竞出,师约住云:
“假使大地尽末为尘,一一尘有一一口,一一口具无碍广长舌相,一一舌相出无量差别音声,一一音声发无量差别言词,一一言词有无量差别妙义,如上尘数,衲僧各各具如是口,如是舌,如是音声,如是言词,如是妙义,同时致百千问难,问问各别,不消长老咳嗽一声,一时答了。
(注:诸佛不如你,释迦出世,都不敢咳嗽。演经释义,四十九年不缀,即使是双林树下示寂,也未敢一句了了。更何况一声咳嗽也。)
乘时于其中间,作无量无边广大佛事,一一佛事周遍法界,所谓一毛现神变,一切佛同说经于无量劫,不得其边际,便恁么去闹热门庭即得,正眼观来。正是业识茫茫,无本可据,祖师门下一点也用不著。
(注:何为“正眼观”?此是概念关。此概念未明,何言用著用不著呢?)
况复勾章棘句,展弄词锋,非唯埋没从上宗乘,亦乃笑破衲僧鼻孔。所以道,毫牦系念,三涂业因。瞥尔情生,万劫羁锁。圣名凡号,尽是虚声。殊相劣形,皆为幻色。汝欲求之,得无累乎!及其厌之,又成大患。
(注:此处求不得,厌不得,请和尚道一句:什么得?正所谓:唠骚过胜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真觉大乘者,触目即菩提。哪来这许多啰哩啰嗦。)
看他先圣恁么告报,如国家兵器,岂得已而用之?本分事上,亦无这个消息。
(注:若言本分事,何必再消息。)
山僧今日,如斯举唱,大似无梦说梦,好肉剜疮。检点将来,合吃拄杖。只今莫有下得毒手者么?若有,堪报不报之恩,共助无为之化。如无,倒行此令去也。”
(注:和尚如此洋洋洒洒,皇帝赐紫,气势夺人,谁还敢有个不字啊!还是留给你:倒行此令吧!)
蓦拈拄杖云:“横按镆全正令,太平寰宇斩痴顽。”卓拄杖,喝一喝,便下座。
(注:说来道去,就是一个唱平书的。案板一拍,要会么?且听下会分解。)
道法之盛,冠于一时。众二千余,皆诸方俊乂。侍郎张公九成,亦从之游,洒然契悟。
(注:朝庭命官,与之交游者,亦可洒然契悟。可见禅宗法脉殊胜无比也。)
一日,因议及朝政,与师连祸。绍兴辛酉五月,毁衣牒,屏居衡阳,乃裒先德机语,间与拈提,离为三帙,目曰正法眼藏。凡十年,移居梅阳。又五年,高宗皇帝特恩放还。明年春,复僧伽梨,四方虚席以邀,率不就。后奉朝命,居育王。逾年有旨,改径山,道俗歆慕如初。孝宗皇帝为普安郡王时,遣内都监入山谒师,师作偈为献。及在建邸,复遣内知客诣山,供五百应真,请师说法,祝延圣寿。亲书妙喜庵三字,并制赞宠寄之。
(注:出家师与朝庭瓜葛,祸福升降,喜忧参半。何必呢?岂不咳嗽一声,让皇帝尿了裤子方好。人不可傲慢,但应有傲骨。天下禅和子,大都没有傲骨,有的恰恰是傲慢。乌乎!禅风衰败有日也。)
上堂:“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时节若至,其理自彰。”举起拂子曰:“还见么?”击禅床曰:“还闻么?闻见分明,是个甚么?若向这里提得去,皇恩佛恩一时报足。其或未然,径山打葛藤去也。”
(注:皇恩浩荡,佛恩了了。狗子亦闻,猫儿亦见。且道:什么是和尚见处?瞎棒滥喝,岂可草草。叹天下无人也!)
复举起拂子曰:“看!看!无量寿世尊在径山拂子头上放大光明照。不可说,不可说,又不可说。
(注:既然根本上就是一个“不可说”,那么,和尚为什么不止嘴呢?难道和尚弘法,就是要说这个“不可说”吗?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佛刹微尘数世界中,转大法轮,作无量无边广大佛事。其中若凡若圣,若正若邪,若草若木,有情无情,遇斯光者,皆获无上正等菩提。
所以诸佛于此得之,具一切种智;诸大菩萨于此得之,成就诸波罗密;辟支独觉于此得之,出无佛世,现神通光明;诸声闻众洎夜来迎请五百阿罗汉,于此得之,得八解脱,具六神通。
(注:此乃佛菩萨之功德相。与凡夫解脱及神通毫不搭界。六祖曰:我此法门,唯求见性,不论禅定解脱。)
天人于此得之,增长十善;修罗于此得之,除其憍慢;地狱于此得之,顿超十地;饿鬼傍生及四生九类一切有情,于此得之,随其根性,各得受用,无量寿世尊放大光明,作诸佛事已竟,然后以四大海水灌弥勒世尊顶,与授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记,当于补处作大佛事。无量寿世尊有如是神通,有如是自在,有如是威神,到这里还有知恩报恩者么?若有,出来与径山相见,为汝证明。如无,听取一颂:十方法界至人口,法界所有即其舌。祇凭此口与舌头,祝吾君寿无间歇。亿万斯年注福源,如海滉漾永不竭。师子窟内产狻猊,鸑鷟定出丹山穴。为瑞为祥遍九垓,草木昆虫尽欢悦。稽首不可思议事,喻若众星拱明月。故今宣畅妙伽陀,第一义中真实说。”
(注:和尚捏怪。第一义谛焉可说?如若有说岂不二谛耶?若言“真实说”者,当为“离开世俗谛没有第一义谛”。所谓真实者,当指性相一如之不二法门也。所谓“不可思议”者,就是“以意识再现真实”者,太不可思议了。何以故?若思议则是“再立知",凡再立知者,即是无明之本。不可取,应远离。)
上堂:“祖师道:一心不生,万法无咎。无咎无法,不生不心。能随境灭,境逐能沈。境由能境,能由境能。大小祖师,却作座主见解。径山即不然,眼不自见,刀不自割。吃饭济饥,饮水定渴。临济德山特地迷,枉费精神施棒喝。除却棒,拈却喝,孟八郎汉,如何止遏?”
(注:禅宗史上竟是一些孟八郎的汉子,自己不懂,但却未知。别人又不好提醒。可惜了,耽误了一生。悲兮!且看:“一心不生,万法无咎。”心既不生,法从何来,何言咎与不咎哉!正所谓:心生则法生,心灭则法灭。懂与不懂,张口便验。千古奇冤也!)
上堂,拈拄杖卓一下,喝一喝曰:“德山棒,临济喝,今日为君重拈掇。天何高,地何阔,休向粪埽堆上更添搕。换却骨,洗却肠,径山退身三步,许你诸人商量。且道作么生商量?”掷下拄杖,喝一喝曰:“红粉易成端正女,无钱难作好儿郎。”
(注:商量与不商量也是一个样。没钱休要娶嫁娘。一切皆在法则规律的范畴中行使。符合法则即正信,离开法则即邪知。千古皆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上堂:“正月十四十五,双径椎锣打鼓。要识祖意西来,看取村歌社舞。”
(注:西来无密,只是警醒诸人自己。宝珠本俱,迷悟全在自己。)
上堂:“久雨不曾晴,豁开天地清。祖师门下事,何用更施呈?”
(注:天晴不用伞,下地须穿靴。)
上堂,举圆通秀禅师示众曰:“少林九年冷坐,刚被神光觑破。如今玉石难分,祗得麻缠纸裹。这一个,那一个,更一个,若是明眼人,何须重说破?
(注:什么是明眼人,切莫忽悠大众。)
径山今日不免狗尾续貂,也有些子。老胡九年话堕,可惜当时放过。致令默照之徒,鬼窟长年打坐。这一个,那一个,更一个,虽然苦口叮咛,却似树头风过。”
(注:风过疏竹恰恰行,碧翠山中古寺钟。叮咛苦口声闻偈。又见千峰路不同。)
结夏,上堂:“文殊三处安居,志公不是闲和尚。迦叶欲行正令,未免眼前见鬼。且道径山门下,今日事作么生?”
(注:闹鬼!)
下座后,大家触礼三拜。上堂,僧问:“有么有么?庵主竖起拳头,还端的也无?”师便下座,归方丈。
(注:阿那个不涉有无,逢缘即举,遇障消锋。愚痴执迷,智者德功。)
上堂:“水底泥牛嚼生铁,憍梵钵提咬著舌。海神怒把珊瑚鞭,须弥灯王痛不彻。”
(注:出世狂,费端详,神精错乱好又章。若识佛法如来义,但见平常最吉祥。)
上堂:“才方八月中秋,又是九月十五。”卓拄杖曰:“唯有这个不迁。”掷拄杖曰:“一众耳闻目睹。”
(注:哪个不迁?和尚真知否?岂可错识爹娘耶?)
圆悟禅师忌,师拈香曰:“这个尊慈,平昔强项,气压诸方,逞过头底颟顸,用格外底儱侗。自言我以木子换天下人眼睛,殊不知被不孝之子将断贯索穿却鼻孔。索头既在径山手里,要教伊生也由径山,要教伊死也由径山。且道以何为验?”遂烧香曰:“以此为验。”
(注:烧即烧了,灰烟为验。后来弟子果然把师父的<碧岩录>刻版全部烧毁了。大慧和尚果然言而有信,难怪皇帝也来赐紫,然后来成就的<宗门武库>,却是不堪入目。悲兮!)
僧问:“达磨西来,将何传授?”师曰:“不可总作野狐精见解。”
(注:西来野狐自心玄,宗杲常披紫衣喧。丈二和尚呆头脑,楞伽把眼照妖翻。)
曰:“如何是入细?”师曰:“香水海里一毛孔。”曰:“如何是细入?”师曰:“一毛孔里香水海。”问:“古镜未磨时如何?”师曰:“火不待日而热。”
(注:照本不须磨。)
曰:“磨后如何?”师曰:“风不待月而凉。”
(注:雨过天晴。天不待雨本晴。)
曰:“磨与未磨时如何?”师曰:“交。”
(注:不二法门。)
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意作么生?”师曰:“钉钉胶黏。”
(注:非人。喝什么水?)
问:“一法若有,毗卢堕在凡夫。万法若无,普贤失其境界。去此二途,请师速道。”师曰:“脱壳乌龟飞上天。”
(注:乌龟晒太阳,性相一如。不必再脱壳。)
问:“高揖释迦,不拜弥勒时如何?”师曰:“梦里惺惺。”
(注:有取有舍,即非好手。)
问:“大修行底人,还落因果也无?前百丈曰,不落因果,为甚么堕野狐身?”师曰:“逢人但恁么举。
(注:因果历历。不昧本身就是建立在因果上的。这就是“逻辑关”,凡不懂逻辑者,即不懂法则。不懂法则者,参不了公案。历史上凡误认为颠三倒四就是禅者,不是伪悟就是赝品。)
曰:“祇如后百丈道,不昧因果,为甚么脱野狐身?”师曰:“逢人但恁么举。”
(注:不昧者,知幻。幻乃无实,何言野狐之身耶?当下立脱,法理通透。百丈者,伟丈夫也。不似大慧,言语闪烁,顾左右而言他。后世孽子,枉称大师者,多学宗杲之手段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后期禅风的败坏,由此可见一斑。)
曰:“或有人问径山,大修行底人,还落因果也无?未审和尚向他道甚么?”师曰:“向你道,逢人但恁么举。”
(注:逢人恁么举,无智学舌语。真知不昧身,无住得法喜。)
问:“明头来时如何?”师曰:“头大尾颠纤。”曰:“暗头来时如何?”师曰:“野马嘶风蹄拨刺。”
(注:明暗喻为性相一如的关系,不懂此关系,难以明心见性。和尚岂可一味相上说?真乃千古大忽悠!)
曰:“明日大悲院里有斋,又作么生?”师曰:“雪峰道底。”
(注:佛法以慈悲为怀,救度亡僧。)
问:“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时如何?”师曰:“亲言出亲口。”
(注:无住岂可得,得来即是幻。)
曰:“未审如何受持?”师曰:“但恁么受持,决不相赚。”
(注:放下“受持”二字,平常心最好。)
问:“我宗无语句,实无一法与人时如何?”师曰:“五味饡秤锤。”
(注:法本无实,给个什么?)
问:“心佛俱忘时如何?”师曰:“卖扇老婆手遮日。”
(注:谁在俱忘?有遮即是在。无在何须遮?这是典型的“主语关”,学道参禅者,不懂得“主语关”的重要性,无异于盲人摸象,害人误己。)
问:“教中道,尘尘说,刹刹说,无间歇,未审以何为舌?”师拍禅床右角一下。
(注:瞎拍!这不是舌!笔者代一言:法义为舌!)
僧曰:“世尊不说说,迦叶不闻闻也。”师拍禅床左角一下。
(注:请问和尚:左与右是一是异?)
僧曰:“也知今日,令不虚行。”师曰:“识甚好恶?”
(注:知和尚瞎拍禅床!)
师室中问僧:“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你作么生会?”僧曰:“领。”
(注:笔者代一句:和尚要到“不是”外作什么?)
师曰:“领你屋里七代先灵。”僧便喝。
(注:哪里得“是”呢?)
师曰:“适来领,而今喝,干他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甚么事?”僧无语。师打出。
(注:哪个不是心?)
僧请益夹山境,话声未绝,师便喝。僧茫然。师曰:“你问甚么?”僧拟举,师连打,喝出。
(注:禅师勘验,不问不答。不会者难答。为遮其丑,举拟便打。以打掩盖不会答。美其名曰:破你识障。殊不知,打者早陷识障中。)
师才见僧入,便曰:“不是。出去!”僧便出。师曰:“没量大人,被语脉里转却。”
(注:笔者代言:和尚大量!什么是“不是”?“出去”到哪里?真懂否?懂了再喝也不迟。)
次一僧入,师亦曰:“不是。出去!”僧却近前,师曰:“向你道不是,更近前觅个甚么?”便打出。
(注:笔者代一言:早知和尚不是!)
复一僧入曰:“适来两僧不会和尚意。”师低头嘘一声,僧罔措。师打曰:“却是你会老僧意?”
(注:老僧无意,会亦瞎会。僧“来”已是多余。小傻见大傻,二傻不投机。请问:谁是不傻?)
问僧:“我前日有一问在你处,你先前日答我了也。即今因甚么瞌睡?”僧曰:“如是,如是。”师曰:“道甚么?”僧曰:“不是,不是。”师连打两棒,曰:“一棒打你如是,一棒打你不是。”
(注:如是不是二分说,缘逢二傻不可活。闲来一举瞎喝棒,哑巴临河唱艳歌。)
举竹篦问僧曰:“唤作竹篦则触,不唤作竹篦则背。不得下语,不得无语,速道!速道!”僧曰:“请和尚放下竹篦,即与和尚道。”师放下竹篦,僧拂袖便出。师曰:“侍者认取这僧著。”
(注:好手不让路,缘逢当子护。竹篦若真识,教你学正步。)
又举问僧,僧曰:“瓮里怕走却鳖那!”师下禅床擒住,曰:“此是谁语?速道!”僧曰:“实不敢谩昧老师,此是竹庵和尚教某恁么道。”师连打数棒,曰:“分明举似诸方。”
(注:鳖不出瓮欲何求,触背兼容渔者休。下语无语皆为道,瞎喝滥棒自成囚。)
师年迈求解,辛巳春,得旨退居明月堂。
(注:求解得旨明月堂,雪卧前塘梅亦香。身无阶下三番事,他年棒喝更嚣张。)
隆兴改元,一夕星殒于寺西,流光赫然。寻示微恙,八月九日,学徒问安,师勉以弘道,徐曰:“吾翌日始行。”至五鼓,亲书遗奏,又贻书辞紫岩居士。侍僧了贤请偈,复大书曰:“生也祇恁么,死也祇恁么。有偈与无偈,是甚么热大?”掷笔委然而逝。
(注:大量之人莫彷徨,住步行程两芬芳。生缘了义无为曲,叶落秋光亦春香。)
平明有蛇尺许,腰首白色,伏于龙王井栏,如义服者,乃龙王示现也。四众哀号,皇帝闻而叹惜。上制师真赞曰:“生灭不灭,常住不住。圆觉空明,随物现处。”
(注:此偈言力透纸背,充满了辩证思维,若为世王的真实见谛,实乃国之大幸也。)
丞相以次,致祭者沓来。门弟子塔全身于明月堂之侧。寿七十有五,夏五十有八。诏以明月堂为妙喜庵,谥曰普觉,塔名宝光。淳熙初,赐其全录八十卷,随大藏流行。
(注:大师千古,流芳百世。)
有诗言:
一星殒没世悲凉。
换取流光四季芳。
遗书亲奏添梦曲。
有偈无偈看荷塘。
公案第一百则 <文偃禅师>
【案】云门和尚嗣雪峰,在韶州,师讳偃禅,苏州中吴府嘉兴人也。姓张。年十七,依空王寺僜律禅师下受业。年登己卯,得具尸罗,习四分于南山,听三车于中道。辞入闽岭,才登象骨,直大乌鹏程,三礼欲施,雪峰便云:“何得到与摩?”师不移丝发,重印全机,虽等截流,还同戴角。每于参请,暗契知见。复出瓯闽,止于韶州灵树知圣大师。密怀通鉴,益固留连。去世后,付嘱住持。南朝钦崇玄化,赐紫号匡真大师。
问:“如何是透法身之句?”师云:“看山。”师上堂云:“汝若不会,三十年后,莫道不见老汉。”
师有十二时偈:
半夜子,命似悬丝犹未许。因缘契会刹那间,了了分明一无气。
鸡鸣丑,一岁孙兒大哮吼。实相圆明不思议,三世法身藏北斗。
平旦寅,三昧圆光证法身。大千世界掌中收,色透髑髅谁得亲?
日出卯,嘿说心传道实教。心心相印息无心,玄妙之中无拙巧。
食时辰,恆沙世界眼中人。万法皆从一法生,一法灵光谁是邻?
禺中巳,分明历历不相似。灵源独曜少人逢,达者方知无所虑。
日中午,一部笙歌谁解儛?逍遥顿入达无生,昼夜法螺击法鼓。
日昳未,灌顶醍醐最上味。一切诸佛及菩提,唯佛知之贵中贵。
晡时申,三坛等施互为宾。无漏果圆一念修,六度同归净土因。
日入酉,玄人莫向途中走。黄叶浮沤赚杀人,命尽慞惶是了手。
黄昏戌,把火寻牛是底物。素体相呈知道非,奴郎不弁谁受屈?
人定亥,莫把三乘相疋配。要知此意现真宗,密密心心超三昧。
又宗脉颂曰:
如来一大事,出现于世问。五千方便教,流传几百年。
四十九年说,未曾忤出言。如来灭度后,付嘱迦叶边。
西天二十八,祖佛印相传。达摩观东土,五叶气相连。
九年来面璧,唯有吃茶言。二祖为上首,达摩回西天。
六祖曹溪住,衣钵后不传。派分三五六,各各达真源。
七八心忙乱,空花坠目前。苦哉明眼士,认得止啼钱。
外道多毁谤,弟子得生天。昔在灵山上,今日获安然。
六门俱休歇,无心处处闲。如有玄中客,但除人我山。
一味醍醐药,百病悉皆安。因缘契会者,无心便安禅。
师因把杖打柱问:“什摩处来?”对云:“西天来。”师云:“作什摩来?”对云:“教化唐土众生来。”师云:“欺我唐土众生。”却问:“大众还会摩?”对云:“不会。”师打柱云:“打你个两重败阙!”师良久,僧问:“何异释迦当时?”师云:“大众立久,快礼三拜。”
问:“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谈?”师云:“蒲州麻黄,益州符子。”问:“一口吞尽时如何?”师云:“老僧在你肚里。”僧曰:“和尚为什摩在学人肚里?”师云:“还我话头来。”
问:“如何是禅?”师云:“露柱吞虾蟆。”僧云:“如何举唱,则不负于来机?”师云:“道什摩?”僧云:“还可来意也无?”师云:“且款款问。”
师问僧:“诸方行来道我知有,且与我拈三千大千世界,向眼睫上著。”学人应喏。师云:“钱唐去国,为什摩三千里?”师问僧:“一切声是佛声,一切色是佛色。拈却了与你道。”对云:“拈却了也。”师云:“与摩驴年去。”又有《碧岩录》载: 翠岩夏末示众云。一夏以来。为兄弟说话。看翠岩眉毛在么。保福云。作贼人心虚。长庆云。生也。云门云。关。
【折】云门和尚嗣雪峰,在韶州,师讳偃禅,苏州中吴府嘉兴人也。姓张。年十七,依空王寺僜律禅师下受业。年登己卯,得具尸罗,习四分于南山,听三车于中道。
(注:历史上云门文偃最著名的是“一字禅”。即对方有问,回答时只有一个字。虽然简洁至极,但易生发质疑。以至云门宗在后世消失的无影无踪。)
辞入闽岭,才登象骨,直大乌鹏程,三礼欲施,雪峰便云:“何得到与摩?”师不移丝发,重印全机,虽等截流,还同戴角。每于参请,暗契知见。
(注:文偃禅师一生跨晚唐,五代,北宋三大时代,能于战乱频仍之中开宗立派,可谓奇才矣。)
复出瓯闽,止于韶州灵树知圣大师。密怀通鉴,益固留连。去世后,付嘱住持。南朝钦崇玄化,赐紫号匡真大师。
(注:云门一生颇负传奇,记录亦多,此处摘自<祖堂集>版。)
问:“如何是透法身之句?”师云:“看山。”
(注:诸法虽生,真如随诸法而生,是名法身。所谓的性相一如,不二法门就是法身。行者缘起“看山”,真如常在,这就是法身。云门禅,简洁明快,非利根者不能达。)
师上堂云:“汝若不会,三十年后,莫道不见老汉。”
(注:前后无别,见即见,不见再啰嗦也是枉然。)
师有十二时偈:
(注:每日十二时辰,法义如如。正所谓:一切智者皆以譬喻而得悟。)
半夜子,命似悬丝犹未许。因缘契会刹那间,了了分明一无气。
(注:夜深心净,心如明镜。驴见马见,了了分明。一切皆是梦中的法尘显现。)
鸡鸣丑,一岁孙兒大哮吼。实相圆明不思议,三世法身藏北斗。
(注:狮子儿之吼,圆明清彻,不可思议。三世中,只有法身方是指路的星斗。)
平旦寅,三昧圆光证法身。大千世界掌中收,色透髑髅谁得亲?
(注:清净意根圆光彻透,生死无住,三昧本然。)
日出卯,嘿说心传道实教。心心相印息无心,玄妙之中无拙巧。
(注:六七八识一合运作,切莫偷机取巧。)
食时辰,恆沙世界眼中人。万法皆从一法生,一法灵光谁是邻?
(注:心生则法生,万法不住生,缘起流星过,寂照不二生。)
禺中巳,分明历历不相似。灵源独曜少人逢,达者方知无所虑。
(注:如染不择何须问,灵源独曜我不知。只鉴无为达者在,不住为本恰相识。)
日中午,一部笙歌谁解儛?逍遥顿入达无生,昼夜法螺击法鼓。
(注:日照当午,缘生如虎,步步无诤,声声鼓舞。)
日日+失未,灌顶醍醐最上味。一切诸佛及菩提,唯佛知之贵中贵。
(注:佛不立知最平常,同源携子恰吉祥。要言生源起尊贵,醍醐灌顶莫铺张。)
晡时申,三坛等施互为宾。无漏果圆一念修,六度同归净土因。
(注:三坛大戒即心戒。不二法门是真戒。六度万行皆归有,果圆无漏是空行。)
日入酉,玄人莫向途中走。黄叶浮沤贝+无****,命尽慞惶是了手。
(注:玄玄末道法则有,命尽慞惶非好手。途中不了途中乐,黄叶杀人无子丑。)
黄昏戍,把火寻牛是底物。素体相呈知道非,奴郎不弁谁受屈?
(注:牧童横笛日落夕,牛行田野炊烟齐。性相一如呈过客,柴门儒雅哪个欺。)
人定亥,莫把三乘相疋配。要知此意现真宗,密密心心超三昧。
(注:三乘如来本聚齐,缘逢法喜又执迷。条条大路通罗马,密密真宗哪个屈。)
又宗脉颂曰:
(注:云门一生多逢乱世,世道不平,文风亦变。多家记载,<景德传灯录>,<古尊宿语录>,与此<祖堂集>选材取舍与风格,出入较大。前面第六十七则<云门文偃>取材于<景德传灯录>。读者可自行参照。)
如来一大事,出现于世问。五千方便教,流传几百年。
四十九年说,未曾忤出言。如来灭度后,付嘱迦叶边。
西天二十八,祖佛印相传。达摩观东土,五叶气相连。
(注:达摩西来意,五叶气如莲,本自同根生,法眼顾当前。)
九年来面璧,唯有吃茶言。二祖为上首,达摩回西天。
(注:缘生缘灭,法义独旋。禅宗己立,中土唯圆。)
六祖曹溪住,衣钵后不传。派分三五六,各各达真源。
(注:真源离染是非玄,教下鸣锣禅子闲。五八直鉴真如曲,六七如染恰行圆。)
七八心忙乱,空花坠目前。苦哉明眼士,认得止啼钱。
(注:笔者认为:“七识如染~只鉴不择”,直明眼者,清净意根也。)
外道多毁谤,弟子得生天。昔在灵山上,今日获安然。
(注:灵山法会,至今犹存。拈花一笑,唯我独尊。)
六门俱休歇,无心处处闲。如有玄中客,但除人我山。
(注:我执法执,但除莫迟。空中无主,法理唯识。)
一味醍醐药,百病悉皆安。因缘契会者,无心便安禅。
(注:安禅总是心,法理不二分。因缘契会者,法眼处处真。)
师因把杖打柱问:“什摩处来?”
对云:“西天来。”
师云:“作什来?”
对云:“教化唐土众生来。”
师云:“欺我唐土众生。”
(注:众生非众生,是名众生。唐土众生本然无实,焉用他人来度哉!)
却问:“大众还会摩?”
对云:“不会。”
师打柱云:“打你个两重败阙!”
(注:一败阙不识名相,二败阙不知无有所度。此僧悲兮。)
师良久。
僧问:“何异释迦当时?”
师云:“大众立久,快礼三拜。”
(注:笔者代一句:释迦当时什么样?)
问:“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谈?”
师云:“蒲州麻黄,益州符子。”
(注:要想超佛越祖,生活简简单单。)
问:“一口吞尽时如何?”
师云:“老僧在你肚里。”
(注:行者!你好大的嘴啊!)
僧曰:“和尚为什摩在学人肚里?”
师云:“还我话头来。”
(注:你没有语言逻辑,主语不清,如何参禅!回去!找回话头来!)
问:“如何是禅?”
师云:“露柱吞虾蟆。”
(注:此语极险,法义颇深。非云门之口,难以言出!笔者代一言:无为纳有为,携手不二门。这就是禅!拍案之言!奇哉!千古之禅,尽出文偃门下。)
僧云:“如何举唱,则不负于来机?”
师云:“道什摩?”
(注:非缘起,谈什么机?)
僧云:“还可来意也无?”
师云:“且款款问。”
(注:来不来且置,你先大大方方的问。)
师问僧:“诸方行来道我知有,且与我拈三千大千世界,向眼睫上著。”
(注:眼本如镜,一尘不染,过目如云,风起即散。)
学人应喏。
师云:“钱唐去国,为什摩三千里?”
(注:只因眼瞎!)
师问僧:“一切声是佛声,一切色是佛色。拈却了与你道。”
对云:“拈却了也。”(注:不懂装懂!眼不见眼,佛岂拈佛!此僧是典型的我跟我一起逛大街。)
师云:“与摩驴年去。”
(注:就你这样行脚参禅,要想得悟,驴年马月也!)
又有<碧岩录>载:
翠岩夏末示众云:“一夏以来。为兄弟说话。看翠岩眉毛在么。”
(注:禅师把眉毛喻意法则规律,亦即法理法趣。即我在结夏期间的开示,还符合释迦的法义否?)
保福云:“作贼人心虚。”
(注:言语俏皮。师父!这还用说吗?你这是作贼还要心虚啊!)
长庆云:“生也。”
(注:此语文雅。师父!你的法义眉毛又长了。)
云门云:“关。”
(注:大丈夫生死如"关",来去自由。结夏以来法义如关。正所谓:过关者吊臂而去,未过者说三道四。云门“一字关”,极险极深,后世难有企及者。)
有诗言:
文偃禅师语超然。
云门关字恰方圆。
曹溪一曲鉴咦顾。
露柱吞虾意旨玄。
公案第一○一则 <招庆和尚>
【案】招庆和尚嗣长庆,在泉州,师讳道匡。汉国朝州人也。姓李。入闽,参见怡山,密契心源。后以泉州王太尉请转法轮,闽王赐紫号法因大师矣。
师上堂,良久云:“大众谛听,与你真正举扬,还委落处摩?若委落处,出来,大家证明;若无,一时谩糊去也。”时有人问:“大众云集,请师真正举扬。”师良久云:“未委谁是闻者?”云:“闻者闻,如何是闻者?”师云:“雀逐凤飞。”
问:“灵山一会,迦叶亲闻,未审招庆筵中,谁当视听?”师云:“汝还闻摩?”僧云:“与摩则迦叶侧耳,虚得其名。”师云:“更有一著子,作摩生?”学人拟进问,师便喝出。
又时上堂云:“古人道:‘开门待知识,知识不相过。'招庆今日不惜身命,出门相访。还有知音者也无?”
问:“如何是招庆提宗之句?”云:“不得昧著招庆。”学人礼拜起,师又云:“不得昧著招庆,是嘱汝。什摩处是招庆提宗处?”
间:“凡有言句,尽属不了义。如何是了义?”师云:“若向阇梨道,还是不了义。”进曰:“为什摩如此?”师云:“阇梨适来问什摩?”
问:“师子未乳已前,为什摩众类同居?”师云:“不惊。”进曰:“只如乳后,为什摩毛羽脱落?”师云:“是阇梨分上事。”进曰:“除非师子,请和尚道一句。”师云:“向与摩时,置一问来。”
问:“诸佛出世,普润含生。未审招庆出世如何?”师云:“我不敢瞎却汝底。”
问:“无居止处,还许学人立身也无?”师云:“于上不足,疋下有余。”学云:“与摩则学人进一步也。”师云:“汝也莫口解脱。”
问:“如何是问?”师云:“不与摩来问。”“如何是答?”师云:“向你道什摩?”进曰:“不问不答时如何?”师云:“你亦须别头好。”
问:“古佛道场,如何得到?”师云:“更拟什摩处去?”学云:“与摩则学人退一步?”师云:“又是乱走作摩?”
问:“如何是学人本来心?”师云:“即今是什摩心?”学云:“争奈学人不识何?”师云:“不识,识取好。”
问:“此是和尚肉身,如何是和尚法身?”师以手搭胸,进曰:“与摩则分付去也?”师云:“是法身,是肉身?”
问:“环丹一颗,点铁成金;妙理一言,点凡成圣。请师点。”师云:“不点。”学云:“为什摩不点?”师云:“不欲得抑良为贱。”进曰:“与摩则不欺于学人去也?”师云:“莫闲言语。”
问:“四方归崇,凭何道理,消得人天应供?”师云:“若有一物所凭,一滴水也难消。”进曰:“直得一物不留,还消得也无?”师云:“于上不足,疋下有余。”进曰:“虽然如此,有赏有罚。”师云:“亦要汝委。”
问:“三界忙忙,如何得出?'师云:“不舍一法。”学云:“争奈忙忙何?”师云:“当直除,断不肯。”
问:“如何是与摩去底人?”师云:“还与摩问人摩?”又云:“不回头。”问:“如何是与摩来底人?”师云:“还会摩?”又云:“满面忻欢。”问:“如何是不来不去底人?”师云:“向与摩时,问将来。”又云:“还与摩问人摩?”
问:“菩萨如恆沙,为什摩不能知佛智?”师云:“不见道,‘唯佛与佛乃能知之'?”又云“汝还当得摩?”学云:“争奈不能恻得何?”师云:“如许多时,什摩处去来?”
问:“如何是沙门行李处?”师云:“莫教自委。”进曰:“还行李也无?”师云:“莫略虚。”问:“如何是沙门行?”师云:“非行不行。”学云:“如何保任?”师云:“汝适来问什摩?”
问:“请师不却来情。”师云:“虽然如此,更待什摩时?”进曰:“击电之机,难为措意。”师云:“何假烦词?”
问:“目瞪口肥底人来,师如何击发?”师云:“何处有与摩人?”学人云:“如今则无,忽有如何?”师云:“待有则得。”进曰:“终不道和尚不为人。”师云:“莫碗鸣声。”
问:“如何是无句中有句?”师云:“不道亦不道。”学人云:“请师举扬。”师云:“什摩处去来?”
问:“古佛之机,已有人置了也。未审师意如何?”师云:“古佛之机,已有人置了也。”进曰:“与摩则造次非宜。”师乃休去。
问:“浑仑提唱,学人根思迟回,曲运慈悲,开一线道。云:‘这个是老婆心。'与摩则悲花剖折,已须尊慈,未审从上宗乘如何举唱?”“与摩须索你亲问始得。”
问:“疑则途中作,不疑则坐家兒。离此二途,乞师方便。”师云:“未曾将曲与,汝离什摩?”进曰:“与摩则冰消瓦解。”师云:“动亦你置,静亦你置。”
问:“如何是眼处闻声?”师弹指,云:“若待答话,则落耳根去也。”云:“我道汝领处错。”
问:“‘佛魔不到处,未是学人自己。'如何是学人自己?”师云:“我道,你还信摩?”学人云:“便请师道。”师云:“你话堕也。”
问:“瞥起便息,此人于宗乘中如何?”师云:“困鱼止泊,病鸟栖芦。宗乘中不可作与摩语话。”学云:“如何是宗乘中事?”师云:“招庆道什摩?”问:“如何履饯,则得不负当人?”师云:“若求履践,则负当人。”进曰:“与摩则任性随流去也。”师云:“还向你与摩道摩?”问:“文殊剑下,不承当时如何?”师云:“未是好人。”学人云:“如何是好人?”师云:“是汝话堕也。”问:“诸缘则不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云:“宁可清贫长乐,不作浊富多忧。”问:“如何是南泉一线道?”师云:“不辞向汝道,恐较中又有较。”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云:“七颠八倒。”
师有时云:“言前荐得,辜负平生。句后投机,殊乖道体。”僧便问:“为什摩却如此?”师云:“汝且道,从来事合作摩生?”
问:“古人有言:‘般若无知,遇缘而照。'如何是‘遇缘而照'?”师乃提起手。问:“古人相见,目击道存。今时如何相见?”师云:“如今不可更道目击道存。”学云:“与摩则适来已是非次去也。”师云:“知过必改。”
问:“古人有言:‘皮肤脱落尽,唯有真实在。'皮肤则不问,如何是‘真实'?”师云:“莫是将皮肤过与汝摩
问:“承教中有言:‘正直舍方便。'方便则不问,如何是‘正直'?”师云:“方便里收得摩?”
问:“常居大海,为什摩口里烟生?”师云:“非但大海,醍醐亦须吐却。”僧云:“与摩则学人不与摩去。”师云:“若不与摩去,阿谁罪过?”僧谢师答话,师云:“更不与你责状。”
问:“不假提网,还有提处也无?”师云:“试举与摩时看。”僧进曰:“不可道无提处。”师云:“你作摩生?”学人礼拜。师云:“虾跳不出斗。”
问:“教中有言:‘欲行大道,莫视小径。'未委如何是‘大道'?”师云:“行得摩?”僧云:“学人未会,乞师进向。”师云:“我若与汝进向,蹉却汝大道。”
问:“古人有言:‘阎浮有大宝,少见得人希。'如何是‘大'宝?”师云:“见摩?”僧谢师垂慈,师云:“大小。”
问:“古人有言:‘未有绝尘之行,徒为男子之身。'如何是‘绝尘之行'?”师云:“我若将一法如微尘许与汝受持,则不得绝。”僧云:“便与摩去,还得也无?”师云:“汝也莫贪头。”
问:“古人有言:‘一句了然超百亿。'如何是‘超百亿'底句?”师云:“不答汝这个话。”僧云:“为什摩不答?”师云:“适来问什摩?”
问:“古人有言‘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此是今时升降处。未审向上一路,和尚如何示及于学人?”师云:“不可道智知识识得。”僧云:“与摩则终不错举似于人。”师云:“你作摩生举?”学人云:“当不当?”师云:“此是答话,你作摩生举?”僧云:“和尚与摩道则得。”师云:“你作摩生合杀?”
师问僧:“你名什摩?”对云:“慧炬。”师便提起杖云:“还照得这个也无?”对云:“有物则照。”师云:“还见这个摩?”对云:“适来向和尚道什摩?”师云:“争奈这个何?”对云:“和尚是什摩心行?”因古时有一尊者,在山中住。自看牛次,忽遇贼斫头,其尊者把头觅牛次,见人问:只如无头人,还得活也无?对云:无头人争得活?其尊者当时抛头便死。师遂拈问僧:“尊者无头,什摩人觅牛?”对云:“那个人。”师云:“只如那个人,还觅牛也无?”僧无对。师代云:“不可同于死人。”
【析】招庆和尚嗣长庆,在泉州,师讳道匡。汉国朝州人也。姓李。初入闽,参见怡山,密契心源。后以泉州王太尉请转法轮,闽王赐紫号法因大师矣。
(注:古代禅师们行脚,立足,传播法义,无不借助皇权势力。否则,难以发展。由此当知,盛世开明,是佛教复兴的坚实基础。)
师上堂,良久云:“大众谛听,与你真正举扬,还委落处摩?若委落处,出来,大家证明;若无,一时谩糊去也。”
(注:全部佛法归纳起来,就两个“主语”。一者,一谛。又称圣义谛。二者,二谛。又称世俗谛。禅师们喝来棒去,也不出这两种东西。一无,一有。一空,一色。一性,一相。说到底,就是一个性相一如,不二法门。可惜的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千百年来,又有几人真正的彻悟了呢?浩浩公案拈提,荡荡机锋对唱,大师层出不穷,喝三棒四,打五掀六,吞巨海,咬须弥的一拨接一拔,历史上,谁又真正把这<心经>中的“色与空的关系”,说清楚过呢?乌呼哀哉!宋代以后,“五家七宗”以下,禅风的发展,越来越向“平书”标准看齐了。师一张嘴,就是“会么?”,不会,出去!且听下会分解。殊不知,说话的也不怕闪了舌头,自己真会假会,还未可知,就俨然以大师自居,教育他人。如此开示成风,误人子弟,败坏他家男女也。)
时有人问:“大众云集,请师真正举扬。”
师良久云:“未委谁是闻者?”
云:“闻者闻,如何是闻者?”
师云:“雀逐凤飞。”
(注:法义如来,闻无闻者。若觅闻者,恰是雀逐凤飞。无有是处。古人真是明白了这里的“法则关系”,但传承与习气,阻碍了他们的明说。譬喻是机锋展示的最佳途径。然而,由于历史的局限,譬喻的言语,越来越艰深玄奥了,能闻能懂者,少之又少。禅宗从此恰恰是在自己的“潇洒风姿”中,渐渐地凋零衰败了。悲兮!)
问:“灵山一会,迦叶亲闻,未审招庆筵中,谁当视听?”
师云:“汝还闻摩?”
(注:若是缘熟,人人可闻。)
僧云:“与摩则迦叶侧耳,虚得其名。”
师云:“更有一著子,作摩生?”
(注:切莫再行“立知",迦叶与汝何别何殊?)
学人拟进问,师便喝出。
(注:若在相上分别取舍者,一棒打出!)
又时上堂云:“古人道:‘开门待知识,知识不相过。'招庆今日不惜身命,出门相访。还有知音者也无?”
(注:法不孤起,性由相显。和尚不惜眉毛落地,淌泥和水,只为学人早日觉悟。)
问:“如何是招庆提宗之句?”
云:“不得昧著招庆。”
(注:招庆若有“提宗之句”,就欺谩了诸位。)
学人礼拜起,师又云:“不得昧著招庆,是嘱汝。什摩处是招庆提宗处?”
(注:真觉者,亦不得认为招庆没有自己的“提宗之句”。这就是辩证,就是中道观。不可混同后世孽子们的“两桶水”颠倒颠。这一点,初学者,须加仔细。)
问:“凡有言句,尽属不了义。如何是了义?”师云:“若向阇梨道,还是不了义。”
(注:了义者,一合相。一合相不可说,凡夫之人贪著其事。佛法是辩证的,了义不了义相对而说。语言是为达义的,凡符合法则规律者,即是圣言量,即是了义。)
进曰:“为什摩如此?”师云:“阇梨适来问什摩?”
(注:笔者代一句:何为了义?)
问:“师子未乳已前,为什摩众类同居?”师云:“不惊。”
(注:初生之犊不怕虎。没有分别心。)
进曰:“只如乳后,为什摩毛羽脱落?”
师云:“是阇梨分上事。”
(注:生生灭灭,本是阇黎事。若无生灭,阇黎出世干什么?)
进曰:“除非师子,请和尚道一句。”师云:“向与摩时,置一问来。”
(注:哪个不是狮子?)
问:“诸佛出世,普润含生。未审招庆出世如何?”师云:“我不敢瞎却汝底。”
(注:我的存在,就是警告汝,不要瞎了自己的眼。)
问:“无居止处,还许学人立身也无?”师云:“于上不足,疋下有余。”
(注:恰好立足。)
学云:“与摩则学人进一步也。”师云:“汝也莫口解脱。”
(注:学佛最忌口头禅上面解脱,你真知道"于上不足,匹下有余吗?)
问:“如何是问?”
师云:“不与摩来问。”
(注:行者问话前应当明白自己在问什么?否则,问出的话,皆是龟毛兔角式的伪命题。让他人笑话。)
问:"如何是答?”
师云:“向你道什摩?”
(注:你要知道什么呢?想知道“真如”长啥模样吗?)
进曰:“不问不答时如何?”
师云:“你亦须别头好。”
(注:无事本好!何必生非?)
问:“古佛道场,如何得到?”
师云:“更拟什摩处去?”
(注:古道今道区别何在?)
学云:“与摩则学人退一步?”
师云:“又是乱走作摩?”
(注:本一无二,何必进退?)
问:“如何是学人本来心?”
师云:“即今是什摩心?”
(注:三心不可得,不得者,本来也。)
学云:“争奈学人不识何?”
师云:“不识,识取好。”
(注:不识与识皆为边。逢缘历染,无取无舍,如如法尔,法则为优。)
问:“此是和尚肉身,如何是和尚法身?”
师以手搭胸。
进曰:“与摩则分付去也?”
师云:“是法身,是肉身?”
(注:你真的晓得了吗?佛法是辩证的。真觉者,当知法身与肉身之关系。所谓明心见性,见的这是这个法则,即关系性。)
问:“环丹一颗,点铁成金;妙理一言,点凡成圣。请师点。”
师云:“不点。”
学云:“为什摩不点?”
师云:“不欲得抑良为贱。”
(注:能点的,早已是凡。真圣无须点。历史上,凡是“点铁成金”者,皆是伪悟赝品。)
进曰:“与摩则不欺于学人去也?”
师云:“莫闲言语。”
(注:费话少说,觉后起用即是。)
问:“四方归崇,凭何道理,消得人天应供?”
师云:“若有一物所凭,一滴水也难消。”
(注:若有凭借之物,即已然不是自家力量。他人之力,与悟无关。)
进曰:“直得一物不留,还消得也无?”
师云:“于上不足,疋下有余。”
(注:于上不足,疋下有余,你说:有物?无物?)
进曰:“虽然如此,有赏有罚。”
师云:“亦要汝委。”
(注:法性不在有无上,恰是在二者的关系上。这一点是大乘佛法的核心。禅师不在道理上论述,恰是在实践中运用。所以,凡觉悟者,机锋勘验皆是在辩证之关系上。而不是在事物的二边之相染上。这一点犹为重要。千百年来,无人讲,我们试着讲一讲。成败我不挂碍,只要法义纯真。若能回归至理,情愿碎骨粉身。)
问:“三界忙忙,如何得出?'
师云:“不舍一法。”
(注:不舍一法,当下觉悟,即离即出。)
学云:“争奈忙忙何?”
师云:“当直除,断不肯。”
(注:因迷有觉,因执有除,因断而设幻,因识幻而证觉。无关肯与不肯之事。)
问:“如何是与摩去底人?”
师云:“还与摩问人摩?”
又云:“不回头。”
(注:覆水难收,张弓没有回头箭。)
问:“如何是与摩来底人?”
师云:“还会摩?”
又云:“满面忻欢。”
(注:诸法如意。何言来去?)
问:“如何是不来不去底人?”
师云:“向与摩时,问将来。”
又云:“还与摩问人摩?”
(注:死物!)
问:“菩萨如恆沙,为什摩不能知佛智?”
师云:“不见道,‘唯佛与佛乃能知之'?”
又云“汝还当得摩?”
(注:真佛无智!)
学云:“争奈不能恻得何?”
师云:“如许多时,什摩处去来?”
(注:佛智不可测。时时不离事。若知真实曲,哪里无佛智。)
问:“如何是沙门行李处?”
师云:“莫教自委。”
(注:沙门者,不自欺也。觉者,自家之事,何待他力耶?)
进曰:“还行李也无?”
师云:“莫略虚。”
(注:若还行李,就自委了。)
问:“如何是沙门行?”
师云:“非行不行。”
(注:沙门缘起,无关行不行之事。)
学云:“如何保任?”
师云:“汝适来问什摩?”
(注:问即无真,何须保任?)
问:“请师不却来情。”
师云:“虽然如此,更待什摩时?”
(注:既然这样,你还期望什么呢?)
进曰:“击电之机,难为措意。”
师云:“何假烦词?”
(注:难为即了,何待你言?笔者代一句:何为“击电之机”?)
问:“目瞪口肥底人来,师如何击发?”
师云:“何处有与摩人?”
(注:随他去!)
学人云:“如今则无,忽有如何?”
师云:“待有则得。”
(注:什么时候是有?)
进曰:“终不道和尚不为人。”
师云:“莫碗鸣声。”
(注:当下为人,可汝不知。)
问:“如何是无句中有句?”
师云:“不道亦不道。”
(注:缘起是!)
学人云:“请师举扬。”
师云:“什摩处去来?”
(注:于生灭中见真实者,是为觉。)
问:“古佛之机,已有人置了也。未审师意如何?”
师云:“古佛之机,已有人置了也。”
(注:我不是古佛。所以,我不置机。)
进曰:“与摩则造次非宜。”
师乃休去。
(注:心生造次之念者伪!)
问:“浑仑提唱,学人根思迟回,曲运慈悲,开一线道。云:‘这个是老婆心。'与摩则悲花剖折,已须尊慈,未审从上宗乘如何举唱?”
云:“与摩须索你亲问始得。”
(注:从上宗乘,无须举唱。若能举唱,已是宗下。真觉者,何碍上下耶?)
问:“疑则途中作,不疑则坐家兒。离此二途,乞师方便。”
师云:“未曾将曲与,汝离什摩?”
(注:有坐有离已然二分,何必二次方便。)
进曰:“与摩则冰消瓦解。”
师云:“动亦你置,静亦你置。”
(注:冰与水无二无别。)
问:“如何是眼处闻声?”
师弹指,云:“若待答话,则落耳根去也。”
(注:不落耳根,又不离眼根者,心根意根也。所谓六根互用,实指第七识清净意根也。这一点,由于历史的局限性,禅师们当年未曾明示过。今日,科学文明已然发展到了信息时代,这一点,再不讲,就将被接下来的“智能时代”所淘汰了。这是一个严肃的话题。真明眼人,不可不思之。)
云:“我道汝领处错。”
(注:气功师耳朵识字,舌头闻声之幻戏,信则有,不信则无,与觉性无关。真行者,风过疏林,随它去也。)
问:“‘佛魔不到处,未是学人自己。'如何是学人自己?”
师云:“我道,你还信摩?”
(注:那个是死物。你不是,你是活物。)
学人云:“便请师道。”
师云:“你话堕也。”
(注:哪个是佛魔不到处?)
问:“瞥起便息,此人于宗乘中如何?”
师云:“困鱼止泊,病鸟栖芦。宗乘中不可作与摩语话。”
(注:铁驴晨起唱情歌。)
学云:“如何是宗乘中事?”
师云:“招庆道什摩?”
(注:笔者代一言:无事!)
问:“如何履饯,则得不负当人?”
师云:“若求履践,则负当人。”
(注: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进曰:“与摩则任性随流去也。”
师云:“还向你与摩道摩?”
(注:交有交规,行有行规,修行者当有法则规律也。任运腾腾也是幻,不可实有之。)
问:“文殊剑下,不承当时如何?”
师云:“未是好人。”
(注:死!)
学人云:“如何是好人?”
师云:“是汝话堕也。”
(注:笔者代一言:活!)
问:“诸缘则不问,如何是和尚家风?”
师云:“宁可清贫长乐,不作浊富多忧。”
(注:贤者无事亦无忧。)
问:“如何是南泉一线道?”
师云:“不辞向汝道,恐较中又有较。”
(注:阳光四射!)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师云:“七颠八倒。”
(注:逢缘即了。正所谓:了因即无果,无果则万法。)
师有时云:“言前荐得,辜负平生。句后投机,殊乖道体。”
僧便问:“为什摩却如此?”
师云:“汝且道,从来事合作摩生?”
(注:本然如此,法本无生,三心不可得也。何处是汝安住处?)
问:“古人有言:‘般若无知,遇缘而照。'如何是‘遇缘而照'?”
师乃提起手。
(注:遇缘而照,逢缘即了的就是清净意根。只不过,荐于历史的局限,当时的禅师们,还没有认识到这个“寂照照寂,切勿用力,成佛作祖,无他密义”的镜鉴,本身就是<法华经>中所说的“清净意根”。也就是般若之照。)
问:“古人相见,目击道存。今时如何相见?”
师云:“如今不可更道目击道存。”
(注:有为则幻,无为即真。)
学云:“与摩则适来已是非次去也。”
师云:“知过必改。”
(注:离幻即真。)
问:“古人有言:‘皮肤脱落尽,唯有真实在。'皮肤则不问,如何是‘真实'?”
师云:“莫是将皮肤过与汝摩?”
(注:真实者,不二也。脱不脱落皆真。可惜,古人未知。)
问:“承教中有言:‘正直舍方便。'方便则不问,如何是‘正直'?”
师云:“方便里收得摩?”
(注:于方便中不迷不执,就是正直。)
问:“常居大海,为什摩口里烟生?”
师云:“非但大海,醍醐亦须吐却。”
(注:火在心中,不在大海。)
僧云:“与摩则学人不与摩去。”
师云:“若不与摩去,阿谁罪过?”
僧谢师答话。
师云:“更不与你责状。”
(注:成败在己,切勿攀亲。)
问:“不假提网,还有提处也无?”
师云:“试举与摩时看。”
(注:何为"不假提网"?)
僧进曰:“不可道无提处。”
师云:“你作摩生?”
学人礼拜。
师云:“虾跳不出斗。”
(注:谁能行驰在法则之外呢?)
问:“教中有言:‘欲行大道,莫视小径。'未委如何是‘大道'?”
师云:“行得摩?”
(注:大道无行。参看<诸法无行经>。严格讲,只有法则是大道。)
僧云:“学人未会,乞师进向。”
师云:“我若与汝进向,蹉却汝大道。”
(注:大道无形,法则无相,说似一物即不中也。)
问:“古人有言:‘阎浮有大宝,少见得人希。'如何是‘大'宝?”
师云:“见摩?”
(注:能见为相,岂是大宝。)
僧谢师垂慈。
师云:“大小。”
(注:你是谢大呢?还是谢小?)
问:“古人有言:‘未有绝尘之行,徒为男子之身。'如何是‘绝尘之行'?”
师云:“我若将一法如微尘许与汝受持,则不得绝。”
(注:有法即不绝,如何示汝绝?)
僧云:“便与摩去,还得也无?”
师云:“汝也莫贪头。”
(注:只管与摩去,莫想得与无。)
问:“古人有言:‘一句了然超百亿。'如何是‘超百亿'底句?”
师云:“不答汝这个话。”
(注:了然的句。即于一毫端转大法轮之句。亦即一口饮尽西江水句。)
僧云:“为什摩不答?”
师云:“适来问什摩?”
(注:性水无答。法轮非界。了然即可。)
问:“古人有言‘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识识。'此是今时升降处。未审向上一路,和尚如何示及于学人?”
师云:“不可道智知识识得。”
(注:既然不可道,我又焉能识?更何况开示学人呢?)
僧云:“与摩则终不错举似于人。”
师云:“你作摩生举?”
(注:你觉得如何举才好呢?)
学人云:“当不当?”
师云:“此是答话,你作摩生举?”
僧云:“和尚与摩道则得。”
师云:“你作摩生合杀?”
(注:生杀与夺,也要有个名相方好。)
师问僧:“你名什摩?”
对云:“慧炬。”
师便提起杖云:“还照得这个也无?”
对云:“有物则照。”
(注:镜鉴本然,缘物则照。七识如染,只鉴不择。此乃清净意根之功德相也。)
师云:“还见这个摩?”
对云:“适来向和尚道什摩?”
(注:逢缘必照。此乃法则规律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师云:“争奈这个何?”
对云:“和尚是什摩心行?”
(注:和尚你是如何认识的呢?)
因古时有一尊者,在山中住。自看牛次,忽遇贼斫头,其尊者把头觅牛次,见人问:只如无头人,还得活也无?对云:无头人争得活?其尊者当时抛头便死。师遂拈问僧:“尊者无头,什摩人觅牛?”
(注:觅字且置,尊者牧牛。)
对云:“那个人。”
师云:“只如那个人,还觅牛也无?”
(注:有头无头皆为尊。)
僧无对。
师代云:“不可同于死人。”
(注:尊者可牧牛!)
有诗言:
招庆心源赐紫玄。
法因道匡作家诠。
佛魔不到掠虚语。
剑下文殊亦勘缘。
公案第一○二则 <龙牙和尚>
【案】龙牙和尚嗣洞山,在潭州妙济。师讳居遁,俗姓郭,抚州南城人也。年十四于吉州蒲田寺出家,依年具戒于嵩岳。初参翠微、香严、德山、白马,虽请益已劳,而机缘末契。后闻洞山言玄格外,语峻时机,遂乃策节而造其席。师问曰:“有人持莫耶之剑拟取师头时如何?”洞山云:“取即且从,阇梨且唤什摩作老僧头?”师持此问,在处不契其机,忽闻洞山斯言,当时失对。遂有抠衣之意,不慕他游。既罢禅征,宁有请益。洞山问:“阇梨名什摩?”对云:“玄机。”“作摩生是玄底机?”又无对。洞山放三日,无对。师因此造偈:
学道蒙师指却闲,无中有路隐人间。
时人尽讲千经论,一句临时下口难。
洞山改未后语云:“一句教伊下口难。”从此改名也。
师问洞山:“如何是祖师意?”洞山云:“待洞水逆流则与汝说。”师于言下顿承玄旨,隐众栖息。七八年问,日斫精妙。
楚王殿下请赴妙济禅林,玄徒五百除人爰奏章服师号证空大师。师示众曰:“夫参学者,须透过祖佛始得,所以新丰和尚道:‘佛教、祖教如生怨家,始有学分。'汝若透过祖佛不得,则被祖佛谩。”有人问:“祖佛还有谩人之心也无?”云:“汝道江湖还有碍人之心也无?”师又云:“江湖虽无碍人之心,为时人透过不得,所以成碍人去,不得道江湖不碍人。祖佛虽无谩人之心,为时人透过祖佛不得,所以成谩人去,不得道祖佛不谩人。若与摩透得祖佛,此人却体得祖佛意,方与向上人同;如未透得,但学佛祖,则万劫无有得期。” 问:“达摩未来时如何?”师答曰:“可怜生。”进曰:“任摩去时如何?”师曰:“二祖得什摩?”云居问洞山:“如何是祖师意旨?”洞山答曰:“忽有人问阇梨,阇梨作摩生道?”云居曰:“某甲罪过。”有僧持此语问师:“洞山还道得也无?”师曰:“洞山未道,云居也未得。”进曰:“既是未得,因什摩唤作云居?”云:“体得洞山意旨。”云:“洞山道什摩?”师云:“云居闻底。”又师云:“此是肉身成佛语。”问:“一心不生时如何?”师答曰:“什摩时不生心?”进曰:“与摩时鸟道何分?”师云:“正伊摩时行鸟道。”曰“如何弁?”师曰:“却须行鸟道。”问:“如何是道中用?”师答曰:“无心是道中用。”进曰:“无心还有用也无?”师云:“无心用即遍天下。”
师问德山:“远闻德山一句佛法。及至到来,未曾见和尚说一句佛法。”德山云:“嫌什摩?”师不肯,当时便发去。后到洞山,只问前话。洞山云:“争怪得专甲?”师当时便住。
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待石乌龟解语即向汝道。”僧曰:“石鸟龟解语也。”师曰:“向道者道什摩?”又颂:
万般施设不如常,又不惊人又久长。
如常恰似秋风至,无意凉人人自凉。
问:“师见古人得个什摩?”师云:“如贼入空室。”又颂曰:
进道先须立自身,直交行处不生尘。
真僧不假俱严室,到处无心即在人。
参寻言道莫因修,学处须教皁白分。
千圣从来无异路,忘缘机智有多闻。
未了之时亲遍礼,不应端坐守清贫。
直似罗侯行密行,岂如迦叶不闻闻。
人若无心称道情,识得无明道已明。
人能弘道道能现,道在人中人自宁。
师出世近四十年,凡歌行偈颂,并广行于世,此不尽彰。至龙德三年癸未岁九月十三日归寂矣。
【析】龙牙和尚嗣洞山,在潭州妙济。师讳居遁,俗姓郭,抚州南城人也。年十四于吉州蒲田寺出家,依年具戒于嵩岳。初参翠微、香严、德山、白马,虽请益已劳,而机缘末契。后闻洞山言玄格外,语峻时机,遂乃策节而造其席。
(注:禅师悟道因缘最要。尽管大德们都是善知识,但若因缘不在,谁也无奈。由此可见,古人行脚参禅历尽艰辛,为的就是要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缘。)
师问曰:“有人持莫耶之剑拟取师头时如何?”
洞山云:“取即且从,阇梨且唤什摩作老僧头?”
(注:你要取那个头?这是典型的“主语关”。法义之头,还是肉身之头?若是肉身,杀人偿命。若是法义,多杀为善。)
师持此问,在处不契其机,忽闻洞山斯言,当时失对。
(注:主语不对,丛林瞎会。若非洞山,愚痴一对。)
遂有抠衣之意,不慕他游。既罢禅征,宁有请益。
洞山问:“阇梨名什摩?”
对云:“玄机。”
洞山云:“作摩生是玄底机?”
又无对。
(注:玄奥之机只在缘。缘起缘灭是非间。迷人总把无明秀。智者当锋触目圆。)
洞山放三日,无对。师因此造偈:
学道蒙师指却闲,无中有路隐人间。
时人尽讲千经论,一句临时下口难。
(注:此时龙牙还未究竟,恰须明眼人提点一句,便可彻悟本源。)
洞山改未后语云:“一句教伊下口难。”从此改名也。
(注:笔者代答一语:一句临锋不二缘。)
师问洞山:“如何是祖师意?”
洞山云:“待洞水逆流则与汝说。”
(注:祖无他意,水向东流。若觅他意,逆水行舟。)
师于言下顿承玄旨,隐众栖息。七八年问,日斫精妙。
(注:佛法无多子。大道至简,唯嫌拣择。)
楚王殿下请赴妙济禅林,玄徒五百除人爰奏章服师号证空大师。
(注:五家七宗后的禅德们,大多是依赖朝庭命官的势力,得以发展。其世俗的影响,往往大于他们法义见谛上的影响。这是一个无法逾越的历史局限。)
师示众曰:“夫参学者,须透过祖佛始得,所以新丰和尚道:‘佛教、祖教如生怨家,始有学分。'汝若透过祖佛不得,则被祖佛谩。”
(注:谩乃自谩,非他人谩。)
有人问:“祖佛还有谩人之心也无?”
云:“汝道江湖还有碍人之心也无?”
(注:江湖不碍,人自碍。)
师又云:“江湖虽无碍人之心,为时人透过不得,所以成碍人去,不得道江湖不碍人。祖佛虽无谩人之心,为时人透过祖佛不得,所以成谩人去,不得道祖佛不谩人。若与摩透得祖佛,此人却体得祖佛意,方与向上人同;如未透得,但学佛祖,则万劫无有得期。”
(注:此乃真实语也。佛法本身就是辩证的,犹如双刃剑,即可杀人,亦可活人。是死是活,全凭你的慧根与因缘。二者缺一不可。参禅悟道,不懂辩证者,难以契入本源。)
问:“达摩未来时如何?”
师答曰:“可怜生。”
(注:可爱天然。)
进曰:“任摩去时如何?”
师曰:“二祖得什摩?”
(注:来时无得,去时无失。)
云居问洞山:“如何是祖师意旨?”
洞山答曰:“忽有人问阇梨,阇梨作摩生道?”
(注:你认为有啥意?)
云居曰:“某甲罪过。”
有僧持此语问师:“洞山还道得也无?”
师曰:“洞山未道,云居也未得。”
(注:恰是祖师意。有道有得即非禅。)
进曰:“既是未得,因什摩唤作云居?”
云:“体得洞山意旨。”
(注:洞山云居,非一非二。体得此源,遍行勿失。)
云:“洞山道什摩?”
师云:“云居闻底。”
(注:问在答处,答在问处。二人相知。参禅悟的就是二者之间的逻辑关系。不懂辩证,参禅难以契入。)
又师云:“此是肉身成佛语。”
(注:当下成佛。此乃譬喻。以意识再现真实者,是为觉。)
问:“一心不生时如何?”
师答曰:“什摩时不生心?”
(注:死!)
进曰:“与摩时鸟道何分?”
师云:“正伊摩时行鸟道。”
(注:鸟道无为,何由汝分?)
曰“如何弁?”
师曰:“却须行鸟道。”
(注:以有为契入无为者,是为法则规律也。规律即是道。)
问:“如何是道中用?”
师答曰:“无心是道中用。”
(注:有为符合法则,契入无为规律者,即是用。)
进曰:“无心还有用也无?”
师云:“无心用即遍天下。”
(注:无为正遍知,有为缘起用。佛法始终是辩证的。离开辩证,无以表述正信之佛法大义。禅师们在这一点上,具有历史的局限性。而这种历史的局限,恰恰体现了辩证关系的无处不在。严格讲:这种辩证关系就是性。所谓明心见性,就是要见这种关系。这一点,历史上往往被人们忽略了。)
师问德山:“远闻德山一句佛法。及至到来,未曾见和尚说一句佛法。”
德山云:“嫌什摩?”
(注:嫌弃个什么?哪里不是佛法!)
师不肯,当时便发去。后到洞山,只问前话。洞山云:“争怪得专甲?”
(注:难道就只我一个吗?德山一句,说似一物即不中。不说也不是。这一句,恰在说与不说之关系中。不悟者,参!难难难,十担麻油树上攀。易易易,百草枝头有春意。)
师当时便住。
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云:“待石乌龟解语即向汝道。”
(注:若人能解乌龟意,即解祖师意。)
僧曰:“石鸟龟解语也。”
师曰:“向道者道什摩?”
(注:有意无意在汝心里。若是不觉,觅意无益。)
又颂:
万般施设不如常,又不惊人又久长。
如常恰似秋风至,无意凉人人自凉。
(注:逢缘恰好。遇树得凉。何必挑三拣四耶?)
问:“师见古人得个什摩?”
师云:“如贼入空室。”
(注:欲偷不得手!)
又颂曰:
进道先须立自身,直交行处不生尘。
真僧不假俱严室,到处无心即在人。
参寻言道莫因修,学处须教皁白分。
千圣从来无异路,忘缘机智有多闻。
未了之时亲遍礼,不应端坐守清贫。
直似罗侯行密行,岂如迦叶不闻闻。
(注:神通不敌业力。法法平等。直觉者,推窗即见月,何必再高楼。)
人若无心称道情,识得无明道已明。
(有为无为相生过,无明本是菩提因。若真了因何愁果,无果当生万法存。)
人能弘道道能现,道在人中人自宁。
(注:人契道,道容人,性相本是一家身。若知缘起无量义,幻化空身即法身。)
师出世近四十年,凡歌行偈颂,并广行于世,此不尽彰。至龙德三年癸未岁九月十三日归寂矣。
有诗言:
龙牙遍参丛林秀。
未契机缘宾主纷。
禅锋峻厉洞山举。
贼入空门妄却身。
公案第一○三则 <鸟窠和尚>
【案】鸟窠和尚嗣径山国一禅师,在杭州。未睹行录,不决化缘始终。因侍者辞,师问:“汝去何处?”对曰:“向诸方学佛法去。”师曰:“若是佛法,我这里亦有小许。”侍者便问:“如何是这里佛法?”师抽一茎布毛示,侍者便悟。白舍人亲受心戒,又时对坐,并无言说。舍人第三弟见此造诗曰:
白头居士对禅师,正是楞严三昧时。
一物也无百味足,恆沙能有几人知?
白舍人问:“一日十二时中如何修行,便得与道相应?”师云:“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舍人曰:“三岁孩兒也解道得。”师曰:“三岁孩兒也解道得,百岁老人略行不得。”舍人因此礼拜为师,赞曰:
形羸骨瘦久修行,一纳麻衣称道情。
曾结草庵倚碧树,天涯知有鸟窠名。
师问白舍人:“汝是白家兒不?”舍人称名“白家易”,师曰:“汝阿爷姓什摩?”舍人无对。舍人归京,入寺游戏,见僧念经,便问:“甲子多少?”对曰:“八十五。”进曰:“念经得几年?”对曰:“六十年。”舍人云:“大奇,大奇!虽然如此,出家自有本分事。作摩生是和尚本分事?”僧无对。舍人因此诗曰:
空门有路不知处,头白齿黄犹念经。
何年饮著声闻酒,迄至如今醉未醒。
【析】鸟窠和尚嗣径山国一禅师,在杭州。未睹行录,不决化缘始终。
(注:鸟巢和尚史记不详。因其与白居易有一段著名的交往与对话,今从<祖堂集>取录于此。)
因侍者辞,师问:“汝去何处?”
对曰:“向诸方学佛法去。”
师曰:“若是佛法,我这里亦有小许。”
侍者便问:“如何是这里佛法?”
师抽一茎布毛示,侍者便悟。
(注:佛法无多子,只要汝默识。千山行脚远,出门已大迟。)
白舍人亲受心戒,又时对坐,并无言说。
(注:大诗人自居易曾从和尚处亲受心戒。)
舍人第三弟见此造诗曰:
白头居士对禅师,正是楞严三昧时。
一物也无百味足,恆沙能有几人知?
(注:此诗法义颇深,三昧楞严平常最真。众生之清净意根之处,百味具陈,雁过无痕。风来风现,雨来雨现,若能无住,楞严处处。)
白舍人问:“一日十二时中如何修行,便得与道相应?”
师云:“诸恶莫作,诸善奉行。”
(若如此,处处相应。)
舍人曰:“三岁孩兒也解道得。”
师曰:“三岁孩兒也解道得,百岁老人略行不得。”
(注:只有契入法则规律的人,才有资格说:我懂得了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恶者,违反法则也。善者,规律也。非世俗分别取舍之善恶也。这一点,历史上少有人明说之。时代不同了,在当今这种文明的信息时代里,应当明确提倡法则与规律。)
舍人因此礼拜为师,赞曰:
形羸骨瘦久修行,一纳麻衣称道情。
曾结草庵倚碧树,天涯知有鸟窠名。
(注:鸟窠和尚因此得名。)
师问白舍人:“汝是白家兒不?”
舍人称名“白家易”。
师曰:“汝阿爷姓什摩?”
舍人无对。
(注:笔者代一言:子无他姓!又曰:姓一人二。)
舍人归京,入寺游戏,见僧念经,便问:“甲子多少?”
对曰:“八十五。”
进曰:“念经得几年?”
对曰:“六十年。”
舍人云:“大奇,大奇!虽然如此,出家自有本分事。作摩生是和尚本分事?”
僧无对。
(注:僧人学法,不求甚解者,古来有之。作为出家师,不知本分事。是一种耻辱。)
舍人因此诗曰:
空门有路不知处,头白齿黄犹念经。
何年饮著声闻酒,迄至如今醉未醒。
(注:世俗成语道“纲举目张”。修行不知纲,茫然目瞎张。若真声闻客,缘起费周章。)
有诗言:
<清平乐>
鸟窠何趣。
佛法无多义。
布毛一茎人几许。
侍者经年无记。
三昧楞严非密。
瘦骨麻衣矗立。
草庵碧树道行。
居姓天涯不易。
公案第一○四则 <瞬目视伊>
【案】邓州香严智闲禅师(香严:今河南省淅川县香严寺),沩山灵佑禅师之法嗣,青州(治所在今山东益都)人。智闲禅师生得身材高大,博闻强记,既能干又有谋略,乡亲们都认为,他只要发奋学习,将来必成佐时之良器。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智闲禅师对世间功名越来越不感兴趣。成年后,他即辞亲出家,观方慕道。当时,百丈怀海禅师尚在世传法,智闲禅师遂亲往参学。智闲禅师性识聪敏,教理懂得很多。每逢酬问,他都能侃侃而谈,但是,对于自己的本分事却未曾明白。后来,百丈禅师圆寂了,他便改参师兄沩山灵佑禅师。(沩山)师。一日问香严:我闻。汝在百丈先师处。问一答十。问十答百。此是汝聪明灵利。意解识想。生死根本。父母未生时。试道一句看。香严被问。直得茫然。
归寮将平日看过底文字。从头要寻一句酬对。竟不能得。乃自叹云:画饼不可充饥。屡乞师说破。师云:我若说似汝。汝已后骂我去。我说底是我底。终不干汝事。
香严。遂将平昔所看文字烧却云:此生不学佛法也。且作个长行粥饭僧。免役心神。乃辞师。直过南阳。睹忠国师遗迹。遂憩止焉。
一日芟除草木。偶抛瓦砾。击竹作声。忽然省悟。遽归。沐浴焚香。遥礼师云:和尚大慈。恩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破。何有今日之事。
乃有颂云: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时。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
师闻得。谓仰山云:此子彻也。仰山云:此是心机意识。著述得成。待某甲亲自勘过。
仰山后见香严云:和尚赞叹师弟发明大事。尔试说看。香严举前颂。仰山云:此是夙习记持而成。若有正悟。则更说看。
香严又成颂云: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贫犹有卓锥之地。今年贫锥也无。
仰山云:如来禅。许师弟会。祖师禅。未梦见在。
香严复有颂云:我有一机。瞬目视伊。若人不会。别唤沙弥。
仰山乃报师云:且喜。闲师弟。会祖师禅也。
智闲禅师后驻锡于邓州香严,教化一方,四方衲子,争相亲近。
【析】邓州香严智闲禅师。沩山灵佑禅师之法嗣,青州人。智闲禅师生得身材高大,博闻强记,既能干又有谋略,乡亲们都认为,他只要发奋学习,将来必成佐时之良器。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智闲禅师对世间功名越来越不感兴趣。成年后,他即辞亲出家,观方慕道。
(注:此时行脚参禅悟道已然形成了一种风气。多有年青人想往之。)
当时,百丈怀海禅师尚在世传法,智闲禅师遂亲往参学。智闲禅师性识聪敏,教理懂得很多。每逢酬问,他都能侃侃而谈,但是,对于自己的本分事却未曾明白。
(注:千古禅师参悟的就是这个本分事。这就是“主语关”,如果主语未明,也就是不知道参什么,盲目行脚无异于浪费生命。)
后来,百丈禅师圆寂了,他便改参师兄沩山灵佑禅师。
(沩山)师。一日问香严:我闻。汝在百丈先师处。问一答十。问十答百。此是汝聪明灵利。意解识想。生死根本。父母未生时。试道一句看。香严被问。直得茫然。
(注:父母还未生,哪个是你?生死的根本是什么?时至今日,又有几人能答呢?)
归寮将平日看过底文字。从头要寻一句酬对。竟不能得。乃自叹云:画饼不可充饥。屡乞师说破。师云:我若说似汝。汝已后骂我去。我说底是我底。终不干汝事。
(注:古人慈悲,生怕明说会断他人慧命。所以不说。但是问题出来了,你这个“不说的”又是什么呢?是有?是无?有,为什么不可说?况且这个“有”本身是什么?无,那又何必说。想说也没法说呀!禅是一种人类文明的艺术结晶。不在说不说,有没有上。凡在二分上说法者,不是伪悟,就是赝品。)
香严。遂将平昔所看文字烧却云:此生不学佛法也。且作个长行粥饭僧。免役心神。
(注:真正意义的禅始终是不离开心识的。在人类心识之外,不存在一个独立的禅。)
乃辞师。直过南阳。睹忠国师遗迹。遂憩止焉。
一日芟除草木。偶抛瓦砾。击竹作声。忽然省悟。
(注:省悟了什么?这里是关键。)
遽归。沐浴焚香。遥礼师云:和尚大慈。恩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破。何有今日之事。
(注:古人是认为有一个“悟处”存在,但却不可明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乃有颂云: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时。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
(注:这是对清净意根境界的真实描述。古代禅师并不知道此种境界就是<法华经>中所言的“清净意根”,后世学人亦有称之为一念灵知的。近代禅行者们更认为此境界就是最高的“一念不生”的禅悟境界。教下大多数人直接把这种境界,认定为:开悟。戓称见性。然而,这一切都不是,笔者认为,这只是个“明心”境界,人类亲证至此,只是证到清净意根之心罢了。说宽泛一点,这是个“定”的境界。人类在此定的基础上,镜鉴如如,明明了了其性鉴与境鉴之关系时,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见性。换句话来说:人类只有在清净意根处,了了分明,即明心后,譬喻言之“转身”,或称“向上一路”时,有为觉者,契入无为法性,亦即性相一如,不二法门之时,这种契入后的关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法性。所谓法性就是这种关系的法则与规律。舍此无他性,更无他觉。一切于相上有住的开悟与见性,都是伪悟赝品。)
师闻得。谓仰山云:此子彻也。仰山云:此是心机意识。著述得成。待某甲亲自勘过。
(注:严格意义上讲,亲证清净意根,也就是“明心”境界,明心者,本不离心识。还未透彻。即还不是见性。仰山眼毒,一眼看穿。真善知识也。)
仰山后见香严云:和尚赞叹师弟发明大事。尔试说看。
(注:古人把勘验当成一种非常神圣的事来作。不是今日之争锋斗狠。是对法义的极端负责任。)
香严举前颂。仰山云:此是夙习记持而成。若有正悟。则更说看。
(注:真正见性,但于此种“明心”之处,转身,向上一路。于有为之镜鉴,当下契入无为之性鉴。于此性相一如,不二法门。)
香严又成颂云: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贫犹有卓锥之地。今年贫锥也无。
(注:相与镜皆无,赤贫如洗,但不是没有了。恰是一个都不少。驴来驴见,马来马见,如来法尔,了了分明。)
仰山云:如来禅。许师弟会。祖师禅。未梦见在。
(注:仰山者,真乃大丈夫也!如来禅,赤贫如洗,我认可你了。但祖师禅,一个都不少。你还未梦见啊!)
香严复有颂云:我有一机。瞬目视伊。若人不会。别唤沙弥。
(注:伟哉!真觉者也!清净意根,如染不择,瞬目视伊。以无住本立一切法也。如果你要是不会,就别称作沙弥了。正所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也。)
仰山乃报师云:且喜。闲师弟。会祖师禅也。
(注:法喜充满,千古禅师证的就是这个“清净意根”的功德相。这其中,只有香严阐释得最清楚,最详细。三个层次,一一递进。这就是沙弥的本分事。)
智闲禅师后驻锡于邓州香严,教化一方,四方衲子,争相亲近。
有诗言:
香严无我唯智闲。
鉴触玄机上上言。
不假修执扬古道。
视伊瞬目有无前。
公案第一○五则 <荷泽六疑>
【案】洛京荷泽神会大师示众曰。夫学者须达自源。四果三贤皆名调伏。辟支罗汉未断其疑。等妙二觉了达分明。觉有浅深教有顿渐。其渐也历僧祇劫犹处轮回。其顿也屈伸臂顷便登妙觉。若宿无道种徒学多知。一切在心邪正由己。不思一物即是自心。非智所知。更无别行悟入此者。真三摩提法无去来前后际断。故知无念为最上乘。旷彻清虚顿开宝藏。心非生灭性绝推迁。自净则境虑不生。无作乃攀缘自息。吾于昔日转不退轮。今得定慧双修如拳如手。见无念体不逐物生。了如来常更何所起。今此幻质元是真常。自性如空本来无相。既达此理谁怖谁忧。天地不能变其体。心归法界万象一如。远离思量智同法性。千经万论只是明心。既不立心即体真理都无所得。告诸学众无外驰求。若最上乘应当无作。珍重。人问。无念法有无否。师曰。不言有无。曰恁么时作么生。师曰。亦无恁么时。犹如明镜若不对像终不见像。若见无物乃是真见。师于大藏经内有六处有疑。问于六祖。第一问戒定慧。曰戒定慧如何所用。戒何物。定从何处修。慧因何处起。所见不通流。六祖答曰。定则定其心。将戒戒其行。性中常慧照。自见自知深。第二问。本无今有有何物。本有今无无何物。诵经不见有无义。真似骑驴更觅驴。答曰。前念恶业本无。后念善生今有。念念常行善行。后代人天不久。汝今正听吾言。吾即本无今有。第三问。将生灭却灭。将灭灭却生。不了生灭义。所见似聋盲。答曰。将生灭却灭。令人不执性。将灭灭却生。令人心离境。未若离二边。自除生灭病。第四问。先顿而后渐。先渐而后顿。不悟顿渐人。心里常迷闷。答曰。听法顿中渐。悟法渐中顿。修行顿中渐。证果渐中顿。顿渐是常因。悟中不迷闷。第五问。先定后慧先慧后定。定慧后初何生为正。答曰。常生清净心。定中而有慧。于境上无心。慧中而有定。定慧等无先。双修自心正。第六问。先佛而后法。先法而后佛。佛法本根源。起从何处出。答曰。说即先佛而后法。听即先法而后佛。若论佛法本根源。一切众生心里出。【析】洛京荷泽神会大师。上堂示众曰。夫学者须达自源。四果三贤皆名调伏。辟支罗汉未断其疑。等妙二觉了达分明。觉有浅深,教有顿渐。其渐也,历僧祇劫,犹处轮回。其顿也,屈伸臂顷便登妙觉。若宿无道种,徒学多知。一切在心,邪正由己。不思一物即是自心。
(注:此心断灭,非释迦法义之本怀。真觉者,当以意识再现真实也。)
非智所知。更无别行悟入此者。真三摩提法无去来前后际断。
(注:法法不相到。)
故知无念为最上乘。
(注:无念者,不再立知也。)
旷彻清虚顿开宝藏。心非生灭性绝推迁。自净则境虑不生。无作乃攀缘自息。吾于昔日转不退轮。今得定慧双修如拳如手。见无念体不逐物生。了如来常更何所起。今此幻质元是真常。自性如空本来无相。既达此理谁怖谁忧。天地不能变其体。
(注:实际理地不著一尘,万行门内不舍一法。执有,执空,皆是边见。不可取,应远离。佛法自始至终,充满了辩证思维逻辑中道观。凡在有无,断常,凡圣,顿惭上执着于任何一边者,都是伪悟赝品。)
心归法界万象一如。远离思量智同法性。
(注:离开了世俗谛,没有第一义谛。这是大乘佛法的常识。也是大乘佛法的核心。)
千经万论只是明心。既不立心即体真理都无所得。告诸学众无外驰求。若最上乘应当无作。珍重。
(注:真觉者,作与不作皆上乘。以无住本立一切法,无关个体者有作无作。行者若能以意识再现真实者,是为觉者。否则,二分说法,不是真觉者。)
人问。无念法有无否。师曰。不言有无。
(注:有念无念,不碍觉性。释迦四十九年,不说断灭法。)
曰恁么时作么生。
师曰。亦无恁么时。犹如明镜若不对像终不见像。若见无物乃是真见。
(注:真见是关系,不是没有相。<经>曰:若见实相无相,得见如来。如来不是无相,恰是法义之相。<经>曰:如来者,诸法如义也。)
师于大藏经内有六处有疑。问于六祖。
第一问戒定慧。曰戒定慧如何所用。戒何物。定从何处修。慧因何处起。所见不通流。
六祖答曰。定则定其心。将戒戒其行。性中常慧照。自见自知深。
(注:六祖圣言量。性中常慧照。此照是关系之照,法性之照。此慧是镜鉴与性鉴,性相一如,不二法门之慧。所谓“慧照”二字,就是清净意根上的明心见性也。)
第二问。本无今有有何物。本有今无无何物。诵经不见有无义。真似骑驴更觅驴。
答曰。前念恶业本无。后念善生今有。念念常行善行。后代人天不久。汝今正听吾言。吾即本无今有。
(注:缘前则空,缘起则有。不空不有,随缘常久。)
第三问。将生灭却灭。将灭灭却生。不了生灭义。所见似聋盲。
答曰。将生灭却灭。令人不执性。将灭灭却生。令人心离境。未若离二边。自除生灭病。
(注:离二边,去心病。不生不灭,随缘了业。)
第四问。先顿而后渐。先渐而后顿。不悟顿渐人。心里常迷闷。
答曰。听法顿中渐。悟法渐中顿。修行顿中渐。证果渐中顿。顿渐是常因。悟中不迷闷。
(注:恰是辩证。大乘佛法离开了辩证,无能以觉。)
第五问。先定后慧先慧后定。定慧后初何生为正。
答曰。常生清净心。定中而有慧。于境上无心。慧中而有定。定慧等无先。双修自心正。
(注:定慧等持,于清净意根处,如染不择,了了分明,即为心正。)
第六问。先佛而后法。先法而后佛。佛法本根源。起从何处出。
答曰。说即先佛而后法。听即先法而后佛。若论佛法本根源。一切众生心里出。
(注:法由心生。心生则法生,万法唯心造。心佛众生三无差别。)
有诗言:
神会荷泽证道玄。
南能北秀鉴中间。
一朝疑去净根许。
六问六答语圣贤。
公案第一○六则 <未生何衣>
【案】天童寺密云悟禅师,冬至时命侍者送棉衣与茅蓬老宿御寒。一老宿语侍者云:“老僧自有娘生褂,不用寒衣。”
侍者回报密云悟。悟云:“此僧似有悟处,恐未实,更于语下搜看。”
因嘱侍者再去问:“娘未生前着何衣? ”老宿不能置答。悟嘱其参究此语。
后三年,僧圆寂,无答语。荼毗时,舍利无数,一众惊叹!
悟云:“舍利十斛,不及转语一句,尔等试代答看。”众皆无语。
【析】天童寺密云悟禅师,冬至时,命侍者送棉衣与茅蓬老宿御寒。
(注:古人修道条件艰苦,生活艰难。皆靠道人之间相互帮衬。不似今人,衣食无忧,却不求进取。悲兮!)
一老宿语侍者云:“老僧自有娘生褂,不用寒衣。”
(注:古代禅师崇尚德行,受人于财布施,必报之于法布施。笔者代一句:缘生则衣,何须再添耶?)
侍者回报密云悟。
悟云:“此僧似有悟处,恐未实,更于语下搜看。”
(注:古大德为法忘身,生命且不惜,慧命焉能草草耶?)
因嘱侍者再去问:“娘未生前着何衣? ”
(注:缘未起前,你在哪里?)
老宿不能置答。悟嘱其参究此语。
(注:参透此语,即知来去,也不枉此生也。笔者代一言:过去衣不可得,未来衣不可得,现在衣不可得。三衣无得。何言未生之前衣?)
后三年,僧圆寂,无答语。
(注:可惜许。)
荼毗时,舍利无数,一众惊叹!
(注:有相则幻,离幻方觉。)
悟云:“舍利十斛,不及转语一句,尔等试代答看。”
众皆无语。
(注:觉悟不在相上,在性上。一句转语顿出三界。舍利虽坚,住相轮回。这是大乘佛法的一个极为严肃的问题。千百年来,难倒了无数的英雄好汉。)
有诗言:
娘未生前著何衣。
老宿十斛世惊奇。
若是当时出转语。
三界立脱果报依。
公案第一○七则 <文殊三三>
【案】文殊问无著:“近离甚处?”著云:“南方。”殊云:“南方佛法,如何住持?”著云:“末法比丘,少奉戒律。”殊云:“多少众。”著云:“或三百,或五百。”无著却问文殊:“此间如何住持?”殊云:“凡圣同居,龙蛇混杂。”著云:“多少众?”殊云:“前三三,后三三。”【析】文殊问无著:“近离甚处?”
著云:“南方。”
(注:南方乃曹溪顿悟法脉之地。)
殊云:“南方佛法,如何住持?”
著云:“末法比丘,少奉戒律。”
(注:末法时期,人心下劣,喜禅轻教,多出嘴上功夫,实无见谛可言。)
殊云:“多少众。”
著云:“或三百,或五百。”
(注:三百五百,聚众说禅,练得个个油嘴滑舌,不堪理喻。妄言我会禅,我懂法。实则就是一个卖油郎。孟八郎的兄弟。)
无著却问文殊:“此间如何住持?”
殊云:“凡圣同居,龙蛇混杂。”
(注:法住法位,各行其路。正可谓:法法不相到。)
著云:“多少众?”
殊云:“前三三,后三三。”
(注:缘起法甚深甚深。欲识缘起,前面三三,又见三三。同理,后面三三,还有三三。正可谓:见缘起如见佛。文殊是佛的儿子。世称:法王子。其见谛鉴天鉴地。)
有诗言:
文殊三三不落边。
南方佛法曹溪源。
若识凡圣同居义。
缘起无著混杂旋。
公案第一○八则 <世尊升座>
【案】世尊一日升座,文殊白槌云:“谛观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世尊便下座。【析】世尊一日升座,文殊白槌云:“谛观法王法,法王法如是。”
世尊便下座。
(注:一百零八则公案到此结束了。佛法无多子。前辈大德们忙坏了身子,啰哩啰嗦,说三道四了许多,更有瞎棒滥喝者,好一通热闹。最终,到了世尊升座时,文殊一白槌,缘起即缘灭,世尊下座了。这就是佛法。禅的灵魂就在此间。笔者无才,冒然闯入禁区,胆敢峰顶上行船,海底下扬沙。先以释迦拈花而开篇,后引世尊升座而结案。可谓是老婆心切,古道热肠。仅以此拋砖引玉也。)
有诗言:
公案拈提一零八。
西蜀骊珠竞开花。
净然冒味拾遗举。
恩师领我早归家。
二〇一八年十月十六日
西蜀•净然~析解于北京
西蜀•净然~析解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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